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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林默然,他着实没想到吴波会来这么一手,如此一来,风头是出了,可不也把他孤立起来了么,旁人得怎么看他?可不能再让吴波这么夸赞下去了。
“老师不是常说,画画不光要看功底还要看状态么,我今个就是状态好点,凑巧画的快了些,你看别人画的不也都挺好嘛,只是还没画完呢。”
杨树林指了指其他人的画板,干笑着捧吴波:“大家谁也不比我差,这说明老师教的好。”
众人中本来有人脸色不怎么好看,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笑了,开始附和着别人夸奖他,吴波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勉励几句后让众人回去继续画,只有谢盈有些魂不守舍,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杨树林画别人这么认真,为啥就不肯给她好好画一张呢。
放学的时候,当模特的学生把杨树林的画给要走了,还特意让他签个名,说是要留念。
杨树林心情好,也没推辞。
他隐隐有种感觉,既然他还能看到骨头,是不是说明,白小薇并没有魂飞魄散?
但当他回到宿舍,看到刘山宗盘腿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看他时,他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把视觉的问题告诉刘山宗,不想再把他拖累进来。
“嘿嘿,你不是说要去溜达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杨树林把画板往窗户根一杵,拿起毛巾牙缸转身就往外走,想借洗漱的名头,避开他那怪怪的眼神。
可惜,他和刘山宗实在太熟了,看他一身轻松的德行,刘山宗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眼睛是不是还那样,还是能看见骨头?”
杨树林脚步一顿,强笑了一下:“没有的事儿,全正常了,要不我能这么乐呵么?”
杨树林也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赶紧亡羊补牢。
刘山宗轻叹了一声道:“少忽悠,我还不知道你,你能这么高兴,肯定是以为白小薇没死,不然就以你的性子,眼睛复原了你也绝对高兴不起来。”
杨树林默然,知道瞒不过这家伙:“让你说着了,我眼睛还那样,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现在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死了没有,你跟我说实话。”
刘山宗的视线落在了他胸口上,正是他衬衫口袋的位置:“没死,不过也快了!”
杨树林心里一惊,撂下毛巾牙缸往他边上一坐:“那咋整,快想法救救她!她可是救了咱哥俩一命,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刘山宗一脸郑重的看着他:“我没跟你说,就是怕你会心软。你知道,二哥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可人鬼殊途,想救她不止希望渺茫,还可能会害死你自己,你确定要养鬼?”
第十一章 帮鬼续命()
养鬼的养,不是豢养的养,而是供养的养!
简单的说就是把厉鬼凶灵像供自家祖宗那样供着。
只不过他们索要的祭品可不是瓜果三牲,往往都是些令人发指的东西。
有精血喂养的,有杀人取肉祭养的,也有吸食生魂、阳寿、元气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厉鬼凶灵的天性嗜好不同,索要的祭品也各有不同。
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他们会设法满足供养者的愿望,小到美女倒贴、出门捡钱、中个彩票之类,大到学究天人、博古通今,封侯拜相,都不是没有可能。
关键要看养的是什么鬼,有多大能力。
刘山宗把养鬼的关键说了个清楚,虽然简略,可还是听得杨树林浑身发麻,看向刘山宗的目光透出几分惊异。
连养鬼之道他都懂,显然他的来历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他姥爷教过一点那么简单。
杨树林发现自己越发琢磨不透这个把兄弟二哥了,不知道刘山宗还有多少隐秘瞒着他。
他下意识的问道:“那白小薇是什么鬼?该不会要我奉献元阳吧?”
刘山宗再怎么一本正经,听了他这不靠谱的话,也憋不住笑了出来:“你特么想啥呢?”
杨树林赶紧摆手,一脸认真:“不是,你听我说啊二哥,她一露面就对我投怀送抱,我这猜估不是没可能啊,你瞅我这小体格哪能禁得住她祸祸,要不然……”
说着话,他眼神古怪的上下打量刘山宗。
“滚!”刘山宗一脚把他踹到了旁边,不用问也知道杨树林在打什么主意。
“她看上的是你,我想养她也没机会。何况如果她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估摸着,她十有**属于食阴鬼,就你那点捂得都快长绿毛的元阳,人家还真看不上。”
“食阴鬼是什么玩意儿?”
“钟馗你知道吧?那就是食阴鬼的老祖宗。”
杨树林一听就乐了,钟馗是吃鬼的判官,据说因为救过唐玄宗,唐玄宗还给他封了官。
“那好啊,养她不光有美女可看,还能辟邪!”
可刘山宗的脸色却再度变得沉凝,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你想的太简单了,钟馗,那是得过皇家封诰的阴神,所以百无禁忌,但他的同类就没那么好命,十成之中夭折**。”
不等杨树林接话,他就转身看向了窗外,背对着杨树林道:“食阴鬼的祭品是厉鬼凶灵,换句话说,他们天生就是各种邪祟的天敌,厉鬼凶灵与他们不共戴天。”
话说到这,刘山宗猛的转身,语气凌厉的喝道:“可白小薇不但没成气候,还受了重伤,窥伺她的邪祟不知有多少,想养她?你做好被厉鬼凶灵缠身的准备了吗!”
