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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了一半,太皇太后又经不住叹气,她虽不再说了,洛敏多半也能猜到她在感叹什么,伤感什么。
康熙四年时,她的未来祖姥爷满珠习礼亲王去世了,那时候玄烨刚大婚,喜庆一阵后,太皇太后又独自哀伤了一些时日,除了前朝大臣,后宫里头知道的人并不多,荣惠却从太皇太后那儿得知了一些,并告诉了洛敏,虽多少知道史书对敏公主的记载,但她不知敏公主迟迟不嫁是何原因,如此一来,她便明白了太皇太后和蒙古那边为何在近三年间没有提及她的婚事。
然而,三年悄然而逝,眼下到了康熙七年,皇帝亲政,朝廷政局动荡,她却不愿去想太皇太后是否有意在近期内让她与那位蒙古亲王的长孙完婚。
数年过去,当年那张稚嫩腼腆的脸庞早已模糊不清,或许人家也早忘了自己,或许他也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只是长辈们一早做了决定,他们只能为了江山社稷,牺牲自己,一代一代,永无止境。
第40章 第四十章
匆匆数月过去,一转眼又到了康熙七年岁末,早一个月前,紫禁城里各处宫门便已开始张贴大红沥金的“福”字,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年三十这一日,玄烨天未大亮便已起床盥洗,换上崭新的吉服,进行了整整一天的瞻拜礼,又是祭拜天地,又是接见臣工,又给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请安……忙活了一天,终于到了夜间,所有人聚集到了乾清宫左侧的昭仁殿东小屋吃饺子,歌舞升平,其乐融融,温暖如春。
宴席间,人们的注意力不再只有皇帝一人,也常把话题引到两位刚得圣宠的小主身上。
“近年来得皇天庇佑,咱这宫里真是喜事连连,皇上去年才得皇子,今年又添了一公主,可谓是好事成双啊!”靠御座右侧的妃嫔席间,惠贵人那张颇有福相的脸上堆满笑意,顾及左右,又时不时看向御座上的玄烨。
众人接准势头,纷纷凑趣,道:“是呀,皇上儿女成双,大清有后,那是上苍庇佑我大清注定要千秋万代啊!”
“是呀是呀,今儿个好日子,荣贵人怎不带着大阿哥出来遛遛?”说话的是跟在佟佳贵人身边的常在董氏,员外郎董达齐之女,去年秋天入的宫,平日里一个人不怎么说话,大日子倒是挺爱凑热闹。
董常在才把话说完,脸上带着笑意,身旁的佟佳贵人便瞪了她一眼,宫里谁不知道,凡妃嫔生下的孩子,无论位分,无论男女,皆要抱走了在别处带大,由保姆、乳娘悉心照料,平日难见亲子一面。这会儿大阿哥还在乾西五所里安睡,荣贵人又岂能带着来这屋里团聚吃饺子?
董氏一句话把好好的气氛给搅僵了,众人悄悄瞥向坐在席间含笑低头的荣贵人,她倒是大方,不怒不嗔,更是让董氏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坐在皇帝边上的皇后缓缓开口打破了僵局:“本宫昨儿去瞧了大阿哥,吃得好,睡得香,一双小眼儿骨碌碌转得可灵活了。”
皇后一提及大阿哥,荣贵人脸上立马浮现光彩,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孩子过得好,做母亲的也就宽慰了。
“大阿哥近日正在学步,待走得稳当些,荣贵人也可去瞅瞅。”前头屋子里飘满了女子的细柔之声,这会儿来了一句略显沙哑的浑厚之音,众人便将视线转移到了男主人身上。
荣贵人难掩激动道:“嫔妾谢皇上!”
