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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周军攻到第六道关隘了？”王伯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以为自己是耳朵听错了，忙再次问道：“贾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周军怎么可能一举拿下前五道关隘？我们不是设有烽火台吗？难道前面的关隘被周军进攻时，没有向后面的关隘纵火示警？”
贾雄叹息道：“王将军，这是因为韦好亮和胡小鹏当了叛徒，正是他们把周军引进来的，害得前五道关隘的守将全都中了暗算身亡，不要说点燃烽火了，就连派人到后面的关隘通风报信都没来得及……”
“直到伪装成我军的周军，行进到最后一道关隘前时，被李将军看出破绽，没有打开关门，这才逼得周军不得不发动强攻。但他们攻陷前五道关隘时，破得得十分轻松，并没有消耗多少兵力，而我军将士得知瓦岗山的前五道关隘已经全部失陷，心中都有些惶恐不安。此消彼涨之下，再加上周军武器犀利，攻来的又全是精锐部队，只怕就是李将军也守不了多少时间了……”贾雄战战兢兢地说道。
虽然他没有说完，但王伯当马上意识到，第六道关隘恐怕也快不保了。
于是，王伯当立刻穿上鞋子，然后冲出了房间，急切地问道：“那你通知了寨中士兵没有？叫他们立刻紧急集合，上寨墙防守！”
贾雄连忙点头道：“属下已经通知了各队军官！只不过我军的精锐部队大多在前面六道关隘防守，留在黑风寨中的多是新兵。虽然他们都是从瓦岗山的山民中招募的。对地形熟悉，作战也很勇猛，但训练不足。真打起来，只怕还是不如周军精锐……”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紧急召集了寨中的魏军将领和士兵进入临战状态。
他们才刚刚把士卒集合好，便隐隐约约听见前方的喊杀声此起彼伏。而且似乎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这里。
王伯当不禁脸色剧变。他登上寨墙，手搭凉蓬远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前方的山头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犹如一条黑龙般冲上天空，在雨后清新的蓝天白云中，更显得格外醒目，这黑龙似乎在张牙舞爪地狞笑，嘲笑瓦岗军即将覆灭。
王伯当和贾雄都知道这是第六道关隘之前点燃的烽火示警。
只不过，现在就算点起烽火，他们也来不及救援了。
“王将军，只怕周军已经杀上来了！”贾雄看见前方的道路上似乎有了一些动静，不禁提醒道。
“王某当然知道，肯定是敌军来了！”王伯当没声好气地说道：“贾雄，你快派人回瓦岗寨，通知密公！速度派人来援！就说外围的六道关隘已然失守，敌军已经攻到黑风寨下，如果不迅速派援军前来，只怕黑风寨难保！”
贾雄听闻之后，却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神色古怪地问道：“王将军，真要这样禀报上去？”
王伯当这时不禁一愣，立刻反问道：“贾雄，不叫援兵来，光凭黑风寨中的这一万多新兵，你认为就能守住山寨不失吗？虽然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前六道关隘都失守了，说明周军的攻击力极强。我看还是请密公速派援军来稳当一些！”
贾雄却是低声道：“王将军，这黑风寨和外围的六道关隘都是由您负责防守的。如果就这样报上去，密公得知仅仅一天时间，六道关隘就全部失陷，必然大发雷霆，如果此时再有几个奸诈小人在密公面前煽风点火，只怕您就……”
