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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自找的。
古珧落定,站在这里不再有逃的念头,嘴角勾着一抹轻嘲——本体都在人家手上握着,只消手上一用力捏个粉碎,他也就尸骨无存了。
还有什么逃的必要?
曲小路笑一下,“真可惜,如果再过个一百年,我们两个大概也就能战个不相上下了。可是防患于未然,我实在不能留你到那时候啊。”
说罢,他突然近前,几乎是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水流都变成水柱向古珧刺来,刺透他的身体牢牢钉在原地。曲小路近到跟前,手掌按上他的额头,“——放下牵挂,魂归故里。”
——故里?
何处是故里?
何处是归冢……
古珧的魂魄像是扯断引线的珠串一般散开,变成无数闪光的碎尘,一丝一缕的融进华玉盏内心里。
曲小路站在原地看着这些光芒渐弱渐消失,轻叹一声,倒也不是不惋惜。
不该存在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于月见和玉盏这段缱绻千年的故事里,没有地方可以安插这样一个错误。
他自己,也已经发现了罢。
……………………………………………………
曲小路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华玉盏正坐在他旁边一脸半爽不爽的瞪着他。
他一边把手里的眼镜戴好,一边问:“骨妖都给你解决了,你还不爽什么啊?”顺便左右转转四周听听,既不见有学生冲上来也已经不见了打砸天台门的声音。
很好,他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嘛。
华玉盏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看起来已经从一身三魂的艰难状态里缓过气来了。如果无视掉他那好像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曲小路基本还是可以判定他已经无碍了。
可问题就是他的表情——没错,吞了苍蝇!
华玉盏眉头紧紧的拧着,问:“你把他留在里面了?”
——这种魂魄里混入了什么异物的感觉,想也知道混入的是什么。只要这么一想,华玉盏就一阵恶心,哪里还有解决了一个碍事者的舒畅感。
曲小路这才知道问题所在,于是就笑,“你还真敏感,都已经散成了碎片,没几天就会被你的魂魄消化吸收了,全当进个大补。”
——补个蛋!有拿苍蝇进补的吗?
华玉盏沉着脸,“把他给我弄出去!”
“诶,那可不行啊,你要收回尾骨的关键就在这里呢!其实也得亏你这块骨头成了精,要不然还真收不回来。可既然成了精它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性,说是收回,其实就跟大妖吃小妖来增长自己的功力一样,要连魂魄一起吞噬了,把他变成你的一部分才能完全收回这块骨头。——何况,都碎成渣渣了,还怎么找出来啊?”
华玉盏只恨这丫没有早说清楚,现在才告诉他这些——如果知道还要吞噬掉古珧的魂魄,也许他一开始根本不会考虑。事情到了这一步,无非是感情和理智的对抗,务实一点来说,他也只能继续。
“可是他是只魅,吞掉他不会有什么后患吗?”
“不会,魂魄我都已经打碎了,他不会再有自己的意志了。”
曲小路有一种让人信任的力量,华玉盏基本上还是相信他说的话。但是为什么……是事情解决的太顺利的缘故吗,他好像有些无法相信那个古珧就这样从此消失了。尽管这的确是他的希望。
尽管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既然已经是吃下去的苍蝇,吐又吐不出来,除了消化掉还能怎么办。
曲小路瞅着他不再说话也就知道他勉强算是想开了,起身拍拍衣服,伸手去扶他,“走吧,你得回去好好休息,吸收掉他的魂魄也才只是第一步,等你们融合利索了,还得找时间让骨头归位,这可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儿。现在摄魂阵没了阵眼还不知道情况会怎么发展,桑正信也不会坐视不管,恐怕接下来不会轻松啊。”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天台的门口,打开门就看到学生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暂时失去了意识。
曲小路看他一眼,意思问他怎么办。
华玉盏回他一眼——干嘛要问他?
——这不问他问谁?这不是他的学校,他不是老师嘛?
华玉盏冷眼扫过,他那点教师的道德刚刚保了学生的命把自己害成那样就已经用光了,现在既然学生都没有生命危险,他哪里还会去管。
放着,等他们醒了,自己会走。
“桑宁呢?你从她那儿拿来的尾骨?”
“是啊,她还在古珧的别墅,我没告诉她我们对付古珧的事,她可能需要收拾一下,等着古珧道个别才走吧。我想古珧反正也不会回去找她算偷骨头的账了,也就没催她。”曲小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回桑宁可要白等了。
华玉盏微微蹙一下眉,“不行,我们现在去接她——万一桑正信发现古珧被灭掉的事,我怕桑宁也脱不了干系。”
曲小路一想倒也是,不过他也没急,“桑正信不会那么快发现的,就算发现摄魂阵出了问题,他也需要时间来找到问题出在哪里,哪有那么快想到古珧被我们解决了。我们现在过去接桑宁就是了。”
两人下楼,也不管华玉盏的车被砸得坑坑洼洼,就迅速开车往教职工宿舍区。
曲小路说的也都没错,可华玉盏心里莫名的悬着,上不去,下不来,一时见不到桑宁,就一时不能平复。
索性现在校园里一团混乱根本没有人会去管,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全速到达古珧的别墅。推开门,却看到桑宁倒在客厅的地上,心里莫名已经凉了半截。
“桑宁!”
