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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美华侨对此很不满意。对他们而言,美国确实不是自己的根,不过这里每天最少能挣到一美元;而在国内,即便去沪上工厂里当工人,日薪也少有超过三毛钱的。开国时为买债券倾家荡产,现在总理却站在美国人的立场说话,怎么听都让人不舒服。
当然,这种怨言一时间还传不到杨锐的耳朵里,只能传到程莐的耳朵里,不过即使传到,决策也是无法更改的。在外交部和情报局看来,就像神武十三年发生过的排华浪潮那样,侨民已是牵动中美关系的重大要素,即便是辜负这些有功之民,国家也不会因七万侨民和美国人开战。
回到通化新建的公爵府后,只有程莐在持续关注侨民舆论,杨锐每天则按例浏览情报局提供的国际动态简报和科技简报副本。新过门的陆眉无事可干,天天和男人腻在一起,这就让程莐很不满意了。即便知道此女是丈夫强上的,不娶很可能就要吃官司。可程莐依旧认为是陆眉勾引自己丈夫在前,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警惕唯心主义!”杨锐看着简报上关于真理报对自己文明轮回的批判。念的时候严肃,念过之后却微笑起来。此文登在真理报头版,这算是苏俄布尔什维克对他‘反社会主义’‘反人民民主’的重大批判。文章根本就是按照麦克思主义来写,即人类历史是生产力、生产关系、劳动工具三者决定的,她是按照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社会发展的顺序发展的……文章所体现的水平在杨锐看来连大学马哲课本还不如,看来布尔什维克的理论水平还有待提高。
杨锐读着文章微笑,就坐他怀里的陆眉见此好奇道:“你笑什么?上面说的都不是好话呀。”
“当然要笑。布尔什维克越批判,那就是说明被他们批判的东西正好打在他们的软肋上。”女人的长相虽然不符合杨锐的审美观,可日子久了也就看习惯了。而且她与程莐不同,白纸暂未被自由民主沾染,属于可教育的那种。“麦克思对历史的解释是生产力水平决定一切,而我对历史的解释是人的精神状态决定一切。两者是相对的,属于同一个细分市场上的竞争,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批判,呵呵……”
“麦克思的说法是错的?”陆眉咬着铅笔头,神情甚为可爱。——她现在相当于是杨锐的秘书,对于一些文件要事前打圈。以提高杨锐的浏览速度。
“不完全错误。”十数年的马哲教育背咏,杨锐很难说马哲是完全错误的,“但不考虑人的因素显然是种不全面的理论。最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文明轮回论能和麦克思主义在同一个细分市场相互竞争。并且能提出一些麦克斯主义者难以回答的东西,比如欧洲为何会从共和制演变成帝制,最后因为蛮族入侵堕落成封建制?这不是麦克思主义的生产力能够解释的。难道说日耳曼这些原始部落的生产力能高过罗马帝国?”
杨锐说起这个有些骄傲,西方的没落他是抄斯宾格勒的。但文明轮回则是他在研究世界几大文明后思考的结果。这不但能抵御麦克思主义的侵蚀,还能抵挡西方中心论和全盘西化论的威胁。到此时。大中华国在意识形态上才算真的稳固,这使她能理直气壮的保持国粹、弘扬民族文化,而不是全身心投入西化浪潮。
“麦克思主义和自由民主难道一样有竞争力?”陆眉对男人将麦克思主义提到如此高度,有些不解。国人的心态是能打赢的才是好东西,按照这个逻辑,日本和苏俄这等手下败将,其日式个人主义和俄式社会主义都是不好的代表,唯有美国的普世民主和英国的君主立宪还被舆论放在眼里,那些留美派宣扬的美式民主在年轻人心里有一定影响。
“差不多吧,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杨锐道。“麦克思主义是李宁主义的前身,同时是民主的未来方向,而美式民主与俄式民主仅仅一墙之隔。换而言之,普世民主和民粹只有一墙之隔,民粹又是**僭主政治的前身,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越是民主,自由就越是无法保障。俄国的例子再明显不过了:二月革命后,士兵、农民、工人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完完全全的大民主,可结果又如何?普世民主演化下去就是**,罗马共和国的未来就是罗马帝国,现在的俄国,工人不加班有契卡,士兵不冲锋有政委,农民不种粮有集体农庄……”
政治方面的东西杨锐并不想让陆眉过多涉及,但既然说到了这里,他又不得不解释一番——女人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要彻底征服的,程莐是身体被征服了,可美分精神依旧顽抗不已,而没读过什么书的仙凤,根本就不曾有什么思想,男人就是她的天,让杨锐没有太多征服快感;现在陆眉背着民国美女的偌大名声,又是一个有思想的,是以全身心的征服她调教她。让杨锐倍有成就感。
“大人,农部的陶大人、国家银行的张大人来访……”杨锐正说着。门被敲响了,有客来访。
敲门声让坐在男人怀里的陆眉立刻换了一个位置。脸色也开始泛红——她刚才坐的姿势几乎和欢爱无异,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的……。女人如此,杨锐倒若无其事的站起整了整衣服,待心平气和才出门去见客,陶守和和张坤早就该来了。
夏末秋初的时节依旧是烈日炎炎,深具江南园林韵味的会客厅让人心中清凉,但比江南韵味更清凉是空调冷气,陶守和和张坤此时正在会客厅里舒心等待。他们中只有陶守还在农部挂个闲置,张坤已经不是官员。
“坐吧。坐吧!”带着陆眉前来的杨锐看着站起来行礼的两人微笑,挥着扇子让他们坐下。“这天气太太热了,立中,这北七省又要遭旱灾了吧?”