王伯当一想也是，自己由于深得李密宠信，故很多人都看不惯他。如今好不容易逮着自己的把柄，这些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如果老老实实地报上去，恐怕真有不少小人会拿此大作文章，在李密面前编排自己的不是。
想了一会后，他便沉声问道：“贾兄弟，那依你的意思，我该当如何呢？总不可能就靠黑风寨这里的万把新兵去和数万周军精锐对抗吧？”
贾雄这时却嘿嘿一笑道：“王将军莫非忘了在咱们旁边还有一座白水寨了？守将可是徐世绩。虽然徐世绩以前和将军关系不太好。但在躲入瓦岗山中暂避的决策，却是和将军意见一致。所以现在他和将军一样，都是被那帮小人攻击的对象。如果将军被人扳倒，只怕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王将军，咱们向白水寨求救只怕比直接向瓦岗寨求援好得多吧！只需顶住了周军头两波攻势，他们便会锐气渐失。而前六道关隘中并没多少存粮和饮水，他们的粮草补给和箭矢都得从山下运上来，山道崎岖，路途遥远，易被我军袭击……”
“几天之后，周军见不能攻克黑风寨，士气必将大大受挫。此时我们再发动反攻，不但可稳获一场大胜，甚至还能一举夺回丢失的六道关隘。待这六道关隘失而复得之后，将军再往瓦岗寨向密公禀报，岂不更佳？”
王伯当一听，顿觉此计甚妙，暗忖自己这副将还是非常精明的，几天不见，这家伙的政治头脑竟然也提高了这么多。这方面的朝堂纠葛，可是自己之前也未想到的。
他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贾兄弟你便走一趟吧。去白水寨城请徐世绩发兵来救援我黑风寨吧！”
贾雄听罢却是脸色有些苦涩道：“王将军，我去只怕不合适吧，毕竟您才是黑风寨的主将，我只是一个副将啊！”
王伯当一想也是，自己亲自去找徐世绩的意义，可比派自己的副将去要显得隆重得多。虽然他相信，就算让贾雄去求援，徐世绩也肯定会派兵来援助，但他到时是派两千兵还是八千兵来援救，这其中的区别可就大了。
于是他亦是点了点头道：“好！那王某就亲自去白水寨一趟了！这黑风寨的防务就交由你负责了！反正白水寨也不远，一天之内我就可以往返……如果周军来攻，你只需按原来的守城之法，坚守一天便可！”
他对贾雄的指挥能力还是有些信心的，知道其作战本领其实不在自己之下。就是有些时候显得阴沉，貌似心机很深。
贾雄自然连连点头称是道：“王将军，您尽可放心！山中作战和平原上差异很大，周军的骑兵上不来，投石机和攻城车也运不上来，就只有依靠弓箭和云递等传统攻城手段来攻。可这里山道狭窄，他们兵多却无法展开。我只需固守待援，便可让周军无功而返。”
王伯当听闻之后，亦是放下了心，暗忖贾雄果然有两把刷子，对于双方军队面临的情形一清二楚，料来守到自己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他将黑风寨中一万多魏军的指挥权交给了贾雄，随即自己便带着一大队亲兵护卫，从黑风寨的后门离开了，直奔另一条路上的白水寨而去。
待王伯当走后，贾雄见到身边的众将有些害怕，方嘿嘿一笑。
他环顾了四周之后，意气风发地说道：“大家别担心！黑风寨的城墙可是十分坚厚的！远非前面那六道关隘的简易石墙可比，而且我们在关前设置的各种陷阱和障碍，数量也远非那六道关隘可比的。大家只要按原计划设好埋伏，用那些机关陷阱暗算周军，便能杀得他们落花流水，狼狈逃窜。实在敌军势大，我军大不了就退回城中，缩在寨墙之后，以弓箭及滚石、擂木御敌，便可保无虞！”
贾雄如此一说，倒让魏军立刻镇定了下来。他们在长官的命令下，陆续进入防御阵地，开始守城了。
他们如今都是心中又紧张又兴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这从未被攻破的黑风寨……
第435章 黑风寨
就在王伯当走后不久，宋金刚便率领先头部队到了离黑风寨不到十里的山道上，正向前方进发。
