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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个老朽的东方朔罢了!但我不是!绝不是!”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开始升起一种癫狂式的狂热:“我现在带着升之去永安宫,在陛下灵前宣布继位。诸位可以在瓮城里慢慢想想,愿意效忠真正天子的人,可以活着离开白帝城。”
说完简雍和刘升之从墙头消失了,只有弓箭手一丝不苟地保持着射姿。
白帝城的高级官员们,居然被这么一个简单的设计困在瓮城动弹不得。如今的白帝城,是简雍一个人自由穿行的天下。
“喂,正方,你想想办法啊。”陈到焦虑地催促道。
李严却是好整以暇,坦然坐在地上。陈到再三催促,他才不慌不忙道:“简雍要去永安宫,你猜他会遇到谁?”
“诸葛丞相?”
“是啊,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李严反问。
陈到听到这个名字,略微安心了点。封锁白帝城、故意制造沉默假象,正是这位丞相的授意。在那个人面前,无论变数是什么,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诸葛丞相也真是的,故意搞出这样的假象,骗了敌人不说,连太子也吓得不轻,还派人来打听。害得我不得不假装擒住他们,省得吴泉起疑心。哎,那个杨洪还挺能干的,几乎就接触到真相了……咦?”
陈到正想着,突然发现异状。原本被卫兵按在地上的杨洪,居然消失了。
“人呢?”陈到问。
“刚刚跑了。”卫兵一脸沮丧地说。刚才城墙上弓箭手一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简雍吸引住了,没留神手底下的俘虏。
“他打算干吗?”陈到大为疑惑。
杨洪在房屋之间疯狂地奔跑着,跑到胸口几乎爆炸也不敢停。瓮城里一浪一浪的真相扑击过来,让他艰于呼吸。刘禅只让他带耳朵和眼睛过来,但他发现根本不够用!
刘璋的事也就罢了,杨洪已经有了猜测;可刘升之的异军突起,却让他彻底陷入惊慌。
简雍居然隐藏得这么深,还握着这么一枚筹码。
刘升之的身份,应该是被刘备承认过的,应该留下文书或信物为证,说不定就被简雍握在手里。如今天子已死,诸将被困瓮城,若真被简雍得逞,刘禅乃至他杨洪可就彻底完蛋了。有刘升之在,刘禅可算不上是嫡长子了。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杨洪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诸葛丞相。杨洪希望自己能比简雍快一些,好让诸葛丞相早一刻知道,着手应对。既然李严迎刘璋是个圈套,那么诸葛丞相被软禁一定也是圈套的一部分。
他一口气跑到永安宫城前,看到陈到的卫兵们仍旧一丝不苟地巡逻着,对瓮城之事浑然不觉。简雍有进入的资格,他杨洪可没有。杨洪眼看着简雍和刘升之大摇大摆进了宫城,心急如焚。
杨洪忽然看到一队巡逻兵,带头的那人的脸似曾相识,稍微回忆了一下,发现正是带他和马承进城的那个卫兵。杨洪病急乱投医,顾不得不多想,从巷道里一下子跳到那人面前。
那卫兵先是吓了一跳,一队人全都下意识地抬起枪尖。等到卫兵看清杨洪的脸,不禁大怒:“原来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冲撞宿卫,宫城游走,这可是大罪!”
杨洪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听着,现在主公有危险,我要马上进宫。”
“天子刚刚驾崩,能有什么危险?”卫兵不耐烦地喝道。
“我以益州治中从事的身份,命令你马上让我进去!”
