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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朝云的手心变得冰凉，千叶探手将她搂进怀里，“千夜和不迷的叛逃不过是场局中局。”
是的，一场局中局。
不迷心悦红焱，可是红焱眼中只有千叶，所以不迷想要杀掉千叶。
千夜心悦千叶，可是千叶心中只有武功，而随着千夜修练了天人诀后，她的心思再度改变了。天人诀原来根本无法压制情感，她对千叶的执念越来越深。
“千叶那个人，只有将他彻底击败，才能赢得他刮目相看。”
这是无意间，千夜听到红焱说的话，这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发了芽。如果她赢了千叶，成为魔尊，成为战主，那么她就有了改变一切的权利。如果千叶是她的战仆，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他……
这种想象令千夜兴奋，她修习天人诀愈加走火入魔。带着杂念修习一门需要清心寡欲的武功，这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但千夜急于求成，根本没有多加考虑，直到她开始忽然呕血，而那时候她已经背着千叶，开始修习天人诀的最高层。
千叶说过，最高层不能练。她知道他这么说，是有其道理的，因为他自己也没有练。但她若是就此止步，根本没可能赢千叶。
事情一步一步，变得不可收拾，没法回头。
☆、第186章
千夜和不迷走到一起不是因为他们惺惺相惜，而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叛逃只是藏在水底，锋利待发的鱼钩，只等着他们急迫渴望的那条大鱼一口狠狠咬上来。
千夜修习天人诀是个秘密，只有千叶知道，在其他人眼中，她也不过是千叶的战仆而已，当然在不迷眼中也是如此。
他最初接近千夜也是存了勾引的念头，他知道爱而不得的女人最好挑拨，果然千夜对她的战主千叶大人心中的不忿之情已经空前高涨，稍有火星便一触即发。
不迷觉得这样也好，千夜能用，就是除掉千叶的一柄利器，不能用就直接杀掉，再不济还能作为威胁千叶的一个人质，这个买卖划算，有百利而无一害，可他却不知道最最致命的一点，那就是千夜的武功到底如何。
而这次叛逃对于千夜的意义则更加重大，对于千叶她总是无法确定，即使她已经将天人诀练到了最高层，但她依然没有把握赢他。虽然是与虎谋皮，但她还是欣然接受了不迷这个“伙伴”，毕竟高手过招 ，往往只差须臾，那些不确定的输赢，就由不迷来帮她完成。
拿下千叶，控制千叶，再杀掉不迷，这就是千夜全部的“叛逃”计划。
千夜和不迷，两个人各怀心思，彼此隐瞒着真相，做了惺惺相惜的盟友，一起叛出了魔窟。
鱼钩已经抛出，鱼饵已经上好，就差屏息以待的那条大鱼。
所幸，千叶终于还是来了。
不迷要杀千叶，于是千夜杀掉了不迷。
张开的罗网徐徐收紧，无声擂鼓的战台上只余下两个人。曾经无比熟悉，相依为命，如今却要生死相搏。
生而为人，福祸难消，初心不改，方得始终。这是养父的祝福，亦是养父的担忧。他当初让他们二人发誓彼此不离不弃，便是料想到了今日吧。
可是生而为人，便要如此残忍。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将一切改变，将命运的轨迹，一路拉扯得面目全非。
林风轻荡，叶落无声，曾经的战主与战仆，剑拔弩张，望向彼此的眼神中溢满了一触即发的杀气。
“原来，你存了这样的心思。”千叶冷冷开口道。
“唯唯诺诺地活着，仇不能报，爱不得偿，不如死了。”千夜眼底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可是脸色却透出一丝灰败的惨白。
千叶迟疑道：“难道你修了最高层？”
千夜冷冷笑了，“怕了吗，千叶？你主我仆的命运结束了，我要改写你我的身份，从此以后你才是我的战仆，我要你事事依从于我，夜夜留宿在我身旁。”
千叶的犹豫被愤怒代替，“你简直就是疯了！”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千夜冷冷挑衅，“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只说不做的孬种了？今日要么你杀了我，不然对你，我是志在必得！”
话音刚落，千夜已经率先发难。千叶冷冷看着她逼近。
她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子了，她变了，被天人诀改变了，不，或许只是被这玩弄众生的命运，彻底地改变了。
千叶避过她的杀招，却仍能感到那股强烈的席卷之气，不由得心中一凛。她是认真的，甚至天人诀的等级还在他之上……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千叶很不解，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后悔吗？确实有一些。至少不该因为心生恻隐，而教她天人诀。那明明就是一门害人的功夫，和红焱的阴阳诀一样，每招每式都藏着恶毒，可是……
“我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千叶。”千夜说这话时，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我唯今只想杀了曹晋仑报仇，所以请教我天人诀。”
千叶本不想教她，奈何她日日相磨。总觉得已经辜负了她，于是对她余下的请求还是尽量满足了，可谁想她竟是揣着这样的心思，来修习天人诀的。
他分神想着这些，右肩的衣衫却被千夜一爪抓破。
