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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的凌乱脚步声传来,长廊上面色凝重的太子妃疾步赶来,见人群堵在门口,陆万氏在丫鬟怀里哭天抹地,厉声咒骂不休。
太子妃心里一颤,听说出了事,她只派了嬷嬷前来查探,直到宫人传话,出事的可能是陆宜安,她才坐不住了,想到弟弟可能出事了,太子妃的心跳快速起来。
见是太子妃,有些人目光闪了闪,今天这宴是太子妃设的,地也是皇家的地,涉事的还是她胞弟,委实让人好奇她知道多少?
太子妃发现人群中有几双眼的目光带着深意,她脚步滞了滞,问挡在门口的萧璟,“璟堂兄,里面怎么一回事情?”
陆万氏见着了女儿,如同迷途的人找到出路,推开丫鬟扑到女儿身上,“流血了,里面出事了,你弟弟,你弟弟在里面!”
太子妃脸色剧变, “宜安怎么会在里面?”
陆万氏顿时僵住了,儿子鬼迷心窍,认准了姜瑶光,好说歹劝都不行,连家法都上了好几次,最近才答应放弃,却提了一个要求要亲自问一问,听见她亲口拒绝才肯死心。是以她把陆宜安也来了避暑山庄,可姜家把女儿看的严,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好不容易才等到太子妃邀人听戏,戏楼空间有限,至多带上两个下人,还是在女儿的地盘上。她便顺了女儿的令牌给儿子。
思及此,陆万氏悔不当初,若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没脸活下去了,心急如焚道,“你快让人开门,再晚,再晚就来不及了!”
太子妃被陆万氏扯到萧璟跟前,险些一头撞上去,太子妃稳住身形,袖里的手的悄悄握紧了,“这里怕是有什么误会?我听说里面有血迹,璟堂兄不妨先让人进去看看,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萧璟居高临下的盯着太子妃,眸中冷意转瞬即逝。
太子妃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这位战功赫赫的堂哥,但见他漆黑的双眼深如古井望不到底,莫名的徒然一抖忍不住侧脸避开。
“人已没救了,一切请陛下定夺。”
陆万氏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她瞪大了双眼,剧烈的喘息着,如同一只破旧的老风箱,脸上的惊悚和恐惧浓烈让人不忍。
太子妃一寸一寸的扭过头,嗓子眼干涩的如同吞了一把沙,不可思议的看着萧璟,“你在说什么?”
“盖着布连只脚都没露出来,怎么就认定了是陆公子?”萧璟的目光锐利如梭,逼得太子妃心头大震。
明明是摩肩擦踵人挨人的场面,此时却鸦雀无声,唯有陆万氏粗重的喘息声。
太子妃的瞳孔为之一缩,双手瞬间握紧了,她竭力让自己的神情自然,“我何时说过那是宜安,不管是谁,都是人命不是吗?我母亲胆子小,见不得血,是被吓得胡言乱语了。”语毕,转身吩咐人把陆万氏带下去安抚。
之前三魂六魄恍若被抽离的陆万氏猛然间推开扶着她的宫人,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恶狠狠的冲向萧璟,“杀了你,杀——”
萧璟出手如电,擒住她的手腕,重重一捏,玉簪落地应声而裂。萧璟一把推开她,脸色阴沉,“陆夫人倒是能肯定里面躺着的是陆公子了。”
“你还我儿子命来,我杀了你……” 状若癫狂的陆万氏歇斯底里的咆哮。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不少人连里面是什么情况都没看清,只有少数几个眼尖的看见了血又看见了躺在血泊的人,情况正如萧璟所说,一块绸缎从头蒙到脚,陆万氏怎么就认定了那是她儿子呢!
