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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殿中歌舞不断，将这声音压下，才没人注意到得到。
庞谢还要再看，白素贞已然转过头去，与高台上的李人杰，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到白素贞的这一瞬间，庞谢心神剧震，再也无心去看其他仙家，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八百年前，白素贞送他入道时的情景。
若非八百年前，白素贞硬抗天劫，祭出那颗神秘明珠，只怕他现在还在东海，做一只懵懂无知的螃蟹，不对，若是没能踏上修行之路，只怕他早已连渣都不剩，世上再无庞谢其人。
此次，踏出金山湖，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找到白素贞，一来当面谢过点化之恩，二来求取下一步修行的道路，只是当今天下，灵气衰微，仙凡有隔，直到现在，还没有想到能见白素贞的法子，没有今天在这里居然能见得到。
只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庞谢脑中一道闪光，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的那个揣测来，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腔热血重又冷了下来。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一曲霓裳羽衣曲终了，殿中歌舞少歇，数十名歌舞伎从大殿两旁徐徐退下。
大殿一时安静下来，只余数名仙家窃窃私语。
庞谢趁此机会，站了起来，冲着白素贞的方向，遥遥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在下东海庞谢，敢问这位夫人可是白素贞白娘子么？”
数丈之外，白素贞徐徐转过身来，好奇地看来庞谢一眼，淡妆峨眉，薄施粉黛，面含浅浅微笑，轻声说道：“妾身便是白素贞，足下认识我么？”
庞谢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果然是白娘子当面，在下有礼了，久闻白娘子大名，今日在此相遇，实是有一问题，想要出言讨教，还请白娘子赐教！”
不知为何，白素贞未能认出庞谢，庞谢也未说出他与白素贞的一点渊源。
“此处众位仙家尽在，更有三十桃花尊主在此，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你不问他，却来问我，岂不是问道于盲？”白素贞轻笑说道。
庞谢摇了摇头，说道：“桃花尊主我自是佩服，只是我这问题却想来问夫人。”
“足下请讲便是，妾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素贞见他执意要问，也不恼怒，轻轻一笑，让庞谢开口提问。
庞谢沉声说道：“据在下所知，夫人于两宋之间，修成天仙，飞升天阙，就在夫人飞升之前，天地元气生机勃勃，待到夫人飞升之后，天地元气日渐衰微，却不知是何缘故，还请夫人解惑。”
“足下这么讲，是以为我把这天捅了个窟窿，把灵气放出去了么？”白素贞掩口笑道。
这句笑话一说，殿中众位仙家一起发笑，就连高居台上的李人杰也莞尔一笑。
只有台下的马子才、宋定博、李天华不明所以，既不知道什么叫天地元气，也不知道什么叫元气衰微。
黄英眼眸微动，深深看了庞谢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庞谢闻言，连忙摆手，说道：“白娘子说笑了，我只是心中好奇罢了，此事若是能讲，还请白娘子解惑，此事若是讲不得，只当在下没问。”
白素贞轻轻笑道：“此事倒也没什么讲不得的，对于凡间散修来说，还算是一桩秘密，但对天界众仙，或是名门大派，不过是一桩旧事罢了。”
庞谢再次施礼，说道：“有劳白娘子讲解。”
白素贞微微点头，却未直接讲解，而是问他：“天下修行门派繁多，所修法门重重不一，可是能够走到大罗金仙境界的却寥寥无几，你可知是那几条道路？”
庞谢沉思片刻，说道：“据在下所知，西方佛门有大日如来，东有道门有大罗金仙，此外香火神道与诸天妖族皆有无上高手，至少有四条大道。”
白素贞浅浅一笑，轻抬皓腕，素手微摇，说道：“你可没说全，天上地下，能修到大罗金仙境界的一共有六条路。”
“愿闻其详！”
“西方佛门极乐净土，东方道门神霄天庭，都有大罗金仙坐镇，所修法门自然都能修行至此境界，香火神道也是其一，域外有无上主神，威能不在大罗金仙之下，至于诸天妖族，凭借血脉传承，更是非同小可，有些强横无边的血脉子嗣，修行密法，追本溯源，若能激发始祖血脉，威势之强，不在大罗金仙之下。”
“这四条道路你没说错，此外，还有幽冥之路，若能灵魂一道走到极处，也是大罗金仙一样的境界，只是这条道路崎岖难行，莫说寻常人不知道，就连见识稍浅一点的仙人也不清楚。”
“除此以外，还有天地奇珍、神器法宝之道，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常有无上奇珍，一朝得开灵识，便能凭借无上天赋，修为突飞猛进，境界暂且不说，单就威能而言，堪与大罗金仙匹敌。”
