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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习已经结束,a师各单位正处于休整之中。天暗沉了下来,已近傍晚,野战炊事车也开始工作。
几个工程兵正在修补师指前的堑壕,师长刘向东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大步向里面走去。政委高翔不在,几个中尉正在收拾东西,演习结束之后,他们就要从这里撤走了。
刘向东一眼就瞥见那个站在指挥系统前凝视地图的人,不禁笑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演习结束了,导演部江上校打电话过来说席司令专机明天到,今晚先不急着撤。我寻思着咱们得准备些什么?”
那人偏过头来,也不吃惊:“没什么好准备的,席司令不喜欢摆谱,不需要特殊待遇。”
刘向东哈哈一笑,带着山东男人特有的豪爽:“行,听你的。”说着就转身向外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对了淮越,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可别让老太太着急。”说完又大笑着离开了。
那人,顾淮越顾参谋长,只觉得脑袋发疼,他家的老太太爱操心是全师出了名了。顾不得身边几个偷偷发笑的尉官,他大步向外走去。
此刻的草原静极了,若不是来来往往的坦克车装甲车一色绿和那尚未拆除完毕的防御工事,是很难看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军事演习。
好多战士由于劳累过度倒地就睡,夜晚的草原上是很冷的的,政委高翔正忙着把人喊起,无奈一个一个都跟浆糊似地,根本扶不起来。
顾淮越说:“先让他们歇歇吧。”他们太累了。
高翔无奈,看着面前这位比他年轻了十几岁的大校笑了笑:“我听说你跟D师的师长是一个军校毕业的,这么打,会不会恨了点儿?可有损你儒将的风范。”
“沈孟川么?应该不会。”顾淮越淡淡一笑,“这人还是有点儿骨气的。”
沈孟川跟他是同年兵,只是从军校毕业之后沈孟川就到a师师侦营当兵,而后从a师进了d师。如今已经是d师的第一把手,此人行为比较狂傲,在上一次对抗演习中,a师一个团配属d师作战,目的是为了d师的作战能力。结果沈孟川用一个团吃掉了a师配属作战的加强团,丝毫不为老部队留情面。
这一次的虽然也是常规的对抗演习,却是a师的雪耻之战。
顾淮越收回神,向师指走去。是该给家里打个电话了,免得老太太冲动之下电话直接打到导演部江上校那里。
李琬在那头喋喋不休,他手指一边敲击桌面一边耐心听着:“对了淮越,珈铭跟着严真住到她家里去了,你要想儿子了,就打小真的电话。”
顾淮越沉吟了下。一想老太太此举还真是聪明,一举两得。
他挂断电话,沉默了几秒,而后又让通信员接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嘟嘟响了将近三十秒,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呀?”
“是我,奶奶。”后面两个字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吐出。
“小顾呀?”奶奶惊喜道,而后又有些遗憾地说,“哎呀,你打的可真不是时候,小真刚带了珈铭出去。”
“出去?”他眉头微微一皱,“去哪儿了?”
火车站。
严真看着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心里又沉了几分。虽说前几天已经订好了车票,但是眼看这又有这么些人,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没底,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祸害。
顾珈铭同学眨眨眼:“老师,我们怎么不坐飞机呀?”
小家伙要求还挺高。严真笑了笑:“坐火车更容易看风景。”
于是,小朋友就乖乖跟着严真一起坐上了C市开往W市的火车。一路上风景确实不错,小朋友刚上车的时候还很活跃,可是不一会儿就觉得无聊,昏昏欲睡了。
驶入G省境内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小朋友也就完全睡着了。
G省境内铁路线绵延曲折,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到W市。严真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伴随着车厢内一阵阵绵长起伏的呼吸声,完全沉静了下来。
她对火车有种莫名的亲切,不为其他,只为童年的记忆。奶奶告诉她,火车的这一头是家,那一头是父亲。每年父亲回家,她就早早和奶奶等在车站,看着火车入站,心心念念的人归家。
对铺是一位带着一个一岁大婴儿的女人,她将孩子哄睡,看着严真说:“你也是带着孩子出远门?”
严真一愣,而后微笑:“嗯。”
女人笑了笑:“小家伙挺可爱的。”
“是呀。”借着车厢内微弱的光线,严真低下头细细打量顾珈铭小朋友天真无邪的睡颜。她曾透过小珈铭去回忆他的样子,清俊淡漠,可是一旦站在那里,便是如拔的军姿,不可撼动。
再有多久就要见到他了?等等吧,等到演习结束,她一定要带着珈铭去见他。
火车抵达W市的时候是早晨六点半,天蒙蒙亮,走出站时,一阵冷意顿时向两人袭来,顾珈铭缩缩了脖子,看向严真:“严老师,我们到达目的地了吗?”
