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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对于邹容的事情我们一定要暗中帮助,要让这些清国革命分子把事情闹大,但是切记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现在大英和我们是盟友,不能因为要鼓动清国革命分子就让盟友恼怒。”小田切很明白现在的日本还是处于火坑边缘。海战没有胜利还是要掉下深渊去的。到时候一旦英国见死不救,那么日本的末日就来到了。“另外,藤野,你也要去见见他。”
这边刚说不要完全出面,又说要去见藤野,助手有些奇怪的看着小田切,小田切道:“如果邹容不是毒死的,那么就让我们的人建议这些革命分子不要起诉,只在报纸上宣扬邹容是被清国政府毒死的;如果他真的是被毒死的,那就要更要去见见藤野。关键的时候要让他以帝国的名义为重,不要完全介入这件事情,该回国的时候就要回国。”
“哈伊。”助手终于是明白了小田切的意思,他其实是怕日本医生出庭作证惹恼了英国人。“我一定按照阁下的意思去办。”说罢他便出去了。
清明早过,已是谷雨。天气晴一会雨一会。冷冷热热的让人不知道怎么穿衣衫。狭小的里间里,王小徐正和蔡元培商量邹容的事情。此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蔡元培在翻看日本人藤野出具的化验报告和相关照片。按照上面的说法,邹容是被毒死的。报告全部看完,蔡元培满脸激愤,“满人愚贪,谁料想还如此卑鄙恶毒,我们一定要为蔚丹讨回公道!”
“是要讨回公道!”王小徐道。“竟成、炳麟、自勋,还有远在欧洲的宪鬯、华峰先生都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华峰先生担心劝我们要小心从事,要保全好自己。我觉得华峰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只要这事情一旦闹大。那么有人之心便可以探知那些是我们的人,那些不是我的人。这委实不是件好事情。”
“有心之人?”蔡元培在苏报案之后便一改昔日之平和,决心和满清死磕,历史上其组织的暗杀团就是这样来的,只是现在加入了复兴会,所管教育会之事众多,使得其没有那么的偏激。不过到底是怨恨在心的,现在面对邹容的事情在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他只想轰轰烈烈的闹一次。
“是的。日本人一直在调查我们。”王小徐轻声说道,“甚至,邹容的《革命军》大部分也是日本人所作,或者说是日本人帮其所作。”
王小徐的话语顿时把蔡元培惊的跳了起来,他指着王小徐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是……你……”
王小徐一脸平静,没有在意他的惊异,“确实如此!他们去大同书局出书的详情,炳麟已经告知我了。之前所有的书局都不肯印这本反清之作,后面是邹容的以前在东亚同文书院的同学介绍他到大同书局的,印的时候价钱也收的很低……”见蔡元培还是一脸的不相信,王小徐道:“我不是说蔚丹是日本特务,而是说他因为年轻、思想也反叛所以被日本人趁机利用了。壬寅年(1902)年,他自费到了东京补习日语的时候就是在东亚同文学校,明明是学日语的地方,可是给他学的却是诸如民约论、法国革命史、美国独立……”
“学这些本来就很正常,日本接触西洋比中国早,书院里有这些书没有什么不……”王小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蔡元培打断了,他还是无法接受邹容被日本人利用的观点。
“可这些在日本国内都是**!”王小徐一句话也把蔡元培给打断了,他通过潜入东亚同文学院的“萤火虫”更是了解了日本在中国国内的布局和渗透程度,加上杨锐在东北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有点谈日本而色变了。“日本现在是天皇制,说是开了国会,但还是**政体,这一类攻击国家政体的著作一律不允许传播,当权者是不会让日本学生学了民约论来要求日本改革的。”
面对铁一般的事实,蔡元培这个向往民主和革命的革命者沉默了,他不是不相信,而是无法接受。他甚至在想自己脑海里那些已经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东西有多少是日本人有意灌输的,更可怕的是,他想到了商务印书馆新编的那些针对新学的教材,那些都是商务印书馆在和日本人合资之后,仿造着日本教材,在日本人的建议下编写的。想到不单是教育会的学堂,便是全中国的学堂都要用这些教材时,他顿时坐不住了,他道:“我要去印书馆!”
