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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观诰还是没有完全的从东北的状态中回复过来,他还是把兴武六当成俄国人,听了俞子夷的话笑了起来,“哦,我倒是忘记了,你就随便看有什么家伙吧。不过这兴武六能在英租界站住脚,和巡捕房的洋人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我们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后,离间他们和工部局的关系很是重要。我脑子笨,你们要是有好的离间之策可以讲出来。”
钟观诰说的在理,但是大家都不了解实际情况,所以想不到什么。王季同见大家没有好的意见,说道,“兴武六那边的事情已经在查了,一有情况就会汇报过来。”
“这样最好了。只有了解底细才能离间工部局和兴武六。”钟观诰想了想道:“不过再过几天,王金发和竺绍康的部队就会坐着天津的船到港了,这几百人一到,兴武六就会警觉,所以这几天就要查清兴武六的堂口和骨干,万一他们有什么举动我们也好马上动手。我们这次随船带的武器不多,而且枪支在市区太过暴露,还是要准备些冷兵器的好。”
几百号人应该准备什么兵器呢?俞子夷正想着的时候,钟枚说道:“能杀人就行,别那么讲究,我看斧头就挺好,买也好买,藏也好藏,砍起人来……”
钟枚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穆湘瑶拉了一下,他的意思是先生在这,王季同和杨锐不同,毕竟是没有见过血的,还是委婉的好。
钟枚被他拉住,马上明白过来,不过话都说了不少了,只好对着王季同讪笑一下,不过王季同却不以为意,他道:“其实简报里还有个情况没说,就是那天晚上被抓的同志找到了,他们的尸体飘到了陆行那边。虽然查验下来时被毒蛇咬死的,但怎么可能两个人都被毒蛇咬死?而且还都咬在腰上,这完全是满清欲盖弥彰的伎俩。”
王季同一说被抓的同志死了,俞子夷心中一惊,脑袋血液上涌,只感觉一阵头晕,他可不是象钟枚等几个见过血的,好一会才恢复正常。他大声道:“我也要去杀鞑子!”
“你不能去!”王季同道。其他几个同学也让他不要去。俞子夷虽固执,但是劝了一番下来,知道自己就是去了也是给大家添麻烦的,只好作罢。
大家都已经商量完毕,穆湘瑶这边开始分配任务道:“先生,你看这样安排可好。耆仲和梓怡两个先回江苏,一人负责调查各地的情况,一人负责接触徐宝山;卜岑还有衡藏先留在沪上,等待和王金发等会面,卜岑这边想办法加入洪门,把江苏那边溃散的洪门会众聚拢过来,然后再运动收编浙东的会党,衡藏就和王金发他们在一起,立足于浙西。我则负责沪上,除了保护总部,再就是把兴武六赶出英租界。”
穆湘瑶参谋出身,安排的都很细致,王季同道:“可以,就按这样行事吧。洪门的名义已经解决了,卜岑完会后留一下,嘉兴的熬嘉熊下午便到,他一直在浙西运动会党,到时候我们一起见见。洪门曾国璋的会众被赶到沪上,已经山穷水尽了,加上他这人太贪,手下都已经和他翻脸,待过几天打听到刘福彪等人的下落,便可以借着洪门的名义,软硬兼施,收服他们。事情是这样安排,但你们要谨记,这次要应对的都是帮会中人,这些人不是我们的同志,恶习不少,更有可能会朝三暮四,大家还是要小心一些。”(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定策2
穆湘瑶听王季同说要小心,心中暗乐,当初在东北的时候,游击队因为在辽西活动,涉及到的各种势力很多,为了纯洁队伍,政委工作都是由他这个二把刀代做的,政委到底有何作用,他是很清楚的。现在他独自在沪上,江浙各地需要的政委相信东北那边也是会配属过来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诸事安排完毕,王季同让大家会房间休息,屋子里只留了钟枚一个,钟枚看见他连俞子夷都安排出去了,心中便有些紧张起来,但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他深呼了两口气,然后端正的坐在一边静默不语。
王季同看着他的样子点点头,第一期里杭嘉湖的学生不少,杨锐在这么多人只派他回来,还是有原因的。他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卜岑,入会马上两年了,可有什么感想?”
