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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了皱眉头,一个无奈和愠怒的表情,偏偏看起来是春雨洗礼下清朗的温柔。
薛茗眉头轻皱,看向殷末萧的眼神带了几分不甘愿。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主座上的顾承有点看不下去了,任由着几人瞎闹腾,顾家的地盘又怎么允许这些人没完没了地惹事?
更何况这里还牵扯到一个薛家的大小姐……
“诸位——”
话还没开口,屏风旁端坐的身影就这样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好似低声地向着一旁研墨的书童说了句什么,人竟就这样悠然地顺着侧门出了水云榭——
末了,眼风淡淡扫过窗台边上撑着胳膊酣睡正浓的人,嘴角的一抹笑意悠扬。
玥公子就这样走了?
顾承愣了,在座的人也愣了,薛茗绞着手帕,脸上难得有几分焦躁,带着浓浓的阴桀之气。
熟料,磨墨的小书童上前来,手里捧着其中的一张纸——
“不知这篇文章,是哪位小姐的?”
坐的比较近的几个人挨了过去,三尺开的宣纸白纸黑字洋洋洒洒,就是字迹有点太不雅观了,怎么看上去也不像是毛笔写的?
靠着窗户打盹的苏婍醒了,眼见着一堆人围着她的墨宝指指点点,满意一笑——
土包子,没见过用毛笔笔杆写字么?
这边,几个公子哥断断续续地念了起来——
“澜国璟王殷末萧,年少从军,远戍边疆,实乃太平盛世之真英雄,皇族贵胄之典范。听闻其人才貌无双,文武双全,吾亦心向往之。得天索性,两个月前见到过,果不其然,传言与人南辕北辙,噫吁戏悲哉悲哉,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说起璟王其人,吾可用两字形容,无德,无耻,无知,无赖,无聊,无貌,无才,卑鄙,脑残,肤浅,神经,变态,虚伪,娘炮,孬种,神经,疯子,愚蠢,低俗,二比,小人,混蛋……其余请自行脑补,敢将此段话念出来者,恭喜你,中奖了!”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念得正欢的公子哥一个哆嗦——
他好像背阴了?
抬头一看,一屋子人都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额……
光天化日大骂璟王,有几条命够赔的?
好心的书童接了话,“公子方才有言,此篇文章正和他心意,不知是那位小姐的墨宝?”
又是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窗户边翘着二郎腿嘚瑟嘚瑟的苏婍——
“看我干嘛?本姑娘脸上长花了?”
不是她,众人实在也想不出还能有谁敢这样大逆不道了……
“这位小童……文章是我写的。”
话音未落,一个怯生生的嗓音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乌泱泱的人散开,一个翠衣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薛茗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季采,这是你写的?”
显然薛茗正在怒气上,索性连人家季姑娘都不称呼了,一个挺身就坐了起来。
那被唤作季采的女子脸色带着几分羞赧,说话的语气也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薛姐姐,这篇文章……是采儿写的无误。”
薛茗的神色又狭猝了几分。
季采是谁?不过是偏远的彭海县一个小县令的女儿,今儿个能参加这宴会就是走了大运,何德何能可得玥公子的赏识?
再看看她的模样,瘦瘦小小的,一双眼倒还算有神,可惜眼角低垂着,整个人显得便格外的低迷没精神,瑟瑟缩缩不成样子,哪里是配得上玥公子的人物?
更何况刚才那篇文章……
薛茗提声问道:“采儿姐姐问你,刚才那篇文章当真是你写的?”
说罢,怨毒的眼神貌似不经意地朝着苏婍的方向瞥了瞥。
苏婍好似浑然不觉地猫在一旁喝茶,暗地里朝着季采做了一个安啦的动作。
季采还没回答,这时,小书童发话了——
“方才玥公子有吩咐过,成此篇文章的女子,他今晚愿相邀在木兰厅赏花。”
话音落,几个脸皮子薄的姑娘羞红了脸。
木兰厅,可是玥公子住的地方,难道玥公子真的有意……
☆、第六十六章 人约黄昏后
小小的县令之女,今天要飞上枝头成凤凰了!
