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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鹤年靠在太师椅上,微闭双目,漫不经心地问道:“燕裴二人有何动静?”
范安飞忙道:“裴湛蓝日日伴在太子身边,我们的人目前想接近太子是越来越难。燕铭九近来时常亲临校场,操练燕家军。燕裴二人之间则依旧互不来往。”
范鹤年食指轻扣桌面,沉思半晌,道:“既然老头子熬不了多久,我们也不必再客气。谁与我为敌,便是自寻死路。”
范安飞上前一步:“爹的意思是…”
范鹤年猛地睁开眼,眼中寒芒大现,毫不留情地作了个“杀”的手势。
………
靳廷陪皇上去了温泉行宫疗养,裴湛蓝自要陪同前往,是以这几天都不在府中。我想起丽君上次说想看看布丁,这日起床后收拾停当,便带上布丁起身前往汇丰绸缎铺。
大穆驾车把我送到绸缎铺后,因有事在身,便约好一个时辰后再来接我,我本就不愿让他在外干等,当即一口答应。
进了绸缎铺,丽君正在招呼客人,示意让我稍等。我坐在一旁喝了两杯茶,又逗着布丁玩了一会,她才忙完,顾不得抱布丁,凑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我打量了她一下,揶揄道:“笑得这么鬼祟,难不成是看到老相好了?”
她捶了我一拳,嗔道:“没个正形!跟你说,我刚才看到燕将军了!”
我一愣:“他?来干嘛?”
丽君道:“燕将军当然不会来我们这个小绸缎铺了。我看到他从街上走过,好像是护送谁…哦对,应该是那个新登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四个字宛如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我猛地抓住她,颤声问:“你确定是皇后?”
丽君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喃喃道:“应该是,大家都这么说,还说是去什么灵山寺为皇上祈福…”
我只觉如坠冰窖,周身发冷,急问:“他走了多久?”
丽君想了一下,道:“大概有半个时辰了吧…哎,玉瓷,你去哪?”
我人已在屋外,声音远远传来:“想法替我通知大穆,速往灵山寺!”
我出了绸缎铺后直奔旁边一家客栈,一个伙计正要把客人的马匹牵去后院,我一把从他手中抢过缰绳,骑上便走,客栈伙计大叫着追出来,我随手抛下一锭银子,快马加鞭往城外奔去。
马儿疾驰,我脑中也是一刻未停:“范芷娣去灵山寺祈福,无论是御前侍卫或禁军皆可护送,根本用不着劳动燕铭九。这里面一定有文章。燕铭九也应看得出,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去呢?也许是范芷娣主动要求燕铭九护送,而皇上又刚好不在,毕竟皇后的命令无法推却,燕铭九虽明知有诈也不得不去…范芷娣必定不会让他带上自己的手下,估计是今日一早把他召入宫,随即直接从宫中出发,因此随行的侍卫恐怕皆是范家事先安排好的人。
我理顺了思路,心中逐渐明了,更不敢迟疑,扬手狠抽了马屁股两鞭,马儿长嘶一声,跑得愈发急了。
转眼间出了城门,我顺着官道一路追去,眼见着前面就是灵山了,却仍没碰到车队,心中不免疑惑,范芷娣身怀有孕,队伍必不会走得太快,以我的速度早该追上了,为何还见不到人?我勒住马,按捺住心中的焦躁,细细琢磨:官道人多眼杂,若我是范鹤年,定不会选在官道上动手。我把从城门到灵山寺的地形在脑中过了一遍,心中一亮,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灵山山脚不远处有一大片密林,那里刚好是个岔路口,大道通向灵山,小道则通往密林。我策马跑到岔口,翻身下马,把布丁揣在怀中,使出轻功往小道而去。走了没几步,我果然看到一队人马停在路中,随即放轻脚步,看好车队后侧的一棵大树,纵身跃上,隐在树枝间探望。
一辆宝盖软缎四轮马车静悄悄地停在路中,一众侍卫手扶腰刀站立四周。忽然,一只玉葱般的手挑开车帘,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声音问:“还没出来么?”
