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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夫人哽咽说不出话,只是一味点头。
若然转身对怡然和欣然,嘱咐,“娘关节不好,逢刮风下雨都会疼,你们记得冬天时候,为娘把护膝戴好,不要随意摘掉。还有,娘肚子寒,夏天别让娘吃太多冰镇冷饮。娘枕头,要记得按季节换枕芯里填充物,经常把枕头拿出来阳光下晾晒,以免潮湿,娘晚上睡不踏实。娘不喜欢屋里有异味,怡然,以后你别老是上娘屋里吃东西,你爱吃榴莲,娘怕闻那种味道了。”
白夫人一听女儿这些贴心话,心里加伤心不舍,眼泪啪啪流,丝帕擦了左眼,右眼哗啦啦,擦了右眼,左眼淅沥沥。
大家都上前抚慰白夫人。
“大姐,你才准备出阁,还没当上娘亲,怎么就开始呶呶不休了。”怡然抹着眼泪,嘟囔道。
“若然,你就放心吧!娘屋里侍女都心细着呢。”白夫人为了让大女儿放心,宽慰道。
“娘,你平时骄纵怡然,她总是肆无忌惮,下人们哪敢数落她。”若然啐道。
“大姐,你赶紧走,以后就没人管我了!”怡然嘴上这么说,却转身呜呜地哭开了,一看就是言不由衷。
“你个没心没肺家伙!”若然假装生气地嗔道。
“夫人,大小姐,吉时已到,老爷派家老来催了!”眉英被悄悄叫出去,一会儿进来说道。
“知道了!”夫人应道。
红娘搀着若然,出了闺房,过走廊,穿出庭院,一路祝福声中,走到白府朱漆大门前。白夫人、梅姨、柳姨以及白家姐妹,白府亲眷以及下人都簇拥出来了。迎亲驷驾马车,马身披红绸,锦羽装饰马车,华丽,庄重而喜庆。
魏公子无忌,丰朗俊逸,一身大红从驷马车驾上下来,拱手为礼。欣然第一次看见这位名满天下魏国王室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内心叹服,果然名不虚传。
白泽迎门侧,双手作揖,风吹过,他衣袂翩翩。魏公子对他恭敬地颔首,行礼。
白泽从红娘手中牵过大女儿手,将她交给魏公子。
魏公子牵过若然手,将她慢慢地扶上马车。
那一刻,欣然激动却满心不舍,她从始至终盯着魏公子一举一动,魏公子对大姐热情而周到,可是欣然不知为什么,却他眼眸深处仿佛看到了一丝颓靡。
魏公子窃符救赵,联合五国兵力大败不可一世秦国,何等英雄了得。可他眼眸中为什么会有一种颓势,欣然摇摇头,骂自己胡思乱想。
魏国迎亲队伍,装载着白府丰厚嫁妆,浩浩荡荡地沿着野王城西街,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众人眼界中。
白夫人泪眼汪汪地看着女儿远嫁他方,众姐妹默然回府,回到大姐空荡房间,欣然和怡然抱一起,哭作一团。
若然出嫁第二天,白府喜气还没散去。卫元君急急地宣上卿白泽觐见。
卫元君内寝召见了白上卿。
卫元君三层台阶上,端坐席子上,面前是一张巨大紫檀木雕花大案。
白上卿站下面,默然不语,一脸沉重。
卫元君从白府回来,心里就有了一番打算。
秦国少主嬴政加冠即,卫国想让白府嫣然,以卫国王室公主身份,入秦侍主,以结亲秦国。
“白上卿,你看如何?”卫元君见上卿大夫,听到他想法,迟迟不言,出言询问道。
白泽踌躇半响,说道:“臣二女儿蒲柳之质,从小被她母亲娇惯,随意任性,实不堪胜此重任,还请君侯另选才德兼备子女,享受此殊荣。”
“白上卿何必谦虚,放眼野王城,寡人再也找不出像上卿女儿这般容貌气质出众女子。还请上卿大夫为卫国存亡,成全寡人。若卿家女儿受秦王恩宠,对上卿大夫来说,也是无上荣光之事。”
“臣不愿和秦王王室有任何攀结。”上卿白泽断然地说。
“上卿大夫所言差矣!据寡人所知,上卿大人承揽了赵魏两国对秦国粮食药材贸易。上卿大夫每年从秦国捞取钱币,可不少呀!”卫元君脸上透着,一副老谋深算诡诈。