大阿哥出生至今,荣贵人这个做生母的,在分娩当日见过一面后,便眼瞧着大阿哥被抱去了乾西五所抚养,只有太皇太后想念曾孙时,才会叫人抱去慈宁宫暂养一段日子,荣贵人也就给太皇太后请安时才得见大阿哥一面。
天家的子嗣在平民百姓看来似乎是享尽荣华富贵,殊不知也因如此,他们的命运被早做了安排,多了什么,便也少了什么,除却衣食无忧,或许还不及老百姓活得快乐自在。
一个个,皆是如此。
前不久,皇帝又新添了一位公主,养在了慈宁宫寝殿侧的西次间里。紫禁城连年添喜,太皇太后喜不自禁,除了安排保姆、奶娘,也时常叫苏麻喇姑前去照料。
大公主的生母本是皇后宫中的侍女冬儿,见乖巧便拨去了乾清宫使唤,不想不久便受了恩宠得孕,生了大公主,升了庶妃,位分虽不高,但好歹成了小主,再不用做那些杂役,如今和惠贵人她们一块儿住在承乾宫,冬儿与春妞儿一样平步青云,后宫里头的人无不艳羡,只是不比生了皇子的春妞儿更为人在意。
而那几个早早入宫的贵人,包括皇后,这几年来却是一无所出,不免叫后宫里的老人家们有些挂怀。
家宴后,众人退散,洛敏也让云秋搀扶着准备回寝宫,她没让人准备肩舆,只是徒步走在夹道上,往寝宫而去。人影散了,眼前才彻底清静,若不是看在玄烨的面子上,想必她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开个小家宴,也不至于乱了耳根子,乱了心绪。
她心知冬儿是皇后拨去乾清宫的宫女,她让玄烨去坤宁宫“报恩”,不想到头来有喜的却是冬儿,玄烨耍了什么心思她不会不知道,他这是变了法子来抒发不满啊!
“公主,请留步!”才离乾清宫不远,便叫身后的小梁子喊住,洛敏顿步,回身,小梁子已来到她跟前,“公主,这是皇上让奴才交给您的。”小梁子伸手递上前,云秋接过,交到了洛敏手中。
“有劳了。”
“奴才告退。”
待人走开,她才缓缓展开那张卷起的小纸条,匆匆瞅了一眼,又快速揉成一团攥紧在手心里,眼角不禁意间浮上温暖之色,歇了歇气又朝云秋说道:“走吧。”
云秋老老实实跟着洛敏走,也不管那纸头上写了什么。
回到住处,她先去荣惠寝宫坐了一会儿,娘俩儿说了几句贴心话,守了岁,便又离去了。待人都歇下,宫中寂静无常,洛敏方叫云秋帮着换了衣装,准备出去。
临走前,她对云秋叮嘱道:“你在宫里守着,我出去一下,即刻回来。”
“嗯,主子,这天儿还没开春,夜里寒气更重,要不奴才再给您加件大氅?”
洛敏摇了摇头,道:“虽说这会子宫中宵禁,可宫女披着大氅总归太过显眼,你给我穿得够多了,别担心。”
“是。”云秋垂下头,不再说话,洛敏极是欣慰地看了云秋一眼,心知她关心自己,也知她心里在担忧什么,长久以来,自己做了什么,云秋只是安守本分,从不在旁多嘴,也极力替她保守秘密,尽一个奴才的本分和忠心。
在这宫里头,能留个可心的人在身边确属难得,也没让她瞧见那些为了争相邀功而吃里扒外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当年无意要了云秋来近身侍候,也算是给自己积了福。
离了寝宫,寒风吹得紧,洛敏忍不住抱紧身躯瑟缩了一下,但想着约定的时辰近在眼前,也就不管不顾,顶着寒风向前而去。
路过养心殿,耳畔响彻着紫禁城外的连连爆竹声,一路朝北,匆匆走在西六宫与坤宁宫的夹道上,进了宫后苑,绕到了万春亭,远远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太监宫装的男子身影直挺挺地站立在亭内,正从上而下看来。
洛敏的心“咯噔”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亭内,尚未开口说话,却叫他一把紧紧搂住,“你怎才来?”