严真左右张望:“还没呢。”来之前她问过冯湛,距离他们演习地点最近的是S镇,她决定带着珈铭先往那里去,等到演习一结束,冯湛会立刻通知她。
所以说,冯湛是唯一一个被她拉下水,知道他们去向的人。若是要让顾家二老知道,后果当然难以想象。不过,来都来了。
严真眼睛一亮,看见一辆客车上标着s镇的字样,连忙拖着小祸害向车上走去。
一路上小朋友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典型的甘陕风光,簇拥而过的骆驼群,都能引起小朋友的惊呼,严真看着他失笑不已。
车行了三个小时,车子一阵颠簸摇晃,司机忽然停了下来,严真望望窗外,一望无垠的草原让她有瞬间的失神,真的只是失神,因为司机不走了。
“下车吧。”司机吸口烟,淡淡的说。
全车人包括她们两人在内共四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小朋友童言无忌,好奇地问:“这里就是s镇?”
司机苦笑着说,“车子抛锚了,往前走不了了。”
“车子坏了?”小朋友眨眼问道。
严真无力地看小朋友一眼,点了点头。
画面一转,是两张失神无精打采的脸。严真牵着顾珈铭走在黄土小道上,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一眼望去,这条路根本看不到尽头。
小家伙忽然眼睛一亮,低头去捯饬他的小包,严真疑惑地看着他,不一会儿就有想去撞墙的想法。小朋友又拿出了那张不知所云的地图!
严真努力,努力控制住想要暴走的想法,从他的小包里捞出两个墨镜,一人鼻梁上套上一个。
“干嘛?”小朋友问,声音明显蔫蔫的。
“防晒!”
小朋友撅撅嘴,忽然眼睛又是一亮,指向远方:“车!”
画面再一转,是两张表情截然不同的脸。一张面无表情,另一张则兴高采烈。与上张不同的是,这回两人坐在了车上,是的,车上,骡车!
看着乐呵呵跟车夫套近乎的小珈铭,严真真心觉得自己野外生存能力还不及这位小朋友。
她失笑,拍拍他的脸蛋,正了正他的帽子,问:“珈铭,怎么老是把帽子带歪?”
小朋友扬了扬下巴,答:“牛气呗,多酷呀!”
严真差点儿没被口水噎着,缓了一会儿,看看这车,再看看这人。牛!简直了!
骡车车夫将她们送到了草原的一边,迈过这一片广袤的草原,对面就是S镇。因为要走的路不同,车夫说什么也不肯再多送。严真无奈,只能跟小朋友步行穿过整片草原。
两人面如土灰地站在草原的这一头,小朋友忽然拽拽她的小拇指:“严老师,我要说我累了,让你背着我过去,你会答应吗?”
严真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又默默地转过头,以沉默作答。
小朋友早有预料般,嘴巴又撅起来了,拽着严真的小拇指头慢吞吞地走。
走过的地方有一丛丛的草本灌木丛,两人走得很吃力。入夜的草原涌着彻骨的寒意,严真紧了紧衣服:“珈铭,冷吗?”
“不冷。”小朋友答。
“害怕吗?”她问。
“不怕!”小朋友脆生生的答。
严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只见小朋友一伸手,指向草原深处亮起的灯光:“你看,爸爸就在那里。
不可能。她下意识地想,可是第一个动作却还是抬起了头,向远处望去。那里点起的一片灯火,奇妙般地让她感觉到一股暖意,严真吸吸被冻僵的鼻子,拉着顾珈铭向前走去。
再走几步就到了,她给自己打气。
随着S镇越来越近,严真看着不远处的那片灯火,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隐约可见灯影幢幢,却越看越不像一个镇,难道是他们走错路了?这个想法让严真眼皮子猛地一跳。
越来越多不好的预感同时涌了上来。
顾珈铭忽然拽了拽她:“老师,我怎么听见有脚步声?”
严真沉默了几秒:“老师也听见了。”难道他们误闯了什么重地?严真不着边际的想。
“那我们还过去吗?”与那边隔着厚厚的一丛草本灌木丛,小家伙问。
严真凝视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摸出来手机。打开一看,顿时两眼一黑,想要晕倒。没信号!严真忍住怒骂Y动的念头,苦笑着看向珈铭。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眸里,全是对她的信任。
还有的选择吗?再拐回去?还有车吗?她叹口气,说:“勇士,前进!”
小家伙蹭了蹭鼻子,又低头去包里捯饬出来两个帽子,递给他严老师一个。严真看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都这时候了,这小朋友还知道伪装?!
严真打头,牵着顾珈铭的手小心翼翼地越过那片灌木丛,拨开最后一层屏障,顿时有数道光线射来,有人群在灯影里晃来晃去,借着这微弱的光线,严真看清楚了离她们最近的一辆车,竟然是一辆挂着部队牌照的补给车!
显然还有人比她更激动,小朋友冲到前面来,大叫一声:“严老师!坦克车!”