本来以为王季同回直接安排任务,谁知道是说这个,不过钟枚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他沉声道:“只恨晚入会五年,要不然国家早已光复了。”
见他这么说王季同笑了起来,是啊,要是复兴会早成立几年……不过想到这着他摇摇头,要是真的早成立几年,不说别人,就说他都是不会入会的,当时他还是醉心于康梁戊戌变法,只待变法失败,这才看清寄希望于光绪那个怯弱皇帝我中国复兴无望,这只是一;另外对他刺激最深的,其实是癸卯年(1903)满清居然要同意俄国的那七项条件,这完全是丧权辱国。当初竟成也是这时候才忽然转变扬言要革命的。真是时也运也,任何的组织都只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出现。
王季同感叹完,又道:“卜岑对于皇帝怎么看?我中国是帝制为好,还是共和为好?”
钟枚虽然是个杀神,但是在读军校之前可是个举人。其实当初南洋公学的特班学生都是从各地汇集来的精英。是满清培养用来未来治国的栋梁之才,只不过因为一个墨水瓶和拒俄运动,他们就和满清一刀两断了。钟枚默想一会,然后道:“有道是天下大势,久分必合,久合必分。当今天下已有必分之势,庚子年东南互保便是此势之端倪。革命之后一旦共和,那各地势必将分崩离析,各自为国;可要在革命之后推行帝制,也无可能。如今西学东渐,越到后面共和越会是人之共识,贸立帝制将会是自掘坟墓。”说道这他又是一叹,“自印度、波兰接连被外族所奴役,种族主义便开始发端。再经蔚丹等鼓吹,如今我国排满主义盛行。其实若当今的皇帝是汉人。那么行君主立宪之策也不是不可。”
复兴会虽然有思想教育的文件,但是这些学生们学识深厚,并不完全会被那些文件束缚思维,这其实是他们的可贵之处,也是可怕之处。对于学生们的这种情况,杨锐是有所警惕。他前段时间提议的政委制估计就是针对这个的;而蔡元培则是提倡民主,或者他早年在南洋公学特班的时候,已经告诉这些学生要民主,可以说没有他灌输的民主。这些学生当时也不会退学。而王季同则是中立,他认为一味思想完全一致那么思想将会僵固,到时候除了委员会之外,下层的人员都会变成党奴;当然,一味的象蔡元培当初那样讲究民主,那么整个组织则将毫无斗志一盘散沙,活力和战力、民主和纪律,两种之间还是要把握好度的。
王季同对于钟枚的认识深为认同,天下分崩离析之势已成,但是世人观念又日益趋向共和,庚子年的时候,就在张园,第一届中国国会便已经召开了,此会虽然没有存活多久,但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沪上作为中国思想最为开放之地,已经预示了今后天下之乱世。
“卜岑,你说的很对。”王季同肯定的道,“不过中国情况极为反常,今四万万五千万人口,识字者只有一百余万,也唯有这一百余万人听说过共和,剩余者则不知道共和为何物。这一百余万人虽少,但通过公权、绅权,完全可以操控这剩余的四万万四千余万人,一旦共和,那么只是这一百余万的共和,而不是四万万五千万人之共和。海外革命党对美国之三权分立极为推崇,其实按照竟成的说法,我中国其实也是三权分立的,皇权、绅权、民权,三者也是分立的,只不过王朝越久,三权越是含糊不清。有士绅勾结官僚压榨百姓的,这是绅权勾结皇权;有士绅纠结着百姓闹事造反的,这时绅权拉扯着民权;我们之革命当为四万万五千万人谋福利,不是为一百余万人立共和,更不会再立皇帝。这是会章上明文所载,不可违背。”
王季同说了不少,但还是没有解答共和与帝制的矛盾,钟枚心中虽疑但神情却是平静,王季同看着他的样子,再次点头,然后道:“卜岑,以后你要是对所做之事有所疑惑,那么谨记我会宗旨即可。”
钟枚谨记点头。“是!先生。”
