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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生大哥可不要生分,就把这里当家好了。”孙晓云察言观色,感觉居正今日的神色有些狼狈,却不知道他已成了丧家之犬。
“我就不废话了,”居正直接了当的提出要求,“现在全城戒严,志清得想办法送我出去,而且越快越好。”
“我晓得,我晓得。”常凯申一见居正上门就知道他已无路可走,可此时全城戒严要送人出去实在艰难。不过他干运输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哪里有空子可装。于是道:“觉生兄大概有多高?有多重?”
“高大概在一米五七左右,重有九十多斤。”居正见他说到正题,想了一下才答。他是湖北人,并不高大。
“那就好办了!”常凯申兴奋的拍了一下大腿,喜道:“觉生兄要是不怕脏,可以藏在卡车油桶里出去。那种油桶高虽只有九十三公分,可直径却有五十八公分之多,里面因装过柴油,气味大,警犬是嗅不出来滴。”
常凯申不愧是专业干物流的,集装箱卡车有那些部件几乎是刻在他心里,他现在眼睛一转就想到了办法,还连笔带划,深怕居正不上车。幸好居正也见过汽车那种大油桶,当下点头道,“那你公司什么时候有车出去?”
“公司天天都有车出去。”常凯申赶紧答应,他一刻也不想居正留在这。
“那现在就走。”居正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可越晚离京就越危险,尽快出京才要紧。
“好,马上就走,”常凯申看了一下钟发现时间并不晚,当即同意。此时戒严仅仅是不让人出城,不是户户搜捕。“我马上让人送你去外城的货运公司。”
“不,你送我去公司。”居正担心他出卖自己,要他随行。
“也好,那我去换件衣服。”常凯申此刻穿的是睡衣,要出们总要换衣服。不想居正也紧跟着他入内房看着他换衣服。只是他再怎么小心也没办法阻止常凯申临出门去亲自己的老婆,而正当常凯申亲吻孙晓云面颊时,两个字从他嘴里悄悄吐出来:西厂。(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稀巴烂
夜色越来越淡、总参谋部内到达的将军则越来越多,大厅里弥漫的烟雾也越来越呛人,待天明时分,随着郭弼的一声立正,大厅里散乱的将军和稽疑院代表们当即起立,手上的燃着的香烟也尽数踩在脚底。一夜未睡,杨锐却无丝毫倦意,他环视诸人一眼后,往侧面抬了抬手对范安道:“开始吧。”
“是,先生。”宪兵司令范安中将的声音有些大,却能让有些被烟雾熏昏了脑袋的众人提起精神。只听他道:“经连夜排查审讯,隐藏于学生中的刺杀凶手已找到,系燕京大学无政府同志社小组王永其、麦増、顾得凰、张德花、杜汉英、牛文茵六人所为。其中张德花、杜汉英、牛文英三女负责外侧掩护警戒、王永其负责现场指挥、麦増和顾得凰负责开枪。”
范安这边说,一侧的宪兵便将从学生手中收缴的凶器当众展示,凶器外表看就是一根粘绑示威口号的长木棍,唯有被白纸细细裱裹的尾部较大,但当宪兵当场破开木棍,里面的枪管和枪机便当场裸露了出来,这其实是一把改装过的步枪。
“六犯已经供认此次刺杀由无政府同志社上级指示,目的是制造混乱,但连夜逮捕到的京城学委书记李声焕供认,本次刺杀是为了挑起两党内乱,并吸引先生赴京,好于机场至京城途中暗害先生。刺杀先生之行动同志社另有特派员指导负责,此人已于昨夜暴露,正在追捕中;负责城外暗杀的五人则于天亮前逮捕四人,还有一人外逃。
另,本次案件还侦破出整个京城的无政府同志社组织网,其主要存在于燕京、清华两校中。现两校已逮捕学生讲师一百四十三人、整个京城逮捕一百八十一人,其中包括两名美籍讲师、两名美籍记者、一名美籍校务办公人士。案件侦破就此基本结束,不出意外明后两日将向军事法厅提请上诉。”