走在最前边是盾牌兵，他们双手举着近一人高的大型木制方盾，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这是通往黑风寨前的山路，只有一条野草倒伏，似被人踩过的路径，仅容四人并排经过，周军如果排这样的长蛇队形去攻山寨，必然不堪一击。
于是，宋金刚不得不下令停止了前进，仔细查看着前面的地形。
宋金刚打量着四周的地形，只见有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溪从山顶上蜿蜒流出，虽说溪流两旁也是杂草茂密，灌木丛生，可是溪水中倒是宽阔一些。而且，如果军队在这浅浅的溪流之中行军前进，便可以避免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些在野草丛中，层出不穷的陷坑、铁钉、套索、铁蕨棘等障碍。
宋金刚从韦好亮的口中得知，在黑风寨外有大量机关陷阱，数量远远多于前面六道关隘的总和。他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但从现在的行军中却发现韦好亮并没有夸大情况。虽然他们一路上已经走得很谨慎了，但却依然折损了不少走路不小心的士兵。
于是，宋金刚便喝道：“大家下到溪水中，沿着这条小溪向山上行进！我们要沿溪流溯水而上。”
这条溪流叫白水溪，溪水很浅，最深的地方也不过膝，宽度不过四五丈，据说是从瓦岗寨所在的主峰流下来的，白水寨和黑风寨的水源便是靠它了，其中白水寨更是因此溪得名。
这条小溪虽然弯弯曲曲，溪水中不时还有巨石拦路，但因不需要搜索沿途草丛中的陷阱时段，周军的行进速度反倒比那条窄小的正路快了不少。
只不过，魏军既能在草丛里布下重重陷阱，没理由会放过这条能溯流而上，且道路宽阔，可通向黑风寨的溪流。
宋金刚丝毫不敢大意，一直叫手下士兵全力戒备着。
众周军士兵皆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空中、溪流两岸的草丛、甚至是水下的溪流。生怕会突然从里面窜出敌人的伏兵，或者踩到什么陷阱之类的。
周军往前走了约一个多时辰，便见前方两峰并立，中间是一条很深的峡谷，谷中山势奇险无比。且在山峰上则遍布丛林，郁郁葱葱，峭壁上似乎有人头涌动，看来魏军在这里已有埋伏。
宋金刚见状大惊，立即命令大军停止前进，他正准备派些探子去前方搜索，看看敌人的情况，以免己军中了埋伏。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前方的树丛之中，突然枝头颤动，一阵尖利的啸声响起，随即无数毒箭和巨石从便峭壁上直落而下。
猝不及防的周军官兵纷纷惨叫着倒下了，有的被射得象刺猬一般，有的被巨石砸得脑浆迸流，死状惨不忍睹。
周军中的盾牌手立刻涌向前面，高高举起盾牌抵挡。只是这石头实在太大，块块如南瓜般大小。其来势又十分迅猛，往往盾牌手被巨石砸得连人带盾一起翻倒，根本抵挡不住。
宋金刚举目望去，这才发现原来魏军是在树身上做了手脚，每两棵树便拴了一条粗粗的皮筋，在皮筋中间绑了一个凹进去的皮制圆盘，其内放有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然后以这两棵大树为支点，用皮筋弹射巨石袭向周军。
同时，在树木两旁，魏军的弓箭手也用自制的毒箭向周军开始射击，他们用的毒箭虽然是木头削成的，穿透力不强，但箭上却有剧痛，只要被刺破皮肤就会毒发身亡。对周军的杀伤力极大。
虽然周军也开始端起连珠弩，向敌人还击。但魏军却躲在树林中，身上用树叶和绿草遮盖，看上去和树林草地浑然一体，非常难以分辨。是以大多数箭矢都未能射中敌人。
而此时，周军却已经抵挡不住敌人的毒箭和巨石袭击，加之站在溪水之中，实在是敌人最好的靶子，完全无处可躲。于是，他们在盲目地放了一阵箭矢后，便纷纷向两侧的草丛和树林奔去，以躲避巨石和毒箭的袭击。