庞谢闻言，点点头道：“多谢白娘子赐教，在下见识了，只是不知此事，却与天地灵气衰退有何干系？”
白素贞笑道：“你莫着急，我接下来便要说此事。”
“按照常理所讲，这六条大道均能修至无上境界，我等只要依法修行就是，可是不知何时，有一条传言逐渐流传出来，据说宇宙之间，有一条定则，每一条修行之路，只有一人能够臻至大罗金仙境界，此外，无论是谁，沿着过往道路，都无法修至大罗境界。”
“这条流言，大多数人都嗤之以鼻，可也有人深信不疑，想要在这六条道路之外，重新开创一条条修行之路，于是便有了僵尸、科技、生命等等不同道路。”
“这些道路都还罢了，能与其他宗派相容，可是却有一个宗派，认为当今天下，六条道路传播太广，以至于普天之下，皆是修行这六道法门之人，别的道路想要发展，也都没有空间，要想真正发扬光大，非将这六条道路在人间的根基铲除不可。”
“怎么可能！”庞谢失声喊道。
“为何不可？”白素贞问道。
“这六条道路皆有大罗金仙这等无上圣者坐镇，若能把这六家推翻，除非这家宗派也有大罗金仙才成，可是他们若真有此等强者，那也不必为此事费心，这岂不是一个谬论？”
白素贞微微摇头：“要铲除六道在人间的根基，未必要推翻六道，只要想个法子，让灵气在人间断绝一段时日便可，待到数百年后，六道传承衰微之后，大家再从同一个起跑线上出发也就是了。”
庞谢闻言，不由大惊：“难道说这几百年元气衰微，就是这家宗派做的好事？”
“不错。”
“这是什么宗派？”
“末宗！”
第127章 看不到的人（）
末宗。
白素贞说出这个词之后，整座通明殿全都安静下来，就连高居台上李人杰面色也有些微寒，看来这家流派的威慑力确实不小，只是一个名字，便让众仙禁声。
但不知为何，庞谢修行八百年，见过的修行人也有一些，与佛门几位高僧还有深交，却从未听说过这家流派的只言片语。
倒是他身旁的黄英，听到这个词后，眉头紧锁，眼睑低垂，口中喃喃自语，似乎想起来什么。
至于李天华、马子才、宋定博，此时已经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知面前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全都怪异地盯着庞谢，心中只剩震撼。
其实他们这种心情也好理解，假设一个普通人有一天忽然发现，有个每天见面的朋友可以跟世界大国的领袖通电话，谈笑风生，随意调侃，一定惊得舌头都要掉下来，更何况仙凡之别，又岂是地位上的差别那么简单。
“这末宗居然如此厉害，不怕犯了众怒，被人剿灭么？”庞谢奇道。
“末宗行迹隐匿，岂是寻常人找得到的？”白素贞摇头说道：“更何况，曾经有位天仙去找末宗的麻烦，结果至今未归，生死难测”
庞谢不由悚然，难怪众位仙家谈虎色变，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接着说道：“原来如此，天地元气衰退的原因，在下已经知道了，不知何时能够恢复呢？”
白素贞轻启朱唇，正要作答。
就听高台之上李人杰高声说道：“好了，好了，庞谢，你莫再问，白娘子，你莫再答，你们都先坐吧，咱们今日难得一聚，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题。”
说罢，李人杰轻轻挥手挥手示意两人坐下。
庞谢微微一怔，抬头面对李人杰，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冲着白素贞轻施一礼，说了一句“多谢夫人解惑”，方才坐回原处。
白素贞微微颔首，一样坐了回去。
两人坐定之后，殿中歌舞再起，只是不知为何，庞谢一不看殿中歌舞，二不看众位仙家，就连近在咫尺的药王孙思邈，也不瞧上一眼，反而默默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李天华等人坐到他身边，几人见了手势，连忙围坐在他身旁。
待到几人坐定，庞谢低声说了句：“几位稍安勿躁，做好应变准备。”
说罢，重新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知他是何意，只得暂时围坐在一起。
叮叮当当，就在殿中歌舞升平之时，忽然有环佩叮当之声，从大殿后方传来。
庞谢抬头望去，只见两队宫女身着桃红长裙，足踏朵朵白云，从殿外飘然而至，落在高台之下。
李人杰见状，连忙站起身来，冲着这两队宫女，朗声笑道：“夫人怎么来了？”
随即，他伸手向前一递，似乎是要搀扶什么人，随后又后一拉，拉到自己身边，先是侧耳倾听，继而点头一笑，接着又转头向台下众人朗声说道：“夫人方才悄悄告诉我，几位仙家今日能来，她非常高兴，特地从后宫来此，想要敬大家一杯，不知诸位可否共饮啊？”
台下众位仙家闻言，一起站了起来，纷纷举起手中酒杯，齐声说道：“夫人既有雅兴，我等敢不从命？”
李人杰大笑声中，举起手中琉璃杯，要与众仙家共饮。
随着李人杰举杯，大殿两侧歌伎纷纷弹奏仙曲，悠扬乐曲回响在大殿之中，一时之间，殿中气氛热闹起来。
殿中气氛虽然越来越活跃，庞谢的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因为在李人杰身边，众位仙家目光聚集之处，竟是空无一人，没有半个影子。
李人杰的言谈举止，细心呵护，无不表现出在他身畔，站着自家夫人，众位仙家的目光所至，也都聚集在那个位置。