一个侍卫长走到左侧的树林前张望了一下,跑到马车前禀道:“回娘娘,还没有动静。”
女子“哼”了一声,放下车帘。
我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当下不再耽误,从树上翻下,潜进了左侧的密林,以那帮侍卫的武功,自是毫无觉察。
在密林中走了不多远,已看到明显打斗的痕迹,树上、灌丛间的血迹清晰可辨,我顺着痕迹追去,看到两具尸首倒在草间,我看了一眼已知并非燕铭九,稍松了一口气。但眼见血迹遍地,又想到范鹤年此次不惜让范芷娣出面引出燕铭九,定存了非除他不可之心,派出的人也必是绝顶高手。燕铭九到底是生是死,心中着实没有把握。
这片密林甚大,我眼见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搞不好还会撞到敌手,到时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当下停下脚步,凝神细听,却只闻林间鸟鸣,毫无打杀之声。我又跃上树梢,以手搭棚四下探望,可惜林中密枝遮荫,又哪里看得出去?
我一筹莫展,心中焦急万分,布丁在我怀中动了一下,我心中一动,把它抱出来,又从怀里摸出燕铭九送我的玉佩,放到布丁鼻子下面,布丁嗅了嗅,抬头看向我,似乎有些不解我意。我抚了一下它的头,轻声道:“带我去找这块玉佩的主人,燕铭九。”说罢把它放到地上,布丁开始四处寻嗅,我紧张地盯着它,暗暗祈祷它能有当警犬的潜质。布丁嗅了一会,忽地撒腿向前跑去,我不敢迟疑,紧紧跟在它身后,虽然心急如焚,却以足尖点地,轻放脚步,生怕惊动了四周隐藏的敌人。
沿路我看到有裴湛蓝教我认过的具止血功效的草药,顺手采下放入怀中。布丁跑了一阵,眼前出现了一处乱石堆,其中几块巨石足有一人多高,相互交叠倚靠。我仔细查看,附近却并无打斗痕迹。我把布丁抄在手中,跃上巨石,一点点探查过去,有些石缝细如一线天,有些却天然成穴,我强抑心中焦灼,细细查看,丝毫不敢马虎。
眼见着整个石堆便要探完,怀中的布丁忽然轻吠了一声,我心中警觉,细望去,眼见两块巨石形成的一个空洞间似有阴影,当下急跃过去,脚刚落地,已听得兵刃声响,我不再犹豫,轻唤一声:“九哥!”
燕铭九握剑的手巨震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眸中有着一瞬的不可置信,随即转作暴戾的怒意。我紧走几步,来到他身前,他半靠着石壁坐在地上,紫袍上斑斑点点遍是血迹,腰间的一大滩血渍触目惊心。
我在他身前半跪下来,还未及说话,已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谁叫你来的?这里没你的事,快走!”声音中全是压抑的愤怒。
我平静地看向他:“九哥,我已经来了,走也走不了了。时间有限,不要浪费在教训我上。等我们出去,我再让你骂个够。”
燕铭九抓着我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的怒意慢慢褪去,放开我的手腕,向后靠在石壁上。
我检查了一下他周身的伤口,别处还不打紧,腰间的伤口却深且长,他虽已点了穴道止血,却仍缓缓有血渗出。
我用倚天挑开他伤口周围的衣料,取出刚才摘的草药,放入嘴中嚼碎敷到伤口上,随即解开衣襟,从贴身亵衣上撕了一大块下来,小心包扎着。其间不小心触到伤处,我担心地停住手,燕铭九却毫无反应,连哼都没哼,我怕他失血过多昏厥,赶忙抬头望去,却见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眼眸中似有百般情绪,细看之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唯有两泓深不见底的墨黑。
我低下头接着处理伤口,头顶忽地传来燕铭九低沉的声音:“玉儿,你…可怨我?”