只邀请女眷的皇家戏楼的净房里出现了一个男子!这男子还是太子妃的弟弟。呵呵,诸人的表情不由的微妙起来。
芒刺在背的太子妃脸色立时僵硬起来,不由分说的让人把陆万氏强行带下去。一时半会儿却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这时候,皇帝终于到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太子,武成王和泰平长公主,此外,敬国公和姜进赫然在列。
宫人禀报时,君臣正在议事,来报信的侍卫说了事涉姜陆两家,皇帝便把姜进和敬国公带上了。
无关人员都被请走,不管她们多么不愿意,太子妃留下了,淑阳郡主也留下了。
离开的人再一看前来的敬国公和姜进,还有什么不明白,那倒霉的闺秀就是姜家那姑娘了,极标致的一小姑娘,怪不得了!
姜瑶光的暴露无可避免,萧璟自然希望最好她一点腌臜事都不沾染。然而姜瑶光的离席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眼下众人混乱着猜不出是谁,冷静下来之后略一对话就能猜出来。况且难保陆家或是其他人把瑶光的名字透出去。
既然很难遮掩过去,不如大大方方揭出来,没了神秘感,再由皇帝金口玉言下了定论,闲言碎语能降到最少。
淑阳郡主晃了晃身子,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长生?”
萧璟放缓了声音道,“长生受了惊吓晕过去了,人没事。”
淑阳郡主心头石头落地,不由得抚了抚胸口。萧璟如此镇定自若,想来瑶光是无碍的,可没得到他亲口确认,到底难以安心。她又望了望紧闭的门。
“长生在内室!”萧璟让到一边,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三下,手刚放下,门就从里面打开。率先撞入眼帘的就是躺在血泊的那个人。淑阳郡主强忍着不适,冲入内室。
太子妃的目光凝在那具毫无起伏的尸体,不由自主的咬住了唇,她抬起了犹如千斤重的双脚,慢慢的,一步又一步的挪上前。
大宫女担心的看着她,“太子妃”
充耳不闻的太子妃缓缓的蹲下身,发颤的双手捏着绸缎的一脚,宫人想要替她掀起来,“我来!”
绸缎做的桌布一点一点被掀起,露出一张年轻的稚嫩的脸庞,双眼凸出,死不瞑目,太子妃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她视线再次清晰时,自己已经坐在地上。她死死的咬着牙,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皇帝被眼前的情形骇的倒退了一步,颤颤巍巍的站稳了,明明来人已经和他说过,还是忍不住询问,“这,这是怎么了?”
老来丧孙的敬国公摇摇晃晃的跑进屋,低头望着英年早逝的嫡孙,瞬间老泪纵横,“宜安!宜安!”
萧杞望一眼面无表情的萧璟,再望一眼陆宜安的尸首,以及不远处的几个小厮,眉心紧皱。来人道,陆宜安对姜瑶光意图不轨,被萧璟发现,萧璟震怒之下下了重手。
是下了重手,而非失手!
陆宜安死了,小厮也死了,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得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萧璟才会怒下杀手!
萧璟道,“陆宜安意欲坏了长生名节逼娶,臣激愤之下捡了金钗……等臣反应过来时,这些人都已经没了声息。”
话音未落,姜进一撩衣摆跪在皇帝跟前,“阿璟伤人皆为臣女,一切罪责皆应由臣承担,请陛下降罪!”
皇帝下意识伸手要拦他,姜进精明能干,把禁军打理的井井有条,又是他表妹夫,皇帝是十分看重他的。况人家明明是受害者嘛!
武成王突然接过话茬,“阿璟心悦长生丫头多年,老臣私下都向姜家求过好几回亲了,只长生到底年幼,姜家舍不得。”说着猛地冷下声音,“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孩儿受辱而无动于衷。尤其是此等下作的事,陛下不妨下令彻查,今日太子妃邀请女眷看戏,他陆宜安是怎么带着小厮混进来的,还到了这儿!”
萧璟还在落井下石,把先前陆万氏的反常说了。
萧杞的心徒然一跳,分神留意太子妃。太子妃瘫坐在陆宜安的尸首前,魂不守舍,仿若未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一边是妻族另一边是叔王和姜氏!