卫兵也火了:“您官职是比我大,但我是宿卫,职责是保卫宫城。哪怕你是丞相,也得按规矩办。”
“我就是要去里面见诸葛丞相。”
“不行,没有诸葛丞相、李都护或陈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卫兵坚持道。
“让他进去。”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
杨洪回头一看,却看到鲁王刘永站在他身后,不禁一愣。鲁王刘永的神色一扫孩子气,带着深深的忧虑,但表情比起站在简雍身旁时更加生动。
“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简将军本来是带我们来宫中见父王,可走到一半,他把我们安置在另外一处屋子里,吩咐我们不要乱动,就出去了。弟弟饿了,附近又没仆人,所以我出来找些吃的。”刘永说得很流利。
杨洪大概明白这是为什么。简雍既然带着刘升之要在刘备灵柩前做大事,自然不希望节外生枝。这两位王子虽然是庶子,终究也是两个变数,所以简雍没带他们进宫,而是留在了外头。
“我记得您叫杨洪吧?”刘永道,“我虽然不认识您,但我相信您。您的眼神和简将军不太一样。”他转向卫兵:“放他进去。”
“可是……”
“放他进去。我有话让他带到父王的灵前。”刘永固执地重复着。卫兵可以不管杨洪,但两位王子的话却不能不听。尤其是刘永拿孝道一压,他更是压力陡增。
“殿下,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我记得刚才有人说什么‘天子刚刚驾崩,能有什么危险?’我是个小孩子,记性不太好,不知这是不是这么说的。”刘永道。
卫兵一下子僵住了,刚才他脱口而出,根本没多考虑,想不到被这小孩子抓住了把柄。这话若是传出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得杀头。卫兵犹豫了一下,双肩下垂,只得妥协。按照规矩,他还是搜了一遍杨洪的身体,确认没有任何利器,才打开宫门,放他进去。
“杨从事,您觉得我该入宫吗?”在杨洪转身要走之前,刘永忽然问。
杨洪道:“以臣之见,还是暂时不要的好。”他现在不清楚宫城内会发生什么,刘永还是个孩子,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去比较好。
“嗯,明白了,替我向家人问好。”刘永道,眼神闪闪,没有坚持。他自始至终都很淡定,稳重得不像是个小孩子。白帝城的这一场乱子,似乎让他束缚已久的睿智全都绽放出来了。
杨洪顾不得问他家人指的都是谁,拱手一拜,然后撒腿就往宫城里跑。
永安宫城并不大,杨洪沿着石道一直向南,绕过两座小殿,便来到了高大巍峨的永安宫前。这座宫殿分为两层,四角的垂脊很短,重檐不是高挑而是垂低,这让整座宫殿看起来十分压抑,透着森森的不祥气息。它的形制,很好地反映了刘备困守在白帝城的心境。
快接近永安宫时,杨洪放缓脚步,调匀呼吸,抬眼望去。此时映入眼前的一幕,让他很多年后都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在丹陛之下,简雍躺倒在地,双目圆睁望着天空,已然气绝身亡,而刘升之则倒在一根柱子旁,殷红的血迹涂满了半根柱础。马承半跪在地上,单手执刀,站在两具尸体之间喘息不已。他看到杨洪跑过来,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嚅动了一下嘴唇,脸色有些煞白。
杨洪注意到,站在永安宫殿门前俯瞰这一切的,是一名男子。这男子白衣长髯,身材修长,如同一块璞玉被琢成了人形一般。
“季休。”诸葛亮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杨洪越过诸葛亮的肩膀,看到殿内停放着一副棺梓,天子正躺在里面,紧闭着双目,双手握着一把宝剑,两支大白蜡烛立在两侧,如同忠心耿耿的卫士一般。
“丞相,发生了什么……”杨洪觉得自己的力气彻底耗尽了,两条腿连迈上台阶的力气都没有。
“如你所见。天子驾崩,简雍将军悲痛过度,殉死棺前;其仆欲行不轨,马君侯为保护天子灵柩,出手击杀。”
诸葛亮轻轻一句话,将整起事件定了性。杨洪看向马承,后者勉强露出一丝苦笑,说他被陈将军抓走以后,是诸葛丞相派人把他领出来,带入宫中。
杨洪一听这话,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简雍是中原派系硕果仅存的几个人之一,刘升之是主公的子嗣,他们两个都是诸葛丞相没办法下杀手的。诸葛亮把马承叫进宫里,就是为了借他之手用粗暴的方式破解这个难题。
斩杀老臣和皇室嫡子,这两件事都是犯了大忌讳的。即使这么做有充分的理由,但为了避免物议,做事的人以后也绝不可能获得什么高位,仕途被彻底堵死。马承确实履行了他的诺言,为了太子一条路走到了黑。
而诸葛丞相能承诺他的,估计就是马氏一族在益州的平安吧。杨洪记得马承在军中还有个叔叔叫马岱,马承这么做,等于是用自己的前程,换取马岱未来在军中的地位。
为了家族存续,马承真可算得上是苦心孤诣了。
这时候,诸葛丞相又轻轻叹道:“宪和真是太傻了。虽然天子去世,新君即位仍需这些老臣辅弼,他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就这么走了呢……”
杨洪抬起头,不知从哪里涌现出一股力量,促使他开口问道:“丞相,刘璋和简雍,这一切您都是在掌握中吗?”