“陪皇额娘多说了会儿话,讲不定时辰,来的路上我又得避开了人才好到这儿,所以便迟了些。”
“你叫我好等,定要罚上一罚!”玄烨在她头顶狡黠一笑,随即放开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脸颊,低下头,贴上她冻得发紫的唇瓣,用力吸允。
这一刻他等了整整一个月,对他来说真是太久太久了。腊月里宫中忙得不可开交,这到了年下,自初一起便准备起了过年,从他开笔写“福”字,到接见臣工的祝贺,再到腊八,过年的气氛越发浓烈,各种祭祀仪式及家宴晚宴纷至沓来,直至今夜的家宴,他俩才得空相见,只是隔着众人,不得互诉衷肠,唯有抽出这仅有的一个时辰,才能悄悄在人迹稀疏的花园子里见上一面。
玄烨憋了太久,相思之情与日俱增,他紧紧搂着她,用力吻着她,不愿松手。
洛敏闻着他的气息,同样释放这一份积存数日的浓郁的相思情!
良久,两人终于分开,洛敏低头喘息着,玄烨一边低喘,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的面容泛着沉醉的红晕,迟迟不肯褪去,水汪汪的双眸含着柔情、留着倦意,双唇微微颤动着,无法掩饰内心的欢乐,还有眉目间那出人意外的几分妩媚,都令他情难自控,恨不得搂着她、吻着她,直到海枯石烂。
可是,他如今不能,他们只能私会一个时辰,到了丑时,他又要穿起吉服,忙上一整天。
两人一时沉默住,除了远在城外似有若无的鞭炮声,便是彼此的呼吸声。
“阿嚏!”蓦然,洛敏掩嘴打了个喷嚏,玄烨心下一紧,立即捉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心疼道:“我不该约你在这儿相见,瞧你,冻成这样,可不要着了风寒,我送你回去!”
洛敏拽住他,道:“好不容易与你瞧上一眼,才不到半个时辰,别急着赶我走!”
“我哪是赶你,我是心疼你呀!”
洛敏心头一悸,靠上他的肩膀,“有你陪着,我便不会冻着,即便他们在屋里加再多的炭火,也不及你这双手掌来得温暖,再呆一会儿,我便回去。”
她的话听来感动,玄烨也不愿割舍这一份得来不易的温存,便遂了她的意,将她紧紧搂在身旁坐在亭子内,静静共度良宵。
许是恋人的甜蜜氛围感染了天地,风停了,雪化了,若洒上一片甘霖,这满园子的花卉佳木便能在顷刻间傲然盛开,温暖人间。
洛敏靠着他,声音也柔了几分,满脸平静道:“前儿我去慈宁宫瞧了大公主,脸蛋儿粉嫩,很是可喜,如此可人的娃娃,离了额娘总觉着心里发酸,你瞧着能不能和皇玛嬷说说……”
“祖宗规矩,皇家子嗣一旦诞下,便要从生母身边抱离,你想让我去求皇祖母恩准她们娘俩儿住在一块儿,怕是行不通。”不等她说完,玄烨便已猜准了她的心思,她为他的子女如此思前想后,也不知是悲是喜,唯有暗自叹气,若无其事地回答她。
“没有试过又怎知行不通?骨肉分离,你也知个中苦寒。”洛敏依旧不依不饶,一反常态。
玄烨低头沉思,她说得极准,他何尝不是如此过来的,自出生便离了生母,从小没有得到过额娘的爱抚,孤零零地从不知母爱是为何物。
玄烨感同身受,开始动容,“送回生母身边抚养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可以试着与皇后说说,瞧她是否愿意抚养这个孩子。”
“也好,冬儿本就是皇后宫中的人,如此也好有个照应。”洛敏想了想,又道:“眼瞧着你都有了阿哥公主,好是好,可毕竟不是嫡出……”
玄烨忽而起身,脸色不及方才好看,“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她处处为自己着想,有时感动,有时却……觉得心烦!倘若她不是他的皇姐,而是一个平凡的八旗女子,怀着超乎常人的品貌才具,那么,他定会将皇后之位赐予她,让她宠冠后宫,他们的子嗣定也会绵延不绝!
