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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老板谦虚。”老唐说。
“真不是谦虚。”常得福摆摆手，“最近这世道是越来越不行了，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本来这是我们最好的时代。可总有一帮人拿着假货来搅乱市场，弄个小拍卖会，什么假货都敢拿上去拍出个天价来，就送到银行做抵押。做的多了，人家银行又不是傻，现在一律不认古董了。搞得我们的生意难做，价格也低了好多。”
“申城都这样了？”老唐问，“我们这边倒是没什么变动。”
“所以我要跑过来。”常得福说，“我弄到的这个翡翠观音，要是以前，肯定能上两千万，还大把人抢，现在不行了，对外我都只敢说一千五。”
“翡翠价格一直在升啊。”金海汇插嘴说。
“是，价格一直在升，可是有价无市啊。”常得福说，“我们申城那边，银行已经不认古董珠宝了，那些有钱人一个个都不肯出手，都在观望呢。这也是最后的疯狂了，大乱之后有大治，估计古董珠宝市场很快就会规范起来。长则五六年，短则两三年。我们这些人都在推动立法，过几年古董交易就有法可依了，经营古董买卖的店铺和中介也要进行审查评级，故意骗人的取消交易资格。谁不老老实实做生意，就把谁赶出去。”
“那就太好了，我们这些老实人最不会骗人。”老唐说。
“你啊？拉倒吧。”常得福虽然和老唐不熟，也听说过他的名声，“还老老实实呢。”
“我真的很老实的啊。”老唐说，“上次我弄到的那个乾隆和田玉戒指，你说我卖了多少钱？”
“那个玉戒指？”常得福倒是知道，“没有两百万你不肯卖的吧。”
“这您可就猜错了，我让给金老板，只要了一百五！”老唐说。
“哎呀你小子转性了？”常得福问。
“别人我是一定要两百的，可金老板不一样，他对我有恩。当年我做铜镜赔了钱，身无分文，差点要破产，金老板帮我买了一套铜钱，我才算是缓了过来，交了房子和车的贷款，要不然的话，我就得上天桥去睡了。现在金老板发了大财，想要弄点好东西，正好常老板来了，我就赶紧带着金老板过来。听说这一次常老板的观音，那是帝皇绿冰种？”
“其实呢，局部已经到玻璃了。”常得福说。
“帝皇绿玻璃种？”老唐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吗，我从来没上手过实物！”
“要不我怎么说在以前两千都抢着要。”常得福说，“我是资金链太紧，要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放出来。过几年市道好了，这个东西还会涨价。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卖，留在手里也挺好的。是想着我本业是做古董，不是珠宝，做生不如做熟，这才决定先把这个翡翠观音给卖掉，保住其他东西。回头想想，卖掉其他东西保住观音也是一样的。我家里还有几张张大千的画，幅面太小，算不得精品，留着也没什么意思。那可是硬通货，随随便便都能找到买家。”
“张大千的画？那可是好东西。”老唐说。
“张大千名气大，升值快，有保障。”常得福说，“不过他画得多，总有人买，也总有人卖，也算不上稀罕。这个翡翠观音可不一样，你要找个这么好的可不容易。就算能找到，别人肯不肯出让还两说。这可都是传家宝级别的东西。”
“能不能请常老板让我们见识见识？”老唐问。
“这可不敢当，大家都是这个爱好，一起切磋切磋。”常得福说完，就吩咐一个手下，“去把观音菩萨请出来。”
“是！”那手下走到旁边一个小桌子上，拿起一个盖着红绸的大箱子。
“我们进里面观赏。”常得福说。
大包房的里面有个小房间，有床，有桌子椅子，还有电视电脑，隔音标准很高，里面的声音一点都传不到外头，也没有窗户，关上门就只能开灯。理论上来说是让喝醉了的客人暂时休息的地方，实际上你要是办点别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常得福带着一个手下先进了屋子，又请老唐和金海汇进了门，他另外两个手下就把门关了，守在门口。
这个做派，却没有吊起来金海汇的胃口，他反而有些失望。不过是一个翡翠观音而已，用得着如此郑重其事吗？好翡翠他见过不少，买不起归买不起，看还是看过的。一个三百克的吊坠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斤是五百克，三百克已经是大半斤了，做吊坠未免太重。可还是硬要做吊坠，而不是做戒面做胸针做手环这种真正的首饰，说明了什么。说明这块料子的品质不够高，只能做吊坠——翡翠玉石来说，都是首饰比摆件贵，吊坠比摆件高，算是首饰了，可是在首饰里面又算是最低等的。
同时这么大块料，货主又不舍得切割，一定要整块雕琢，所以才做得如此不伦不类，那么工艺水平艺术水准肯定也高不到哪里去。料子不是顶尖，工业水平也不行，常得福大概只是在吹牛吧。至于什么玻璃种帝皇绿，听一听就好了，肯定不是真的，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可能无端端就冒出来，就算冒出来也不会在乐阳。
