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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她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所以上午到老太太那去受了一顿跪,下午她连午休也没休,就带着金玉出去。
她换了一身利索的衣衫,头发也利索的只疏了一个麻花,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用一枚翡翠银簪簪上,然后带着金玉出了门。
金玉之前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待得看到她居然忘城东难民窟去,不禁蹙了眉心。
“奶奶,这里放肮脏的很,你是要来找什么?”
“人无贵贱之分,也无肮脏之说,脏的只能是灵魂,这里的人都是家乡闹灾,从全国各地,四面八方而来,高手在民间在四方,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过?”
“奶奶是来找高手的?”
“就是那么一说,我是来找有用之才,你去打听打听,这里有无来自贵溪的难民。”
“是,奶奶。”
贵溪,盛产药材,有诗云贵溪——小黄城外金银花,十里五里生朝霞,花前花后皆人家,家家种花如桑麻。说的便是贵溪家家种药,药材遍地,早年间,贵溪是药商云集,药栈林立,药号巨头密布,经销中药材两千多种的重要“药都”。
后来帝都从贵溪附近的扬城搬到了现在的京城,那些药号和贵溪的名医也都搬到了天子脚下开设药馆医馆,贵溪至此慢慢没落,苏家的祖宗,就是贵溪的,保宁堂也是从贵溪搬来的。
便是贵溪不及以前繁华,如今依旧是家家种药卖药,苏家保宁堂的药材,多半来自贵溪,只是中间过手了个药材商,个中价钱,自然也要翻一些。
保宁堂其实以前也跳过药材商自己到贵溪收购过药材,但是因为很多药材不宜储存,不能大量收购,所以药农不愿意卖很难收到。
珍贵一些的药材,每个药农的产量又少,需要跑很多家才能收购齐全,便浪费了人力物力和时间。
加上雇车队船队运回来的费用,有时候有什么珍稀药材,还要雇个镖队,这些成本一算,虽然还是比收购的便宜一些,但着实折腾。
而且收购来的药材,因为一次收购太多时间又紧就疏于检查,难免有奸诈药农鱼目混珠以次充好,这些一算,倒是亏钱,还不如到药材商那精挑细选,需要什么拿什么,需要多少买多少,省了人力物力和精力。
所以保宁堂现在的药材,都是从药商那买的,苏锦艺便是抓着这一点,要绝许绣忆的路,一个药房收不到药材,不就等着关门大吉。
许绣忆如他所愿,关门。
但是她这是韬光养晦,可不是举旗投降。
第一步,解决药材问题,她说了她是个小气脾性,京城那些个药商,便是以后巴着求她买药,她也不稀罕,她自己会找药,自己会找人。
金玉去了会儿,带了一个四十岁光景的汉子过来,开口浓重的贵溪强,许绣忆听的费力,大约明白他说他是贵溪榆阳县关家庄的,叫关大虎。
虽是难民,他却生的三大五粗,一点也不像边上面黄肌瘦的人,身上衣衫也干净,大约是刚到京城的,盘缠还有些,吃得上饭的难民。
“关大哥,你能帮我找几个你的老乡,晚上我做东,在梨花客栈请你们吃饭,年岁大约就你这般光景的最好,若是以前家里是做生意的那就顶顶好,有孩子妻子想来混个饭吃,我也多摆下一桌。”
许绣忆生的文气,开口却是阔绰又大方,嘴巴又甜,一看就是个大家小姐,却喊人家关大哥,那关大虎心里忒感动,忙应:“成成,我就去找,要几个?”
“就七八个。”
“成,成!”
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倒是很喜气一个人。
许绣忆同他口头约定了晚上的饭局,就离开了,路上还施舍了几个可怜的老妇人和孩子,只觉得这一片地儿太过凄凉,便对金玉道:“改日来这施粥赠饭。”
金玉福身应是,夸了一句:“奶奶菩萨心肠。”
“呵呵。”
许绣忆一笑,有些口渴,却一时还有事,便叫金玉去车上拿水,她自个儿让到路边等。
这许绣忆的身子骨不大好,一日奔波下来,已有些累的疲乏,双脚又疼又麻的,她便靠在身后一堵墙上歇着,墙边上是一处商店的铺面儿,大门敞开着,进进出出几个人。
许绣忆没留神这是什么店,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视野里,跃入了一双黑缎子金色祥云绣花的鞋子。
循着那双鞋子往上瞧,她不成想世界这般小,城东这块儿不起眼的一家小店门口,居然也能遇见安承少。
算来上次,承了他一个大大的恩情,还白白受了他一朵金玉满堂,许绣忆一直过意不去,想着哪日得空,送个千年老参当回礼,只是这空一直不得,今日见到安承少,真是意外。
“安公子怎在这里?”