敬国公张口欲辩解。
泰平长公主冷笑一声,“秃子头上的虱子,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她轻蔑的瞥一眼陆宜安,“陆家六少爷的名声本宫倒是略有耳闻,吃喝玩乐,斗鸡遛狗,一等一的善财童子。明着求娶,姜家岂能下嫁女儿,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娶,那就耍阴谋诡计吧,在这戏楼里,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萧杞的脸色微变,惊疑不定的望着泰平长公主,她在离间东宫和武成王府、镇国公府的关系。皇后还没诞下皇子,姑姑就要动手了吗?
偏偏她用的是阳谋,以她对陆宜安和陆万氏的了解,这两人是真的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如今他连话都不便为他们说,就怕查出来被打脸。只盼着太子妃不要牵扯其中。
泰平长公主轻描淡写的扫他一眼,萧杞在暗中查俞斯时的把柄,皇后怀的十有八九是个儿子,他是时候让位了。
武成王和泰平长公主无疑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两人异口同声,皇帝信了十成十。
再看,皇帝就觉死去的陆宜安不可怜了。他自身是个好美人的额,但是从来都会你情我愿,女儿家花朵似的,怎么能用强呢。脑海里回忆起姜瑶光的模样,这外甥女是个美人胚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人家好生追求啊!使下三滥的手段做什么,怜香惜玉的皇帝越想越是生气。
思维发散的皇帝猛地又想起一茬,慢了半拍的惊讶起来,“原来阿璟欢喜的女孩是瑶光!”他记得去年初萧璟载誉而归,自己想赐他一名门贵女,被他拒绝的事。
阿璟喜欢小姑娘这么多年了,亲眼瞧见有人要欺负,不气疯了才怪!虽然下手也太狠了些。
第131章 一百三一
在泰平长公主的提醒下,皇帝派人去调查陆宜安是怎么混进戏楼。两家都是皇亲国戚还是重臣,又牵涉到人命,不能只听一片之词。况太子夫妇和敬国公在场,总要给个交代。
在皇帝心里,萧璟是他侄子,还是很有出息的侄子。姜瑶光是他外甥女,二人背后一个是武成王另一个是琅琊大长公主,嫡亲的王叔和皇姑。
陆宜安是太子妃的胞弟,亲家小儿子。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皇帝是这么想的,便是萧璟杀了人只要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陆宜安意图不轨在先,他略施薄惩再安抚敬国公府,这事便能结了。
陆宜安行为不检在先,丧命又能怪谁呢!
姜家和太子,都得安抚下,免得生了嫌隙。想着想着,皇帝就忍不住暗骂陆宜安。
等人的空档,皇帝想起了另一个当事人,遂问,“瑶光呢?”看陆宜安的尸首情况,显然他没有得手,屋子里也没有奇怪的痕迹。
萧璟道,“长生见了血晕过去,眼下在内室。”
与此同时,内室传来响动,眼眶发红的淑阳郡主从内室走出。
姜进心里一突,淑阳郡主冲他微微颔首。“陛下恕罪,陛下亲至,便是她晕着,也该叫醒她见驾。可女儿家遇上这种事……臣妹实在于心不忍。事情经过,这两个丫鬟都是知道。”她与萧璟商量好了,瑶光现在不能醒,就怕这丫头犯倔。
皇帝连忙摆了摆手,“不必叫她出来,可怜见的。”小姑娘遇上这种事本就是难以启齿,再在众目睽睽之中被问话,的确强人所难了,“让丫鬟说说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青禾和青梅磕过头之后,青禾便道,“我们姑娘来更衣,正要走,陆公子带着人从外面闯了进来,还让手下堵了门。姑娘厉声呵斥他,他却说,让姑娘尽管喧哗,人来了他就说他是和姑娘约好了在这儿私会,到时候看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会娶她,日后也只能嫁给他了。姑娘顾忌名声,不敢喊人,只能试图与他讲理,可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靠近,姑娘都要被他逼得跳楼了。幸而萧世子及时赶来,否则,否则我家姑娘真只能以死明志了。”
淑阳郡主提起裙摆就跪下,悲声道,“陛下为臣妹做主,若不是阿璟及时赶来,后果不堪设想!他敬国公府好大的威风,明娶不成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背地里不知还做了多少腌臜事。作为皇亲当以身作则,可他们呢,道德沦丧,目无王法。若不严惩,怕是从此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要有样学样,长此以往,风气败坏,国无宁日。”
敬国公捂住胸口,“少年慕艾,宜安确实有错,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萧世子滥用私刑,又是何道理?”蓦地声音下沉,“宜安已经为自己的行为给付出了性命,这样的代价还不够吗?郡主还要如何,是要将他鞭尸暴日还是挫骨扬灰?”