“洪门的主旨一向是反清复明,要想运动洪门,没有什么比反清复明更有号召力了……但是这口号喊了几百年,却少有成者,倒是洪秀全以拜上帝会为形式,起事之后吸收了众多洪门会众,你可知,洪门为何不能成洪杨之事?”所托之事极为重大,临开口的时候,王季同又改口问了其他的问题,他还是觉的慎重一些好。
“洪门反清复明之口号,已经喊了两百多年了,到今日,反清仍是应该,但复明则变得空洞无物,已经不能号召人心了;同时洪门之中恶习众多,入会要钱,仪式过繁,会中也多为良锈不齐,常常打家劫舍,毫无纪律;另外最要紧的是,洪门山堂林立,无统一领导,聚散无常。漂流靡定,难以和大规模清兵相抗衡。”洪杨之事已过去了五十多年,但对革命来说,还是有很多经验教训在里面,值得深思总结。
钟枚说的都切中洪门之弱点,王季同点头道:“好!不管是洪门也好,会党也好,其实都是有这样弱点,运动会党的最终目的是吸收会党、重组会党,如此才能彻底将他们变为革命之力量。不过那些会主、堂主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把权力交出来的,除了武力相向,还要用另一套名义去吸引他们。”说到这,王季同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匣,站起身。双手递给钟枚。
钟枚见他郑重,也站起身。双手接过。开打白玉匣子,里面却是一叠明黄的绫锦,锦缎底纹上祥云瑞鹤,绚丽多彩,他心头一镇,在王季同的示意下小心的展开绫锦。只读了开头手便是一抖,惊道:“这是哪里来的?!”
王季同不以为意,只是说道,“你先看吧。有事看完再说。”
钟枚见他镇定自若。心下开始冷静,拿着绫锦了读下去,只见上书:
大明岷王诏曰:夫自东虏入关、窃据中夏,神州陆沉久矣!二百余年,衣冠扫地、文宪无遗,苛虐无道、暴政横生,强邻日逼、不可终日。推厥种种罪由,何莫非东虏愚黔首、虐汉族所致。以是孤特命钟复汉为东南都督,联络义士、共起义师,与我同胞同仇敌忾、光复华夏。至若有不肖匪徒,妄讥义师,结众抗衡,是甘为化外,自取罪戾,当表天下,与我汉族诸父兄子弟共诛之。咸使闻之。黄帝二千七百五十年五月一日。
诏书内容浅白,钟枚读完,盯着末尾那个“岷王之宝”的铃印说道,“先生,这是真的吗?”
王季同道:“都是真的。铃印是当年朱元璋赐予岷王朱楩的王室印信,而这绫缎,也完全是前明的式样。”王季同不好直说这印信是掉包来的,绫锦是从朝鲜王宫偷卖的,两者都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先生是想以此来运动洪门及会党?”
“嗯。这是几位先生商量的结果,要运动洪门及会党,以前明宗室的名义最好,有此大义,你吸收改组会党才能更加顺利。”
钟枚感觉忽然冒出一个前明岷王诏书很是莫名,他之前以为关内的事情也和关外一样,遇到不服的就扛枪直接硬上。可到了关内,却发现事情不同了,难怪王季同要撇开旁人。
看着钟枚还是不解,王季同再解释道:“在关外,我们之所以能如鱼得水,最主要的是打着拒俄的名义;而在关内拒俄的大义已经不能用了,能用的只能是排满。会党本是洪门分支,历来提倡反清复明,外人要想切入,极为艰难,但有一个诏书就不同了,只要有不服者都可杀之。”
“可是……可是会党向来保密不严,一旦诏书外泄,那么即将招致满清围剿,若是在整合会党初期,那对革命极为不利。”诏书太过重大,钟枚能感觉到满清知晓后的恐惧。
“所以诏书不能让不信任的人知晓。民主平等对于读书人有用,反清复明对于洪门会党有用,丰衣足食对于百姓有用。复兴会今后的革命将分三个层面,各个层面都有自己的策略,为了早日推翻满清,我们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那我们属于会党层面?”
