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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兮兮的脑袋露在外面。他见梁发财眼睛发亮，像捧着一堆黄金似的捧着一抔土，挠了挠头，疑惑道，“做什么？”
“伪装自己，像我一样。”梁发财颇为得意地昂了昂头，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除了土量紧缺，没办法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契合，整体看上去伪装得还算不错。
“寸土寸金，你留着吧，我想别的办法。”张小北明白了他的用意，尴尬地笑笑。
“也好。”梁发财神色一松，缩了缩脖子，把手中的黄土浇在脑袋上，两只胳膊探进早已挖好的坑道里，如此一来，他的身形完全消失在黄土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人字形。
张小北深吸一口气，继续盯向巨龙和唐晓芙。唐晓芙伤势颇重，正凭借一只胳膊艰难地向后爬行。巨龙倒是不急着攻击，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脸上露出戏虐嘲讽的表情。断刀、无量等人不见踪影，想是被火球轰出了极远的距离，要么昏死过去，要么躲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唐晓芙正遭受极大的危险。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张小北内心不安起来。
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见死不救，若是换作其他人，断刀、无量、飞雪、石猴，早就不顾一切冲上去了，可是真的轮到自己，他却踌躇不已。
张小北大可以自我安慰，断刀这些人与唐晓芙关系匪浅，救人是理所应当的，自己算什么？一个卖身为奴的可怜虫而已，没有义务打肿脸逞英雄。可是他十分清楚，之所以不去救人，归根结底，完全是因为害怕和恐惧。他害怕巨龙，害怕被撕成碎片，害怕那股笼罩一切的妖气。更何况，就算出去了又能怎样呢？以自己的微末手段，不过徒增一具尸体而已。
“就凭你？”唐晓芙的话语再一次萦绕在耳旁，彼一刻，他的心凉了半截，此一刻，他竟发现唐晓芙说得不错，自己非但本领低微，连勇气都小得可怜。
“就凭我？就凭我？我又能做什么？”张小北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心情沮丧到极点，一直以来所受的屈辱此刻统统爆发出来，吕大宝的驱赶，残剑的抛弃，文士的耻笑，唐晓芙的看扁……一幕幕在自己的脑海里翻腾不息。更为可怕的是，他发现这些人的看法居然都是正确的，自己不过就是一只胆小如鼠、没有希望的蝼蚁而已，没人看得起他，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张小北攥紧了拳头，期望中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呀。他抬起头，昂然地盯着巨龙，眼中射出两道异样的精光，“不该是这样子的……”
“可恶的人类！居然想杀本尊。”巨龙盯着脸色煞白的唐晓芙，恶狠狠地说道。
面对死亡，唐晓芙丝毫不惧，冷冷笑道：“降妖除魔，天经地义。”
“哈哈哈！妖？本尊可是神龙大仙，尔等凡夫，肉眼凡胎，死不足惜！”巨龙狂妄地大笑道。
“妖就是妖，就算你侥幸跳过龙门，你还是妖，一日为妖，永世为妖！”唐晓芙捂住胸口，咳嗽了一阵，镇定自若地说道，“降妖除魔，天经地义，我只恨没有早一点除掉你，愧对天下苍生。”
“住口！”巨龙极为恼怒，大声咆哮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作仙力！”