刘山宗从没如此疾言厉色过,杨树林被他当头棒喝,顿时语塞。
但仅仅是一转眼,杨树林就嘿嘿奸笑起来,伸出指头去戳刘山宗的胸口。
“装,你使劲儿装,跟你老弟你也装!”
刘山宗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痒,胸口是他死穴,被人一戳他就憋不住笑。
他这么一笑,本来严肃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他无奈的把杨树林推开,咬牙切齿的吼道:“我特么跟你说正经的呢!”
可惜杨树林根本不吃他这套:“你就说你行不行吧,你要没这个能耐,我直接找姥爷去。”
刘山宗这才真没辙了,虽然开口之前他就知道,想劝杨树林放手基本没希望,可至此才算彻底死心,重重叹了口气:“娘的,你就给老子找麻烦吧。去买盒烟回来,要好烟。”
杨树林乐了,连声答应着,跑到学校小卖铺买了盒红塔山。
红塔山在九七年可还不是大众烟,在那个普通人都抽两块钱烟的年代,五块钱以上的烟都已经算相当不错了,杨树林买了一盒生怕不够,咬咬牙,又买了一盒。
他和刘山宗都不抽烟,但他也顾不上刘山宗要烟干嘛了,只要能救白小薇,别说两盒,买一条都没问题。
别看他好像是考虑都没考虑,就一口咬定要救白小薇,事实上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他和刘山宗的命是白小薇救的,虽然白小薇不是人,可他是。
如果救不了,那没辙。可明知能救却不伸手,他以后想起来肯定会愧疚,后悔。
他大小也算个爷们,从来不干那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当他把两盒红塔山拍在桌子上的时候,刘山宗知道,这次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好在白小薇是食阴鬼,对养鬼者本身没什么伤害,虽然以后难免要跟厉鬼凶灵打交道,但只要懂得趋吉避凶,加上他平时多留神这小子,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等到白小薇成了气候,杨树林也就安稳了,或许还能让他富贵起来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这样,刘山宗宁肯背上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骂名,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刘山宗拿过杨树林的画板,飞快的在上边画了一个阴阳鱼,跟他之前在杂物间画的那个大同小异,都是繁体字组成的图纹,但比那个要简单许多,片刻之间就画完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有意解释给杨树林听:“这个是聚阴咒,能引得阴气汇聚,可以用笔画、刀刻,也能用蛇血涂描,笔画的效果最弱,蛇血描的最强。”
说着,他把画板平放在正对窗口的桌子上,拿过一个海碗,拧开他的酒壶往碗里倒了半碗酒,放在了图纹的中间,扭头朝杨树林一伸手:“把那颗牙拿来。”
杨树林虽然看得有些疑惑,却忍住了没有发问,此时闻言,紧忙把白小薇的牙掏了出来。
让他心惊的是,牙上出现了几道浅红色裂纹,开始有了碎裂的征兆。
他赶紧递到了刘山宗手上,刘山宗看都不看就丢进了酒碗里,然后拍了拍手,坐回了床上:“行了,把门反锁,子时一到就可以开始了。但能不能把她拉回来,还得看天意。”
刘山宗这么一说,杨树林的心又悬了起来,时间也就变得分外难熬。
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他赶紧抻着脖子往碗里看去,可里边却没有任何动静。
刘山宗笑了:“急毛,还没上烟呢。”
说着,他拆开一包烟,点着三根,烟屁股朝下竖在了海碗前,青烟袅袅上升。
刘山宗拉着杨树林退开,返身把灯给关了,整个屋子都昏暗了许多。
窗外的月华透进来,照在桌子上一片银白,画板、海碗、燃着暗火的香烟,凝成了一幅凄清幽静的画面,随着青烟飘散,淡淡的烟味散开,屋子里也变得有些发冷。
杨树林发现没有动静,忍不住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就在他刚要开口之际,却瞥见海碗中的酒水居然无风自动,微微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看上去就像是一滴滴水,从上方虚空中徐徐滴进碗里似的,屋子里也响起了嘀嗒水声。
可杨树林看得真真切切,碗上边分明什么都没有!
“成了,只要烟在烧完之前不倒,白小薇这口气就算是吊住了。”
刘山宗松了口气,抱着胳膊倚在床边,一副气定神闲看热闹的模样。
“这就行了?”
杨树林本来以为救白小薇的办法肯定很复杂,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可他又忍不住有点担心,刘山宗是不是出工不出力的糊弄他。
“不然你觉着呢?”
杨树林终究还是没忍住:“你不是说用蛇血画的聚阴咒效果更好么,咱们去山上抓一条啊,至不济也能拿刀刻,总比铅笔画的强吧。”
刘山宗毫不客气的照着他后脑勺搂了一巴掌:“大冬天的,你去给我抓一条看看呗?”