这里是城东,富人是鲜少过来的。
安承少微微一笑,对着边上茶楼指了指:“和五王爷在这里喝茶。”
五王爷还真是好兴致,茶都喝倒难民窟来了。
五王爷也嚣张,敢带着安承少出来喝茶,怕一路上认识他,免不了对他和安承少指指点点。
许绣忆虽那日就知道安承少是五王爷的男宠,不过心里要接受这样一个七尺男儿有龙阳癖,还是有些难,何况,她和安承少还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她给他脱个衣服换给药他都会脸红,真没看出来他是个断袖。
“我在这里等我丫头。”
她觉得安承少是个断袖这身份往她面前一摆,她就不自然的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干的扯了这样一句话。
安承少嘴角依旧挂着温暖如同四月阳光的笑容:“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坐坐?”
安承少的家?
以为他住王爷府呢,不过想来可能是王爷给他买的外宅。
“不必了!”她推辞,“我还有事。”
她说这话,忽觉小腿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破孩,居然抱着她的小腿就是一口药,那孩子三四岁光景,生的黑湫湫的和炭头一样,如今狗儿似的咬着她的小腿不肯松,她起先还忍着疼,这会儿疼的叫起来:“放开我。”
安承少眉心也是一紧,弯腰就去掰那孩子的嘴巴,他力气大,那孩子被掰开,咬过许绣忆的地方,已经渗了血印子出来,尽是咬这样狠。
许绣忆痛的蹙了眉,转眼看,那孩子居然不在了。
她心里大骂我去你妈的,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那么彪悍的模样,只是银牙紧要,疼的倒抽冷气。
安承少见状,再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一把打横抱起了她,转身就往边上小巷里去。
他说他家就在附近,她倒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近,方才那座店铺的后院,就是他的家。
将她小心安置在椅子上,他就要撩她的裙子,只是手握住裙摆那一刻,又停了下来,对外头道:“吕红。”
吕红。
感情这吕青吕红,应该是兄妹。
果不其然,一个长的十三四岁模样,生的机灵,和吕青三分相似的小丫头在听到呼喊后,应声进了门,瞧见许绣忆,微微吃了一惊。
“公子你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许绣忆是在大户里当寡妇,自然知道这大户人家规矩重的很,但从吕青吕红言辞间,许绣忆倒是看出,安承少家教不严,下人都比较活泼。
而且从吕红吃惊的神色中,就看出安承少平素里是不会带女人回来的。
也难怪吕红吃惊,安承少是个断袖吗,带着个女人回来自然人很怪异。
“许小姐的脚让一孩子咬伤了,你给她上了药,包扎一下。”
许小姐……
他莫不是喊错了,她如今可是苏三奶奶,虽然守着一个姑娘身子,却和小姐这两字彻底无缘了。
第五十章 敬佩
第五十章敬佩
吕红眼神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许绣忆,大约是许绣忆妇女的发髻,让她怀疑许绣忆小姐的身份。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发髻其实就是身份的象征,小姐是不会盘这种妇人的发髻的。
安承少见吕红只是打量着许绣忆不动手,沉了脸色:“还不快些。”
吕红这才反应过来,忙是过来帮许绣忆处理伤口。
这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野小孩,莫不是得了狂犬症,居然咬的这样狠,几个鲜红的牙齿印,在许绣忆白皙的大腿上有些触目惊心。
吕红给她清丽伤口的时候,安承少一直背着身子,许绣忆便觉得挺好笑,安承少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见外,一起住都住了七天,说句夸张的,肌肤之亲都有过呢。
许绣忆这厢一直看着安承少的后背暗自发笑,知道吕红上药,她才疼的微微倒抽一口冷气,安承少转了身过来,有些责备的看着吕红:“你就不能轻点。”
吕红一脸委屈:“不然公子你自己来,我已经够轻了。”
许绣忆忙道:“这药有点辣,不关吕红的事。”
“方才那孩子,你可认识?”安承少既转过来了,倒也没有再转回去,看着她一截白皙的小腿,眼神有些不自然,所以忙抬起头,找了话题。
许绣忆摇头:“不认得。”
“你来这里做什么?”
吕红那已经开始包扎,许绣忆看着吕红娴熟的动作,就想会不会安承少经常受伤回来,吕红早已经习惯伺候这些伤口了。
想到这,便忆起了那个晚上,安承少半死不活的找上她,然后,是那七天七夜寸步不离的相守,只是可惜,安承少是个断袖。
可惜,心里尽然会觉得可惜。
她大抵是想的入了神,直到吕红说了一句“小姐,我们公子问你怎么会在这。”她才缓过神来,忙道:“我来找几个能用的人。”
伤口已经包扎好,吕红背着药箱下去,安承少在许绣忆边上的椅子落座,给许绣忆斟了一杯茶:“什么人?”
有些事情,许绣忆也没想要瞒着安承少,虽然之于她而言,这些事情是比较窝囊的事情:“我家变故,我公公过世,临终托付我管理整个家的,可是又人不服我管,明着暗着给我使绊儿,还怂恿旁人同我作对,我一气之下就把人都给辞退了,我需要培养我自己的人,不然往后何以在苏家立足。”
他闻言,表情有些异样,有些失神的重复:“你公公死了。”
“恩,也有几日了。这在京城也算是件事儿,你没听说?”