他两步跨过去把桑宁抱起来,她的心脏在缓慢跳动着,异于常人的缓慢和微弱。双目紧闭着,连一丝意识也无。
曲小路也慌忙俯□来,只一看她就惊道:“她的魂魄不在了!怎么回事,是桑正信做的吗?可是他不可能会这么快就知道,我们解决完古珧立刻就赶过来了呀——”
——没错,也许他不知道。
华玉盏的双眼已经沉沉的冷下来——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桑正信的动作与他们对付古珧无关,他终于对桑宁下手了。
……………………………………………………
那个怨灵一直跟着他。
从小,桑桓就知道他的双生姐姐跟在他身边,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听得到,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也知道,她恨他,因为他活着,而她却死了。
身为桑家的孩子,他从小就知道桑园的存在,知道什么是阴女。
所有人都告诉他,阴女是不好的东西,是会带来灾祸的。那是灌输在桑家一代又一代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一个告诫,一个不能忽视的警示。
只是那时还没有人告诉他阴女会被怎么样,直到他自己在宗族的记事书卷上发现了一些残酷的真相——于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姐姐是阴女,也知道了她是怎么死的。
是啊,自己的生辰,不就是那个被家族避讳的日子吗。
他的双生姐姐,那个时时刻刻用怨恨的目光盯着他,缠着他,无论吃饭还是睡觉——前些年她似乎还是个婴儿的模样,爬在他肩上,抱在他腿上,仿佛只要他一个不留神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后来随着他的成长,她似乎也渐渐长大了些,只是长的比他慢许多。
她开始会走了,会跑了,却依然绝不会远离他,时时用那阴沉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看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他每天都被包围在怨恨里,姐姐死沉沉的气息像是把他和外界隔绝着,他的身体每天都是冷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温暖。
家里人都只觉得他是个怪孩子,早熟的,面无表情的,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每天都在怕,怕姐姐,也怕家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是凶手,却还若无其事的生活,没有一个人提起那个,或者那许多死去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明明也都是桑家的骨血,只因为生在那个特殊的日子。
他知道,只因为他是男孩他们才留他一命,可是却对他的生辰讳莫如深,连看的眼光后面都藏着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否则,为什么不让他和他们住在一起,却让他住在桑园里。
他谁也不能相信,连姐姐的事也不能说,那只会把他变成这个家里的怪物。
他一个人,拼命的看书,看遍了桑家收藏的玄书,又开始四处搜集研究,拜了两个天师做师傅,只十二岁时就已被两位师傅誉为鬼才,懂的越来越多。
——姐姐一出生就被溺死,冤魂不散。他和她一母双生是世上最为接近的人,婴儿时最容易被附着,甚至就像身上长的一个寄生瘤子,到死也驱之不去。
到死,他都得被包围在这种阴冷的怨恨里。
到死。
可是,他又能活多久?
桑家的人都短命,除了被命中选定的桑园看守人,其他人俱是早夭早亡,他们的寿命都会折给看园人,连嫁进来的媳妇,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几个能逃得掉。
那么他呢?他又能活多久?会不会就快死了?
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那时的他很怕,因为他知道死亡不是结束。他若死了,还有一个一直恨着他盯着他的姐姐在等他。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死后的世界,所以那一年,他闯入了桑园的地下。
——那也许就是他走上了另一条路的开始。
后来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妖天师是个从不回头,从不看过去也从不看身后的人。但如果真的要回想,也许从那一天,他从桑园的地下回来的时候,那个叫做桑桓的孩子就已经片片崩溃零落了。
他不想成为看园人,也不能死。
他要活着。
他开始意识到,既然他已经被附身,那也是可以反过来利用的——桑家阴女那来自桑园冤孽的庞大阴气既然能把他逼上绝路,也就能让他绝地逢生。
桑桓杀了自己的两位师傅和他们的家人,炼了他们的魂,用那些怨恨的血作为引子,把姐姐的冤魂跟自己阴阳错身彻底融为一体,从此走上了妖天师的路。
他不恨也不讨厌他们,只是因为需要,所以就杀了。只是这样而已。
再没有想过儿时他们给他的那些连家人也没有给的关怀和温暖。
他不知道什么叫温暖。
不知道。
桑正信看着摆在自己桌子上的一面小铜镜,是用来跟摄魂阵里那一面连接在一起,随时追踪整个祭坛。
看着,不屑轻笑,把小铜镜反扣了过来。
——古珧被解决了吗?
