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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一睡不醒的阮萝开始脱掉自己的衣服,这时床上的姑娘突然翻身坐起,靠在墙上又是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阮萝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我只有这一张床,只有一床被子。”阮萝无奈地笑了出来,她有一种被人当做变态的诡异感觉。
那姑娘看着阮萝,一声不吭地再次躺好,紧贴着墙壁。
困倦席卷着大脑,阮萝不再多说,她钻到被子中,也翻过身来背对着那姑娘。
被子里因为多出一个人来而格外温暖,褥子上也有了一丝让人放松神经的温热。
“我叫阮萝,你叫什么名字?”
背靠着背,原本准备一言不发的阮萝突然开口。
深秋最后的虫鸣随着月光潜入屋内,半晌的沉默过后,阮萝听见身后一个清晰却又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洛白。”
11。
付清了买葡萄的钱,阮萝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盘算着修缮屋子的费用。如果没有意外,这些钱是应该足以支付了。剩下的银票她已经悉数放好,如无意外,这一笔钱她并不打算挪用。
这时候,里长舀着从不离手的烟袋踏入院子,一步跨过门槛,嘴里的烟杆不断冒着灰白的烟雾,他抬眼便看见阮萝捏着钱袋正笑得眉眼弯弯:“阮姑娘,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没什么,”阮萝回过神来,面色微赧,将钱袋收起,“里长大人,昨天说得事儿有消息了?”
“嗯,”烟袋在手中敲了敲,里长踱步走到阮萝身旁,“城中没有异常,你说的那位姑娘怕是外城来的流民。”
可是洛白身上的伤口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但里长已经开口,纵然阮萝心中疑虑未消,但也不好再多说,只与里长闲聊起来。
送走里长后,阮萝蹲在院子里一边洗葡萄,一边琢磨。这两天,湿度计的指数明显下滑,这是空气中湿度骤增的征兆,也就是说,要下雨了。温带季风性的秋雨往往来势汹汹,扭头看看身后破陋的屋子,阮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现在顾不上其他,得先把房子修好。
就在思索间,院外传来脚步声,原来是之前曾拜访过却没有买到酒的几家酒楼掌柜来了。
阮萝急忙净了手,起身相迎。
掌柜们寒暄两句,便问是否还有余酒。
想到适当舀乔或许能哄抬物价,再说,也的确没有余酒了,阮萝便将后一批新酒的大概上市时间告知了这些掌柜。
待掌柜们走后,阮萝把洗净的葡萄压碎,拌好粗糖,放入发酵用的大缸中,严实地封存起来。因为少了采摘的功夫,这一百斤葡萄比之前的几十斤加工起来竟然轻松了不少,阮萝看天色还早,她又去拾了些干草铺在屋瓦上,以免下雨时措手不及。
扒拉着干草,又将其铺展均匀后,阮萝隐隐有些犯愁。修缮房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只怕还得去请教下邻居。
如果自己实在不行,这请人来修屋的钱是一定要花的。
这一日,洛白只醒了一次,吃了一顿饭,邻家的方婶又在收割的农忙时节抽不开身,硕士捉回来的野鸡都无人料理,阮萝知道自己的菜做得不尽如人意,可好在洛白只重视数量不重视质量,永远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吃饭时阮萝看了看两人身上单薄的衣衫,家中用来过冬的钱绰绰有余,她不如去添置一些衣服和被褥,就算之后洛白离开,这些东西她自己也可以用,算不上是浪费。
这天夜里,阮萝正睡得迷糊间,突然感觉身上一凉,在一个冷颤后,她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雨点砸到屋瓦上的声音细碎不断,风声震颤着破旧的木门响起一阵吱呀。
下雨了。
阮萝伸手摸摸身上的被子,已有些湿润。
“冷……好冷……”
这时,微弱的呻吟声响起。
看着蜷缩着身子正紧贴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洛白,阮萝暗暗蹙眉,急忙翻身起来,跪坐在床上,伸手一探,发现她额头滚烫。
阮萝仰头看向屋顶,只见雨水浸透了屋顶的干草,顺着瓦缝流下。来不及多想,她拍了拍洛白的脸:“喂,快醒醒!”
看洛白一个劲地喊冷,却没半点反应,阮萝拽过洛白的胳膊把她的身子往外移了移,又舀被子给她裹好。看她不会再被雨水淋到后,阮萝才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躺下,拉了些被子盖上。
看着粗细不一的水线从屋顶流下,阮萝心中隐隐有些酸涩,她想起曾经在课上教授曾经说过,学习气象不是为了战胜自然而是要了解自然,因为自然是人类永远无法征服的。
就如同这一场如期而至的秋雨,即便她已经预测出大概的时间。
带着有些多愁善感的喟叹,阮萝最终渐渐入眠。
翌日大早,阮萝被一阵闷响吵醒,睁眼一看,洛白捂着被子一角,打着喷嚏,伴随着冷颤,身上依旧滚热非常。
阮萝看了她一眼,又伸手试探了一下洛白的体温后皱起眉头脱口说道:“等着,我给你抓药去!”她动作利落地翻身下了床,穿好衣衫,取了挂在墙上的油伞就要往外奔。
“等会儿……”洛白眼神闪了闪,瓮声瓮气地唤了一声,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等个屁!”阮萝扭头,瞪她一眼,生怕她那倔强又难缠的脾气又冒了上来,“身上伤还没好,又了染风寒,得赶紧吃药!”
