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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措辞既威严又详细,想必谢仲举必然费了一番心思。
抬头看去,府衙门口是两个神色凝重的衙役,林剑澜下了马走了过去,一揖道:“衙役大哥,请帮在下通禀一声,我姓林,与谢巡按曾有结识,想见他一面。”
那衙役听他说与巡按认识,倒极为客气,道:“谢大人现在不在府内。”
林剑澜愕然道:“可否告知在下他去了何处?”
那衙役笑道:“大人不是在苏州府撤了贪官高不顺么?听说新一任的已经委派了下来,本来想来太湖拜见大人,我家大人觉得他既然刚到苏州,不宜马上离开,应以整理遗留公务安抚民心为主,便亲自去了苏州了。”
林剑澜听他故意将“高得顺”说成“高不顺”,不禁一笑,道:“那我找苏文书也行,能否通禀一下?”
那衙役道:“苏文书自来是不离大人半步的,也一同跟了去呀。”
林剑澜想想也是,只得道:“实在不好意思,那能否再烦劳衙役大哥找一下谢大人平时的贴身侍卫?”
那衙役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姓袁的侍卫么?可不巧了,他也不在。”
林剑澜道:“他也去了苏州?”
那衙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位公子,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那时候他们三个肯定都回来了。”
林剑澜笑道:“好,也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哦,你家大人走了几日了?”
那衙役数了数指头,方道:“有几日了,所以我才说快回来了。”
林剑澜听他口音倒像是本地口音,恐怕便是太湖本地的乡约地保在此充做衙役,不禁道:“这位大哥,打探个事,谢大人来了之后,那边,嗯,太湖,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有多少农民回家了?”
那人倒是个健谈的,听问起这个,不禁面露得意之色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就我们这地方周围的听说回家了不少,为了那笔安家费,还有不少小混混过来冒充,结果一问名字,大人便将他们重重责罚了一顿,竟然知道他们并不是那边的。我估计啊,我们大人是有些神通。”
林剑澜不禁一笑,暗道:“必定是袁大哥平日治军之时就按人造册登记,给了谢仲举一份,哪来的什么神通?不过看样子,若是袁大哥真的心有大志,还真的不可小觑。”想到此对那衙役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过几日再来,告辞了。”
既然谢仲举是去了苏州面晤新任的苏州府,料应无事,况且三人都不在,必定是袁行健陪着他过去,应能保得他的平安。只是梁王到底来了江南没有,还不能确定,总让林剑澜心中有丝隐隐的不安。
太湖义军的所在林剑澜曾与林龙青来过一次,依稀记得所在,想到大部分被逼为匪的农民已经散去,殷殷恐怕便在里面主持大局,江湖中人的态度到底如何,关乎袁行健的未来,便雇了一叶扁舟,指明了方向,向烟波浩淼的湖水深远处划去。
湖面的风略微带着些水腥气,回想起当日岳灵风曾给他描绘过太湖这处鱼米之乡,现在望不到边界的水面只少少的浮着几只小舟,倒是有些船只的残骸漂浮其上,似乎昭示着曾经的温柔水乡现在已经变成了杀伐战场,实难以想象往日的升平胜景。
林剑澜不禁微微叹了口气,那艄公也不说话,只是闷头苦撑,不多时船前的芦苇丛越来越多,林剑澜心知到了地方,正要说话,却听那艄公道:“公子,不能再向前划了,你若说好了要去,此处应该会有人接你。”
原来这艄公早知道林剑澜要去什么所在,却并不害怕,一路到此,林剑澜暗道:“朝廷虽然称之为匪,可是农民却不怕他们,相处如同睦邻一般。”便道:“老大爷,那请你稍待。”说罢手指放在口中,顿时发出一长三短的清啸声,极为震耳,那艄公呆了一下,等这啸声停了方道:“公子是武林中人吧?”
林剑澜笑道:“老大爷怎么知道?”