“是,大人……”陶守和刚喊大人就被杨锐制止了,他道:“我比你父亲痴长一岁,既然是在家里,就不要大人大人的 ,太见外。”他说罢又看向张坤。道:“你也别叫什么大人。”
“是,伯父。”张坤微微一笑,陶守和则点头答应着。父亲陶成章逝后,杨锐对陶家颇为照顾。现在兄弟俩都在政府做官。“北七省确实有旱灾的迹象,早春的时候雨水就不足,幸好一些地方进行了人工降雨。但更多的地方还是遭了旱。”
“嗯。”杨锐点头,他虽然不再是总理。可上次西北数省连续五年的旱灾他记忆犹新,这虽然彻底解决了西域北庭的移民问题。可北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旱灾,真是个大麻烦。
“伯父,”陶守和本不想一来就提坏事,可既然说起北方旱情他就不得不道:“农会和乡干部裁减后,陕甘河南三省政府救灾几乎无力。一些之前建立的灌溉设施也屡遭百姓盗窃破坏,还有就是百姓不顾法令,擅自于黄河引水、擅自挖井抽水、还频频为争水械斗……,当地驻军已经出动了,现在陕甘河南几乎处于军管治下,宋总理正焦头烂额……”
“这很正常。”杨锐完全明白陶守和平民主义的立场,他和他父亲陶成章是一脉相承的。“陕甘河南的问题其实是社会制度完全靠官僚机构支持的问题,一旦皇权不下乡,那民间就要大乱不止。立中啊,你看山西如何?”
“山西……”陶守和当然知道山西和陕甘河南的差别,他道:“山西情况最好,极为有序,热河再次之、直隶次之、山东再次之。可是陕甘河南百姓倍受旱灾之苦啊,当地士绅威信有限,不能有效行使政令……”
“从客观上说,死掉那些乱哄哄的人也许是一个好的结果。”杨锐不动声色的道,话语让在坐的三人惊愕,“上次旱灾我就说过,在危机中不能快速团结起来、人与人之间不能达成高度互信,反而尔虞我诈,这样的人真没有什么好救的,毕竟就得了一次救不了两次。”
“可……可人命无价啊。”陶守和支吾了一句,声音非常轻。
“但奴隶有价钱。”他的声音虽然轻,可杨锐还是听见了,他的直接反击让客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陆眉居然出声了,她笑盈盈的道:“华北西北既然缺水,为何不能开凿灌溉运河呢?我记得以前我国和苏俄签订彼得堡和约的时候,曾用海参崴和西伯利亚铁路路权交换以贝加尔湖为水源地的灌溉运河。”
陆眉出声的时候,之前不敢看她的陶守和和张坤不得不看了她一眼。虽然她说的很不专业,可是新的话题,免得大家的尴尬。
“先生,北水南调确实是一大好事。”不熟水利的张坤也开始插言道,他赞同报纸对公开后彼得堡和约的有关评论,路权换灌溉运河实为不世之功,尤其对连续干旱的北方而言。
“贝尔加湖水面海拔只有四百多米,要把水抽过蒙古高原,要抬升一千多米,现在的技术条件是难以实现的;另一个方案是从色楞格河中游取水,这河的年径流量只有两百八十多亿立方米,中游水量还不到三分之二。即使下游同意调走一半也不会超过一百亿立方,对比工程投入。这实在不划算,不要说再造一条黄河。最少也要造一条海河吧。”杨锐没想到陆眉会说话,倒也无所谓的把话题转到了北水南调。在他看来,这应该似乎是下个世纪干该干的事情,现在能做的仅仅是积累数据、制定大致方案。
“华北的问题,还是只能从三个方面想办法,第一是种植耐旱作物,第二是建立坎儿井积蓄雨水系统,第三是施行节水灌溉。引黄河水和打井抽水都是歪门邪道,不说一旦排水不好会土地盐碱化。万一黄河断流怎么办?”杨锐语重心长,“四千年以来,黄河断流共十三次,最早是夏朝帝癸十年时断了一次,再是纣王四十三年断了一次、周幽王二年断了一次、西晋怀帝永嘉三年断了一次,四次断流都逢亡国之君,可以说黄河断流确实是国灭之兆。
再往后一直到明洪武五年,又才断了一次,这次还好。可崇祯九年、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黄河连续断流四次;而满清的时候,也是开朝之初,康熙年间断了两次。接来下就是光绪二年和光绪三年连续断流两次,那时候正是丁戊奇荒,最少饿死一千余万人。现在黄河沿岸百姓为了省钱只愿意合伙买抽水机。水泥管道不说,即便最简单的用麦秆覆盖减少蒸发都不做。挖坎儿井就更不提了,他们这是要灭大中华国啊!”