“白家祖上和吕不韦家族,关系甚厚,这是吕不韦当权后,信得过白家,将这档生意交给白某,这是经商,但不等于白家就愿意与秦国王室有什么瓜葛。”白上卿据理力争。
“寡人说过,白家二小姐是以卫国公主身份,接受秦王六国选妃,不需要白家与秦王室有什么瓜葛。”卫元君脸上已经露出不悦神情。
“君侯,微臣大女儿已经按你意思攀结魏国王室了,微臣膝下无子,将几个女儿视若珍宝,微臣从未想过要用女儿来攀亲结贵,谋取自己荣华富贵。”白泽一身凛然,心里想,大不了,这点小官,他不当便了,依他白泽家世和财富,他不稀罕这些,也没必要用自己心爱女儿换取卫君欢颜。
“白上卿,寡人跟你好言好语,你别不识抬举。”卫元君拍案而起,疾言厉色,接着一字一句地威胁道:“寡人知道上卿大夫虽然是白家唯一继承人,可是你却不姓白,若寡人将此公诸天下,上卿大夫好仔细想想,会是怎样后果?”
卫元君说完,不管一旁呆愣白泽,拂袖而去。
白泽突然像遭到惊天巨雷轰击一般,呆愣大殿上良久,脚步像灌铅一样,蹒跚地出了卫元君寝殿,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白府。
第14章 樱桃
赫赫白府,因为大姐若然出嫁了,那种突然间缺失感觉一直无形笼罩着。
欣然和怡然,这两天都蔫蔫地呆自己房里,一副意兴阑珊样子。
白家大院西南角,嫣然母女居住庭院。一如既往幽静。
一道幽深回廊,向前延展。
回廊顶部,随性搭着疏疏落落木条,木条上爬着肆意蔓延薜荔藤萝,牵枝引蔓;杜若蘅芜,芳香馥郁;紫藤垂带飘飘,淡紫浅白花一咕噜一咕噜,绽放得鲜活,明朗。
藤萝顺着回廊一路蔓延到前方青瓦画栋阁楼,垂檐绕柱还不够,犹自往雕花栏杆下山石上爬,几只小鸟峭立枝头嫩芽上,啾啾而鸣,未见其形,已闻其鸣,幽禁而不落寞,小院有了一种出尘与室外恬静,悠然!
嫣然,总还是那副淡淡样子,喜欢自己一个人摆弄院子里花花草草。
庆卿这两天没过来,连那天大姐出嫁,他都缺席,嫣然不明白他忙什么。
不过以她对庆卿了解,估计他又是把自己关院里,看书,练剑。
庆卿曾经跟她说,他想到别诸侯国游说入仕,只是舍不得离她太远。
嫣然想,等她嫁给庆卿后,跟她一起周游列国,做一对像萧史弄玉一般神仙眷侣。
什么荣华富贵,嫣然从不稀罕。
这会子,嫣然正提溜着一个小竹篮,驻足鸳鸯藤架下上,纤纤素手,一起一落,摘取藤上忍冬花。忍冬花晒干,泡水喝,清热解毒,久服益身延年。
“二姐!”
回廊处传来欣然如铃儿般呼唤,密实藤蔓遮蔽了人视野,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脚步,从回廊向小院,逼近。
应该是欣然向院子里飞奔过来了。嫣然正要放下竹篮,迎出去,欣然已经像一只蝴蝶翩飞而来,站她跟前,娇喘吁吁,汗光点点。
“谁撵着你了,跑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嫣然拿出丝帕为妹妹爱怜地擦擦,嗔道。
“今天爹进宫谒见君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爹臭着一张脸回来了。”欣然附二姐耳边,嘀咕道。
“你碰见了?”嫣然问。
“我小径里看见爹,跟他打招呼了,爹一副心事重重样子,像根本听见一样,急匆匆地回上房了。刚才,我想去上房拜见娘亲,听到爹气哼哼地,屋里哐当当,好像什么东西遭罪了。我就溜之大吉,跑你这儿来了!”欣然吐吐舌头,爆料她着小道消息。
嫣然没太理会,抬起头,见欣然后面还跟着一位侍女,面生得很。
“这位是”嫣然向欣然询问道。
“哦!这位是我从赵国带回来侍女,她叫云裳。”欣然拉过云裳,“云裳,这是我二姐!”