杨树林无语,他还真忘了这个茬儿了,这时节蛇早钻洞了,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抓到。
刘山宗得理不饶人:“不懂就别瞎叨叨,虚不受补你总知道吧?她现在这个样子,就跟剩一口气的垂死之人也没太大区别,你给垂死的人灌鹿血、参汤试试!”
杨树林撇了撇嘴没再言语,他知道,自己逼着刘山宗救鬼,让刘山宗有些恼火,嘴上虽然没说,肚子里指不定窝着多大怨气,就等着逮到机会好狠狠挫他两句呢。
他暗里打定主意,甭管刘山宗再说啥,他都一声不吭,不然就是诚心找挫了。
然而,两人说话的工夫,海碗中的酒液竟开始激荡起来,酒水上居然凝结出了冰碴。
刘山宗见状脸色微变,忍不住站直了身子:“不好,这鬼丫头太心急了!”
杨树林本来就紧绷着心弦,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有些发急,一把抓住刘山宗的胳膊:“那咋整,赶紧想办法啊!”
刘山宗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皱着眉,没有搭腔。
可就在他迟疑的当口,海碗里的冰碴越结越多,碗口都凝出了一层白霜,更要命的是,还微微震动起来,眼瞅就要把前边的香烟震倒。
刘山宗顾不上多说,上前两步,出手如电,双手稳稳捏住了其中的两根香烟。
“烟倒魂消,另一根交给你了!”
杨树林也不含糊,赶紧抢上前,学着刘山宗的模样,捏住了烟。
可他没想到,刚才离着几步远,还没什么感觉,但此时手离海碗近了,立马就感到海碗上有种刺骨的寒气不停的向外散发,一阵一阵的,瞬间就穿透了皮肉,冰得指关节阵阵刺痛。
眨眼间,他们手上都泛起了霜花!
杨树林心下骇然,此时香烟刚烧了不到三分之一。
这要是等它自己烧完了,他和刘山宗的手也算是废了。
抽烟的人都知道,一根烟大概要七八分钟。
可要光是点着了不抽,竖在那儿让它自己烧,时间肯定更长。
眼见刘山宗的大手上白霜飞涨,杨树林的心彻底凉了,整个人陷入了强烈的挣扎矛盾中。
是保刘山宗的手,还是保白小薇的命!
第十二章 趋吉避凶()
这一瞬间,杨树林惭愧不已,刚才他还在怀疑刘山宗出工不出力,可此时刘山宗竟拼着手被冻成冰坨,都要坚持帮他完成心愿,可见刘山宗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一直郑重其事。
自然,刘山宗会这么做,肯定有报答白小薇的想法在里边。
但更多的,必然是为了成全他,不然也不会抢先伸出双手,而让他空出一只手了。
这些念头在杨树林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见刘山宗故作不以为意的冲他笑了笑:“你跟这鬼丫头还真是投脾气,都是急性子,她现在分明神智不清,却本能的想快点恢复,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呢。”
杨树林无心理会他的调侃,心里一声悲叹:“小薇妹子,对不起了,我废一只手不要紧,可不能眼瞅着我二哥后半辈子没了着落。早知道这样,点什么烟呐,我直接给你点蜡烛多好!”
想到这里,他就要撒手,可就在他的手将动未动的一瞬间,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蜡烛?”
宿舍楼老旧,电线老化经常停电,他和刘山宗去画室杂物间时还停过电。
因此每个宿舍都常备蜡烛,杨树林这屋自然也不例外。
“对,就是蜡烛!”
他二话不说,空着的手伸进桌堂里掏摸起来。
要是没记错,他蜡烛用完之后都随手扔在桌堂里了,而且不止一根!
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习惯,现在却成了破解危局的关键。
现实也没让他失望,掏摸了几下,他果然掏出了半截白蜡烛来。
他大喜过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刘山宗见状眼睛也顿时一亮:“娘的,我咋没想到,快,快点,老子手都要冻掉了!”
杨树林立马就把蜡烛横在桌边点着,将蜡烛油滴到画板上,把香烟牢牢沾了上去。
三根香烟不倒不灭的沾在了碗前,杨树林和刘山宗飞速退开,一边疯狂往手上呵气,一边猛搓双手,好在收得及时,虽然已经快冻僵了,但还不至于落下后遗症。
杨树林一边搓手,一边骂道:“我说老二,你能不能别老这么二,上回差点把咱俩小命搭进去,这回又差点废了手,求你了,再干啥之前,多用点脑子行不行!”
刘山宗虽然有点心虚,可还是抬脚就踢:“狗咬吕洞宾,谁知道你家那鬼丫头这么心急!”
说着,他指着已经彻底结成冰坨的海碗道:“你瞅瞅,都成冰雕了,她再这么狂吸下去,周围阴气大作,还指不定把别的什么玩意儿给招来!”
杨树林看他不停眨眼,就知道他在扯淡:“少在哪儿危言耸听,这种事不都是用香吗,你干啥非得用烟,还特么非要好烟不可!”
“废话,这个点儿你上哪儿买香去?再说了,八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