“伯父!”陶守和被杨锐最后一句话惊的跳了起来。脸色发白,满头是汗,这可是诛心之语。
陶守和被杨锐吓的半死,陆眉则偷偷拉着杨锐的衣袖。如此杨锐才放下恨铁不成钢的心思,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北水南调,六十年之内是指望不上的,六十年之后应该不成问题。即便俄国宁失去西伯利亚铁路也不愿意让我们调水,那我们就从松花江、从黑龙江调。不过在这六十年内只能靠坎儿井收集雨水、节水灌溉,还有耐旱作物支撑了。人家波斯一样旱的厉害,可靠坎儿井几千年就这么撑过来了。
除了这个,人头税也要加倍,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这么下去怎么不会出荒山、怎么不会有干旱?少生、种树、节水农业,这三条是绝不能少的,再就是这几个省务必要军管十年,不这样根本就没有组织,什么事情也干不成,”
见杨锐的口气好了些,陶守和才算大松一口气。在基本解决灌溉形成的盐碱化问题后,作为农部官员,他也是赞成百姓凑钱买大功率抽水机灌溉的,可从未想到黄河会因此断流。真要如杨锐所说,黄河断流果真发生,他就是千古罪人。
“好了,这些事情自会有稽疑院代表提议的,你就不要费心了,不过你务必要记住一条,农部永远低于土部,甚至低于运部。土部说不许抽水,那就不许抽水;说不许挖井,那就不许挖井。一旦北方的生态系统恶化,七省两亿人口最少要死一半,他们死了就死了,可这片地很快会变成戈壁,之后再变成沙漠,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地就这么没了,谁付得起这个责?!”
杨锐神情严肃,冷峻的语言说的陶守和面色由白变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下,衣服前胸后背已经全湿。不过杨锐没有看他,只是叹道:“北方连续数年干旱,还是因为人口暴涨、工农业发展毫无节制、大肆用水所致,看来北水南调不管花多大代价也是要做的。”
杨锐想着北水南调。虽然有化肥农药良种,可水土缺失仍然难以解决,特别是北方,若不是粮食年年增产,政府救援有力,真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要彻底解决当下困局,想来想去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挖运河,可运河有那么好挖吗?按照土部水利司的报告,运河最好的方案是从贝尔加湖西南端海拔四百米处取水,而后经两百公里左右的伊尔库特河道,逐步将水提扬至海拔为一千六百五十米的库苏古尔湖,而后借用高处势能,并扩宽原有的一部分河道,使水流入蒙古南部。
方案很简单,可工程难度,特别是把湖水提升一千两百五十米的难度是当下无法解决的,再则是沿途河道的地质情况、提扬湖水所需的电力供应,冬季冰期问题、沿途蒸发问题,这些都是要花时间去解决的。
但即便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成本也极为高昂:不计算固定成本折旧、同时假定运河沿途蒸发量与库苏古尔湖及以沿河流域汇入的水量相等,每吨水提升一千二百五十米最少也需要八度电。以每度电零点零一六元计算' 注133,一立方米水需一毛二分八厘,比沪上租界的自来水还贵——沪上公共租界1905年定的水价,市政工程用水每立方为零点零四四两,新用户非生活用水,每立方价格零点零六六至零点零八八两,最高者折合华元也不超过一毛二。' 注134
北水南调要调的不是矿泉水,而是农业工业用水。以现在每吨水产粮不到一斤计算,一亩地产量两百斤,假使灌溉用水只有四分之一需要出钱,田也是种不了的,因为水价高过粮价。' 注135
杨锐想着整个北方糟糕的境况,觉得这些问题只能留个后人解决,他能做的只能是收集数据、做好计划,以待时机成熟;另一个则是往南迁都——自古皆是逐水而居,既然没水,越来越庞大的京城就应该迁往有水的地方。
思考着这些问题,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待这时,杨锐才道:“北方缺水的问题就不想了,这是百年大计,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得了的,还是说现在的情况吧。”
“是,先生。”等了良久的张坤终于开口。“先生,纽约股指已经高达两百点,每日换手超过五百万股,我们判断明年年初纽约股市很可能崩溃,现在各大庄家暗中都在紧急调整,大概是准备借机捞一笔。”
“嗯,终于要来了。”杨锐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凝神好一会他才道:“前年的时候,商情局不是说我们大量进口美国水泥机器,是在变相帮美国经济消除泡沫吗?”
“先生,按照中美巴黎条约,虽然我们每年都进口数亿美元的美国商品,可我们并不购买消费品,只购买水泥、柏油、矿石、金属等原料,以及机械车床和一些专利。这确实能帮助美国经济消除泡沫,可我们对美也出口不少产品,而且欧洲经济极为虚弱,他们无法购买更多的美国商品。明年如果我们不再大规模购买的话,受此刺激美国股市一定崩溃。”张坤道。
“明年……”中美巴黎条约的本质是花钱买回利权——中国承诺每年在原有基础上进口美国商品两亿美元以上,美国则在中方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