那艄公道:“听这呼哨声就知道了,寻常人哪有这么大的力气?”说到此处略微犹豫道:“趁着接应之人没来,老头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剑澜心中纳闷道:“他有什么可和我说的?”却仍是点了点头。
那艄公指了指里面道:“实不相瞒,老头儿原也是里面的人,这几日才拿了安民的银两带着老伴儿儿子儿媳妇回了家,领回了以前被占走的地,虽然不富裕,但是倒也心里安稳。你们是武林中人,当日都是拿了钱救助我们这群走投无路的困民,但我们这些人,并不想一辈子这样,如今来了谢大人,才能重回故里,凭自己的力气也能养家糊口,这就够了。”
林剑澜叹了口气,望了望这水面,上面水汽氤氲,道:“老大爷,你不用再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希望我们江湖中人不要再多生事端,就让你们回乡耕种打渔便好,是么?”
那艄公连连“哎”了几声道:“公子能明白老头儿的意思再好不过,这几日老头儿和其他摆渡了接了几批你这样的客人了,脸色都不太好,我是看你面色和善,才敢多言几句。”说到这里眼圈却红了,道:“公子莫怪老头儿忘恩负义,上次朝廷来,我家老大就死在这湖里了……我、我实在不想……”
林剑澜心中一酸,拍了拍艄公肩膀道:“老大爷,你放心吧,我虽人微言轻,但若有说话之机,定会帮你们。”
正说间,芦苇荡中隐隐有划水声传来,林剑澜张目望去,见一艘小艇快速划来,虽然芦苇分布的曲折之至,那小艇在其中却是迅速的七扭八拐,游刃有余,想是架舟之人水平高超之至,片刻便到了眼前。
那船头立着一个中年男子,五绺长髯,腰间一对判官笔,因太湖之会临近,到此的江湖中人甚多,因此见了林剑澜并不吃惊,略一抱拳道:“这位兄弟是哪家堂口的?烦劳通禀一声。”
林剑澜打量了此人一番,却“咦”了一声,又觉自己失态,脸一红道:“在下姓林名剑澜,没有什么帮派堂口,是个散人罢了。”
那人听他报出名字,脸上却已经带了笑意,道:“原来是林公子,快些上船吧,袁相公早已有过交待。”说罢将林剑澜扶上船去,小船飞驰似箭,林剑澜回头望去,见那老迈的艄公一张极尽沧桑的面孔满含期望,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不禁心底暗自叹了口气,重新转回身去,对那人细细打量。
那人见林剑澜死死盯着自己瞧,却不尴尬,咧嘴一笑道:“林公子为何这样看在下?莫非在下身上开出花来了不成?”
林剑澜忙摇摇头道:“阁下必定是袁相公的心腹了?”
那人道:“心腹倒谈不上,只是有些事情能帮着袁相公跑跑腿,动动嘴皮子罢了。哦,差点忘了,还要委屈林公子一番,即使与袁相公相交颇深,也不能例外,要蒙上双眼才行。”
林剑澜想起当日与林龙青进太湖时就是如此慎重,便点了点头,自己拿过布条系好,方道:“太湖之会在即,恐怕袁大哥过几日便要回来了吧?”却听那人笑道:“袁相公正在军中,要不怎么会交待在下前来相迎?”
林剑澜听了大惊,急忙站起,却惹得这小艇一阵剧烈的摇晃,林剑澜稳住身形,一把将遮眼布扯下道:“他在军中?”
那人急忙道:“你……我信你是袁相公之友,所以不曾提防,你怎可随意将布摘下?快……”他要拉扯,林剑澜却越发心急,挣开道:“快送我回去,我要回去!”
