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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宾主坐下,沈子成抢着说道:“陶大人,下官这次来广东,为的就是昆仑奴的案子。这件事,今日下官就已经着手行动了。不过,广州这里,下官人生地不熟。还得大人帮忙啊!”
“有什么需要布政司帮手的,沈同知尽管说好了。”陶然微笑道,举起茶杯,示意沈子成喝茶。
沈子成客气的喝了口茶,他面对的毕竟是广东最大的官员,虽然朱元璋御赐他见官大一级,但是这个尚方宝剑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拿出来用。再说了,山水有相逢。若是自己在陶然面前太过于装逼的话,将来人家回到京都,势力大着呢,真要是跟自己为难,到时候,就算自己在朱元璋面前有面子,也难以讨好去。
“陶大人,下官来到广州之后,明察暗访,也得了也消息,知道一些人和昆仑奴的买卖有关系。这些人,指望我们锦衣卫这区区人手去抓,不可能。我们一不认识他们的相貌,二连广州的大街小巷都走不熟。抓人,还是免了。这就要陶大人派些人手,帮忙把这些昆仑奴贩子给抓获。下官先行谢过陶大人了。”沈子成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陶然笑呵呵的说道:“这本来就是广东布政使的分内事,是本官办事不力,还要皇上派锦衣卫来帮手,本官都汗颜。至于配合锦衣卫,自然是没的说。沈大人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好了,广州人手,一应调动。”
沈子成大喜,坐了下来,谢道:“如此,就多谢陶大人了。”
陶然淡淡的说道:“只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昆仑奴只要有利可图,一定还会有人顶风冒险去做。我们布政司和你们锦衣卫,管得了一时,却有什么办法可以管得了一世呢?不知道沈同知前来广州之前,皇上可有什么妙策,告诉沈同知?”
沈子成心中暗想,这位布政使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上来就问这个尖锐的问题。
不过,还好沈子成早有准备,朗声说道:“大人,在来广东之前,下官就已经奏请皇上。南洋之地,比较贫瘠,那里的人生活比起大明百姓来说,简直是地下与之天上。只要大明如此繁荣下去,南洋的人就会源源不断的来大明讨生活。堵住他们的路,并不是办法。他们还可以偷渡来大明呢。”
偷渡,这个词对于陶然十分新鲜,但是听起来,这两个字言简意赅,十分贴切。陶然对这个沈子成不禁又刮目相看了几分。问道:“那沈同知有什么办法呢?”
沈子成笑道:“办法是有的,有些人为了蝇头小利,便组织偷渡,将南洋昆仑奴送到大明来贩卖。可是他们的力量再大,也无法和官府相比。只要官府一句话,把昆仑奴买卖收为国有。就堵上了他们的源头。私自贩卖者,杀无赦。”
陶然一阵冷汗:“这样也能行得通?”
“大人有所不知。昆仑奴现在是私自贩卖人口,可是让官府来运作就不同了。官府可以组织官员去南洋,招揽愿意来大明工作的人。他们要和官府签订契约,来了大明之后,接受大明官府的监察,同时,定期对他们进行排查。防止有人作案或者逃窜。他们吃苦耐劳,能干活。官府组织,把他们送去工房或者地主家中种地,一个人就能顶两个人来用。卖身契一到期,他们愿意回去南洋,还是留在大明继续,就随意好了。留下,只是多签一份契约罢了。并不麻烦。”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
“这样的话,就要重新组建一个衙门来专门打理这些事情了。”陶然皱着眉头算计着。广东不算富裕,本来朝廷给的钱就不多,赋税也少了一些。要是拿钱出来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力不从心。重新组建一个衙门,还要负责对南洋的事务,开支就是一笔极为庞大的数字。
沈子成摇头说道:“官府只需要做个担保,招揽昆仑奴这样的事情,留给别人来做就可以了。我心中有些计较。已经跟皇上说过了,可以专门成立一个南洋劳工事务办。管理着就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民间。”
“民间?”陶然有些疑惑。
沈子成笑道:“让利于民,才能取之于民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安全的地方
陶然心中还是不太明白,待要仔细问问沈子成,忽然看到自己的部署快步走到大厅之前,躬身叫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广州府衙巡检各部已经集合完毕。”
陶然对沈子成笑道:“之前沈同知一说,我就已经吩咐下去,广州全城捕快衙役,个方面人手已经全部动员起来,就等着沈同知一句话了。要抓人,我们广州的捕快,可拿手的很呢。沈同知就只管看着一场好戏了。”
沈子成谦逊的说道:“这也是多亏了陶大人鼎力相助,不然的话,下官也是独木难支。”
暂且按过两人闲话不说。广州城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个中年汉子神色慌张的走到一所宅院之前,急急忙忙的拍着大门,三长两短的拍门声一出。马上就有人打开了大门,低声问道:“什么事?”