他笑笑;“我出了关,今日才回来。”
许绣忆试探着踩了两下地,觉着也不是很疼,就起身要告辞了,她进来许久了,金玉这会儿恐怕已经等急了,于安承少,她终究什么都没还,却是又欠下一个人情。
“五王爷恐等急了你,我也要回去了,我的丫鬟这会儿找不见我,大约是要急疯了的,我晚上还有一个饭局,要回去收拾收拾。”
他蹙眉:“饭局。”
自古来,从未听到一个女人有饭局。
许绣忆却并不以为意:“我总也不能真叫苏家那些人瞧了我笑话,我需要自己找几条出路,晚上请了难民营一些贵溪老乡吃饭。”
他满目吃惊,对她的大胆作为有些敬佩之色,自古女儿家,针织女红此后公婆,外头的营生半分都张罗不来,她却偏生是个例外,她医术了得,大方妍美,没有小女儿家的拘泥和懦弱,身上自称一股子气质,便是让有些男儿都自愧不如。
她无疑是特别的。
“你不妨再坐会儿,同送说说到底苏家的人怎么难为你了,看我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许绣忆自己心里已有了整个未来的盘算,她无意再麻烦安承少,已经欠着他的够多了。
“此事并非难事,我自己会解决,今日多谢你,我告辞了。”
说完往外走,安承少追过来:“我送你。”
*
金玉果然等急,在原地不住的询人问人,见着许绣忆从一个小巷里出来,忙是欢喜又嗔怨的迎了过来。
“奶奶这是去了哪里?”
一抬头,才发现许绣忆身后的安承少,那是个极为俊朗的男子,金玉一对眼间,就红了面孔,努力稳住气息,让自己瞧上去端庄一些,然后对许绣忆道:“等急了奶奶,就差报官了。”
许绣忆微微一笑:“出了点意外,如今已无妨了,走,先回去药店。”
“是,奶奶!”
许绣忆从始至终没把安承少介绍给金玉,她只是不想让金玉胡思乱想,毕竟她一个寡妇人家同一个陌生男子,能避嫌还是避嫌的好,没见那二房往死里的给她泼脏水呢。
回了一趟药房,她叫金玉把愿意留下的那几个伙计都叫来了跟前,一双黑眸,从这些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管仓库的伙计老三身上。
老三是这批愿意留下来的人里头,唯一一个管仓库的,这次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唯独留下一个管仓库的,两个柜面上的伙计,一个老伙计,还有一个药童和那个五代行医的学院派大夫。
许绣忆今日设宴,自然不会只身前往,她可不是纯粹去吃个饭,而是去探生意的,她需要帮手。
那管仓库的老三,平素里没什么言语,不过说到药材他几乎是了如指掌,他管理苏家药材仓库也已经许多年,这些年药材的进进出出都要经过他的手,苏家保宁堂里有多少药,这些药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虽然没有学过医,不知道这些药材具体有个什么作用的,但是这些药材的需求量,库存量等等,整个药房,只属他最清楚。
她点了老三的名,并吩咐了阿福这些日子有空就张榜出去,说是保宁堂要招几个学徒,包吃包住但是没有工钱拿,其实只是这个条件,许绣忆也详细来报名的人,必定是趋之若鹜,这年头的难民,吃不饱穿不暖的太多,但凡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便已是好的。
许绣忆强调再三,大批招人,但是三精四减,最后留下最聪明能干的五个,年纪不在大小,只要能用得上。
苏锦源一心等着看她缺兵少将如何经营得下去保宁堂,其实苏锦源年纪轻轻思想未免却太守旧,人,没了再培养便是,虽然要花些时日,但是保宁堂的这些个伙计,哪个不是从没有任何基础开始学起。
苏锦源或许心里觉得她短短几个月是决计培养不出一批能用的人的,保宁堂里,但凡能上柜面的伙计,哪个不都是学了四五年的,阿福之类才学三年的,都只能按着师傅的吩咐跑跑腿而已。
许绣忆知道,医药关乎人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但是就像是药童只需要掌握火候,仓管只需要清点管理药材,柜面只需要负责抓药一样,她招人,并不是要把他们培养成大夫,她自然有她的用处。
一切吩咐妥当,眼瞧着天色渐黑,她带着老三出了门。
第五十一章 许绣忆的爽快
入夜,梨花客栈热闹非凡,两大桌满满当当,坐的却不是平素里的贵胄子弟,而是一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难民。
客栈老板起先不愿意摆着两桌,怕影响了生意,客栈里偶几桌在用饭的,也都嫌弃的捂着鼻子看他们。
那些难民兄弟,纷纷自卑的垂着脑袋扒拉饭菜不敢看别人,许绣忆心里几分酸,忽豪气的起饿了身,对着掌柜吩咐:“把旁人都请走,今儿这里我苏三奶奶包了场。”
她说的颇有气势,那一个金元宝拍下去的力道更是有气势,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