二人在上面拉扯不已,那小艇却瞬间已过数丛芦苇,眼前开阔起来,一个极大的水寨伫立在前方,上面彩旗飘扬,随风舞动,竟已到了太湖军中,那人摊手无奈道:“已经到了,此时再遮挡也没用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见了袁相公再说也不迟啊。”
正文 第十八回 聚义厅中待一搏
更新时间:2008…10…19 20:12:49 本章字数:4486
林剑澜只觉得心里突突跳个不停,脑海里面乱成一片,一面勉强安慰自己说未必便有那么糟糕,一面则各种各样不祥的念头翻涌而出。请牢记 www。。立在这曾经声势壮大,如今有些萧索的寨门口,后背竟已一溜冷汗涔涔而下,湖面一阵冷风吹来,不禁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方稳了稳心神道:“快带我去找袁大哥,我有紧急的事情要和他私下谈。”
那人踌躇道:“这……他在与众江湖朋友议事。”
林剑澜眼睛几乎急红了,一把扯住那人袖口拉到身边,低声道:“你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你,你不是前不久还扮作说书的先生在杭州宣扬谢巡按的事情么?袁大哥既然交待了你,想必你也知道谢大人安危不容有失,快去!”说罢将那人向寨门里面一推,那人被推得连连几个趔趄,脸色陡变,却无不悦之色,似乎已知道林剑澜所言之事十分急切,也不说话,顿时转身径直向里面跑去。
林剑澜又哪里能在门口呆得住,想了想一跺脚也跟了上去,看守寨门的喽啰正要阻拦,却哪来得及,只觉人影呼的一闪而过,沿着台阶噌噌的窜了上去。
远远见那人在一处极大的厅堂门口离了一会儿,稍微平复了一下,方迈步而进,林剑澜走到门边,想到或许陆蔓和曹殷殷正在里面,犹豫了一下便也停在外面,只等那人将袁行健唤出来再问问为何他此时不在谢仲举身边。
他本无意听里面商榷,怎奈声音太大,纷纷传入耳中,不外乎对袁行健有所质疑,不禁心中暗道:“我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不曾想到袁大哥其实这样难做。”却听里面一人厉声道:“你又去哪儿,今天不说清楚别想出这大门!”
又有一人苦笑道:“袁兄弟最近属实不太对劲,常一连几日找不到人影,好不容易回来却终日酗酒,是事不理,现在义军中的兵士走的走散的散,到底要怎么样才好?”
只听袁行健道:“各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各位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太湖毕竟是袁某的根基,还怕我一去不回么?”语气中仍然带着醉醺醺的意思。
另一人阴恻恻道:“什么人要找袁大侠,何必鬼鬼祟祟,有什么事情进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各位,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人立刻都纷纷点头称是,林剑澜在外却是十分着难,里面恐怕难免有认识之人,进去了以后找袁行健什么事情必定会被他们一一追问,显然不可能说出,然而若要隐瞒,则更让人生疑。又听里面道:“袁大侠那位朋友就在门外,何不请进来共商大事?”
袁行健苦笑道:“拜托各位莫要大侠大侠的叫在下,在下实不敢当,我这位朋友找我是为了一点私事,各位何必苦苦相逼。”
又有人道:“太湖义军被朝廷这么一策反,我们大家伙儿投进来的几百万两银子都打了水漂,袁兄这光景还能忙活私事儿,这般镇定,在下倒也十分佩服。 ”