“你!”王小徐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反常,说道:“事情还没有商量完呢。”
蔡元培一脸焦急,说道:“小徐,事情很大了,哎!我……”
“有什么你就说啊。”王小徐道,他看蔡元培还是很焦急,已经坐不住了。
“孑民。你这是到底怎么回事?”王小徐心细,感觉他不是因为邹容之事焦急,一定是另有他因。
见王小徐拦着自己,蔡元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之前编的教材可能有问题。”
“教材?”王小徐还是不解,他并不完全了解教育会的内部事务。
“就是新学的教材。教育会下属的学堂需要新的教材,各地官办、民办的学堂也需要新学教材。菊生先生(张元济)之前建议我们两家合编一套小学堂教材。我欣然同意。可是因为时间紧急,我们很多东西都只能参照日本的小学教材。另外,日本的顾问也提了不少意见。所以我担心这教材里面也是有很多日本人刻意安排的内容。”
“这事情急不得。”王小徐道,“教材只要没有下发就没事,就是下发讲的时候有所侧重也是没事。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不要把复兴会在沪上的实力暴露出来,一旦暴露将会被日本人侦知那以后就很危险。特别是教育会里面的青年团,你要给他们开会,让他们在邹容案期间不要参与进来。”
“这可能很难做到。”蔡元培道:“沪上报纸众多,一旦起诉。学生们不可能不知道。”
“不是不让他们知道,而是说不要他们闹起来,或者不要他们最先闹起来。青年团员要遵守会中的纪律,即使他们想闹,也要等其他学校现闹起来再闹。教育会关系到太多东西了,竟成就常说,可以没有钱,但是不能没有人。一旦太早出来闹,那么对教育会之后的发展不利。孑民,你这边要隐忍。”王小徐苦口婆心,生怕他一时激动就乱了方寸。
“我明白了。”蔡元培重重的点头道。“我回去就去找青年团开会,把这个意思贯彻下去。”
和蔡元培谈完,两人就先后的离开了,蔡元培先走,王小徐则在他走了之后才从后门离开。越来越深入了解地下世界王小徐越发谨慎,为了防止别人跟踪自己每次和重要的人物碰头都回换衣服帽子,然后再几个相同打扮人的掩护下,四处活动。
人力车在租界东奔西跑,几经奔波王小徐又进了一个虹口美租界这边的弄堂,下车之后进到院子,负责复兴会宣传工作的柳亚子和王小霖已经在等着了。王小霖是管理培训班的学员,前年苏报案的舆论便是他负责营造的,而柳亚子则是从南洋公学退学再入爱国学社特班学生,因为身体较弱,眼睛近视,所以当初只留在沪上理事,去年中华时报办到沪上来之后,凭借出色的文才他便成了报纸的编辑,此次两人接到王小徐的通知前来密会,一时间还不明白要做什么。
“进去里面说吧。”王小徐把头上的圆帽子摘了下来,对着院子里的两人说道。大家坐定,王小徐道:“今天从日本来的藤野医师一紧验过蔚丹的遗体了,证明他是被害死的。”
王小徐话音一落,柳亚子就站了起来,王小徐见他如此便道:“坐下吧。站起来也没用,人死不耐复生。今天要你们来就是明日我们就要对巡捕房提出诉讼,报纸这边要跟紧,要把舆论掀起来。”
听王小徐这样说,旁边王小霖道:“先生,怎么样个节奏为好?是大面积的铺开,还只是小范围的宣传?”
“先小范围宣传,”说道这他又对柳亚子道:“你这边负责把前期宣传的稿子写好,要多几种风格,选择不同的侧面描绘这件事情,不要让人看出这些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还有就是特别要注意的,中华时报不要冲在最前面;就是发文言辞也要收敛一些,最多让我们其他几个小报先出来闹。”说完柳亚子王小徐又对王小霖道:“你这边还要通知我们全国各地的报纸,反清的调子开始不要太高,以陈述事实为主!”
柳亚子和王小徐都是点头,王小徐道:“先生。那这样的话还是花一些钱的好,很多报纸都是可以买版面的。就是外文报纸难办些,除了德文新报和日本的上海日报,其他比如北华捷报(后改为字林西报)、文汇报、中法新会报,因为编辑也是外国人,还是有些难左右的。”
王小徐对报纸研究的还是不深,问道:“那申报和新闻报呢?”
“申报编辑前几次下来关系已经很熟悉了,新闻报是美人福开森办的,此人是南洋公学的总办,上次就是他倡议引渡章邹等人的。还有保皇党的时报,这两家立场完全是站在满清那一边的,怕是难上他的报纸,至于万国公报、字林沪报应该没有问题,外交报、东方杂志则是商务印书馆办的。这两家完全没有问题。”王小霖在沪上越久,什么报纸上什么新闻。持什么立场越是明白。
“那就是说华文报纸里就是福开森的新闻报和保皇党的时报会帮着满清说话了?”
“也不尽然。申报是也是美人美查办的,真到事情闹大,他估计也难以中立,即使不站在满清那边,也不会帮我们说话,到时候只能靠中华时报作为我方喉结了。印书馆的东方杂志读者也不少。但他毕竟是杂志,所以……”
“先生,只要我们把学生们宣传起来就好了,他们将是舆论的主力。这些学生出来街面上闹一闹,那么事情就越会越来越大的。”旁边柳亚子道。
“学生是要闹的,但是最好是从其他学校开始,教育会下属的学校还是先安稳些好,要闹还是让制造局的广方言学堂先闹吧。”王小徐知道学生、商贩、市民将是闹事的主力,其中学生是最容易热血上涌的,商贩要是加捐也会闹事的,上次人力车夫抗议工部局加捐,就是闹的不小,至于市民,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像前年拒俄,参与进来的也不少。
王小徐说完又问王小霖道:“新闻报、时报除外,申报、万国公报、字林沪报这三家能不能买过来?”