可是,他不能娶同宗姐妹,亦是有了一位皇后,这一切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
洛敏知道自己又惹了他不高兴,可也没有办法,即便她不帮着旁敲侧击,将来太皇太后、皇太后,定也是会帮着忧心的,她只是顺应历史,尽人事罢了。
她记忆里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虽然自那日太皇太后与她谈及蒙古婚事后便没再提及,可她印象中仍没有忘记史书对敏公主的记载,康熙七年的子时已过,如今康熙八年……既然她无法永久陪伴他,不如叫他好好珍惜皇后。
玄烨走在前头,洛敏默默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乾清门,两人在沉默中分道扬镳,玄烨终究是在气她,可就算洛敏心知肚明,也不愿去安慰了,不愿去解释了……
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背身而去,一个朝左,一个朝右,走了几步,他回头,她背身,又走了几步,她回头,他背身,心里空了,便再也没人回头。
回到寝宫,屋里的灯火已全数熄灭,门口每一个人守着,洛敏心思沉重,没想太多便推门走了进去,悄悄喊了一声:“云秋?”
没有人回应,心想云秋许是睡了,便作罢不再唤她,举步朝里走,然而才走一步,耳旁吹过一阵风,眼前一亮,接二连三,顿时屋里照得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洛敏遮了遮眼,皱眉:“云秋,你这是……”
“敏敏回来了?”这声音……洛敏的心“咯噔”一跳,随即垂下手,循声望去,那个满脸笑意,坐在炕榻上的贵妇人不就是……
脚下如灌了千斤重的铅水,身子僵硬,声音颤颤巍巍道:“皇额娘……”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荣惠安然坐在炕榻上,虽然脸上笑着,可洛敏心知这笑是与往日不同的,温柔被质疑取代,不禁心生恐慌,她慌忙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云秋一眼,云秋自她进屋后,便一直垂着脑袋,浑身颤抖着。
那一瞬间,仿佛她的希望落空了,梦想破灭了,多年来的苦心、爱心、痴心……所有的一切只怕都在这一刻到尽头了。
“皇额娘!”她“扑通”一声跪在荣惠跟前,“是敏敏一意孤行,与云秋无关,请皇额娘莫要责罚于她!”
荣惠闭口不言,只是朝身旁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随即打发了宫人出去,只留了她们母女二人。云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忍着酸痛一瘸一拐地绕过她身旁,洛敏回头眼看着她走出内室,刘嬷嬷陪在一旁,心底满满的酸胀之感压得她异常难受,终究是她连累了无辜。
待屋中冷清了,洛敏复又看向坐在炕榻上一动不动的荣惠,“皇额娘,云秋她……”
“放心吧,我只是让她回去歇息了。”此刻,荣惠已是敛起了笑容,她缓缓起身走近洛敏,拉起她,深吸了一口气,歇了歇道:“起来吧,在外头一定是冻坏了吧?”
荣惠没有直接将她斥责,而是一如往常温柔地慰问她的安康,洛敏既感动,又愧疚,更多的便是疑惑,因为她不清楚云秋是否将她和玄烨的事全数供出。
“你向来懂事乖巧,今儿怎如此胡闹?深夜里竟穿着宫女的衣裳出去,还穿得如此单薄,若是着了风寒要如何?”荣惠的话令洛敏一颗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言下之意,想必她并不是因那件事而责罚云秋,而是罚云秋未尽到奴才的本分。
洛敏即刻换了神色,道:“穿宫女的衣裳只是敏敏一时兴起,城外鞭炮响得很,敏敏睡不着,便想自个儿出去遛遛,留了云秋在屋里。”
“唉,你可知你的‘一时兴起’却是叫旁人受了罪?云秋这丫头与你一样倔强,问她也矢口不说你去了哪儿,皇额娘没有法子,只能照宫规行事,今儿个是罚跪,可长此以往,什么都是保不准的。”
荣惠本在洛敏离去后便准备歇下,可今夜一心挂念着洛敏,辗转难眠,才又起身,披了衣裳亲自去她的住处瞧瞧,怎知一进屋,哪有她的身影,只有云秋一人慌慌张张地跪在自己跟前,问什么却一无所获。
她不动声色,静静地候在屋里,过了整整半个时辰。
又荣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