小书童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唏嘘声,上前只对季采吩咐了两声,“季姑娘莫要忘记了。”
季采惊恐地点了点头。
顾承看不下去了——
“诸位,眼看着正值午时,太阳也愈发烈了,不妨移步府中,且好好歇一歇用些午膳。”
玥公子在的话还要有所顾忌,这人走了,顾承又怎么能不把这荒唐的事压下来?
看蒙圈的一群人呆愣愣地点了点头,今天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需要回去静一静。
苏婍抬头,冲着季采粲然一笑,顺着窗户翻了出去。
没错,刚才那篇惊天地泣鬼神风雷名动巧天功的文章确实是她写的,这季采的托嘛,也是她找的,只可惜准备了一番说辞去忽悠殷末萧,那厮却看了之后就飘飘然走了?
不过也没事,晚上就有他开心了,嘿嘿!
*
在众人恍恍惚惚迷迷糊糊中,这一天总算是神神叨叨地过去了。
暮色将至,幽暗的顾府,彩灯高挂,分外明亮和煦,南苑正中的荷花池,小巧的拱桥将两岸的景色相融相和,脚步声响起,灯火幢幢下,远处一个黑绰绰的影子渐渐近了——
流苏摇晃,伴着几声叮铃的银铃声,慢慢移动的影子,正是一顶红艳艳的轿子,踏着月色上了拱桥,静的有些诡异。
轿夫木讷的脸在灯火下明灭,僵硬的骇人。
不远处,高大的垂柳,左端的树枝沙沙簌簌地响动了两声,层层垂叠的树叶下,一双黑嗔嗔的明眸闪烁着精光——
苏婍半坐在树杈上,看着桥上匆匆而上的轿子,笑的狡黠。
什么,轿子里是谁?
这都不知道?肯定是季采呀!
想到白天苏婍找她当托时那小女子满面红光和当时薛茗那狠生生的神色,直觉告诉她,今晚这里有热闹看!
嘿!这不,来了!
“前面的轿子,停下!”
一声女子的呵斥声,在这寂静的莲池上显得极为突兀。
再看拱桥的下方,一个更为华丽的红轿停在路的正中央,边上站着的翠衣女子正双手叉腰,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
“轿子里的人,我们顾二小姐要见你,还不快些出来!”
显然,桥下的是顾悦南,今晚,是想拦住季采的路不让她过去。
抬着季采轿子的几个人明显是顾家的家丁,一听说桥下面自家的小姐堵了路,想着上午小姐不是刚发过疯么?怎么现在又好了?
胆小的奴才们几个思忖,还是将轿子放了下来。
这边,顾悦南一身艳丽的牡丹蛱蝶裙,从轿子里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上挑的眼角,满目的自恃高人一等的傲慢之色,像是今天上午的疯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翠衣的丫鬟又发话了,“季采,我们家小姐都下来了,你还要在里面躲到何时?”
话音落,桥上的季采的轿子里,传出几声窸窣的声响。
顾悦南一挑嘴角,挂着凌人的微笑,摇着手中的团扇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上午不过是被人算计了一回,等清醒过来这形式又翻了个个儿,她怎么能不来会一会这小贱蹄子?
“季采妹妹这大晚上的着着急急……是要去哪里的?可怜姐姐想找你说会话都看不到人。这不……亲自来姐妹了?”
顾悦南哪里不知道这季采正是要前往玥公子的木兰厅?可她又怎么会让这小贱人得逞?