案件牵连出无政府社的也就算了,还逮捕了五名美国人,早就得知结果的杨锐对此无动于衷,但在场的将军和稽疑院代表却表情各异。前者心中更加恼怒,后者则担心这会激起中美外交事件,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局势又会因此变得更加严峻。
“请问这李声焕可是沪上人士?”之前离开、之后又以稽疑院代表身份回来的虞洽卿问了一个别人没注意的问题。
“是。”通报完案情的范安看了虞洽卿一眼,而后道:“其父为李汉骏,其伯为李书城。李声焕作为京城学委总书记,本次暗杀是他和俞大伟等人一同负责。另,俞大伟之祖为俞明震。”
“什么?!这怎么可能?”一干代表吓了一跳,李书城作为国民党骨干就不是了,俞家更是绍兴望族。国公章太炎就是俞樾的学生不提,其祖俞明震曾任江南水师学堂总办。三十多年前的苏报案,在满清要抓捕爱国学社诸人时他曾暗地里通风报信,章士钊、吴稚晖、邹容(后又被章太炎邀请自首与满人对博公堂)等人就是因此逃脱,不想他的孙子居然是个乱党。
“请问范将军,是否要依法将俞家与李家诸人全部逮捕?”作为大理寺代表的章士钊最先跳出来问话,他关切的是绍兴俞家。毕竟当年如果不是****先生提醒点化的话,他可能也与邹容一样死在牢里了。
“已经通知浙江巡警厅、沪上巡警厅全面抓捕!”范安瞪了他一眼。冷冰冰的答。
“这怎么……这怎么可以……”章士钊着急的很,他虽然知道新法改为以户为基本的连坐制。可对当下的事实就是无法接受。
“子不教父之过,行严有意见?”杨锐看着激动的章士钊,故意这么问了一句。
“可是…可是启动先生当年……,”章士钊本想说是当年俞明震救了大家,可杨锐当时早就带着一干学生离开了,救的是仅仅是自己。好在王季同当年也是逃走的一个,他才道:“小徐兄,复兴会难道真的要恩将仇报吗?启动先生当年可是救过我们大家的啊。”
“违法必受审,启动先生当年是救助过复兴会,复兴会也会请法官考虑到当年之事。斟情审判,但俞大伟之事……”说到此王季同摇了摇头,俞大伟作为刺杀的策划人和无政府同志社的京城总负责人,也许可以格外开恩免于死刑,但两个无期徒刑是免不了的,这辈子大概要老死在监狱了。
章士钊就担心案子牵连到整个俞家,现在见王季同说会向法官求情,当下稍微有些放心,至于李书城那边,怕是吃不到好果子了。
“这……咳……”熬了一夜的稽疑院议长吴景濂咳嗽了一声,他道:“李晓圆这是……,”他再次咳了一声,终于道:“李晓圆是稽疑院国民党代表,刺杀之事他是否知晓?”
“李晓圆并不知晓刺杀案,但李晓圆知晓其弟李汉骏很早就信仰了无政府主义!”范安答道。
“宪兵一夜之间就侦破此案,不免有些太快了吧?”一直不做声的国家党代表张东荪忽然来了这一句,调子很是怪异。
“阁下是想说宪兵刑讯逼供?”范安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调子很是不满,直接反问。
“我有这样的怀疑。”张东荪见诸人的目光、特别是杨锐的目光都盯着自己,背上顿时冒汗,但话既然开了头,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不过他转而把众代表都扯了进来,道:“我相信大家也有这样的怀疑……”
“那就敢问还有哪个代表还有这样的怀疑?”看着他开始‘代表’众人说话,杨锐忽然出声问向众人。和他想象的一样,大部分人都避开他的眼神,唯有张东荪身边那几个除外。
“不要动不动就把大家扯到你的套子里来,不说你没有这本事,你那变来变去、今天哭着尊皇、明天喊着自由的师傅梁启超也不够格!”杨锐温怒道。“要是有宪兵刑讯逼供的证据。那就在法庭上拿出来,不要在这里唧唧歪歪!”