丞相摇摇头:“不,我不知道。”杨洪看着丞相,后者的眼神清澈透亮,没有一丝作伪的神色。
“那白帝城的封锁和那则流言……”杨洪欲言又止。
“益州新附,陛下驾崩,不知背地里有多少不安分的人在筹谋打算。不把这些家伙引出来,以后陛下怎么能安心。把木棍上的荆棘拔光,才能握在手中。”诸葛丞相淡淡道。
杨洪豁然开朗。白帝城异乎寻常的举动,以及那则石破天惊的流言,全都是诸葛丞相和李严、陈到等人故意做出来的,好让那些怀有异心之人觉得有机可乘,一个一个跳出来。黄元、刘璋、刘升之,刘禅新君继位的隐患,就这么被一枚枚拔除掉。
这到底是诸葛丞相的计策呢,还是天子临终前的遗命?
杨洪没敢再问,他慢慢地走到刘升之的尸身前,蹲下身去看。那张脸如果仔细端详,还真的与刘备有几分相似。这个不幸的家伙大半辈子都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回到父亲身边,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可这又能怪谁?如果他安心隐居,以刘禅的性格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情来,可他偏偏听信简雍的话,来争这虚无缥缈的皇帝之位,可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季休,记住,从来没有什么刘升之。”诸葛丞相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
杨洪站起身来,吐了一口气。他把马承从地上搀起来,拍了拍肩膀。马承松开手里的刀,眼神复杂,其中有惊恐、有狠戾、有失意,还有一丝欣慰。
“以后的史官会怎么记录这一段呢……”杨洪问道。
“不设史官就是。”诸葛丞相毫不在意地说。
最后这句话杨洪并没有听见,他抬起头来,看到白帝城上空的江雾慢慢散去,显露出一片璀璨的星空。
夏四月癸巳,先主殂于永安宫,时年六十三。临终时,呼鲁王与语:“吾亡之后,汝兄弟父事丞相,令卿与丞相共事而已。”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五月,梓宫自永安还成都,谥曰昭烈皇帝。后主袭位于成都,时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秋,八月,先主葬惠陵。
建兴元年,诸葛亮封武乡侯,开府治事;李严为中都护,统内外军事,留镇永安。后李严移镇汉中,陈到继为永安都督、征西将军,封亭侯,麾下所督,皆先帝帐下白眊,西方上兵也。
马超卒于章武二年,时年四十七。临没上疏曰:“臣门宗二百余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陛下,余无复言。”追谥超曰威侯,子马承嗣。其族弟马岱位至平北将军,进爵陈仓侯。超女配梁刘理。而马承则从此再不见于任何史书,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杨洪于建兴元年赐爵关内侯,复为蜀郡太守、忠节将军,后为越骑校尉,领郡如故。六年卒于官上。
至于简雍,则记录湮灭,不知所终。到了陈寿撰写《三国志》的时候,翻遍了蜀汉的文书,都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结局。陈寿没办法,只得潦草地记录了他前半生的些许事迹,聊胜于无。
【附刘备子嗣考略】
在官方记录里,刘备一共有四个儿子:义子刘(寇)封,长子刘禅,以及刘禅的两个弟弟刘永、刘理。刘封是认养的寇家子弟,刘禅是甘皇后生的,刘永、刘理的生母则不明。
