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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潜跑到着陆场的时候,这边已经基本完工了。各处的树木都被砍了个干净,原本沟壑纵横的地标也被填实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四十亩的平地上,一座巨大的木头系留塔已经搭建,在系留塔的不远处,一处机房也已经大致建好。工人们正在收尾。其实凭借木头是没有办法建一个飞艇库房的,所以从马鞍山过来的飞艇只能是裸停在外面。在着陆场边密集的树林里砍出一个一百八十米长,二十多米宽的长方形缺口,这样最少让飞艇有了一个三面的遮挡。
“完工了吗?”四处转了一圈的林文潜问向负责这里的周亚卫,他是浙江武备学堂的学生,嵊县人,当初攻打杭州的时候北面的武林门就是他炸开的。杭州失败后,武备学堂的学生牺牲了不少,他却命大,从清军的包围里杀了出来,人虽出来了,但脸却在白刃战的时候划破了,使得一个俊俏的后生容貌变得极为狰狞。
“报告都督,明日就完工了,一切都很正常!”周亚卫敬礼道。他并没被告知受守卫这里的原因,但是本着对上级的服从和对革命的忠诚,他还是听从调遣,带着他的连从热火朝天的西线徽州战场撤了下来。
“好!”林文潜点点头,而后目光又在他的狰狞的脸上扫过,神色温和下来,问道:“把你们从西边调下来,同志们有没有想不开的啊?”
“报告都督,我们都是革命战士,组织让我们到哪里,我们就到那里。”即使林文潜语气柔和,可周亚卫还是一本正经的答道,经历整肃之后,他的心和组织又靠近了一步。
“好!”感觉到周亚卫的革命精神,林文潜有些高兴又有些无奈,这可是几十条人命换来的,他只希望部队不要再做整肃,不要自己人折腾自己人。
“来,坐下说,坐下说。不要那么拘谨。”林文潜神色更是和蔼,还发了一根烟给周亚卫,而后拉家常的道:“第八镇好不好打?你们是西线的英雄连,说说你们对第八镇的看法。”
“是,都督。”周亚卫闻言还是一副标准的军人作态,只在香烟燃起的时候,人才稍微的放松下来。“第八镇是满清的精锐部队,配备的都是毛瑟1888式步枪,七生五的山炮和机枪不少,同时该部训练充足,各部配合默契,要比安徽新军能打。不过和满清其他的军队一样,除了白刃战意志不坚决之外,他们并没有经过专门的山地作战训练,对于山地战中常见的穿插…反穿插、伏击…反伏击、迂回…反迂回、渗透…反渗透等常见的战斗行动很不了解。他们惯用战术是山炮以及机枪的火力压制,步兵集体冲锋,这对于我们来说有效也无效,有效是他们能凭火力占领和扼守关键的交通要点,无效是因为即使关键的交通要点被占领,有详细地图的我们还是能避开这些要点,对敌人的薄弱处进行打击。”
周亚卫已经不再是一个学兵了,历经磨难久经战阵的他从敌我两军对于山地作战的不同理解来分析敌我两军的优势和劣势。其实倒也不是他要把自己所学所悟都说出来。好让林文潜重视自己,而是在这大后方守着这个训练场实在让他很不解,他怕自己老在这里被林文潜给忘记了。是以不得不表现一回。
“那我们自己呢,有什么不足之处?”林文潜看着年轻的他心里微笑,问到了下一个问题。
“我们主要是弹药不足,而且使用的步枪和满清的弹药口径不相匹配。之前战士们就开始限制每次战斗的弹药了,手榴弹送上来之后,大家就不再开枪或者很少开枪,基本都是扔完手榴弹之后就开始白刃战。第八镇开始不适应。后面见我们打发单一,也就慢慢适应了。”
“不是我们打发单一,是我们没有那个条件去实施其他的打发。”林文潜完全知道年轻人心里的想法。只想开导他。“说到底,还是敌人封锁的厉害。现在啊,你们守卫的这里,就是我们获得外面弹药补给的补给站。之所以让你的连来。就是其他人守卫这里我们都不放心。”