不说在场的将军,光杨锐一人的气势就足以压垮张东荪,被杨锐怒斥后他脸色不忿,但嘴上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好了,案情通报到此。各位代表熬了一夜,请回去休息吧。”见场面无人再有异议,范安当即宣布送客。他这么一说,一干代表便拱手告辞了,对他们来说,自己虽是熬了一夜,但事情总算是落了地,没有发生两党相残之事,此为国家一大幸事。
“竟成。俞家的事情……”唯有章士钊未走,他还在挂念着俞家连坐之事。
“行严也累了一夜了,还不回去?”杨锐步入内堂喝茶,今天他看章士钊是越看越烦。
“当年****先生……”他又提及俞明震,感觉非要杨锐承诺些什么似的。
“你想干什么?”杨锐不怒反笑的看着他。“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还是当作惺初没死?”
“这,同志社总不是一个人负责吧。不是还有那个李声焕吗?”章士钊不依不饶的道。
“李声焕只是京城学委书记,俞大伟是京城总书记。刺杀命令是他下达给李声焕的,宪兵连夜抓捕时从李声焕家里搜出了他亲自签名批准的命令文件。估计李声焕也是怕事情暴露最后追责,所以没有销毁。你是要宪兵销毁证据吗?”杨锐怒问道。
“这。”章士钊‘这’不出什么来,他也是学法律的,不可能不知道此次证据链已极为完整,既然有俞大伟签名的文件,那刺杀的主要责任自然在俞大伟而不是李声焕。不过他想到俞大伟仅仅是京城总书记,是以道:“可这也是同志社上面安排的呀。他的命令也是杜雯、陈其美之流下达的啊,不是说还有个特派员吗?”
“行严你还是不要再闹了。”王季同见章士钊如此急切,当下劝道:“此案要过几天才审理,事情还有没有转机要过几天才知道。竟成也不是主审法官,即便是法官现在答应你万一后面的证据又变了那该如何?总之。从这次抓捕的京城同志社骨干来看,有不少都是名流子弟,这些人管束不好自己的子女,那自然要法庭帮其管束。”
王季同的性子是温和的,他都不耐烦了,章士钊当即知趣的离开,他一走王季同就问道:“抓了这么多同志社的人,可他们大多对刺杀并不知情,这该如何处置?还有安如那边该怎么处置?”
安如就是早年爱国学生的学生刘亚子,此人当时曾报名参加革命,后来听说要去海外,又转而说身体不适反悔,待杨锐等人在东北打出名声,又靠了过来说要参加复兴会,可杭州一举义,又不见了踪影。之后革命局势越来越好,他才开始支持革命——所谓的支持革命也就是组织一帮南社诗人为复兴会、革命军写诗。开国后又想自荐为杨锐的秘书,却被杨锐直接的给否了,之后就在沪上一边办报一边发牢骚,没想这次居然牵出了他。
他确实不是无政府同志社成员,可经济危机报馆收益减少后,同志社用大笔卢布供养了他以及沪上其他报馆杂志社,而这些报刊杂志又供养了一批非无政府同志社成员、却有无政府立场的知识分子,杨锐熟悉几个民国大师就廉不知耻在里头。这些作家拿着卢布、或由卢布兑换来的华元不但写作,还成立一个叫做民权保障同盟的组织,基本是打民主之旗、行无政府之实。
这些人在社会上、特别是在舆论界有极大的影响力,逮捕也好审判也好,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杨锐并不在意这些浮在表面的东西。他在意的是暗处那些巨额卢布是如何运作的?是谁在主持这个资金网?谁在全盘掌管一切?以及更进一步的是:苏俄现在与无政府同志社的是什么关系?斯大林是抱着什么目的下令刺杀的?