“是。竟成常言,革命的力量在于下层社会,可这下层社会又被洪门会党所把持,不清理控制会党,那么我们的革命之事无从做起。你们这些人其实是为今后发动百姓开路的,只有你们控制了会党,百姓才能发动。不然别说发动百姓,就是自身的安全都无法确保。”
王季同把工作的策略说了大概,钟枚完全领会他的意思,想到这,他不由得将手中原本烫手的玉匣握的紧紧的,运动会党就要运动洪门,而运动洪门这就是钥匙了。
房中诸事说毕,房门却敲响了,门外一个声音说道:“先生,敖先生来了。”
王季同道:“好。请敖先生进来吧。”说罢他便让钟枚把诏书收起。
敖嘉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文人,但是其状貌却很是壮实,动作也是颇有威势,他进来便是对王、钟两人一礼,然后对着钟枚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便是北上拒俄之英雄。钟卜岑兄弟?”
少有人会在王季同面前如此大方自然的,旁边和他相熟的俞子夷笑道:“梦姜兄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了。”
俞子夷说的时候,他正在和钟枚见礼,王季同见他是个自来熟,便不再介绍了,说道:“大家还是坐吧。梦姜是我会在浙西的负责人,在嘉兴影响很大,卜岑,今后你在浙西诸事还要多听梦姜之策。”
敖嘉雄秀才出身,早时做过师爷。只不过和知县不合,很快就离职了。庚子年后参与革命,前年加入中国教育会,年底加入复兴会,算是会中老人了。钟枚对于敖嘉雄的资料在简报上看了一下。虽然知道他是自己的同志,但他久居军旅。客套之言早就忘光。只好拱手为礼。
敖嘉雄早就想在嘉兴组建团练,但却不成功,今见钟枚一股军人彪悍之气,便想把不由复打起了团练的主意。王季同早知道他所想,便道:“梦姜,卜岑可不是回来办团练的哦。”
敖嘉雄笑道:“小徐兄。那卜岑当作何事?只要能有助革命,那我定当竭力相助。”
“浙西会党众多,卜岑的就是要收编这些会党的。”
听闻钟枚要收编会党,敖嘉雄吃了一惊。道:“去年我也想运动会党的,可是这这些会党对于统一组织很是抵触,说如果脱去原有组织,怕他们是不会相投。”
“是啊。其他的地方也是这样。不过如果各地会党只是在名义上入会,实际上却还是因循旧制,那么一旦有事,那还是不相统属,毫无战力。”会党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那些会主、堂主都是自立门户的,要想让他们从一会之长转变为别人的下属,怕是永远不能的。王季同说完又道:“梦姜,你还是说说浙西这边的会党吧,也好卜岑多了解情况。”
敖嘉雄早有准备,掏出一本册子说道。“嘉湖之间,除清帮洪门外,其余大多为盐枭,号称潘门,别称庆帮,其内又分三派,一为主帮,系浙东温台人,一曰客帮,系皖北江北人,又别号巢湖帮,一曰光蛋,具为洪杨之乱后遣散的散兵游勇。三派之中,巢湖帮最为悍勇,其本在苏南一带活动,但是徐宝山降清之后,不断在各地剿杀昔日同党,他们便退到了太湖一带。浙江私盐盛行,浙西一带更甚,余岱出盐处,每斤不二三文,私贩售之内地,亦不过**文,而官盐在三十文左右,官盐因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