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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左宗棠惊奇的不是板带上的金镑,而是板带的那个大铜扣,一掌大小的虎头铜扣,绝对是大清的玩意儿,只是这虎头过分的细致了,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呐!看这样子,也是精工巧做的玩意儿。
“三爷却是豪奢之人呐!”
“呵呵……你说的是板带还是金镑?”
“恐怕这板带,比这金镑值钱吧?”
“这就错了,你来瞧瞧他的!”
杨猛伸手一指,一个睚眦知机的卸下了自己的板带,左宗棠看了看,两个虎头铜扣,一模一样,细数了数胡须毛发,也几乎相似,只是深浅略有不同而已。
“机器造的?”
左宗棠有些底气不足的问了一句,机器这东西,他也只是听说过,没有真正的见过。
“好见识!就冲这点,也该用你啊!一眼能看出这玩意儿是怎么造出来的,你比好些督抚厉害多了!”
并不是西学厉害,也不是洋务犀利,而是大清闭锁的太深重了,见着轮船火车,恐怕大多数人的,都以神怪之说来理解,满清的统治者,对人的束缚有些太过扯犊子了。
若是按着正常的发展,即使落后,挡一挡列强还是可以的,但一个上行下效,锁住了太多人的头脑,左宗棠是个杂学家,见了这东西都是底气极端的不足,换了旁人,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机器二字吧?
“谬赞了!唉……三爷,你又何苦害我?”
说话之间,左骡子有些不自在的弓起了腰,一出来就是一年多,左骡子是三湘名士不假,可不是风留名士,秘药那玩意儿,对他的杀伤力还是绝大的。
“那可是好东西,绝品的好东西啊!如今也只有圣上手里还能有点儿吧!我这哪是害你呀!帮你放松一下而已!
我的药你也吃了,金镑也拿了,该干啥干啥去吧!出了城,有座竹楼,这地方你该清楚的,付钱办事儿,提裤子走人,也不会对不起谁的!
你去忙吧!我回宅子里等你!”
说完之后,杨猛转身就走,剩下一个左骡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丢给艄公一块碎银子之后,左骡子抬脚就离开了码头。
“爷,您这么对待左先生,就不怕他嫉恨您?”
古雅月一直跟着杨猛,瞧了自家男人对付左宗棠的手段,多少还是有些不齿的。
“哼!他?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出了城,左骡子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不出城,倒是个厉害人物。”
有一点,这科举是好的,那就是培养了许多能忍的货色,为了科举皓首穷经几十年的,有!不分寒暑终日苦读的,更多!
不等杨猛回到自己的宅子,弓着腰的左宗棠就赶了上来。
“你不出城,跑我这干什么?我这可没有你想要的。”
秘药这东西,不是什么害人的玩意儿,想忍住药力也简单,憋着就是了,看来这左骡子倒真是个人物。
“三爷,您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左骡子还想早早的回湘阴白水洞呢!”
杨猛的法子确实有些下作,现在的左骡子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只剩肃然了。
“怎么?嫌老子的手段下作?告诉你吧!老子就没啥正大光明的手段,与老子对上。只有暗箭没有明枪!
你左骡子不是对舆图有研究吗?进来瞧瞧杨老子的舆图。看看入不入你左骡子的法眼?”
不理会一脸肃然的左骡子。杨猛边走边说,到了正堂之后,杨猛就走进了内屋,这里三面墙上挂的都是明湖书院整理出来的地图。
地图这东西,想要弄清楚了,耗费的时间不小,杨猛的地图,也只是在康熙舆图的基础上做的。许多地方还是空白的,虽说这两年补充了一些,但千余人的队伍,想要在一两年之内,测绘高比例的地图,显然是不可能的。
“康熙皇舆全览图!”
进了杨猛的内屋,左宗棠又一次惊讶了,可着整面墙的舆图,他还是头次看到,这舆图与他之前见到的。大有不同,凭着自己的舆图知识。左宗棠细细的看了一下,墙上这东西,绝对不是康熙皇舆全览图,这与书籍里的记载,有很大的区别。
“嗯!这是根据康熙皇舆全览图改进的版本,虽说还是不怎么精确,但要做这事儿,现在还是有些力有未逮啊!只能等过几年再说了。”
杨猛这话,可不是诳语,无论是什么东西,最难的就是基础,康熙皇舆全览图,虽说是近二百年之前的东西了,但基础打得还是很牢靠的,凭着这份蓝本,补充一下,现在能将就着用,以后也能弄出更为精细的来。
“这就是我煌煌大清的江山啊!只是可惜了!”
左宗棠注目的地方,大多是在湖南湖北,这是他的老家,对这些地方的地理他很熟悉,方圆近两丈的大舆图,在湖南湖北的地理上,标注的算是极为细致的,就是湖南巡抚衙门的舆图,也没有这么精巧细致。
“左骡子,什么叫做可惜了?在老子手里可惜了吗?”