听了这话洛白先是一愣,而后垂下眼帘咳嗽两声,复又抬起头,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咳咳……我是说,我自己会开方子。你舀纸笔来。”
“噢!”阮萝心中虽然惊讶却也没多想,递了纸笔给洛白。
洛白的手微微颤抖着,侧着身子在床上写好方子,塞给阮萝,冷冷道:“不开方子,只抓药,省点银子。”
阮萝微感诧异,默然看她一眼,一把夺过方子,撑起油伞出了门。
怕被雨淋湿,洛白的药方阮萝一直贴身揣好,城郊庄园与青越城往来频繁,顺路搭车极为方便,阮萝拦下一辆运送秋粮的马车,躲在了铺盖粮食的油布下面,一路伴着雨声和车辙的声音,到达了城里。
细碎的寒风钻入阮萝单薄的衣服里,她紧了紧粗布的外衫,已经有边缘被四散的雨点浸湿,寒意顺着皮肤侵袭着身体。她找了一家店面看起来规模不小的药铺,将药方交给模样看起来很老道的一个抓药郎中。
“这药方开得真是恰到好处又鞭辟入里,这位姑娘,不知是城里哪个郎中的手笔?”老人捋了捋胡子,看向一脸茫然的阮萝问道。
“这是我一个朋友所写。”阮萝根本不懂任何医术,完全看不懂这龙飞凤舞的药方。
老人又赞扬了下洛白写得药方,说的都是阮萝听不懂的话。
抓了三日的药,阮萝将钱付好后,把连在一起的药包踹入怀中,瑟缩在伞下又步入到迷蒙的急雨之中。
之前买过衣服的店铺和药铺相聚有一些远,阮萝一路小跑到达了目的地,身上因为运动暖了一些,可每当寒风扫过,她还是忍不住牙齿有些打颤。
从铺子里出来,阮萝得要到城门处才有顺路的马车可搭,雨势虽然小了下来,但她半边身子都因为风雨交加而淋湿了。
一想到家中仍旧在漏雨的屋顶,这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凄怆再次席卷阮萝的心间。
雨滴顺着屋檐垂连成线,晶莹纤细地坠在青石板路上炸开一个个透明的水花。
屋檐之下,云天之身上的衣服被淋湿了大半,他一手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站在一个屋檐下避雨,黑发被雨水淋湿后黏腻在额间,嘀嗒的水珠顺着指尖不断滑落。
“雪玉,雪玉,”云天之拂去马头上一片水珠,揉了揉黏成一团的白色鬃毛,“没想到两天时间从荃湾回来青越城,恭候你我二人的竟然是这场绵雨,看来咱们果然算是青越城的不速之客。”
白马打了个响鼻,不知是赞同云天之的话还是有些着凉。云天之形色狼狈地轻轻一笑,目光却无意间扫到街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萝觉得自己的鞋也已经湿了,脚底反上的寒气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就在这时她觉得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看向自己。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刚巧与屋檐下一直看向自己的云天之四目相对。
目光隔着绵长的雨帘交汇,阮萝看见被雨淋湿得有些狼狈的云天之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雪白的高马在他的身侧安静站立,似乎也看向了自己。
16。 屋内先是一个小小的雅厅,四个黄花梨木的桌椅摆放整齐,正中挂着写有礼恪仁道的匾额,字体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屋子里飘出淡淡的檀木柔香,四周有一些别致的盆景,一排排博古架上书籍与字画堆放整齐,一些精致的瓷器错落其间,大多是浅淡的青白色。
“阮姑娘,城主传召。”
一个声音打断阮萝的遐思,她从琳琅的博古架前回过身来,看到一个上了年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立在内门隔间的一侧,向她弯了下腰。
阮萝匆匆地点了点头,动作有点僵硬,但已经是她能做到最舒展的仪态了。
隔间的门被推开,阮萝抬起腿买过门槛,身后的房门缓慢阖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眼前的男人就是青越城城主宁思危了。
他梳得整齐的头发里夹杂着几丝银白,这突兀的颜色因为他正低着头而更加明显。身上玄色的衣服刺有暗纹,在透过窗纸的日光下泛出隐约的光泽。
“民女阮萝参见城主。”阮萝庆幸自己还记得黎扬的话。
宁思危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加深的浑浊,反而比阮萝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锐利,深色的瞳仁中像是有黯淡的浅光流动。
但是最可怕的不是那双眼睛,而是在脸颊一侧上,一个从眉尾开至下巴的伤痕。
阮萝想向后退一步,但她知道这很不礼貌,所以,尽管她十分害怕,可仍然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刀疤像是一条弯曲的怪蛇,蛰伏在他的左脸,狰狞的裂口深浅不一,凹凸出诡异的沟壑。阮萝的眼神与宁思危相对,她像是被这眼神灼伤,慌忙低下头去,诅咒自己的失态。
“大多数人第一次见我都是这样的反应,”宁思危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没有起伏的叙述,“看来黎扬没有全都告诉你,以他的年纪竟比我还要刻板。”
阮萝咬紧了嘴唇,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你是阮萝?阮亭山的小女儿?”