“二小姐好!”云裳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
“嗯!”嫣然淡淡地点了个头,没再多说,嫣然一向就是这样淡泊富贵,淡泊人事。
“二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四小姐应该给画一幅帛画,留存。”云裳说道。
“四妹会画画吗?我怎么不知道”嫣然疑惑地问
“我以前不会吗?”这回轮到欣然困惑了。
“二小姐,四小姐画得可好了,像把人印帛画上般,活灵活现。
“是吗?四妹,你什么时候偷学,怎么藏这么得紧呀,倒是二姐肤浅,会点什么就卖弄开了。”嫣然难得有这样心情逗趣。
“二姐,看你说,梅姨吗?”欣然见嫣然对它带来消息,并不感兴趣,也就不再八婆。昨天怡然看见她画大姐,惊讶地就跟看见鬼似,欣然也疑惑,自己怎么突然有一手绘画手艺,再说画画不是匠人手艺吗?也没什么值得炫耀,她不愿纠缠这事,转而问道。
“我母亲能去哪儿,她屋里做针线呢。”嫣然抿嘴一笑说,语气里有一丝凉意。
欣然正要说去看看梅姨,梅姨已经出来了。
“是欣然来了!”梅姨虽然年纪大了,依然眉目流转,身姿窈窕,尤其那娴雅气质,流淌着水一般温柔。难怪一把年纪白上卿,依然对她流连忘返。
“梅姨,是不是我咋咋呼呼地,搅扰你清净了?”欣然钻到梅姨跟前,衔着笑说。
“哪有?嫣然跟我一个性子,都安静很,外人要是不知道,还当我这是修仙修道呢,你来了,正好添些热闹,不然,我这院里出声就那几只小鸟了。”梅姨指着那几只小鸟,玩笑道。
“梅姨,我可比那几只小鸟聒噪。你要是怕烦,现把我赶走还来得及。”
“看你说,梅姨疼都来不及,哪舍得赶走,走,屋里坐。”梅姨笑容可掬地,拉过欣然手,往屋里带。
“梅姨,这是我从邯郸回来,给你带一件小礼物。”欣然突然想起来似,挣开梅姨手,从云裳手中,接过一个包装精美纸盒,双手奉给梅姨。
“欣然真是有心,梅姨谢谢你了!”梅姨笑着接过去,递给身边丫头,嘱咐,“欣然千里迢迢从邯郸带回来,记得收好!”
侍女郑重其事地接过纸盒,颔首,拿回屋里了。
“哇!梅姨,你给二姐做嫁衣呀!”欣然踏进梅姨房间,看见梅姨惯常坐席位上,摊着一件大红衣服,上面华丽纹饰都是成双成对。
梅姨笑笑,算是承认。
“梅姨,你这手工,是传承谁技艺,怎么这么精细,鲜活。”欣然啧啧赞叹。
“谁要是能像梅姨这般清闲又坐得住,肯定就能磨出这手艺。”梅姨淡淡语气中,透着一丝忧伤。
“梅姨,赶明儿我拜你为师。”欣然煞有介事地说。
“好呀!对了,欣然,你去了一趟邯郸,身子都好了吗?”梅姨关切道。
“我也说不上,被扁鹊神医针灸了一下,过去头昏脑涨毛病倒是没有了。可是过去事,还是不大能想得起来,有时候做梦时候,总会出现奇奇怪怪画面,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经历过,现被我遗忘了。”欣然如实地说。
“没事,慢慢就会想起来,现身子利索就好!何苦纠结那些不痛事!”梅姨安慰道。
“凭什么!凭什么?” 上卿白泽上房气恼地踱来踱去,气鼓鼓地蹦出几个字。
白夫人从席位上站起来,说道:“老爷,到底怎么啦?问你半天,也不吭声,这回说句没头没脑话,什么意思呀?”