一听这话,杨猛的眉毛也竖了起来,这犊子损人倒是嘴毒。
“三爷误会了,我是说,有这样的好东西,敝帚自珍可惜了,康熙皇舆全览图,在民间的版本,也就方桌大小,没想到这真东西,竟是如此的细致微妙,还以为我在舆图上的造诣已经不浅了,看了三爷的这张舆图,左某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
三爷,可有湖南、湖北的舆图?”
左宗棠说的是实话,现在军中所用的舆图,也只标注了一些山水城郭,粗糙的很,想要凭着舆图打仗,根本没那个可能。
为将者不去实地看看,很可能会败在地形之上,就拿剿长毛来说吧!官军每到一地,就要募集一批乡勇,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熟识当地的地形。
看着舆图行军,错把冯京当马凉的事情,多了去了!
“喏!看这些吧!云南的新图还没运到,只能看这些老图了。”
杨猛在大案旁边,抬起了一个尺许粗细六尺长的皮筒,拿出了一摞散发着樟脑味的舆图,直接就拍在了丈许方圆,高不过两尺的大案上。
一份份舆图,最小的也有三尺方圆,大的就是可着皮筒的长短,沿江一带的几十副舆图全在里面了。
先是大略的看了一下,然后左宗棠就找出了湖南的舆图,这是张六尺见方的舆图,大小河流、大路小路,仿若蛛网一般,城池乡镇、山川丘陵星罗棋布。
左宗棠看图,也是有些功底的,先是看了看舆图上的标注,他就在不断的摆弄着舆图了。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正对着就是了!”
见左骡子弄的别扭,杨猛也就出言提醒了一句,有了这句话之后,左宗棠摆正了舆图,就不在说话了,略有些细长的手指,不断的在舆图上比划着,越看他脸上的神情越是精彩,看来杨猛那粒秘药,算是白费了。
“还有更细致些的吗?”
“有!”
深入其中之后,左骡子把杨猛当做了仆役,张口就是吩咐的语气,杨猛也不为怪,拿起了几个皮筒,直接就把长沙的布防图,与武汉三镇的布防图摆在了左骡子的面前。
“这是长沙城,这是武汉三镇!”
杨猛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注某某地图的字样,这也是防着遗失,在皮筒之外有一张带着编号的纸张,想要找地图,顺着编号走,就是了。
长沙和武汉三镇都是左宗棠极为熟悉的地方,打眼一看,他就说出了这两处的名称。
“有些字小,这是放大镜!”
一个碗口大小的铜柄放大镜,也被杨猛递到了左骡子的手里,地图的印制,可是耗资不少,这批地图也是最近半年才印制出来的。
杨猛的那近千人的制图队伍,这两年大半的时间,就花在了这上面。
地图的印版,也是纯铜拼接的,这是最耗费功夫的玩意儿,印刷机械不值钱,这一幅幅地图的铜版,却是价值千金的。
桌面上这几十份地图,看着不怎么起眼,但原始的耗费,至少在百万两银子之上。(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五章 屈服折服(下)
“三爷,季高回去的时候,三爷能否赠与几张湖南与长沙的舆图呢?”
这话左宗棠是发自内心的,有句话叫做见猎心喜,读书人见了好书有这个感觉,而自诩精于舆图之学的左宗棠,见了神品自然也会有这样的念头。
“左骡子,你这是在跟老子开玩笑吗?这玩意儿都被你摸了看了,你还想着回去?”
杨老三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左宗棠也是悚然而惊,刚刚有些着相了,浑然忘了自己的处境,但这杨老三终不是个什么好物件,这人的心机,是左宗棠见过的最深沉的一个,他在想什么,谁知道呢?
“三爷,这有不是黄花大闺女,看一眼摸一摸,不当事儿的!”
还能怎么着,左宗棠只能耍无赖了,桌子上的这些东西都摆在这了,除了江南的舆图,江北一些地方的舆图也在,重要的城塞都标注了出来,这东西是做什么的,不用细想也知道。
“呵呵……你还知道黄花大闺女啊!这可比大闺女值钱多了,墙上这副大图是第一份,光是铜版就刻废了上百块!
制造铜版的机器,是制作其他器械的母机,精巧异常,为了改进母机,老子至少投入了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这些!都是纯铜做版,聘用做好的老师傅,一版一版手工刻出来的,尺许见方的铜版,从制版到描摹再到刻划,最少半个月的时间。
一个老师傅,一月最少十两银子的俸禄。刻版顺利。每张铜版赏银五十两。从道光二十七年年开始准备,咸丰元年拿出纸版图样开始刻划,近千人制图,上万人做工,始有这一份份精巧的舆图,这他妈是至少百万两雪花银堆出来的。
你要黄花大闺女,我给你的那条板带,在安徽江宁一带。一个金镑能买仨,板带上有百多枚金镑,一气儿的话,三五百也能买着,你说你看这几眼、摸这几下值几多银子吧?”
