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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靖惠太子根本不知道,隆庆公主也受了伤。
而大人磕破了头,跟小孩子折断手指,显然不是一个伤残级别的,加上他不是很敢看玉贵妃,第一反应便是关心阿沅。一面柔声哄着小妹妹,一面抬头扫了一眼,见玉贵妃只是头上有个口子,人还好好儿的,便没有再多看了。
“慕容承明!!”忽然间,隆庆公主一声怨愤尖叫,朝着太子咆哮,“我才是你的嫡亲姐妹!我的也受伤了!你怎么就看不到?”她又恨又怒,更是伤心,“你们、你们……,你们一个个的眼都瞎了!”
都瞎了?郗皇后气得发抖,岂不是连皇帝和皇太后也骂了进去?
自己在后面忙着给女儿收拾烂摊子,她就在前面不停捅篓子,一则气恼,二则怕她再说出别的什么,顾不得许多,扬手就是一耳光闪过去,“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先收拾你!”
靖惠太子赶忙上前,劝道:“母后,有话好好说。”
“你走开!”隆庆公主已经怨愤到了极点,咬牙冷笑着,将殿内的人都扫了一遍,“父皇打我,母后也打我,皇祖母不肯帮我,兄弟也向着外人……”她哭得伤心凄厉,“我……,我可真是一个可怜虫。”
这世上,只剩下堂兄还对自己有几分感情了。
她踉踉跄跄的推开周围的人,往外走,一边哭、一边笑,“没人心疼我,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
“站住!”武帝厉声打断她,“少在朕面前装疯卖傻的!要走,也得先给玉贵妃和阿沅赔了罪再走。”
语气丝毫不容商榷。
隆庆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一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皇帝身边的缪逊拦住了她。
“混帐!”隆庆公主勃然大怒,抬手就给对方一耳光,“你敢拦我?!”
“请公主谨遵圣旨。”缪逊并不退让。
靖惠太子见状不好,赶忙上前拉住姐姐,低声道:“别忤逆父皇。”又朝缪逊表示了歉意,“大皇姐情绪不稳,缪公公别放在心上。”
要知道,皇子和公主们并不能经常陪着君父,特别是长大分府出去,见到君父的次数就更少了。
而这些心腹太监,却是白天黑夜十二个时辰,都守在皇帝身边的。
得罪他们,往后只会麻烦不断。
缪逊一脸谦卑,躬身道:“多谢太子殿□恤。”
“隆庆。”上官太后站起身来,上前道:“听话,别再惹你父皇生气了。”轻轻点出要害,然后抓住孙女的手,“你若是连父亲和祖母的话都不听,那就是目无尊长、忤逆不孝!神天佛祖也不能容你。”
声音沉沉,自有一种叫人不能抗拒的威仪。
郗皇后亦是追了过来,喝斥道:“还不快点赔罪?!”
隆庆公主情知自己不道歉,父亲是绝对不会放自己走的,而且还会惹怒皇祖母,同时让母亲和弟弟不满,竟是被逼到了绝路!
她转身,咬牙切齿道:“玉母妃、三皇妹,今儿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了。”
武帝很不满意,“你这样子像是赔罪吗?”
隆庆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低了头,强忍满腔怒气,用尽量柔和的声音重新说了一遍,“玉母妃、三皇妹,今儿的事都是我一时糊涂,做得不对,我给你们赔罪了……”眼泪“啪嗒”往下掉,“请你们原谅我。”
玉贵妃轻轻点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隆庆公主猛地一抬头,目光似要喷火!
上官太后伸手将她脑袋一按,抓了她的胳膊,“走!跟哀家到懿慈宫去,好好的说道说道你,免得你没规没矩的。”扯了人往外面走,在门槛处停下,回头说道:“皇上,好歹隆庆是你的亲生女儿,看在她才死了驸马的可怜份上,往后就别再追究了。”
玉贵妃的明眸水波流转,嘴角微翘。
心下明白,皇太后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意思是,隆庆公主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千金万贵的皇室公主,又是才死了驸马可怜见的,若是自己还不识趣,继续为难她的话,皇太后第一个不会饶了自己!