轿帘掀开一线,季采瘦弱的身影从里面怯生生地探了出来——
“姐姐身体没问题了?采儿,采儿……正要前往木兰厅,今晚就不能和姐姐一处玩耍了,还望顾姐姐见谅。”
话说的一点底气没有,情势上好像是季采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一般。
顾悦南脸上笑意盈盈,上前亲昵地拉住了季采的手,绕着她轻快地转了一圈,“采儿妹妹好福气,今日凭一篇文章就得了玥公子的青睐,只不过妹妹这一身着装……”
顾悦南厌生生地眼在季采身上来来回回扫视半天,看着那粗糙的布衣裙毫无顾忌地嗤笑——
“妹妹就穿着这一身去与玥公子见面?还真不怕污了公子的眼睛?”
这一句,带着明显的嘲讽,刚才装出的那一副亲热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
季采的目光有些闪躲,白净的手扯着裙角,低着头不敢说话。
“妹妹啊,不是姐姐说你,这玥公子既然欣赏你,怎么也要换一件得体的衣服赴约呀?你这一副穷酸的姿态,是故意要去博人家同情的么?”
季采轻轻地摇了摇头,“姐姐,玥公子肯定不会因为我的衣服不好,家境不好……不会因为这些来嫌弃我的。”
看上去软不叮当的人,没想到却长了张鸭子嘴!
顾悦南眼看着自己的几招全打在了棉花上,妒愤地扬起胳膊——
“啪——”
生生甩了她一个耳光。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去见玥公子?怎么不找个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我自然听说了上午的那篇文章的事,你当本小姐真相信是你写的?不要脸的东西,生的一副卑贱模样还想攀高枝,痴心妄想!”
季采的肩膀抖的更厉害,“文章,就是我写的……”
“贱人,你再说一次!”
顾悦南怒火中烧,上去便要薅住季采的头发,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斗争一触即发,几步开外,柳树上的苏婍,动了动。
“啊——”
一声惨叫,从顾悦南的口中发出。
空气中一道银光划裂长空的细小声响被所有人忽视掉,在场的几个人就看见刚才还一副要吃人模样的顾悦南捂着手腕,酥麻感贯彻整只胳膊,一点气力都使不上来了。
怎么说顾家的人都还算是有两把刷子的,极端的疼痛感还没有让顾悦南完全失去理智,迅速地判断,他一个转身朝着柳树的绰绰叶从大吼一声——
“谁在树上,给本小姐下来!”
苏婍翘着腿坐在树杈上,捏着手里的银珠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躲起来,坐在树上也不过是为了看戏方便。
可刚才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像把自己暴露出去了?
哎呦,笨死啦!
撇了撇嘴,苏婍一个翻身从树上灵巧地跳下来。
☆、第六十七章 世事难料
顾悦南和季采两人显然没有想到一阵声响后,从树上跳下来的人会是苏婍。
苏婍拍了拍衣角的灰尘乐悠悠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一没偷二没抢,她为啥要不好意思?
这边,正要挥个手打个招呼表示路过,苏婍眼神一眯,看着季采顾悦南两人身后,嘴角的笑容却是诡异的夸大。
今天晚上来的人可真齐整!
“顾妹妹,季姑娘,苏姑娘,好巧好巧。”
桥的对岸,薛茗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衣衫精致美丽,端庄自然,眼神轻轻一扫顾季两人,全然不屑的神态一闪而逝,最终微笑地盯紧了苏婍。
薛茗是个狠角色,她最知道什么人才是真正有威胁的存在。
苏婍亦是不逊色,轻轻地颔了颔首,黑嗔嗔的眼犀利如常,是随时准备出鞘的名剑。
瞬间,薛茗的气势被生生地压了下来去!
“今日月色正好,薛茗不才正要来赏赏月亮,几位可是要同往?”
这意思是她只不过是碰巧路过,才不是凑玥公子的热闹。
鬼才信你的说辞!
“姑娘要赏月?正好我也有几分闲情逸致,一块走吧!”