“这里是…补给站?”周亚卫看着这山窝窝,满脑子的疑惑。
“不要问那么多,革命军人唯一要想的就是革命必定会成功,同时要对组织十成十的忠诚。”政委张承樾的说辞很难得的从林文潜嘴里吐出来,他其实是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话来激励面前这个年轻的军官。
“是,都督!”周亚卫站起敬礼到。林文潜看着他的庄重的样子,也庄重的对他回礼,而后骑着马远远的去了。
严州的飞艇着陆场准备完毕。马鞍山这边也已经一切就绪。同样山凹里,有着同样巨大着陆场和系留塔。不过比严州多出来的便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飞艇库。相对于艇库十几米的高度,门口两米多高的大门显得异常的矮小。这是用桥梁技术搭起来的飞艇库,钢铁的大棚有一百八十米长,十六米高,十八米宽,建造它的德国工程师很惊讶为什么这些犯傻的中国人要建这么大的一个矿石储存库,但看在马克和上帝的份上,他还是把事情干得的很漂亮。
大门紧闭的飞艇库呢,一个巨大的飞艇像一只史前无比硕大的恐龙静静的停靠在库里,一群工人正在小心的往飞艇下面的吊舱装载货物。因为是首次飞行,装载的货物不满五吨,上面除了严州急需的7mm子弹外,还有二十四门六〇迫击炮以及足够数量的炮弹发射药、引信和模具。至于炮弹本身,那就只能是由严州方面自己生产了,其实这并不复杂,通化兵工厂抽调去的工人早就到了严州,他们缺的就是这些模具以及发射药、引信而已,只要这些东西送到严州,那炮弹落在清军头上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总后派来的洪璜楠上校正在一边看着飞艇下的吊舱若有所思,只待身边的副官告诉他物资已经装载好了之后,他才回过神来。“都装好了?”他问了一句废话。
“装好了。”副官答道,他不厌其烦的那装载的内容又复述了一遍:“计有7mm子弹十五万发,瞬发引信八千个,发射药五千份,炮弹模具三十个,电台五部,都已经装完。”
子弹加上包装物平均每发二十七点五克,十五万发就是四千一百二十五公斤;瞬发引信加上包装物平均每个重三十九克,八千个就是三百一十二公斤;发射药十二克每份,五千份就是六十公斤,炮弹模具二十二公斤一个,一共是六百六十公斤;还有五个电台……洪璜楠上校默算着这些货物的重量,一会便道:“超了八十五公斤,你去问一下潘艇长,看这样行不行?”
副官这边也是感觉超重了,现在听到上校吩咐,便直接去找潘艇长了。此时的潘艇长并不在飞艇库内,而是在外面的系列塔上昼观天象,在这个没有导航的时代,虽然总后已经派了人将在飞艇经过的沿线点火指示,但是他还是不放心这些地标火堆,虽然飞艇飞的高度不高,但如果夜里面雾气重,或者大风一来,把飞艇给吹偏了。那么每隔十公里的火堆地标并不足以把飞艇带到严州。
“迪生先生,今日晚间的天气似乎要比昨日好。”潘世忠站在一个拿着六分仪测量的老者的身边,小心的问道。
“是要比昨日好些。但是晚上不要弄啊。”被问的迪生先生叫火荣业,他摇着头,似乎很为潘世仲忠担忧一般。
“这个问题都是不大,我早先已经飞过了。只要不出事故就好。”潘世忠是从德国随艇回来的留学生,因为本身就热爱飞行,于是选为第一任艇长。他在博登湖已经训练过一阵,对于夜晚飞行并不担心。
“那你要小心涞。”火荣业叮嘱道。他是浦东三林人。早前在沪上广方言学堂教授天文,前年江南局被天字号盘下,学校自然并入了同济大学堂。他并不是复兴会员。只是因为和徐华封交好,对于革命很是同情。同时飞艇涉及到导航问题,他特意的从沪上赶来了。
“没事,迪生先生放心好了。”对于今晚的飞行潘世忠很是乐观。他这边才说完。洪璜楠的副官便找了。询问他飞艇超载的事情。听闻只是超载八十公斤,他便说不要紧,那副官打发了。在看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于是他陪着火荣业下了系留塔,进了飞艇库。