皇帝眼皮跳了跳,见二人怒目而视,当真是不知所措。
萧璟可以重伤陆宜安,然他当场诛杀陆宜安,这一点确实是萧璟理亏,除了陆宜安就连几个小厮都没留下活口。萧璟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一来让自己处于被动,既然他依旧这么做了,显然有他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十有八九与瑶光有关,可淑阳郡主的神色又告诉她女儿没吃亏,到底为何,姜进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但是不妨碍他出声维护,人为了他的女儿卷入漩涡之中,他岂能袖手旁观。
姜进道,“阿璟多番向我提亲,可求娶求娶总是要求一求,我没答应,是想为难他,然两家心知肚明。试问敬国公府,若是有人觊觎你夫人,用下流手段威逼胁迫,你会不会想杀了他。现下觉得孙儿死得冤枉,当初在做什么,若是严加管教,何以纵得它为非作歹,目无法纪。”杀人是事实,那么只能让杀人的理由尽可能的名正言顺。
敬国公被气得险些跳起来,怒急攻心之下忽觉心口发紧,不由拽紧衣领,呃呃的粗喘了两声之后,突然眼皮一翻,软了下去。
“祖父!”一直呆若木鸡的太子妃尖叫一声,飞身扑过去趴在敬国公身上,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祖父,你怎么了?”
皇帝吃了一惊,赶紧道,“御医。”
萧杞也立刻上前照顾敬国公。
御医很快就赶到了,早前就派人去传的,毕竟出了人命。只是比皇帝的脚程略慢些,正好赶上敬国公这一茬。
半响,御医道,“敬国公大悲大怒这才晕撅了过去,老公爷年纪大了,须好生修养,情绪不可剧烈波动。”
太子妃悲悲切切的哭起来,对皇帝重重一叩首,“父皇,宜安有错,可他已经身死,姜都统和郡主若是觉得他的死还不够平息心中怒气,可以冲着儿媳来,是儿媳这个做姐姐的失职,没有教导好弟弟。只求姜都统和郡主不要再逼迫我祖父,我祖父年事已高,又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再经不住丁点刺激了!”
皇帝心有戚戚,叹了一口气,“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你送你祖父回去休养,需要什么只管和御医说。”
太子妃连忙谢恩。
武成王和姜进对视一眼,皆没有再出声,咄咄逼人,皇帝也要不喜,反正已经把萧璟摘出来。
见事情告一段落,皇帝受不了这屋里血腥气,道,“换一房间。”
一行人分作两拨,太子妃带着敬国公告退,其余人换道另一宽敞的房间内。
离了那地,觉得空气都清新起来的皇帝坐下喝了杯茶定定神,刚放下茶杯。
去调查的大太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娥太监。
随着这些人的叙述,太子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脸色越发难看。
陆宜安是凭着太子妃的令牌进楼的,还警告她们不许声张,否则宫规处置。两个本该守在净房外的宫女也是陆宜安调走的,其中两个小太监哆哆嗦嗦承认他们奉命制造动静,引人来净房。
陆宜安身上的令牌也被搜出来,手掌大的令牌上雕刻着一栩栩如生的凤凰,这一块令牌意义非凡代表的是太子妃亲临,与亲近之人作为出入凭证的令牌完全不同。这样一块令牌实在不该出现在陆宜安身上。
“陆宜安的令牌是从哪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