苏婍笑嘻嘻地应下,上前就要拉着薛茗的袖子下了拱桥。薛茗脸色一变,没想到苏婍应下的这样爽快,感觉自己被自己坑了一回。
想着,她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向后撤了撤。
苏婍脸上一抹得逞的喜色。
“远远就听见顾妹妹的声音,不知二位是怎么了?”
薛茗一个拂袖从苏婍的身边走开,亲昵地挽住了顾悦南的胳膊,扫过季采的眼神同样带了几分嗤笑。
这个小动作倒是让顾悦南嘴角勾了勾,很受用。
人常说两个女人一台戏,这眼下四个女的,该唱几出戏了?
“对了,方才玥公子来人报信,邀茗儿去木兰厅赏花,顾妹妹可愿同往?”
状况不明,薛茗上来就知道先把合适的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实在是好手段!这顾悦南一听说可以见到玥公子,瞬间笑的合不拢嘴。
两人的目光默契地投向季采——
“季姑娘可是听清楚了?今晚上玥公子相约的人可是薛姐姐,夜重露深,季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季采虽说家室不好人也腼腆,却意外是个倔强的性子,小身板直挺挺地挡住二人的去路说什么也不愿意走,泪盈盈的一双眼我见犹怜。
“两位姐姐,今晚上是玥公子让采儿过去的,采儿今天可是赢了那场比试的……”
顾悦南佯装听不见,对着一旁的丫鬟欢儿打了个眼色,欢儿会意上前——
“这里可是顾家!你这小小县令之女怎敢胡搅蛮缠?快些回去!”
说罢,撩着袖子上去就要将季采推下去——
“唉!慢着!”
欢儿胳膊还没出去,却被一道人影飞速拦了下来,一双笑盈盈的眸子盯着她,却平白无故几丝寒意渗进了四肢百骸。
苏婍转身亲昵地拍了拍季采的脑袋,这小女子一看有人为自己撑腰瞬间躲到了她身后。
苏婍无奈地笑了笑,这麻烦说什么自己也要帮忙解决啊,谁叫自己白天还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哩!
要不是这喜欢殷末萧的死心眼的孩子,她指不定早被绑在轿子里送回北境璟王府了!
“薛茗小姐倒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采儿今儿个上午才赢了比试,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都知道玥公子今晚相邀木兰厅,顾二小姐不知道,那你是不是该说两句?”
薛茗眼色一凝,粲然一笑,“这件事我自然记得,顾妹妹难道为难季妹妹么?这般……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知者无罪嘛。”
两句话一说,这拦截季采的事情倒显得是他们的无心之为了。
苏婍咬了咬牙,这官家小姐踢皮球到是很有一套!
眼色一黯,苏婍微微笑着,满目挑衅,“既然薛姑娘说今晚玥公子相约,季采又是玥公子点名要前往的,不如我们几个同往,让玥公子说说今个晚上他到是是要谁来的?”
话一出,季顾薛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顾悦南的表情有些牵强,“瞧你说的,我们姐妹几个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玥公子……”
苏婍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上去就一边一个扯住薛顾两人的袖子,满脸兴奋的神色蹦蹦跳跳地朝桥下走——
“走走走,我今儿个也沾沾你们几个的光去看看玥公子,上午的比试就这样输了真不甘心不甘心呐!”
说罢,朝着季采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
“嘭——”
苏婍这边拖着两个现下完全走不动路的小姐们还没走出几步,不远处一声巨大的闷响,震得这小画桥都震了三震。
“不好啦,不好啦,厨房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
“别叫啦,火是刺客放的,还不快点去抓刺客,抓刺客呀!”
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伴着滚滚的浓烟,在这夜色中显得极端狰狞又突兀,四散逃开的丫鬟妈子叫喊声响彻整个顾府——
“呼——”
站在桥上的苏婍还没晃过神来,平地一阵狂风四起,“唰——”,零星的几盏照明的灯笼灭了个干净。
这小花园位置本来就偏,一阵风后所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