“万国公报和字林沪报可以,但是申报很难,最多就是通过其编辑尽量站在我们这一边,不完全倒向满清那一边。或者,让他从此到终到站在中立的角度发新闻应该可以,但是就怕满清跟福开森说什么,然后福开森和申报的老板美查说什么,这个美查只是个商人,无所谓立场不立场的,他为了自己的生意,到最后很有可能会站在满清这一边说话。”
“嗯……那沪上以外的其他地方呢?”沪上的事情再怎么谈就是这样了,华文报来说,美国商人美查的申报、满清走狗美国人福开森的新闻报、以及复兴会的中华时报三者鼎立,都是沪上的大报,日销量都在一万五千份以上,只要申报能中立,外加万国公报等,正舆论还是能占优的。
“其他地方有影响的报纸,天津的大公报、京津泰晤士报中文版两种,汉口为汉报、京城是京话日报和顺天时报、广东则是香港华字日报和羊城日报、至于关外则是我们的东北日报了。以上几种,京津泰晤士报是英国人控制的,汉报和顺天时报是日本人办的,其他都是国人的报纸,要站着我们这边说话还是不难的。就是广州的羊城日报也是保皇党所办,前期声讨巡捕房的时候会在我们这边,之后声讨满清,估计会帮满清说话了。”
“如此看来就是汉口那边要看日本人的态度了。”全国转了一圈,也就汉口是薄弱点,毕竟汉报办的久,在当地影响力大些。
“是的。那边我们的报纸刚办了不久,所以影响力要小不少。”王小霖道。
“既然有报纸就好了,前面声讨巡捕房的时候日本人难说会不会支持,但是后面声讨满清,他们估计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就这么先开始吧,明天那些小报就先把事情抄起来,中华时报这边过一天再报道,立场不要太偏,最关键的是要引导舆论。其他有什么变化,我会随时通知你们的。”王小徐还是怕年轻人沉不住气,再次告诫道。
“好的。先生。”柳亚子道。
证据、原告、舆论、教育会、加上吴葆初那边的律师,似乎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但是王小徐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在化妆回到万安里之后,他坐在暗室里仍然在想明日之后的事情。前年苏报案一事,算是复兴会引导舆论的预演,是借洋人对抗满清,而这次邹容一案,在开始的时候,则完全是剑指洋人的巡捕房,真是和前次不可相提并论,越是如此,处事就越要谨慎。明亮的煤油灯下,王小徐思量许久,之后便开始写电报了。他想把去年派去东北参加复兴军的竺履占、王季高的部队抽调回来,去年两人在家乡解散平阳党、乌带党之后,剩余的两百多名骨干都去了东北,一年的战事使得这支部队越发精干,现在日俄战事已了,完全可以调回来,特别是租界因为不允许华人停棺,邹容的遗体放在四明公所,还是要派人加以保护的。(未完待续。。)
第十章 疯狗
1864年设立租界会审公廨其实就是一个华洋混合法庭,细究下来,它应该算是领事治外法权的延伸。虽然在设立时就规定,华人之间的案件由华人廨员审理,洋人的案件由洋人官员审理,华洋交涉的案件由双方共同审理,但是在甲午和庚子之后,华人廨员的权利被夺,不但使华洋交涉案件,就是华人之间的案件也基本听由洋员审判。
在思量了一夜之后,王小徐决定还是缩小诉讼的范围,即不再是控告巡捕房,而是只控告给邹容开药的洋人医官,如此这样将不是华人诉讼洋人行政机构的案件,而是华人起诉洋人医官的案件。第二日一早,在会审公廨检察处将刑事起诉状收入收诉簿后,要做就是等待会审公廨审查了,诉讼审查通过将转入刑事薄立案起诉,其实公廨的审查其实就是工部局审查,华人廨员是否同意无关紧要。
起诉状递交之后的当日,沪上的几家报纸都登载了邹容毒杀身死的新闻,报纸并没有把检验报告刊登上去,而只是引用了年老仵作的话,按照其几十年的验尸经验,认为是邹容可能是死于毒杀。虽然只是一段猜测的话,但还是在读者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苏报一案在前年可是轰动全国的,当时章太炎、邹容两人公开诋毁皇帝杀尽满人,也只是判了两到三年监禁,更是使得维新人士和革命党士气大振,这等于说以后只要在租界非议朝廷畅言革命毫无风险。因而,在苏报案之后,沪上最流行的词语就是革命,批评朝政也是张园集会的常列事项,常常见有人在茶店酒楼、大庭广众间嚣嚣然道:“我就是革命党。我持流血主义……我为国家社会计,宁愿牺牲我一人;……”而如今,邹容的身死让这些声音都是一顿,之前自认为革命党的人开始屏气噤声,慌慌然左顾右盼。
社会上的反应如此,学界的声音可却之相反,邹容身死已经让所有秉烛偷读《革命军》的学生无比惋惜,更何况去年十二月发生的周有生案大家都还记忆犹新,教育会直属的学校还好,其他如南洋公学、震旦公学、广方言学堂。以及废书塾该学堂之后办起来的澄衷中学、民立中堂这样的私学的学生,都已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