现在就看常得福的话能打多少折扣，事六折七折，还是三折四折。玻璃种帝皇绿肯定没有，高冰种也悬乎，能到冰种就不错了。帝皇绿应该也没有，也就是普通的正阳绿吧。冰种正阳绿，也算是翡翠中的顶尖货色，三百克的话，就算工不怎么好，也要一千万左右。一千三是贵了些，不过翡翠年年涨，也不算离谱。
“请看。”常得福郑重其事的掀起红布，露出里面的一个神龛。
“黄花梨的！”老唐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正宗海南黄花梨。”常得福骄傲的说，“刻的是南海紫竹林。”
这黄花梨神龛雕工很细，结构繁复，一看就不便宜，刻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竹子。打开神龛，就看到了翡翠观音，她左右是白玉雕成的龙女和木吒，身下是宝石拼接成的莲花台，不过观音还没有露出真身，她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薄纱，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一汪绿色。
“好辣的绿！”老唐说。
常得福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三炷香，亲自用打火机点着，插在神龛之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看到这种情景，老唐顿时不敢说话了。
好一会儿之后常得福才念完，揭开薄纱，翡翠观音这才显现人前。
金海汇眼里轰的一下，被翡翠观音占满了，绿得沁入心脾的观音像慈祥而又美丽，雕工，材料，都无可挑剔。先前的一点不恭敬的小念头扔到了九霄云外，这的确是高冰种，的确是帝皇绿，的确是大师级工艺水平，卖两千万一点都不贵，要是一千三百万的话，简直就是便宜到家了。常得福在喋喋不休的介绍这翡翠观音用料是多么高档，工艺是多么难得，可是金海汇根本都没听，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个观音弄到手！
不就是一千三百万吗，他可是有五千万资产的呢，一千三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这块翡翠观音绝对能升值，买到就是赚了！只要他去找那个大老板，就可以把钱借出来，然后买下翡翠观音，之后是转手赚一笔还是留着当传家宝都可以……这真是开玩笑，转手干什么，当然是留着当传家宝。
看着金海汇的神情，常得福就知道自己来乐阳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撒网
“这玩意儿价值上千万？”荆天宇看着烟灰缸无线摄像头拍摄之后传送到电脑屏幕里面的翡翠观音，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好。
“很漂亮啊。”龙斌说，“浓阳正绿，开脸又好，两千万不贵。”
“这你能看出来浓阳正绿啊。”顾小清说，“屏幕上的颜色怎么能作准，得看实物才行，实物的颜色说不定没这么好。”
“我那是4k的超级摄像头，绝对没问题。”龙斌说，“这个电脑也是特别调教过的，屏幕是专业显示器，颜色绝对有保证。”
“要真是这么厉害的帝皇绿高冰种，怎么才卖一千三百万？”顾小清说，“两千万都很合算呢。”
“这我哪知道。”龙斌说，“可惜现在我没有现金啊，要不然的话也去买下来。”
“你又不懂翡翠。”顾小清说。
“谁说我不懂？”龙斌说，“好歹也玩过。”
“用多余的闲钱来玩玩，和用来投资，那是完全不一样的。”顾小清说，“你拿几十万百来万玩玩，赢了能保值能赚钱，输了也不伤脾胃。可是这种上千万的投资那是完全不同的。要是看错了，损失可就大了去了，会影响流动资金。翡翠水这么深，又是过度投机的市场，别说你了，就是专家都经常失手。自己生意做得好端端的，干嘛要冒这个风险呢。”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龙斌说，“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就怕你这家伙不是说说。”顾小清说，“头脑一热你什么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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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好了，我才没钱呢。”龙斌说。
他们在假情假意，荆天宇则在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样子金海汇好像是被人设计当中。究竟是谁下的手呢？难道是黄葛树？这临急抱佛脚靠谱吗？要是荆天宇直接去接触金海汇，又会怎么样呢？难道金海汇不是早就被收买好了的吗？
常得福让金海汇看了一会儿，正心痒难搔的时候，就把观音收了回去。金海汇当然不肯，立即拍板说要把翡翠观音买下来。常得福就说了，要见到钱才能交易，必须一次交齐，不接受分期付款。金海汇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就说去筹钱了。
“我们找人跟着他吧。”顾小清提议说。
“找谁？”荆天宇问。