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一言不发继续手中的动作。燕铭九凝视着我的眼神渐渐黯淡,似星光散去,只余一片寂夜的荒凉。
我包好伤口,抬起头,看向燕铭九,缓缓道:“深夜遇袭银锭助,再逢共饮同壶酒,走遍街巷寻美味…”我目光温柔,往昔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玉佩相赠情义重,府中夜品粥香浓。欢乐之家同欢笑,一众老幼乐悠悠…”我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刀下唤醒未亡人,异乡遣忧疗心伤…”我的手慢慢抚上燕铭九的脸,从额头到鼻翼,滑过温热的唇、下额,又至胸口、腰间。他眼中光芒似朗星闪烁,盛满了眷恋。“纳贤大会荐贤才,万寿河畔救人忙。万般情愫藏心间,独饮离殇醉离别。”话音未消,我疾如闪电伸手点了他腰间穴道,燕铭九被我的话带进了回忆,瘁不及防,下半身登时动弹不得。
“玉儿!”他怒喝一声,眼中满是无法置信。
我微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九哥,从相识到相知,玉瓷…不悔。”
他定定地凝视着我,嘴唇微颤,似要说什么,终没有开口,眼中却涌出哀恸。
我把倚天塞到他手中,他忽地紧紧抓住我的手,眸中隐隐流露出哀求。我低下头,脸上依然笑着,却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轻拍了一下布丁的头:“好好守着九哥。”拿起一旁的长剑,向林中走去。
背后忽地传来暗哑的声音:“为了他,不要去。”见到她到来的那一瞬,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疑问已属多余。她为他孤身涉险,此生再无所憾。即使在万马千军前也从未低过头的他,此刻放下所有的骄傲,只求留住她的脚步。他要她好好活着,哪怕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我的身子僵了一下,却未回头:“他会明白的。”说罢,再不停留,迅速走入密林中。
我蹑手蹑脚地在林中穿行,心中盘算:燕铭九虽然受了伤,但以他的功力,大概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冲开穴道。我须在这段时间中拖住敌人,等待救援。然而,敌人到底有多少,又藏在哪,我毫无头绪,心中暗悔早知道刚才就该先问问燕铭九。
眼见不能再拖,敌人现在必是正在这林中搜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到燕铭九。我牙一咬,从怀中摸出苍啸天给我的烟信,回头见已离开乱石堆一段距离,便用力一拍竹筒底端,一颗火球直窜升天,在空中炸开一团浓浓的红烟。
我在射出烟信的同时,人已迅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目的就是为引那些人在林中兜圈子。我不敢在乱石堆附近燃放,也是怕他们寻到燕铭九。至于苍啸天什么时候会来,他又能否及时找到燕铭九,我心中并无把握,此时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尽力一搏。
我在疾奔间已听到身边草木响动,一个,两个…瞬间至少有五六个人已追到我左近,我拼命狂奔,把我今生所学皆已使出,只为多拖得一点时间。
狂奔中我射出第二个烟弹,忽然一道白芒从斜里刺向我胸膛,我一仰身,堪堪避过,使出落樱剑法逼向那人脉腕,趁那人稍一缩臂我奋力一纵,又已逃出数米。经此一耽,更多人围了上来,我只觉周边树丛中皆是人影,当下纵身跃上树梢,改在树稍间穿行,其间不断有利器刺向我,我借着树枝掩护,打打逃逃,始终不正面相交,只是来人的武功皆高我甚多,不多时我臂上,背上皆已受伤。
随着鲜血涌出,我脚下的速度越来越慢。我掏出最后一根烟弹,射向天空,身边左近似乎都是人,我却还在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多拖得一刻,九哥便多一线生机!