“千叶！我可是认真的！”千夜挑衅道：“全力以赴来杀掉我吧，不然就把你自己送给我，怎么样？”
无可救药……千叶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千夜已经无可救药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修习天人诀，总有一天，”千叶冷冷下了结论，“必会走火入魔。”
“用不着你和我说这些废话！”杀气在千夜的每个招式间穿梭不停，林间落叶纷纷，皆是被这骇人的力量所迫，无奈坠落。
两个人曾经紧密不分，如今却在生死相搏。同样的内力，却因为使用者不同，而变幻出无穷无尽永不重复的招式，华丽的、直接的，势均力敌的、撼动人心的，克制别人的、被别人克制的。
千叶一直隐忍退让，可是千夜却越逼越急。这种作为俎上肉被别人觊觎的感觉，徐徐在千叶心底化成了愤怒的火焰，既已无可救药，那他便送她一程吧。
激烈相对的双掌，所激发的无形之气将两人身周所有的一切全部击飞，这便是生死相搏，不留一丝余地。
千叶用了十成的内力，但千夜会喷出那么多的血，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毫无防备，他的半张脸都被她的血染红了，狰狞如地狱修罗。
可是她的手却死死和他对在一起，源源不断的内力从她的掌心流泻而出，而她的神色却急速枯萎苍白。
千叶急喝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千叶你真可怜……”千夜眼神哀戚，被血润染成腥红色的唇却勾出了笑意，“你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知道那是何种美妙的滋味，真是太可怜了。”
千叶怒道：“你闭嘴！”
他试了试，就是无法抽手，强大的内力将他席卷，不顾他的意志和抗拒，不断注入。
“想和我从此一刀两断吗千叶？”千夜的眼神依旧狂妄挑衅，“不，你今生今世都欠我的，哪怕我死了，你都忘不了我。”
千叶痛苦道：“你这是何苦？”
“人总有一死，至少让自己死的有点意义。”千夜的内力耗尽，整个人斜斜倒向一旁，被千叶一把揽入怀中。
她无力地抬起手，抚摸着千叶的脸，“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你这是做什么？”千叶满腹无奈，“你何苦这样？”
“千叶，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也没有爱至无望而恨过一个人，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懂。”
千夜的喘息变得急促而费力，“在我修习天人诀最高层前，我就开始呕血了。”
什么？千叶吃惊望着她，“你怎么不和我说？”
千夜难过道：“那时候你还愿意和我说话吗？”
悲伤没顶，千叶哽咽道：“你怎么那么傻呢，你是我的千夜啊，难道你不懂吗？即使不是你希望的那样，你对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呀，你是我的战仆呀，你这个傻子……”
“你不恨我吗？”她难过道：“我真的不想你恨我。”
千叶摇头，“我没有恨你，我只是失望，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天人诀的最高层就是个圈套……”千夜的声音越来越费力，也越来越低，“但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懂的……”
“别说话了……”
“千叶，我好冷，你再抱我紧一点好不好？”千叶无声将她抱紧，只觉得心口疼痛。
“我快死了千叶，不，从我修习天人诀那日起，我就会死，可惜我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魔窟……魔主……真是恶毒……”
“别死，千夜……”
“我都要死了，你能亲亲我吗？”千夜使尽全力拽紧千叶的衣襟，“像情人一样，亲亲我……”
千叶微微垂下头，泪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慢慢打湿了千夜的唇角，“你哭了……是因为我吗？千叶，你不要忘了我，不要……”
千叶的唇行将落在她唇畔前，她紧紧攥住他衣襟的手，颓然垂了下去。
千叶用力攥紧手心，才没有哭出声。千夜死了……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没有了。
他怎么会忘了她呢？不仅仅是因为那和他一模一样的名字，也不是因为她强行相送的内力，而是因为她是他的战仆，唯一的战仆，她是他的千夜呀。
放心吧，千夜。你没有杀成的曹晋仑，我一定会让他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
怀中的莫朝云默默抽泣着，千叶蹙眉拥紧她，“我带回了千夜的尸体，将她埋在之前带你去看过的高塔之下，抱歉，现在那里已经垒起了高塔，你无法祭拜她了。”
见莫朝云不说话，千叶有些担忧，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朝云……”
“我姐姐是怎么拜托你，照顾我的？”
千叶叹口气，“那时候我们刚到魔窟不久，她很害怕，于是总是和我说——”
如果我妹妹也到了这里，一定比我更害怕，千叶，你要像照顾我一样照顾她。
他每次总是不耐，明明比他还大了，为什么他要照顾她，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吗？
可是等他真的应了，她却总会叹气，算了，我知道我妹妹已经死了，她和我娘……一起死了。