“找阿伦去最好。”顾小清说。
“阿伦？况星伦？”荆天宇问。
“对，就是他。”顾小清说。
“他不是你父亲的保镖吗？”荆天宇还记得这人，当年跟在顾通身前身后，一副狗腿样。
“现在我父亲哪里还需要保镖啊，他跟着我呢。”顾小清说。
也对，只要顾小清没事，顾通就不会有事。要是顾小清出了什么意外，顾通也不用活了。“这人办事得力吗？”荆天宇问。
“还可以，他跟着我父亲的时候办事很靠谱的。”顾小清说。
其实荆天宇不太喜欢况星伦来着，前些日子这家伙还想逼着荆天宇离开顾小清呢，虽然那是秉承上意受了顾通的吩咐。既然顾小清都这么说了，荆天宇也不以为甚，不过是个小人物，要是能干活的话，用一用也没关系。再说使功不如使过，况星伦知道自己得罪过荆天宇，干起活来肯定会更加卖力，不然就会被扫地出门。留在顾家，况星伦给顾通立下的汗马功劳还值点钱，过两年顾通回来，还可以重现辉煌。到了外面，况星伦那些功劳可没处兑换，顾通回来也不会得罪自己女婿。
“那就让他去吧。”荆天宇说。
顾小清拿出电话打了过去：“阿伦，你去跟着常得福。”
“是。”况星伦没多说一句话，只是简短的回应。
“好久没看见阿伦了，怎么不让他一起进来？”龙斌问。
“他在外头随时准备干活呢。”顾小清说。
“原来是这样。”于是龙斌就明白了，况星伦是得罪新姑爷了。
“我们现在做什么？”顾小清把荆天宇拉到一边问。
“先回公司吧。”荆天宇估计黄葛树差不多也该得到消息了，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着他和戴秘书商量事情。
“好。”顾小清说，“金海汇这边要派人跟着吗？”
“也对，应该派人跟着金海汇。”荆天宇说，“看看他要跟谁借钱……找个靠谱的人去跟踪。”
荆天宇独来独往惯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可以分派那么多人干活。还是人多力量大，要是只有荆天宇自己，要么就去跟金海汇，要么就去跟常得福，要么就回公司碰运气，三个方向只能选择其一。有了顾家的实力，就可以三个方向都兼顾起来，而且还能排出专业人士，比荆天宇自己去跟踪更加靠谱，这样荆天宇可以集中精力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其实也不是荆天宇擅长，是小螺丝刀擅长。
要说荆天宇原来只能钓鱼，现在可以撒网了，钓鱼是碰运气，再厉害的钓鱼高手，要是运气不好，一样两手空空。撒网就不同，只要鱼塘里面鱼，渔网就不会落空。
“我这里有几个人很有经验。”顾小清说，“原来都是做私家侦探的。”
很有经验……经常跟踪别人吗？荆天宇心想顾通这底蕴还真是厚实。
“阿伦原来也是私家侦探？”荆天宇忽然想起来。
“不是，他原来是警察。”顾小清说。
“警察？”荆天宇吓了一跳，以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得罪了上级什么的，他被开除，到我们家做事。他也根本不提这些事。”顾小清说。
肯定是官商勾结泄露国家机密——荆天宇没来由的就这么想，虽然并不一定是事实。
“以前的事没什么关系。”荆天宇语带双关的说，“只要以后好好干活就行。”
“恩，等阿伦回来我好好和他说一说。”顾小清对况星伦还是很有感情的，她从记事开始，况星伦就跟在顾通身边，就好像家人一样。
“也不用这么着急，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荆天宇说，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让况星伦松懈下来。
“快看这边！”龙斌忽然招呼他们。
“怎么了？”顾小清问。
“那个常老板又进了小房间。”龙斌说。
“啊！？”荆天宇赶紧走过去。
常得福进了小房间，让三个手下都在外头等着，自己拿出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老板，是我。”
“怎么样了？”那边问。
“已经办妥了，他上钩了。”常得福说。
“借钱了吗？”那边问。
“已经去办了。”常得福说。
“好。”那边说，“事情办完你就可以回去。”
“谢谢老板。”常得福说。
挂上电话，常得福怅然若失，又打开神龛，对着翡翠观音看了半天，忽然心有所感，对着观音跪下，喃喃自语，“求观音菩萨保佑。”
他从来都不是迷信的人，尤其不信佛。因为古董里面佛像太多了，所以他要读佛经，要熟悉佛教典故，进而还要编信佛的故事，才好把佛像卖出高价。什么割肉饲鹰啊，什么投胎转世啊，什么礼佛求子啊，弄得多了也就明白不外乎那么一回事，所以他不信佛。可是到了现在，他却忽然想要信了，希望这事顺顺利利的，不要出问题。
“那边是谁？”顾小清问，“我听不出来。”
“我也听不出来。”荆天宇说，电话里面的声音本来就不大，还要通过麦克风传到电脑这边来，就更加难以辨认了。
“你们想知道吗？”龙斌问。
“废话，当然想了。”顾小清说，“你有办法？”
“老清，你真是小看我。”龙斌得意洋洋的打开一个软件，“我这儿有个假基站，他给谁打电话我一看就知道。”
“你这家伙！”顾小清说，“以后我绝对不在你这儿打电话！”
“老清你装什么纯啊，我这里又不能记录语音信息，也就是进出号码通话时长，就算我这里查不到，电信那里难道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