巨龙不愿再跟唐晓芙废话，直起身子，做出吞吐火球的架势，想要让她从世界上消失，却忽然感觉到尾巴处传来轻微的瘙痒。它回过头去，见小白虎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撕咬自己的尾巴。虽然丝毫不觉得疼痛，且尾巴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咬痕，巨龙还是恼怒异常，龙尾一拳，将小白虎裹挟到自己面前，鼻孔里喷出热气，吹乱了白虎的毛发。
“小白！”张小北失声道。
“呜呜呜！”小白虎盯着巨龙狰狞扭曲的面孔，不见丝毫惧意，有的只是愤怒与仇恨。正是眼前这个家伙，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就算化成灰，它也认得出来。
“吼！”小白虎不顾一切，继续撕咬巨龙的尾巴，哪怕一点用处都没有，仍然坚持不懈地撕咬着。
“蠢货！”巨龙轻甩尾巴，将小白虎抛在空中。
“不要！”张小北冲出巨石，冲向凶恶的巨龙。连小白虎都毫不畏惧，他再畏首畏尾，真是枉为降妖人了。
“小北！”梁发财大惊，急忙伸手去拉，一把没拉住，大摇其头，又将手埋进坑道里。
巨龙瞥了一眼张小北，不作理会，仰起头，张了张嘴，咕噜一声，将小白虎吞入肚腹之中。
“你！”张小北极为愤怒，紧紧攥着两只拳头。
“这位是？”巨龙吞了小白虎，从上到下仔细端详张小北，忽的回忆起来，邪魅一笑，“喷火的小子？当初本大仙还是黑水河畔的小蛇妖时，有意留你，为了探讨神龙喷火之术，如今本大仙早已习得喷火神技，你又来，难道是想与本大仙切磋不成？”
“你口口声声称仙，可你的所做所为与妖怪有什么分别？”张小北怒不可遏，指着高自己无数倍的巨龙大声道。
“你！”巨龙沉下脸来，又来一个污蔑自己是妖的，“难道你也想死吗？”
“我是降妖人，你是妖，降妖人与妖，势不两立！”张小北鼓足勇气道。
“你也配？”说话的却是唐晓芙，“你也配做降妖人？”
张小北回过头，诧异道：“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就凭你？”唐晓芙摇了摇头，鄙夷地说道，“趁早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巨龙一会儿看看张小北，一会儿看看唐晓芙，不明白这二人怎么内讧起来了，待想明白之后，突然大笑起来，“喷火小子，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又是何苦呢？哈哈哈！”
张小北盯着伤痕累累的唐晓芙，愣了一会儿神，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又露出坚毅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没错，就凭我。”他不再看唐晓芙，转而面对狂妄的巨龙，指着它，大声叫道，“喷火巨龙，喷火小子向你挑战，你敢不敢应战！”巨龙一愕，半天没反应过来。
“唉……”黄土中的梁发财微微摇晃脑袋，心中拔凉不已。
第63章 赌注（）
“你说什么？”巨龙俯下身子，凑近了些，盯着眼前这个小不点。
“我说……”张小北顿了顿，这次的态度更加坚决，“我要跟你单挑！”
巨龙神情微妙，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环顾左右，急着与人分享，可惜周围空空如也，没人听它絮叨。它摇头晃脑，颇为轻佻不屑，瞅了瞅如蝼蚁般的张小北，又瞅了瞅自己完美无瑕的躯壳，哂笑道，“凭什么？”
“就凭这本天下第一的《降妖宝典》！”张小北从怀里掏出《降妖宝典》，高高举在手上。
“降什么？”
“降妖！”
“靠！”巨龙老大不乐意，鼻孔里喷出粗重的气息，将地上的花花草草吹得摇曳生姿，它沉下脸道，“本尊可是大仙，会怕你这本《降妖宝典》？”它刻意将降妖两个字加上重音，以凸显自己尊贵的身份。
“怕不怕，试过才知道。有本事打个赌，你敢吗？”张小北仰起头，颇为倨傲地说。
“怕你个小鸟！”巨龙轻摆身躯，摇晃尾巴，不屑道，“本尊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妖力，哦不，仙力！”
“慢着！”张小北伸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巨龙。