但周军却未曾料到，魏军在草丛中早就布设了各种陷坑、竹钉、套索、荆棘、木刺等物。他们原本应该派出斥候和工兵详细排查，但现在乍遇袭击之下，只能未经搜索盲目闯入，于是，不少人便踩中了陷阱。
周军人群中立刻再度响起一阵阵惨叫声，死伤累累。而魏军却趁此机会加强了攻击力度，将一块块巨石和毒箭抛射到周军人群中，如摧枯拉朽般，无人能敌。
虽然宋金刚极力约束部下，还想坚持抵抗，但周军已经肝胆皆裂，不少士兵在恐惧之中开始向山外溃退。
宋金刚见己军阵势已经大乱，士兵的的锐气也严重受挫，而此处一时之间也的确难以冲过去。尤其是刚才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就贴着他的耳边飞过去，差点就命中了自己的面门，让他心中不寒而噤。
在他身后的一名亲兵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被那石头直砸入胸口之中，肋骨尽断，倒在地上只是浑身抽搐，口鼻鲜血狂喷不止。
宋金刚其实以前也是河北易州一带的农民义军首领，没少经历过山中战斗，但见到如此情形，亦是有些心惊胆战，不得不命人扶起受伤士兵，后队变前队，向第六道关隘处溃逃……
眼见己军击退了周军，几名魏军将领便要追击下去，但贾雄却是一把拉住他们道：“诸位暂且不忙急追，周军虽败，但却败而不乱，如果我军仓促追上去，会失却地利，与敌军形成一场混战。而如今我军兵力处于劣势，将会严重折损原本就不多的兵力。依贾某之见，还是先回去防守吧！”
魏军众将对贾雄更是佩服，暗忖王将军委任贾将军代理守寨的确有远见，贾将军果然智勇双全，思考慎密。
尔后不久，周军将领程咬金亦是率了一支部队攻上来，这次他们有备而来，来的全是重装步兵，而且带了约有一人高的巨大铁盾，需要两人才能抬得起。有此重盾在手，对于巨石和毒箭便可以很好地防御住了。
贾雄无奈，只得暂时放弃前面的这处险要之地，全军退回了黑风寨中。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眼见已经到下午了，守在黑风寨寨墙上的魏军士兵却是大惊失色，因为他们听到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响。
寨墙上的军官举目向前望去，不由脸色大变。
只见从山坡下奔过来大队周军的人马。个个盔甲齐整，装备精良，他们的人数也非常多，如乌云一般黑压压地冲了过来，将山林中原本的绿色都遮盖住了。这些周军官兵或手持大刀长矛，或手持盾牌弓箭。当然，更有人扛着云梯。
他们个个身材魁梧，体格粗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一番挑选之后的精锐之士。由于山路狭窄，所以队伍拖得很长，黑压压的望不到尾巴，让魏军士兵判断不出敌人有多少。
周军的部队虽然因排成了长蛇状，没有平原上那种潮水般的汹涌之力，可是却步伐整齐，不急不缓的沉稳前行。而当先一人手持宣花大斧，不用说便是周军名将程咬金。
那沉重的步伐声，让瓦岗山为之变色，让魏军兴起一股无可抗拒的感觉。
贾雄身边的将领见到如此精锐的周军，均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寨墙上站着的魏军士兵，有不少都吓得双腿打颤。
“怕什么？我们还有绝招没用呢！”贾雄却是一脸不屑地说道。
随即，他便喝令道：“打开城门！把准备好的山羊放出去！”
片刻之后，只听见一阵“咚咚咚咚”的铜锣声骤然响起，然后黑风寨的寨门便轰然一声打开了。
周军以为敌军杀出来了，不禁大吃一惊。程咬金立刻命令盾牌手们将大盾竖于地上，长枪林立在盾牌之后。而弓箭手亦是严阵以待，准备列阵迎敌。
可是，他们却惊讶地发现，从寨门内狂奔而出的，竟然不是魏军士兵，而是一大批山羊，足足有四五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