杨猛说舆图的时候,左宗棠也是一脸的感慨,大手笔啊!绝对的大手笔,百万两雪花银,决计不是一个小数目。
就跟杨老三说的一样,现在这粮食、银子可是硬通货。武汉三镇,几十万百姓。一天不过才吃六千两银子,百万两雪花银,够几十万百姓小半年的口粮了。
说起这大闺女的价钱,左宗棠也是一脸的无奈,乱世人命不值钱呐!杨老三给自己的这条板带,差不多百两黄金,折银五六百两,按着武汉三镇,一担粮食三两银子的高价,这也是两三万斤粮食,别说一担粮了,真正缺粮的时候,十斤粮就能换一个活人回家了。
“三爷,这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您说怎么办吧?”
左宗棠知道杨老三的意思,但杨老三能不能成事儿,还得再看一看,现在投杨老三,风险可比收益大,不值当的!
“左骡子,你也甭跟老子玩这些驴打滚的花活儿,不好使!
给句痛快话,老子这座庙,你是进还是不进吧?”
礼贤下士,杨猛没有那抹了油的巧嘴,他最拿手的本事是威逼利诱,耍嘴皮子,他还真不是左宗棠的对手,这招贤纳士,只能走下三路了。
“小庙容不得大神,同样这大庙也容不得小神,我这身本事,最多也就算个土地公、夜游神,您杨三爷何苦相逼呢?”
“土地公那叫城隍,各州县的城隍庙,可不是小庙,正好,你自诩土地公,这这正是城隍庙,来吧?”
左宗棠婉拒,杨猛却是接茬就上,宰了左骡子太可惜,不想弄死他,只能收下他了。
“三爷的心胸博大,何苦为难我一个师爷?”
无论怎样,杨老三这条船,左宗棠还是不想登上去的。
“左骡子!你这是想翻脸呐!这样吧!咱们再说就要伤和气了,武昌的码头有艘船,今夜你去君山一趟,明日回来答复我。”
软硬不吃,只能用撒手锏了,杨猛不在逼迫左骡子,而是让他去君山。
“三爷,要杀要剐您随便,何苦说这些不着调的事情呢?”
今夜去君山,明天返回来,这不是扯淡吗?这君山与武昌之间的水路,顺风顺水过来都得三天,这沿江逆行,来回怎么也得六七天,一夜去一天回,当他左季高是神仙吗?
“别说没用的屁话,老子现在顶嫌弃你的,再他妈胡说八道,弄不好老子就得胖揍你一顿,把板带给我,回去的时候用不着花钱,带着左先生去君山,让他好好见识见识。
喏!这里还有两粒,说不准你老小子还能用的上,一次一粒别多吃。”
从左宗棠手里接过了板带,顺手把盛着秘药的银匣子递了过去,在几个睚眦的看护引领之下,左宗棠离开了杨猛的宅子。
“说说太平军的情况。”
就着桌上的地图,杨猛也看起了江南的局势。
“太平军定都天京之后,下了镇江与扬州,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率两万余军马开始了北伐,兵锋直指京师。
还有一路由新任的春官丞相赖汉英、检点曾天养,还有韦俊、石祥祯几个国宗率领,正在准备西征,他们的人马也大概是两万余精锐。”
魏芷晴报上了最近的军情,这事情可不妙了,太平军现在打安徽,之后或者很有可能会同时打湖北,这武汉三镇,即将陷入战火之中了。
放弃武汉三镇,对杨猛来说是不可能的,无论是谁来打,多少人来犯,杨猛都不会轻易的放弃武汉三镇,除非太平军打败他的新军。
“芷晴,让人准备行装吧!你们该回去了。”
这次杨猛打算留下古雅月与索朗白玛两人,其他人还是快些回云南为妙。两万精锐。对杨猛来说也不少了。这两万人,要是打集团冲锋的话,跟找死无疑,但分兵多路打武汉三镇的话,杨猛手上的人,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
火枪的数量越多,对手的人数越密集,威力也就越大。一旦打成了游击战,火枪也就不是那么犀利了,有几把弓箭,也不是不能对付新军。
“爷,我还是留下吧!这边的事情繁杂,您又要分心对付左先生,雅月饥饿白玛两人,怕是照顾不过来。”
这段时间,武汉三镇的事情,大多是魏芷晴在处理。杨猛的精气神都放在了左宗棠身上,分心他顾。杨猛没有那个本事,事情只能一项项的来。
内政的事情拍板,除了杨猛,就只有丁泰辰、杨福良、魏芷晴有这个权力了,丁泰辰在广州那边忙得很,杨福良这边的局面也不小于广州那边的,杨猛再分心对付左宗棠,这内政就没人打理了。
“你留下,月儿怎么办?她的岁数还小,离不得娘亲,带着孩子打仗,我又不落忍,你还是回去吧!说不定左骡子回来之后,就归心了呢?”
左骡子要是这么好收服的话,他就不叫左骡子了,说实话,杨猛对于收服左骡子,只有三四分的把握,读书人的气节,可是个相当碍事儿的玩意儿,万一这左骡子横了心想找不痛快,杨猛也无计可施。
“月儿还不懂事儿,带着几个月也没大问题的,这段时间,您的事儿多,我不在的话,雅月和白玛忙不过来,你这昼夜操劳对身子也不好的。”
魏芷晴说的,是最好的选择,想了想之后,杨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世道催人呐!
让魏芷晴报了一下太平军西征部队的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