“才哥在不在?这下麻烦了。快带我去见才哥。”那个中年汉子说话就像连珠炮似的。
守门的人认得他,知道这是广州巡检司的人,诨名叫做“金钱豹”,还是因为他的脸上到处都是麻子,人家戏谑的他多了,这金钱豹的名头也就叫响了。但是金钱豹办事是极为妥当的,如非意外,应该不会这么着急来到这里。急忙将金钱豹让了进去,反手把门关好,指着大厅里边说道:“才哥就在里边,我带你去。”
金钱豹心急如焚的走到内院,去看到才哥正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喝着茶,身边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捏着两个小粉拳给他敲着腿。金钱豹快步走过去,对那少女低吼道:“滚开,碍手碍脚的。”
那少女急忙低了头,她也知道这人是惹不起的,便小心翼翼的跟才哥陪了罪,转身离开。
才哥似乎跟金钱豹挺熟络,一开口就说道:“我说豹子,你什么疯呢?跑我家里来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金钱豹一把就把才哥给拉了起来,快的说道:“你听好了。锦衣卫的沈子成沈同知已经到了广州城,明察暗访之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名单。现在广州各大衙门,全力配合,城门已经被千户所封闭,许进不许出。捕快衙役巡检司马上就要出动,按照名单拿人。一个都不准走漏。这次,是布政使陶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你的鼎鼎大名,就写在第一个,你可知道么?”
才哥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这么快?之前大老爷不是说,沈子成还得一段日子才能来广州吗?你……”
“我什么我?”金钱豹搓着手,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咬咬牙说道:“没办法了。这次牵连的人很多,不知道沈子成是怎么弄的,居然千户所的人也听他的封锁了城门。这下没办法了。各条路径,哪怕是出城的小路都被封死。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逃出广州。你以为锦衣卫的茶水是好喝的吗?你快些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风头没有过去,就不能露头。”
“隐蔽?”才哥一把就抓住金钱豹的手腕:“豹子,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我要是垮了,你也得跟着玩完。不说别的,整个广州官府,多少人是靠着我的孝敬过日子的?这件事,你得给我出力,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把我给摘干净了。兄弟我的丑话说在前边,要是我被锦衣卫给弄去了。我的嘴巴很大,保不准会说什么。”
金钱豹冷笑一声:“也就是我把你当兄弟,才冒着这天大的风险亲自来通知你。巡检司接到消息,你当其他衙门就没有消息吗?什么人来通知你了?再说了,捉贼要见赃,捉奸要见双。你红口白牙一顿乱咬,人家都是做官的,平时手脚都干净的很,哪怕你是真金白银送到人家府上的。人家也有办法给洗干净了。你想这个时候咬住人?告诉你,那是做梦。做哥哥的能帮你多少就是多少。眼下,你只有躲着一条路可以走。”
才哥站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踱着步,来回走了两个圈,脑子里不知道闪过多少个地方,可是在眼下看来,都不怎么安全,忽然间,他灵机一动,叫道:“有了,什么安全的地方?就把我送到杂役房去好了。”
金钱豹一愣,随即反映了过来,笑出声来。这小子,也算是有些聪明,杂役房,是广州府衙的一个惩戒所。如是有什么轻罪,譬如偷个钱包,打个架,或者敲诈人一点钱财之类的,犯不上大罪,又不够流放充军的。便让他们进去杂役房,做一段时间的苦役来赎罪。杂役房那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才哥的手下在那儿吃过皇粮。阿才要是去了那里,自然是轮不到他干活的,除了生活条件差点,别的也跟在外边没多大区别。最妙的是,哪怕锦衣卫在广州全城搜捕,也很难想到,阿才会躲去杂役房。
那杂役房就是巡检司的管辖,金钱豹想要办这个事,那是轻而易举啊。
“行,老弟,看不出来,还真有你的。”金钱豹拍了拍阿才的肩膀,问道:“你手中还有多少昆仑奴?怎么处理?”
阿才想了想:“豹子哥,还得麻烦您。我之前的昆仑奴都已经卖掉了。明天晚上,预计是有两船昆仑奴来到广州。不过,看这风头,人一到广州只怕就要被扣下。那些昆仑奴,我就不要了。可我的伙计,豹子哥要想办法通知他们一声,保他们一保。”
金钱豹赞许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重情义的好汉子啊。”
阿才苦笑道:“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保怎么办?那班兄弟都是长期给我跑南洋那条线的。他们知道的太多,要是被锦衣卫抓了去,严刑拷打,什么都给供出来的话。以后我也不用在广州捞饭吃了。断了财路,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金钱豹沉稳的点了点头:“好,这事,就包在做大哥的身上。叫你家里的伙计全散了,我带你混去杂役房。”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黑云遮月,广州也不平安啊!
第一百八十章 真相
广州城历经宋末的战火,那时候,蒙古铁骑和南宋最后的军队,在广州鏖战多次,城墙都不知道拆了多少回。现在的广州,城墙还挺新的,数十年的风雨,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高耸的城楼,深邃的门洞,来来往往的人群……
不对,是只来不往的人群,沈子成一道严令经过布政使布下去,一日之内,广州许进不许出。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衙门的解释是,广州城里混进了钦犯,衙门正在集中力量盘查。还望父老乡亲们配合一下。自古以来,官字两张口,咋说咋就有。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虽然觉得不太自在,可除了顺从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拿着菜刀冲击官府不成?