杨锐没回答王季同,王季同也没问,他此时想的是杨锐终究没看错布尔什维克那些人:狡诈、下贱、毫无信义。只是想到‘毫无信义’时,王季同又想到昨日早上稽疑院通过的那个提案,说苏俄下贱、毫无信义,国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先生。张实来了。”郭弼这个副总参谋长客串了杨锐的秘书,他报告张实来了后又道:“外交部的一个侍郎和美国大使司徒雷登也来了,他是为燕大的学生和被捕的美国人来的。”
“司徒雷登?”杨锐笑了笑,“让范安去见他吧,他是宪兵司令,我不是。”
“可他就要见先生。”郭弼道。
“那告诉他。我很困,要见的话下午睡醒再说。”杨锐不在乎的道。随即看向刚刚进来的张实,道:“那边审的怎么样了?”
“全审完了,先生。”张实亲自拿着一个卷宗,同志社特派员居正被运输大王常凯申关在柴油桶里,而后交给了西厂。为了保密,刚才范安并未对外宣布此人已经被捕。
“此人叫居正,原名之骏、字觉生,湖北武穴人。神武前六年保送日本政法大学预备部学习。同年加入同盟会。是同盟会最老的一批会员之一,参与云南叛乱,在城破前逃脱。本次是持孙汶遗孀宋氏的书信至户部侍郎孔祥熙府上留宿的,所以之前没有被查出来……”
说到这里张实忽然浅笑了一下,插言道:“孔祥熙事后大概是察觉了他的不对,将其逼出孔府后又立即亲到京师巡警厅报案,基本将自己失察之罪抹的一干二净。
他还供出一个叫的俄籍犹太人——我们拿了苏俄大使馆人员的相片给他辨认——此人明里是苏俄大使馆的三等秘书,实则是苏俄对外情报局ino的间谍。来京的时间不到两个月,对先生的暗杀就是他筹划的。居正的供诉虽然完整。但我感觉他有故意将我们往苏俄上面的引的企图,这个叫艾丁格的俄国人到底在刺杀中持何种态度还未可知。再考虑到苏俄国内正在大规模肃反,驻华大使鲍格莫洛夫并不是斯大林嫡系看,斯大林对此是如何态度我们难以判断。”
听闻张实说到苏俄肃反,对苏俄情况不太明了的王季同道:“苏俄现在的情况很乱?”
“是的,小徐先生。苏俄现在内斗的厉害。”张实解释道:“现在是斯大林主政,他正在以新培训出来的布尔什维克替代老一辈打天下时期的布尔什维克,像我们熟悉的季诺维耶夫、布哈林等人都已被枪决。但苏俄老布尔什维克遍布各个岗位,他们依然趋向托洛茨基所谓的世界革命政策,有些像鲍格莫洛夫这样的人暂时还没有受到牵连。”
“那个案子呢?是托洛茨基的余党做的。还是斯大林下令的。”王季同又问。
“这个很难判断。”张实在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前,并不敢擅自判断情况,这毕竟关系到两国邦交。他见杨锐也看着自己,只好道:“我的猜测是苏俄正有意将我们和日本往对美战争上推,这点从好莱坞各电影公司的突然转变能判断出来——这两天几乎所有的电影公司都说要拍中美、中日战争的片子,而美国诸多报纸、特别是好莱坞电影公司几乎全被布尔什维克渗透。我国现在是国民党执政,他们主张和谈,如果刺杀了先生,那兵变恐怕难以避免,我会********后自然会推动对美战争……”
见张实提到兵变,杨锐突然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按此计划,为何苏俄能确定刺杀后必会发生兵变?是否各将中有人已被他们收买或掌握?’
“这……”张实一时语塞,刺杀杨锐是一件惊天阴谋,从中能折射出很多让人望而生畏东西,见杨锐提出此点,张实顿了一下才道:“先生,我想事后待情报完整,我会提交完整的分析报告。情况虽不至于悲观,但也不至于太过乐观。”
“同志社那边是什么情况?”杨锐点头将这一点紧记心头,又问起另外一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