他也问过她，你怎么肯定是妹妹，不是弟弟？
人家就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随后她会哭，他便只能哄。麻烦却热闹。
那时候的千夜，也是最像莫朝云的时候，只可惜短暂如梦，一切都被魔窟的冷厉，消磨殆尽。
☆、第187章
“这是去小竹园吗？”总觉得去的方向不是天人殿，所以根据四周景物，莫朝云才猜测道。
千叶点点头，“我还在想怎么向魔主解释你的死而复生，毕竟按照我最初的计划，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他顿了顿又道：“如果直接带你回天人殿，芸姑就会知道你还活着。”
莫朝云不解道：“芸姑……你的意思是芸姑也不可靠吗？”
千叶蹙了蹙眉，“芸姑是魔主派来我身边的人。”
“可是她对你很好……”说到一半，莫朝云又顿住，“算了，当我没说。”
千叶笑了笑，牵住她的手，“经此一事，也不算全是坏处，至少我不用再担心，你还会如同往昔那般轻信他人。”
“你不肯让芸姑知道，却没有避讳无匡，是不是说明，在你看来无匡是可信的？”
千叶没有立刻回答，于是莫朝云又道：“洛羽裳说过，你带了她、无匡、沈归三人回来，那么他们在你心里，都是可信的吗？”
千叶淡淡摇头，“准确来说，不是可信，而是可用。”
“所以你觉得洛羽裳比院主可用？”
千叶看莫朝云几眼，解释道：“式九微死于复仇，并非我放弃了她。至于洛羽裳，你不必耿耿于怀，我留她只是因为她是无匡的妹妹，并无其他，你别多想。”
“妹妹？”莫朝云有些吃惊。
千叶取笑她，“你猜成什么了？”
想起她曾经质问无匡的那些话，莫朝云觉得有些尴尬。
“满脑子想的都是风花雪月，难怪会……”
千叶揶揄莫朝云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她反驳道：“我满脑子风花雪月？那刚刚是谁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吻我的？”
千叶睨她一眼，“和某人学的。”
“某人是谁？”见千叶不说话，莫朝云哼了一声，“那你解释洛羽裳的事情干什么？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
千叶停住脚步，瞅着莫朝云，“她之前骗你时，手臂上的战环是假的，你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莫朝云嗤了一声，“反正我的战环也是假的，现在没了更好，再也不用受制于人岂不痛快？我干嘛担心？严格说起来，我现在也不是你的战仆，以后你说的话，我就可以不听了。”
千叶一愣，“你说什么？”
小竹园已近在眼前。莫朝云不理他，快走两步，上前拉门，却被千叶拽住了手腕，“朝云，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战环的事情，可是我是为了你好，那个东西能不戴就不戴，戴上没有好处的。”
“谁说没有好处？”莫朝云猛地扭头反驳他，“至少我能知道你是生是死，还不够吗？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她的眼底闪过夜空映入的星光，他定定看着她，她眼底却闪过一丝懊恼。甩开千叶的手，闪身进门，想要快速关门，却被千叶眼疾手快，伸手拦住。
眼前这幕有些熟悉，当初在北昭租下的宅院里，莫朝云也曾拦在千叶房门前，固执地不肯退却。
只是今夜双方的位置改变了而已。莫朝云眨了眨眼，决定报仇，“千叶，你是要怎样？”
他一愣，却听莫朝云继续道：“我要睡了，你这是干什么？要进来？”
千叶闻言顿了顿，随后嘴角漫起笑意。
“你笑什么？”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莫朝云就火大，“大半夜的扒住一个女子的房门不放，千叶，你是要留宿吗？好呀，你要是留宿，就立刻进来，要不是就赶紧走，我没话和你说，我要睡觉了。”
她倏地噤声，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因为千叶已经跨上前推开了房门，然后眼睛盯着她，迈步进来，随后慢慢又关上了房门。
莫朝云有些傻住，她万万没想到千叶会选择进来！以她对千叶素日里的了解，他一定会离去的，毕竟以他那个冷淡的性子，怎么可能想要对她怎样嘛……可现在他进来房里是要干嘛？难不成真的要留宿吗？
虽然从前没少调戏过他，但那多是因为有恃无恐，因为深知他不会如何，才会那么肆无忌惮，但眼前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于是莫朝云瞬间有些慌了。
“既然你都那么主动邀请了，不然我就留下来好了。”
听千叶这么说，莫朝云的嘴角无声抽了抽，“你可以当我没说。”
“那怎么行？以后你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他勾唇一笑，“留宿而已，小事一桩。”
屋内没有点灯，他步步逼近，莫朝云莫名心虚，不由自主就往后退。黑暗中无声迫近的男人，尽管知道那人是千叶，可身为女子还是本能的有些慌乱。
退无可退，身后便是摆放那些陶制品的整排书架。她的后背刚一挨上书架，千叶的手臂就将她困在了其间。一片令人紧张的黑暗中，只感到他逼近的温热呼吸，于是她身体紧绷，更加紧张。
“朝云。”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脸上，带着撩人的气息，“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那个赌约吗？”
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