可在庞谢眼里，李人杰身畔什么也没有，在场的诸位仙家，连同李人杰在内，这一举一动，就好像是做戏一般！
“兄弟，我眼睛不知怎么了，怎么看不清楚李人杰旁边站的是谁？就好像没站人一样。”马子才揉着眼睛说道。
“你的眼睛没事，哪里本来就没有人。”庞谢沉声说道。
“什么？”马子才大惊之下，几乎喊出声来。
“对！就是这样！”宋定博一脸惊恐地说道：“上次就是这样，他不断地给我介绍一个不存在的女人，说是他的女友，我表现的稍不恭敬，他就大发雷霆，说是我对那女人不尊重，所以我才说他疯了！”
“他疯了就疯了，怎么这些仙人也陪他一起发疯？难道他法力高到这种地步，连这些仙人也得让着他不成？”马子才问道。
“难道你到现在还以为这些都是真的吗？”庞谢瞪了他一眼。
“这些都是假的？”马子才目瞪口呆，指着殿中十余位仙家问道。
“不止他们，就连咱们所在的大殿，桌上的美酒佳肴，无一例外都是假的。”庞谢说道。
“凭什么这么说？”马子才追问。
“庞兄弟，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说这些都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真的，摸起来也是真的，甚至闻起来，尝起来都是真的，只是因为他身边有个女人，咱们看不到，你就说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判断的方法也未免太简单了吧？”李天华插话问道。
他这么问倒不是诘难庞谢，只是因为他为人做事认真，无论再荒谬的事情，只要没有证据推翻，便不会轻易否认，否则当初也不会去找庞谢治病了。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庞谢摇头说道。
“那是什么？”李天华刨根问底。
“你没有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么？好好想想吧！”庞谢指了指大殿之中的众位仙家说道。
“哦。”李天华闻言，顿时沉默下来，似乎在想些什么。
“什么意思？”马子才却还不明白。
“我来给你解释吧。”黄英轻轻拉了他一把说道。
“咱们在桃花源地，推开屋门之后，就来到了这里，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宋定博以往就认识，后来上了落英山，咱们见到的韩冰，宋定博偏偏也认识，再往后咱们来到通明殿中，见到了这几位仙人，药王孙思邈的画像李天华见过，神都南霁云的神像宋定博见过，对面的上洞八仙像，就更不用说，只怕在坐的没几个不知道吧？”
“白娘子，我见过。”庞谢插话说道，其他几人并无反应，都以为庞谢的意思是，曾经见过白娘子的画像或神像，却没想到庞谢说的是白娘子本人。
“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来到这里之后，见过的所有人都是咱们几个人中，某个人以往的熟人？”黄英问道。
“这个似乎确实如此。”马子才点点头。
“不止如此。”李天华说道：“经你们一提醒，我才发现这座通明殿，与我小时候看过的‘西游记’里面，凌霄宝殿的布置一模一样，看来不光是人，就连景致也是我们记忆中熟悉的。”
“不是还有些人，我们不认识吗？比如说，跟艾国平一起来的那几个渔人。”马子才说道。
“你还记得清他们的模样吗？”庞谢问道。
“我确实想不起来了。”马子才先是皱眉，随即发现确实记不清来那几位渔人的模样，忍不住说道：“这跟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
“很简答，因为高明的幻境，都是由心而发，并不是创造出某样不存在的东西，而是借由人的内心，显化出心中东西来，所以你才觉得一切都很眼熟，我也是因此判定，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庞谢说道。
第128章 获罪于天（）
抬头望天，顶上明珠汇成星河，低头踏地，脚下金砖铿锵作响，侧耳倾听，天籁之音不绝于耳，环顾四周，众位仙家潇洒飘逸。
直到此刻，马子才还是很难相信，周围的一切都是幻觉，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庞谢轻叹一声，说道：“咱们青云直上，见到这座天宫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为什么？”
庞谢微微摇头，说道：“此中原因复杂，非三言两语所能解释。”
无论是红尘俗世也好，洞天福地也罢，都有一条最基础的准则，便是在同一个世界之中，法则必须一致，否则便会法则冲突，轻则空间不稳，重则空间破碎。
这座舜华天宫能够悬浮于云端之上，与下界法则必然不同，否则在下界重力法则之下，要让偌大一座天宫永远悬浮在云端之上，时时刻刻都要费力托举，不知要消耗多少法力，纵然是仙人也很承受。
可是，既然几人能够直接飞上来，说明这里与下界落英山并无空间隔离，两者是浑然一体，处于一方世界之中。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也是最大的破绽，同一个空间之中，法则缘何不同？
至于这座幻境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