“都准备好了啊?”潘世忠问向自己的副艇长,见他点头再笑着道:“时间到了,集合吧。”
除了潘世忠是留学生外,其他的几名艇员都是从南非军校抽调过去的军校生。他们虽然对自己忽然调离军校很是不解,但是到了德国之后。却被巨大的飞艇震惊了,特别是这么的个东西还能飞。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是艰苦的练习飞行,齐柏林之前造的三号飞艇便是训练艇。飞艇的原理、结构,安全、维护,还有就是升降、推进、飞行以及导航等等都是训练的内容。林林总总,要学习的事项极多,为了理清飞艇的各种事项,最后总部派了一组管理培训班的学员去到德国,把所有的事情理了一遍,将整个飞行分为飞安、飞行、地勤三个部门,飞行又分为水平、升降、动力、导航几个岗位,并将各部门各岗位的职责制定成严格的标准程序,这才让飞艇飞行变得忙中无错,井井有条。
潘世忠一说集合,等在一边的八名艇员便直觉的站成一排,按照军中的规矩报到之后,潘世忠看着这些人朝夕相处近半年的组员说道:“同志们,花在我们身上的银子可真不少,再不飞后勤那些人要发飙了……”严肃的场景下,潘世忠话语说的轻松,逗的大伙只笑,“虽然以前在德国飞的不少,但是这是在自己家里第一次飞,大伙要打起精神来,千万别给咱们飞艇部队丢脸。严州那边苦盼苦盼,就等着我们把东西送到,好把清兵打个落花流水,我们绝不能辜负了他们。”
飞艇部队到底是干什么的大家都知道,是以当潘世忠说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再轻松,而是凝重的很,潘世忠感觉到了这种凝重,最后对着大家点头道:“好了,三十分钟后移库,解散。”
飞艇的水平飞行动力来源于吊舱内的活塞式发动机,而它的升降控制则全靠飞艇内部的副气囊和配重,特别是副气囊,它的体积占主气囊体积的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左右,在主气囊充满氢气时,副气囊则充满空气,它和配重使得飞艇仍然停靠在地面而不是浮空。一般飞艇在着陆时的净重,超过其升力一百到三百公斤,也就是说,整个飞艇拿去承重的话,它的重量不会超过三百公斤。当然,这样的重量需要计算和精心的调整,这是飞艇飞行的第一步。
调整好净重之后,不超过三百公斤的飞艇通过吊舱下面的实心轮胎移库到户外,确定完天气情况和起飞方向之后,飞艇便可以起飞了。这个时候副气囊的空气按照计算,适量的'排出的空气,水平发动机全开的同时,地勤人员按照一定的仰角将飞艇吊舱全力的托向空中,此时飞艇便可以起飞了。
飞艇的起降最为危险,特别是操控平衡和方向完全依靠反应极慢的缆索,这更是要小心谨慎的操作。当整个飞艇组员都在全力控制飞艇平衡的时候,艇长潘世忠一个人对着吊舱外送行的人们敬礼。而着陆落场外的总后人员以及地勤人员也对他庄重回礼。
内燃机的轰鸣声中,飞艇往南缓慢的爬升,即使它是如此的缓慢。但仍让早已习惯它巨大身躯人们的心灵极为震撼。这种恒古未有的庞大飞行物便是在梦里都不可能出现,可现在它就在人们的眼前缓缓的爬升,越飞越高,似乎要把整个天空都遮掩住。
随着副气囊空气的陆续排出,飞艇飞离着陆场两千米后已经爬升到了四百多米。此时天色已暗,吊舱里的潘世忠依稀能看见远处人家的灯火,他借着仓内的避光灯看了一下表。七点零三分,以五十公里的巡航速度计,不出意外六个小时之后便能到达淳安了。不过这要地面导航系统能有效的引导飞艇,要不然凭借六分仪是很容易出错的,虽然这不会导致什么事故,但是被百姓看见也是不好的。
按程序操作的潘世忠把飞行日记写完。这个时候副艇长来报:“看见导航了。准确无误。”