严真慌忙去捂他的嘴,可是显然已经晚了,因为瞬间,有数道更强烈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射来,顿时,无所遁形。
正文 19、
顾珈铭小朋友显然被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阵阵犬吠声由低到高从远处传来,严真赶紧回神,把小朋友护在身后。
只见又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线向两人射来,严真伸手挡住眼睛,隐约可见一个人牵着一条犬,向他们两人跑来。
“干什么的?”一道带着口音的男声传来。
严真撤下手臂,半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是一个士官,在强光下肩章上那道粗杠尤为明显,手里牵着的那个军犬正对着他们狂吠。
严真感觉到珈铭拽她衣服的手紧了紧,只好忍住恐惧,低声问:“不好意思,我们是从外市过来的,敢问这里是?”
士官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不知道这是哪儿就乱闯?”
一句话,说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都低下了头。
士官肃声道:“这里是五三一团的草原驻训场。”这个驻训场里驻守了一个班,专门看守输油管道,为来往车辆提供补给。三面设防,其中有一面是借助灌木丛自然屏障。像严真这样误闯进来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草原人少,一般人知道这里是军事驻地之后,就不再进来了。
严真抬了抬头,努力微笑:“那请问,S镇还有多远?”
士官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抬指,指了指个方向:“九点钟方向。”
严真和小祸害都有点儿晕。
士官只好诚实的说:“你们走的是六点钟方向。”
所以说,走错路了。
严真&;小祸害:“……”
严真有些丧气地看着小珈铭,一股沮丧感从心底涌起。手机,没信号。路,走反了。生平第一次这么点儿背。
两厢正沉默着,忽然一个兵从远处跑过来,对着士官敬了一个礼道:“班长,沈师长说今晚要在咱们这儿会个餐,您看怎么安排?”
“你说怎么弄,往好里弄呗。前几天补给车刚过来一趟,拣好的来。”
原来这个士官是班长。
小兵领命而去,剩下班长跟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祸害眼珠子一转,看着面前的班长:“叔叔,您也是当兵的吧?”
对着可爱的小朋友,班长的面部表情终于有所松动,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难道我这一身儿军装是假的吗?”
小朋友赶紧摇头:“不假不假,我爸爸也是穿军装的,我知道。”
班长的表情又变得古怪:“你爸爸是?”
“我爸爸是顾淮越。”小家伙骄傲地宣布,瞅了瞅班长的军衔,更加骄傲了,“我爸爸是两杠四星。”
班长的表情瞬间变了。严真赶紧拉了拉小珈铭,不让这小家伙显摆了,面前这黑面班长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呢。
严真歉意地看看班长,只见班长唰地站直,直挺挺地给她敬了一个礼:“嫂子好。”
严真:“……”
经过一番解释,严真总算明白了过来。这个草原驻训场隶属的五三一团是a师的一个团,对于师参谋长的鼎鼎大名自然是早已听说。不过参谋长的家属,这个驻守草原的班却是从来没见过。
班长老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板寸的脑门,又喝了声还在叫着的军犬,带着她们向里面走去:“真是不好意思啊,嫂子,我没想到我们草原三班还能来军属,这简直太意外了。”
严真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是啊,来到这里也很意外。”
老耿说:“正好今天演习结束,d师师指退到了我们827,他们那边有车,看能不能把你们送到咱们师的指挥所去。”
严真吃惊道:“演习已经结束了?”
老耿笑了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嗯,昨天刚结束的。”
“那,那你们参谋长,他们在哪儿?”
老耿张望了一下,指了指那个坑爹的九点钟方向,“就离s镇不远,十几公里的路程。不过距离咱们这儿,可就远了,得七八十公里呢。”
严真顿时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缓过来,她又问耿班长:“那歇在这里的是?”
“是d师的人。”
耿班长说,一把推开门,首先一排的吉普车和装甲车就闪花了严真的眼,小祸害则显得无比兴奋,直拽着耿班长让他进去。
严真假装生气瞪了瞪他,小朋友立马不情不愿地规矩了下来。
这里的人全是d师师指挥所的人,正在准备着一会儿的会餐,人来人往的擦肩而过。几个军官从他们身边走过,眼睛里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诧异。耿班长和他们笑着打了招呼,而后对严真说:“嫂子,咱们进去吧。”
耿班长走到一个屋门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上尉就打开了门,耿班长连忙敬了一个礼,问:“沈师长在不在?这里有个情况需要汇报一下。”
上尉皱了皱眉:“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耿班长看着严真,踌躇了一下,正在犹豫着说不说,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屋里传来:“张齐,什么事儿?”
伴随着声音而今的是一道黑影,严真抬了抬头,直视着这个压迫感极强的人——沈孟川。
耿班长站直了身子,又敬了一个礼,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沈孟川认真听着,一双幽黑的眼睛不时地向严真和珈铭看来,那里面带着深深的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