在《蜀书·刘禅传》下,裴松之附了一条引自《魏略》的八卦:
〖初备在小沛,不意曹公卒至,遑遽弃家属,后奔荆州。禅时年数岁,窜匿,随人西入汉中,为人所卖。及建安十六年,关中破乱,扶风人刘括避乱入汉中,买得禅,问知其良家子,遂养为子,与娶妇,生一子。初禅与备相失时,识其父字玄德。比舍人有姓简者,及备得益州而简为将军,备遣简到汉中,舍都邸。禅乃诣简,简相检讯,事皆符验。简喜,以语张鲁,鲁(乃)洗沐送诣益州,备乃立以为太子。〗
简单来说,这条记录是说刘禅在小沛被刘备遗弃,然后逃到了汉中被人当成奴隶给卖了。一直到了建安十六年,他才被一个叫刘括的人收为义子,娶妻生子。后来刘备得了益州以后,麾下有一个姓简的将军来汉中拜访张鲁,碰到刘禅,发现他还记得自己父亲字玄德。详细查问之下,简将军连忙仔细确定他就是刘备失散多年的儿子。张鲁连忙给送回益州,刘备立为太子。
裴松之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他给《三国志》做注,加入了大量乱七八糟的史料,然后再一一批驳证明是假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图个什么……总之,裴松之引完这段故事以后,自己又在后面批驳考据,说刘禅生于荆州,不可能在徐州被遗弃,时间对不上,可见《魏略》这段记录是胡说。
那么,这个流落汉中的“刘禅”有没有可能确是其人,只是名字写错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要先搞清楚一个事实:刘备除了禅、永、理之外,还有没有亲生儿子。
答案是:有。
《先主传》里记载“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这是在建安元年发生的事情,可见那时候刘备已经有了妻子、儿子,而且这个“子”肯定不是刘禅。
很快刘备和吕布讲和,吕布把他老婆孩子又送还回来。但这两位枭雄不久便第二次翻脸,高顺“复虏先主妻、子送布”。一直等到曹操出手打败吕布,才把刘备妻、子交还给他。等到了建安五年,刘备偷偷离开许都袭击徐州,斩杀了守将车胄。曹操从官渡回军,把刘备打跑,“尽收其众,虏先主妻子,并禽关羽以归”。
《三国演义》里把这一段演绎成关羽降汉不降曹,千里走单骑把两位嫂嫂送回刘备身边。而在史书里,却没有关于曹操把刘备“妻、子”送还的记录。关羽在向张辽坦白自己归还刘备的决心时,慷慨激昂,真情流露,却半句不提两位嫂嫂的事情,这是很奇怪的事。关羽离开曹操是高举着大义名分的,护嫂归兄是一个辞行的绝佳借口,他为何不利用呢?
在《甘皇后传》里,提到过“先主甘皇后,沛人也。先主临豫州,住小沛,纳以为妾。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也就是说,刘禅的生母甘夫人本来是刘备的妾,其上有正妻。一直到刘备“数丧嫡室”,她才升到正妻的位子。
再联想关羽在曹营只字不提兄嫂的境况,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刘备的这位正妻,很可能被曹操抓走不久就去世了。想想看,一个柔弱女子,先后被丈夫遗弃三回,被乱兵擒住三次,这么折腾之下,惊惧而死也不是不可能。
曹操擒的是妻、子,妻死了,那么子在哪里?
《魏略》里的那条记载写得很清楚,说“刘禅”是曹公袭击徐州时被刘备遗弃的。这个被错写成“刘禅”的人,应该就是这一次“虏先主妻、子”中的那位“子”。换句话说,这位“刘禅”,才是刘备嫡妻所生的嫡子,若论起继承顺位来,比刘禅要高出很多——只要他还活着。
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