林剑澜暗道:“再往下还不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袁大哥说的那位李头领也一直未出来言语一声,恐怕袁大哥并未将他说通,我即便不进去他们也会找出来,还不如自报名姓光明正大的进去,也免得袁大哥受众人口角围攻。想到此在门外朗声道:“何劳各位前辈处心积虑的打探袁大哥,晚辈因为身份低微,以前也未对太湖义军有过什么帮助,自认没什么资格登堂入室同各位前辈平起平坐的商议大事,所以才在门外等候袁大哥有闲暇时出来相谈,不想这点心思反而累得袁大哥受各位前辈的猜疑,那晚辈就斗胆进去了。”说罢撩袍而进,抬头向里望去,顿时心中一惊。
这厅极宽敞,却与一般的聚义之所不太一样,并不在最上方设置首席之位,反而只有两侧一溜太师椅齐齐摆到门口,意为没有高下贵贱之分,然而仍能看到在高位上一抹素色身影如冰似雪,两道目光直射过来,却不那么冰冷,陆蔓等人则在临近门口之位,也是直向林剑澜看来。然而让他心惊的并不是她们二人,而是曹殷殷对面一人,再熟悉不过。
本以为韦素心匆匆而去是随同梁王来杭,不想却在此处出现,仍是头戴斗笠,黑纱遮面,显然仍是不想透露本来的身份,林剑澜犹豫了片刻,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只得转向袁行健明知故问道:“袁大哥,这位是……”
旁边却有人道:“我道袁大侠的朋友是谁,这不是林帮主的……哦,林龙青的义子么?自从匡义帮总堂那一役后就没再见过,不想已经长成这般英挺少侠了,这位你原也应该见过的,便是当时不远千里奔走各帮报信的那位不知名的侠士,而今闻得太湖义军有难,前来相助。”说话的正是湘中盟那位白胖老者,些许光阴过去,他却并未见衰老,一张圆脸仍是红扑扑的。
林剑澜支吾道:“原来是这位前辈,当日我还年幼,记忆不深,此刻稍微有些印象了。”再向那黑纱人望去,即便蒙着黑纱,似乎仍能感觉出他对这番对答颇为满意,也对林剑澜不会戳穿他的身份有着极大的信心。
袁行健知道林剑澜不会无故前来太湖,方才听那报信之人耳语,心中焦急之至,却不能直接谈论谢仲举之事,只得强笑了一下,将林剑澜拉至一人面前道:“这便是李头领。”
林剑澜躬身拜过,抬头看去,是个紫棠脸色的大汉,看来十分豪爽,哈哈一笑将他掺起道:“袁兄弟不够意思,认识了你这般少年豪侠也不与我引见引见。”
林剑澜忙道:“在下并不怎样在江湖中走动,功夫也极微末,不值一提,哪里当得上豪侠二字?倒是李头领为了方圆贫苦百姓,甘顶匪名,率众而起,晚辈十分佩服。”
袁行健又将林剑澜一一向其他人引见后方道:“并不是在下不想尽力,现在军心已散,即便这位仁兄愿意再做资助,难道让在下拿着银子公然招兵买马不成?”
韦素心悠悠道:“袁相公此言差矣,想太湖义军并不是绿林一脉,而几乎但凡有些正义之心的帮派无不倾囊襄助,便是因为太湖义军与我们同仇敌忾,俱是被朝廷逼迫所致。匡义帮五处分堂被毁,大概各位还不知道,朝廷又派了御寇司中人前往蜀山传令,命云梦虚道长自降一辈,尊云梦稹为上一代掌门,少林的昙宗方丈据说也因得罪了武后被罚禁足于寺内,受荼毒的小帮小派在下就不一一列举,总之若不投靠御寇司,便只有死路一条。太湖并不只是袁相公一人的根基,也是各位武林同道的心血所在,同心协力尚可与朝廷一较高下,哪能受些挫折便轻言放弃?”
林剑澜暗道:“武后知道云梦稹毕生愿望就是胜过他的师兄,因此在他死后不免做了个人情,也可威慑蜀山派,那昙宗方丈……是了,想必是大智长老的事情所累。”
袁行健强忍心中不快,沉声道:“我自来太湖,从未自认是江湖中人,有哪位曾见我在绿林中行走过?虽然这样说话辜负了各位对太湖以往的鼎力资助,但各位的本意是什么?难道不是本着悲悯之心尽力救助为贪官污吏苛政所苦的贫苦百姓么?诚然,是好男儿谁不想痛痛快快干他一场,但此时军中八成已经返乡耕种,若要我拿了银两再让他们抛弃平稳的生活再回来,以太湖方圆数万百姓的生死做为己报仇的工具,各位可能忍心?”
一时间大厅寂静,竟无人回答,半晌那李头领方道:“我原是极赞同袁兄弟所见的,只是我心中担心这只是朝廷一时的奸计,招安了百姓后将太湖义军一举击溃,之后恐怕重又回到老样子,那时候难道我们还有命来再弄第二次?”
此话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