“怎么，你怕了？”
“不是，既然我们打赌，总得加个赌注。”张小北道。
“有道理，如果你输了，就证明本尊不是妖，而是堂堂的正牌大仙，你要为你的恶意诽谤赔礼道歉，向本尊嗑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响头。”巨龙得意洋洋地说，神态倨傲，语气激昂，仿佛已经赢了似的。
“要是你输了呢？”张小北问。
“本尊会输？”巨龙大摇其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是想耍赖吗？”张小北面无表情道。
巨龙瞧着张小北的模样，颇为不服气，似乎非要自己下个赌注，咧嘴笑道，“本尊的字典里没有耍赖两个字，说吧，你有什么痴心妄想？”它既然自认为不会输，也就不把张小北的要求放在心上，反正都是白日做梦，不可能实现。
“那好，如果你输了……”张小北转身，指向重伤的唐晓芙，大声道，“我要她！”
唐晓芙神色一凛，目光如锥子般射过去。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就算知道张小北是为了救自己，她也不能容忍如此的放肆轻佻。
“她？”巨龙呵呵一笑，“不用单挑，本尊现在就可以让你杀她。”巨龙以为二人内讧，张小北是要取她性命，慷慨应允道。
“如果你输了，我要你饶她性命。”张小北看着唐晓芙，见她面露嗔意，也不如何放在心上，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饶她性命？”巨龙蒙圈，片刻后，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泼妇要取本尊性命，本尊岂可饶她性命？万一传出去，本尊在仙界怎么混？”它虽然尚未触及仙界门槛，但是既然已经成仙，混圈子、搞人脉是必须的，时候早晚而已，它可不愿意到时候被人扒出黑历史，说某年某月某日，差点被一个泼妇干掉，而那个泼妇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你是大仙。”张小北道。
“如假包换啊！”巨龙听着高兴，将龙须吹得飞起。
“这位姑娘降的是妖。”张小北摊开双手，露出无辜的表情，“妖和仙没什么关系啊。就算她降的是你的前身，那也是不知者不罪。况且，你已经跳过龙门，涅槃重生，羽化登仙了，怎么可以跟鼠目寸光的无知村妇计较？多跌份啊！”
“你，你说谁是鼠目寸光的无知村妇？”唐晓芙生气道。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巨龙皱了皱眉，思考片刻，旋即道，“本大仙大人有大量，答应你的要求。”它当然记恨唐晓芙，也知道张小北胡搅蛮缠，但是既然对方毫无胜算，答应也就答应了，既显得自己心胸宽广，又不耽误报仇，何乐而不为呢？它露出慷慨大方的笑，颇为期待地说道，“那么，开打吧！”
“慢着！”张小北伸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巨龙。
“又怎么了？”
“我，方便一下。”张小北眼神飘忽。
“啊？”巨龙摇头晃脑，人类真是麻烦，颇为不满地说，“快着点，本尊还要展现妖……仙力呢！”
张小北转过身，走向梁发财藏匿的巨石，刚一脱离巨龙妖气笼罩的范围，腿脚便开始哆嗦，好在坚持来到巨石边上，摸着石头蹲下来。
“发财兄。”张小北的声音略微颤抖，刚才的强装镇定，到了这会早已是左支右绌。
梁发财躲在黄土堆里，纹丝不动，光看外面很难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大活人。他听到张小北的呼唤，内心纠结不已，过了许久，才压低声音开口道，“勇啊，小北。”
“勇个屁，我死定了。”张小北颤着声音道。
“那你为什么……”
“当时一股热血涌上来，拦都拦不住，只能见风使舵了。”张小北发现自己的心脏扑扑乱跳，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冲动！”梁发财批评道。
“唉……”张小北无奈叹息一声，“我求你一件事。”
“放心，不用你求，我会帮你收尸的。”
“不是这件。”