倒是比他意料的要快,但有什么关系,他暂时已经收集了够用的魂魄,这个阵之后变成什么样子也没关系。只要他再次堕魔变回妖天师,需要的魂魄随时再开新祭坛就是了。
至于古珧,虽然有点可惜,但他也总是自作主张难以控制,损失了,也就损失了吧。
桑正信陷进皮椅里轻轻旋转着,前生的堕魔,他用了姐姐冤魂的力量。
妖天师的寿命比人类长得多,但用尽各种妖术也不过撑了三百多年。他在最后将姐姐的力量用尽,给自己安排了转生——转生是个未知的变量,连他也没有料到,转生之后姐姐虽然似乎还有一丝嵌进他魂魄里的残魂,却已经不再拥有任何力量了。
不过命运似乎还是很厚待他这个恶人的,竟然将桑宁这个转世阴女送到了他面前。
这一次,就用桑宁的魂魄,让他再一次成为妖天师。
☆、第九五章
——父亲最小的叔叔出生时是一对龙凤胎;却正赶上阴年阴月阴时——当时;曾祖心狠,就把女婴溺死了;剩下一个男婴。因着桑家本就子嗣不旺;又是男孩;就如常的抚养;只当不曾有过另一个女婴。
谁知女婴怨气未散;纠缠在双生弟弟身上;终是将他引入歧途;成了个祸国殃民的恶徒。还一度混入朝纲,惹得朝中动荡,一方生灵涂炭,险些害得桑家灭门。
千年前,桑宴对月见说的那些话,似乎在脑中越来越清晰了。
桑宁背靠着展架,抱着膝盖缩在地上,那个有着数不清的复眼的婴儿就坐在她面前的地面上看着她,漆黑的,有着纯黑的珍珠似的光泽的眼睛,每一个都倒影着她的影子。
她曾经很害怕这个婴儿,仿佛这里满厅的邪气都是从这个镜子里爬出来的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但这样面对面坐了太久,在知道了她的来历之后,桑宁才发觉这双漆黑的眼睛后面根本是一个空壳子。
这只是它的一缕残魂在桑正信内心里表现出的具象而已。根本没有感情,不会思考,连活动都只是遵循着本能。
像现在这样坐在桑宁面前一直盯着她,大约也只是因为感觉到同为阴女的气息所以本能的想要靠近而已。
——想要靠近,这才是让桑宁觉得最可怕的。
这样被一个阴女婴灵的残魂虎视眈眈的盯着,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扑上来,本能的吃掉她,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当然这只是桑宁的感觉,她并不知道这个婴儿有没有能力这么做。
桑宁跟这个婴儿四目相对已经很久了,在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也根本不知道从被关进来之后过了多久。
她的魂魄被桑正信锁在自己的内心所构筑的这个展厅祭坛里,落地玻璃门窗外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黑,展厅里也依旧亮着苍白无力的灯光,大量的魂魄或是有人形或是混沌一团,都只是木讷的飘荡在展厅空旷的上空。尽管以桑宁的身高站起来并不足以碰到它们,却依然觉得太压抑而情愿坐在地上不起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跟一个复眼婴灵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桑宁几乎都要怨恨起把她们两个单独留在这里的桑正信了——怨恨重点大大滴有错!
婴儿就那样盯着桑宁,似乎因为桑宁盯着它所以它也盯着她,只是盯久了她就开始向桑宁的方向爬,桑宁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它,它却加快了速度继续爬过来,手已经快要够到桑宁的腿,似乎想要重新爬回她腿上。
桑宁终于忍不了,忍着碰触时那种寒毛直起的感觉慌忙挥开,复眼婴儿这才不再前进,坐在原地继续盯着她,盯着她,盯着她——
桑宁只想哀嚎,发疯——她知道一会儿它还会凑过来,好像她从没有挥开它,好像它只是要跟她当一对小伙伴——她一点也不想跟它当小伙伴!她甚至一点也不想碰触它!
每一次碰到那只冰凉黏腻的小手,大量的画面就会涌入她的脑中——那些透过婴灵的眼睛所看到的,跟如今的桑正信格格不入的那个少年的恐惧。
堕魔之后的人生似乎因为婴灵被他融合吞噬而无法再以第三者的目光看到了,但之前的那十五年里的点滴细节在每一次碰触时就大量涌来,
一开始她还本着探究的心想要看一看,但是到了后来,那些太过庞大的咨询让她的奔腾256根本来不及处理只能被动接受大量囤积。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膨胀着,脑子仿佛变成了灌肠,还随时有爆裂肠衣的危机。
所以她绝对不要继续看下去了,不止为了她不停卡壳当机的脑袋,还有——看得越多,就越忍不住把那个万恶的桑大叔和在恐惧中成长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一想到那个被自己的双生姐姐的恶灵纠缠,面临家人异样的眼光,最终被自己的恐惧逼着走上歧路的少年,桑宁就有些恨不起来。
——那是不可以的!坏人就是坏人,桑正信做的那些事伤害了多少人,那些并不是因为他的悲惨童年就可以被原谅的——
理智上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个少年的点点滴滴不停的在她眼前晃,连那一年进入桑园地下时他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距离他十五岁杀师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