“好,确保方向,不要飞偏了。”他边答就边用望远镜寻找前方的导航火堆,果然,一个米粒大的灯火就在前方燃起,要不是能看到火堆呈现十字状,一定会让人误以为是农家的灯火。但愿不要迷路才好,潘世忠想到这又对外面负责记录参照物和测量星象的夹角的导航人员说道:“第一次飞。务必记好一切参照物。”
马鞍山飞艇起飞的消息不但传到了严州,更是传到了沪上。这是杨锐仔细交代过。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氢气飞艇的事故率是极高的,吊舱之上的气囊就是一个大号的炸药包,一旦出了点小火花那么后果就是灾难性的,所以整个飞艇的安全措施是极为全面的,除了烟火禁止,就是艇员的衣物也全是纯棉织品,以防产生静电。
不过杨锐的印象并不完全正确,历史上齐柏林的德国航空运输公司,运载三万四千人次乘客,并未发生一起事故。只是1937年的兴登堡事故,被二十二架电影摄像机和许多摄影师拍摄了下来——当时这些人是准备去看飞艇壮观的着陆的,却不想拍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惨剧,从而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氢气飞艇由此推出了历史舞台。
只是这些历史细节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并不熟知,在使用飞艇之前杨锐还询问过充装氦气的可能性,但是实验室的回答是没有可能,即氦气不能制造,只能分离,可无法确定能从那里能分离到氦气,最后徐华封提议可以去合成氨的尾气寻找是否存在氦气,如果有,倒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把氦气从那些尾气中分离出来,但是这样需要巨大的冷却系统,只有达到零下两百多度的低温,分离才有可行性,这样的条件对于实际操作和成本都是巨大的挑战,是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填充氢气。
除了氢气的安全性问题,导航问题也是极为头疼的,特别是因为需要隐蔽,飞艇只能是在夜间航行,通过航线上的火堆也许可以做有效的指示,但是这只是三百公里的航程,每隔十公里的火堆需要三十个地面导航小组,但是如果是上千公里,或者是几千公里那怎么办?
对此实验室想到的办法是无线电导航,即制作一个无线电罗盘,而后在一些地势较高,并无遮挡的地方设立指示塔,即无线电信标,通过飞艇与多个无线电信标的距离变化以确定飞艇的位置和航行距离。这个技术其实在1908年被德国人发明,初期只是给海上航行的船舶导航,只待后面飞机运输的兴起,1926年才被运用到飞行器的定位导航中,这是gps出现前最为可靠的空中导航系统。凭借历来对无线电实验室不计成本的投入,技术人员估计半年,最多一年之后,具有实用性的导航系统就会开发出来。(未完待续。。)
丁卷 第二十六章 宿命
氦气、导航,最后就是能够供飞艇实用的铝材。飞艇的体积极为庞大,这其实正是杨锐喜欢飞艇的原因,即使日后飞机兴起,飞艇仍然要保留。这不是基于成本上考虑,更是基于政治上的考虑,换句话说,这是政治帐。昔日所鄙视的一个词语现在逐渐被杨锐所肯定:不用大家伙、大场面把百姓镇住,让他们产生民族自豪感,这对于国家的团结不利。
杨锐微微的走神之后,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文件上,德国钟观光报告了一种合金铝,即铝铜合金,这种合金已经测定屈服强度为275/mpa,抗拉强度为427/mpa,屈服强度比普通优质钢略小,而抗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