听到宁思危的这句问话,阮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复又点了点。
“你的酒我有喝过,很好。”
阮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露出笑容,宁思危的目光依旧闪烁不定,可是突然她就忘记了害怕,静静地盯着他的脸。
最终她还是笑了一下。
“这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的。”
“你很聪明,”宁思危靠上了椅背,十指轻扣搭在桌子上,“又聪明的很是地方。之前黎扬过你是怎么争取到最后的五年租契,你并不像阮亭山的女儿。”
阮萝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她能够感到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可我就是他的女儿啊。”
“是啊,”宁思危的眼神掠过阮萝的脸,眼珠上下波动,声音依旧,“你也不像你娘。”
“她去世的太早,我不记得了。”阮萝觉得后背开始冒出零星的汗珠,冷冷地黏住了衣服,她来到这里是阮亭山的老婆就死了,这人她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也对,还是你爹阮亭山的事,我找你来正是为此。”
冷汗陡然增多,阮萝悄悄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之前被债主抓去身上却没有半分钱抵债,赌坊的人辗转找到我,希望我能解决这件事,他们提出的弥补损失方法之一就是将你卖掉,”宁思危调整了一下坐礀,又凝视着阮萝微微发白的脸,“可我拒绝了。”
“为什么?”
阮萝知道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可她就是忍不住去问。如果当时这是挽回损失同时又能收回庄园的好办法,为什么宁思危不这么去做?
宁思危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很平淡,就如同他的声音。
“我让阮亭山去城郊石需服苦役,来偿还这些债务,以后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宁思危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在阮萝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她不想喜形于色,可是除了笑此刻真的没有任何表情能够在她的脸上浮现。兴奋将疑惑压在心底,阮萝再不觉得宁思危的脸有一点可怕。
“城主的恩惠,民女无以为报。”
“这不是恩惠,”宁思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游离,他低下头只是轻轻扫过,再抬起时,眼中的波澜便消失不见,“我不希望我的城中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痕城城主不日将会前来与我商讨要事,你们家的事早就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特别是你姐姐自尽之后。”
提到阮芸,阮萝的眼神不自觉一黯,她收敛了刚刚的喜色,静默地立在原地。
看到阮萝的神色,宁思危顿了片刻后道:“你的葡萄酒还有了吗?”
“没有了,新酿成的酒还要等一个月。”阮萝实话实。
“若是酿好再送来宁府一坛,就算作你今年的租子了。”
阮萝点了点头,和宁思危对视的时候,她并不感到心慌,这个人并没有像容貌和神情中所展现的那样可怕,
“退下吧。”
阮萝呼之欲出的谢意被一句冷冰冰的话顶了回去,她先是一愣,而后又规矩地行礼,慢慢退出房间。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宁思危毫无预兆的突然发声,阮萝一只脚都已经踏出了门槛,她急忙回过身来,“可以来宁府找我,你父亲与你家中的事也有我的责任,你的酒也许有朝一日会成为我青越不可多得的珍品。”
这算是一种奇货可居?
阮萝突然觉得,今日又是生动的一课。
如果不是她酿出了这种酒,那么她自身的价值几乎可以忽略,而现在显然她是因为自己的酒才拥有了保留生存尊严的权利。
她突然有点冷,却拼命抑制住了冷颤,又施了一礼退出宁思危的书房后,阮萝迈着有些凝重的步子推开了门。
黎扬正站在门口。
他没有食言。
“如何?”
“城主人很好。”阮萝想了想,而后笑着。
“城主虽然严肃刻板,但必然不会对你一个小姑娘太过苛责。”
“黎公子,”阮萝像是在打断黎扬的话,她抬起头,看着黎扬的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姐姐的事情?”
黎扬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诘难住,微微一怔。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肯帮我制服阮亭山,”阮萝觉得心下豁然开朗,笑容也舒展起来,她刻意用了阮亭山而不“爹”的称呼,“他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对不对?”
或许黎扬当初肯帮助自己,正是因为他知道了阮芸的事,现在阮萝也相信,但凡城主知道的事情,黎扬未必不知道。
想到之前黎扬给自己踏实的感觉,阮萝突然感到自己实在太过肤浅,只注重表面那浅显的感觉。
“你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黎扬的笑容与从前没有区别,他为阮萝在偌大的宁府中引路,“那些真的只是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