38
38、狭路相逢宜回身(三) 。。。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侧卧在地上,双手被铁链锁在一个木桩上,双脚也被铁链缠缚。我用肘撑起身子,斜靠在木桩上。只觉全身隐隐作痛,侧头一看,臂上的伤口已被简单包扎过,我轻吐了一口气:看了有人还不想我马上死。
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身处一个阴黑的小屋中,铁门紧闭,墙上一个只能称之为气口的罅隙间隐隐透出些光亮。
我心中挂念燕铭九,不知他是否已然脱险。转念又一想,自己能做的也即是如此了,再担心也是徒劳,当下甩甩头,燕铭九的身影刚消,裴湛蓝又出现在眼前。他从行宫回来,发现我失踪,必已是焦灼万分。我轻叹了一声,喃喃道:“对不起湛蓝,我又让你担心了。”
想到他临走前自己竟然拒他于门外,只觉心痛如绞。我既然有勇气坦然面对燕铭九,为什么不能面对他呢?我纠结于自己的执念,从未认真探究过他的内心。无论我做过什么,他对我的心意自始至终从未改变。原来一直以来放不下的、计较的人只有我,却生生折磨了两个人这样久。而我这个傻瓜,直到今日命悬一线,方才醒悟过来,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我懊恼地用头在木桩上撞了几下,低声骂道:“笨蛋,笨蛋,玉瓷你这个大笨蛋!”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湛蓝,相守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今次若再能回到你身边,我绝不会再犹豫逃避,我要用生命中的每一分钟,好好爱你。
思绪翻转了良久,我忽觉那点可怜的光线一暗,心中警觉有人在气窗外探看,当下闭了眼,装作昏厥未醒的样子。那人探看了一眼,随即与身边之人低语起来,我忙凝神细听。来人说话声极低,饶是我耳力奇佳,也只能隐约听到些只字片语:“正是她…燕铭九…”再下来只闻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只能隐约猜出他们应该是找了个认得我的人来辨认我的身份。我总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苦想良久却仍没有头绪。
每日里有人给我送吃的,虽然没有胃口,我依然一口不剩全部吃掉。我想范鹤年若要杀我,早已杀了。他既留我到今日,必是想用我要挟裴湛蓝。而我此刻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如果我死了,我无法想象裴湛蓝会承受怎样的痛苦,正如我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我心拟君心,只有活下去,才是对他最大的爱和支持。
我每天根据气窗外的光线亮暗来计日子,每过一日就用指甲在地上划一道。夜间的清寒和饭食的难以下咽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最痛苦的是精神的萎顿,日日被关在这暗室中没有人说一句话,人的精神往往会很快垮掉。我便在脑中重复播放与裴湛蓝重归和好后的一幕幕以及与金淳、大哥这些亲人在一起时的欢乐片段,靠这些美好回忆鼓励自己坚持下去。
就在我在地上划过第六道后,暗室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打开时我一时不适应突然变亮的光线,不得不眯起眼睛,片刻后我才看清来人,一个身着淡粉曳地缎纱裙,外罩绣凤红锦斗篷的盛装女子站在我身前,一双本该是顾盼生百媚的明眸此刻正冷若冰霜地盯着我。
我暗叹一声,想不到第一个来看我的却是当年的“情敌”,如今的皇后娘娘――范芷娣。
我知道今日恐不易度过,既然已落在人手,徒挣无益,遂放松身子,斜倚着木桩,抬头坦然对上她的目光。
范芷娣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恐惧的女人,却万万想不到我的神情如此淡漠。她瞪视了我一会,眼中的冰寒一点点转化为愤恨,忽地嫣然一笑,柔声道:“你就是宁玉瓷?”
我点点头,毫不避讳地回视她。
她紧盯着我:“你可知我是谁?”
我淡淡道:“天下又有几个人不识得范娘娘?”
范芷娣笑得意味不明:“倒是识相。你可知我不光是当今皇后,也是裴湛蓝的初爱。”
我悲悯地望着她:这孩子的谎话也太不靠谱了。裴湛蓝爱过谁都有可能,却独独不会爱上她。
她见我沉默不语,笑得越发欢快:“若不是我为了范家荣耀舍情进宫,又岂会轮到你这贱人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