“那是什么？”梁发财差点探出脑袋，好在控制住自己，仍然潜伏在黄土堆里。
“待会我跟巨龙斗法，想拜托你趁乱带姓唐的姑娘走。”张小北眼神飘忽，心虚地说。
“趁乱？你觉得会有混乱？”梁发财暗自摇头，对所谓的斗法很不乐观，明显会是一边倒嘛。不过他忍住没说，转而道，“你有几成胜算？”
“应该，没有吧。”张小北红着脸，无奈道。
“那你能坚持多久？”梁发财又问。
“1分钟应该可以吧？”张小北心虚地说。
梁发财不愿再揭张小北的老底，沉默片刻，叹息道，“你别硬撑，打不过就投降，大不了磕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响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丢人的。弟妹就交给我了，你放心上路吧。”
“哎，好。”张小北得了梁发财的允诺，转身就要离去，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迟疑片刻道，“发财兄，不如就现在结拜？同生共死的那种，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下、下次吧。”听说结拜，梁发财慌忙道，“等你搞定这件事。”
第64章 双喜临门（）
黑水河畔，金光已然消散，张小北点燃篝火，照亮了前方十丈远的黑水巨龙。巨龙高大威猛，神态耀武扬威，俾倪天下的眼神让张小北觉得自己完全是以卵击石。何止以卵击石，简直是以豆腐脑击石，未战便先怯了。
“小子，好了吗？”巨龙催促道。它急着打完收工，以严酷的手法惩治唐晓芙那个小泼妇，然后遍游诸天，结交其他大仙，找到混入仙界的门道，可不想耽误时间。
“来吧！”张小北回过神来，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索性不去多想，握紧拳头，摆出一个格斗的姿势。
轰！
一声巨响，一人高的火球从巨龙口中喷出，裹挟着煌煌天威，击向黑水河畔。火球所过之处，光照如昼，将周围的山石黑影映的无处藏身，炙热的火焰烘烤着空气，发出滋滋的怪响。张小北全身被火光映照，灼热难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巨力轰飞出去。
巨龙瞠目结舌，大摇其头，身体还没热乎呢，对方就倒下了，实在是太弱鸡了。它探头搜寻，见张小北趴在地上一阵咳嗽，正要出言讥讽，忽然见他从碎石灰土中爬了起来，瞧着神态举止，似乎并未受到重创。
张小北像狗甩毛似的抖了抖，碎石灰土噗噗直往下坠。他活动筋骨，发现四肢完好，身心舒畅，甚至连擦伤都没有。抬头瞧去，前方一丈远的地方多了一个大坑，足足有半人高，坑周围的一切全被焚烧殆尽。
“多、多谢手下留情！”张小北拱手冲巨龙道。他以为巨龙故意喷歪，有意放自己一马。
“嘲讽！”巨龙却以为张小北话中有话，讽刺它的火球功夫不到家，旋即张开大嘴，又一团火球激射而出。
张小北见火球直挺挺地冲自己而来，急忙向后退去，可惜火球速度太快，很快轰到地面，距离他不过三四步。强大的冲击波将他震飞出去，与之偕飞的还有无数碎石火焰，一块锋利的石头从他脸庞划过，留下一道鲜艳的口子。张小北重重摔到地上，彻底掩埋进沙尘之中。
“哼！”巨龙洋洋得意，面露讥诮之色，料定这一下定让他伤筋动骨，不那么容易起来了，“死了没？死了本尊可要收工了。”它见乱尘之中，张小北毫无反应，以为一击致命，忍不住哼起了小调，正要转身离去，忽然瞥见一只小手刺破尘土探了出来。
张小北从尘埃中爬了出来，灰头土脸，邋遢至极，雪白的虎皮衣竟然被染成黄色。他再次像狗甩毛似的抖了抖，抖掉了极为厚重的沙石灰土，整个人像重获新生一般轻松自在。没有内伤，没有外伤，四肢完好无损，精神反而更加饱满。
“黑山？”远处的唐晓芙瞪大眼睛，见张小北两次震飞不伤，不禁疑惑起来。
张小北抬起头，看向错愕的巨龙，愣了片刻，迈开大步冲了过去。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受伤，但是不论因为什么，就算是天神庇佑，就这么傻傻地站着任由巨龙当靶子，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