白夫人干着急。
白上卿就跟没听见似,依然自顾自地转圈,白夫人耐不住了,有些气恼,“怎么啦?你倒是给句话呀!你总是这样晃过来晃过去,转得我头都晕了。”
“他们又盯上我们女儿了!”白泽气哼哼地,总算蹦出话了。
“他们是谁?谁看上我们家女儿了?”白夫人还是没听懂。
“王室!”白泽牙痒痒地挤出两个字。
“王室?难道是卫元君要纳我们女儿为侍妾?”白夫人脑袋哄了一下,没来由地心慌。不说这卫国王室已经门庭沦落为一般封君,光卫元君已经花甲之年,谁愿意再把自己闺女送入宫廷遭活罪。
“不是!”白泽否决道。
“不是就好!”白夫人抚着心脏,算是把心放回去了。
“好什么好?君侯要拿我们女儿献媚别诸侯国。”
“什么?”夫人安回去心,又蹦蹦到嗓子眼了,不禁气恼,“老爷,你今天说话怎么老是语无伦次,你这是掉我胃口,还是故意考验我心脏承受力,你倒是一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呀!”
“这事,我怎么开口,若然刚刚应王室要求结亲魏国,嫁给魏公子。好歹魏公子人品贵重,我们也就答应了,君侯现又打我们二女儿主意,说让她以卫国公主名义,参加秦少主六国选妃。凭什么,凭什么拿我们家闺女终身幸福,做他们献媚讨巧铺路石。”白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你说是嫣然呀!”白夫人一下子气定神闲了。
“听你这口气,感觉是嫣然,你就无所谓了!”白泽瞠目道。
“老爷,你这是哪里话。老爷偏爱嫣然,大伙都看得出来。不过现今秦国独霸天下,若嫣然能得宠于秦少主,也是她福气。老爷,你说是吧?”白夫人想起怡然昨个说话,一心担心丈夫用嫣然招婿,从此她白家嫡夫人身份一落千丈,正暗自恼火,一听竟有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就能把嫣然远嫁他方事,她竟然没来由地感到暗自高兴。
“白家不愿意和秦国王室有任何瓜葛,这是祖训!”
“老爷,你先消消气,这事保不定还有转圜余地,我们不妨斡旋一番。费一些钱财,去笼络一下君侯身边人,让他们给君侯吹吹凉风,说不定君侯就改变主意了。”
“夫人这么说,有道理。看我肯定是气糊涂了,不想辙子,竟这撒气,想来我白泽也不是面团,可以任人揉捏。我这就去活动去。” 白泽打定主意,毅然转身出去了。
白夫人一脸悠然地席子上坐了下来,仿佛陷入沉思,眉英轻唤道:“夫人!”
“嗯!”夫人,抬了一下眼皮。
“你燕窝羹熬好了,搁案上已经凉了。 夫人你喝点吧!”
“嗯!”夫人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眉英端着玉盘,跪下,将熬好燕窝羹,舀到一盏玉碗上,恭恭敬敬地端到夫人跟前,放案上。
“眉英,你说白家四姐妹,谁长得好看?”白夫人突然像是很随意地,聊家常般问道。
“四个小姐,个个都貌美如花!”眉英刚才就屋里,知道白夫人这话里话外意思,为了不开罪夫人,她谨慎地说。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像嫣然那样所谓气质卓然,风致楚楚女人。”白夫人追问道。
“也不见得吧,大小姐端庄贤淑,三小姐爽朗机敏,四小姐娇媚可爱。各有所长,不同人有不同喜好,就像不同人偏爱不同水果一样。”
“如果用水果形容女人话,嫣然应该是樱桃,令人置掌心呵护**远胜于放到嘴里吃。是吗?”
“夫人想法,很奇特,不过民间有句话,叫樱桃好吃树难栽!”眉英察言观色道。
“樱桃好吃树难栽!哈哈,这话说得好!”夫人脸上笑,甚是怪异,“眉英,扶我去卧一会儿!剩下燕窝羹,就赏给你了!”
第15章 野王
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