海捕文书已经出来了,画像已经贴在了城门楼上,每个路过城门的人,都会被兵哥哥叫过去,仔细的对照一番。这一次不同于平时广州府查案,千户所的士兵也格外上心。把看着有七八成相似的人都给拉了过去。画像肯定是没有照片准确的,话说,就算几百年后按照身份证照片抓人,也有抓错的时候,更别说这寥寥几笔画像了。只是一个下午而已,城门楼子那里就蹲了满满一排人。双手抱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蹲着。
不是他们想老实,只要他们动一动,那些耀武扬威的千户所官兵,拿着刀鞘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现在这些都是“嫌疑犯”,身份没有核实之前,一个也不能放走。他们哪来的胆子在官兵面前动上一动?
沈子成略微有些失望,广州衙门办事的效率还可以,就是抓错的人太多,一百个人里边,起码有八十五个是被冤枉的。有的人,只是长的像了一点,就被拉来。然后亲属哭哭啼啼的找来户籍纸,跪在衙门口喊冤枉。陶然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站在沈子成身份,尴尬的咳嗽一声:“沈同知,抓人嘛,抓错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这样的全城大搜捕,画像只有六七成神似就已经算不错了。捕快们也是人,难免有走眼的时候,沈同知,你说可是这个道理吗?”
沈子成知道不能落了这位广东第一大员的面子,抱拳笑道:“陶大人说的哪里话来,广州的弟兄们尽心尽力,帮着锦衣卫做事,就算有什么疏漏,也是锦衣卫这边的责任。这件事了了,下官回去,还是要奏请皇上,好好赏赐广州的弟兄们。”
陶然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这个沈子成还是会做人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做官嘛,就是你捧捧我,我捧捧你。有好处一起拿,有黑锅……就找替死鬼呗。于是陶然笑呵呵的拍了拍沈子成的肩膀:“老夫在官场不少年了,像沈大人这样的年轻才俊,还是很少见到。将来必然是大明的栋梁之材。皇上慧眼识英才,沈大人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期许啊。”
沈子成暗自好笑,这一会儿功夫,自己就从沈同知变成沈大人了,不过,无形中,两人的关系又拉进了一步。这也是一件好事。
两人正说着闲话,忽然有个仆役模样的人走到陶然身边,躬身说道:“老爷,夫人在家中有急事请您回去。”
“陶大人,既然是家中有事,就无须在此了。这里的事,下官应付得来。”沈子成微微一笑,赶紧给陶然先递过去一个台阶。
陶然笑道:“好好,那本官就先行回去。来日忙完了这件事,再给沈大人接风洗尘。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一抱拳,陶然随着那家人转身离去。他是布政使,就住在衙门里,从衙门走到后院,也用不了一会儿功夫。朱元璋喜爱官员节俭,这里的布政司衙门也显得十分朴素。没有琳琅满目的假山玉石,没有五彩缤纷的花草树木,只有一个清澈的小鱼塘,在院子里,时不时有一两条金鱼跃出水面,冒几个水泡。
那仆役停下脚步,就站在院子里,看着陶然走进卧房,随即转身挡在院子门口,不让其他人能进来。
陶然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夫人站在屋里,头略微有些散乱,脸上的妆,被汗水打湿,显得有些花了。身上的大红长裙,似乎看起来也不那么整齐。陶然诧异的问道:“夫人,出了什么事?”
熟悉陶然的人都知道,这位布政使,虽然官职是很高的,但是在家里,却是屈居二把手的地位。陶夫人一声河东狮吼,陶然马上就蔫了。看到夫人如此焦急,陶然也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上前去拉着夫人的手问道:“怎么了?”
陶夫人跺脚道,焦急之情溢于言表:“都是你不好,这下麻烦可大了。那什么锦衣卫叫人关城门抓人,你就不能给他拖一拖?还巴不得抓到人似的,现在可好,我弟弟也给堵在城里,老娘这丑话也跟你说在前头,要是我弟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老娘就跟你拼了,咱们来个鱼死网破好了。”
陶然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夫人,你弟弟少年时就已经出继给别人家,换了姓名。就算有人抓到他,也查不到他是你的亲弟弟。再说了,他只是替咱们办事而已,昆仑奴的事,他经手的并不多。无非也就是收收钱,把那些钱再给洗干净了。这些事,很容易就遮掩过去,哪怕锦衣卫真的抓住他,我堂堂广东布政使,难道要保个人还保不住?销毁一些证据就是了,这案子总归是上不了刑部的吧?在广东,那还不是我说了算?放宽一百个心好了,我的好夫人。”
陶夫人没好气的看了陶然一眼,甩开他的手,自己扶着桌子坐了下来,低声斥道:“哼,反正我弟弟的性命就看你了,上个月,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