呵……,乱臣贼子罢了。
上官太后拉着隆庆公主出了门,看似在训斥,实际上却是变相保护,就算是皇帝,也不好意思再从母亲手里抢人。
一行宫人众星拱月簇拥着二人,上了凤舆,渐渐走远了。
靖惠太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阿沅悄悄打量着他。
没想到,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如此情形。
眼下的靖惠太子,才得十六岁,比起前世多了几分年少青涩,模样和郗皇后并不相似,更像武帝,只是没有那种凌厉之气,面相颇为柔和。听说他春天里刚刚册为储君,接着娶了太子妃,正是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年,而此刻……,却只能脸色苍白的沉默着,不敢随便多言。
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姬暮年。
心下微微叹气,上一世是自己误了姬氏母子。而这一世,自己绝不会像那个糊涂小公主一样,被人骗了身子,怀上身孕,自然就不会再让姬暮年倒霉了。
想来……,他会另外娶一房温柔娴淑的妻子。
彼此的人生不再相干。
******
姬家二房,绿荫幽幽的后花园内。
姬暮年一袭流云浅纹的白色长袍,头束白玉冠,当他面色沉静扶琴时,容颜清雅宛若玉色雕像一般,十分赏心悦目。
琴音淙淙,在那修长的手指下缓缓流淌,宛若林间清澈小溪。
“铮!”最后一声,余音萦绕不绝。
“太子殿下今日匆匆进宫,出来却面带忧色。”姬暮年轻轻放好了古琴,起身到前面坐下,沏茶问道:“可是遇上了烦心之事?”
那茶是今春新制的云雾银针,茶汤二道,茶叶尖尖细细,在浅碧色的茶水里竖立漂浮,以银针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可惜靖惠太子无心赏茶,看也不看,“隆庆推了玉贵妃,磕破了头,还弄断了阿沅的手指。”隐去了父亲的粗暴做法,摇了摇头,“要不是皇祖母赶到,替隆庆求了情,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姬暮年眸光微闪,问道:“后来呢?”
靖惠太子叹气道:“后来我和母后去了懿慈宫一趟,皇祖母发了话,要隆庆跟着她吃斋念佛,在佛前悔过一百天才准出宫。”
为了这个,姐姐还好一阵哭闹不愿意呢。
就这些?姬暮年心下觉得诧异,玉贵妃磕破了头,沁水公主更是断了一指,皇帝居然如此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见靖惠太子说话吞吞吐吐的,或许有隐瞒吧。
不过重活一世,有些事情似乎不一样了。
前世自己这个年纪,因为父亲还在,正过着悠然自得的世家公子生活,并没有特意留心过皇室的秘闻。
但当年的那件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举国上下、人尽皆知。
而在那之前,沁水公主去参加姐姐的生辰宴席,无意撞见隆庆公主和河间王的奸*情,然后就告诉了自己母亲。玉贵妃暗暗记下不揭破,派人跟踪隆庆公主的行迹,等她找到河间王幽会时,带着人赶去,一举将二人捉奸在场。
当然了,如此丑闻当时是严令封闭的,只有皇室内部知晓。
但是后来出了那件大事以后,丑闻曝光,渐渐有流言传出,隆庆公主和河间王的奸*情再也瞒不住,成了举国皆知的大笑话。
而今生……,似乎另有变数。
姬暮年微微一笑。
自己不知道这变数到底是什么,但是老天给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那么就不能白白浪费了。
前世因为身体原因,选择医道,想着避开仕途,只求平安,但却阴差阳错进了太医院,又稀里糊涂做了沁水驸马。以至于……,最后白白葬送了自己和母亲的性命,甚至连累伯父和堂兄丢了官,姬家一片惨淡。
今生绝对不能重复前世的道路。
不仅如此,还要……
“暮年?”靖惠太子自己发了一会儿呆,抬头见姬暮年也在发呆,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反倒安慰他,“没事的,回头我再劝劝隆庆就好了。”
姬暮年淡然微笑,“是,太子殿下无须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双重生哟~~╭(●`?′●)╯
☆、各有心思
“蠢货!!”河间王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当”乱响,犹自还不解气,伸手用力一拂,上好的金边甜白瓷碎了一地。
一百天!隆庆公主在太后身边禁足一百天!
河间王气得直喘气,以他的性格和年纪,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了,咬牙切齿半晌,方才慢慢平复下来。
但是脸色依旧阴沉沉的。
河间王妃找到书房时,便看见丈夫阴沉着一张脸,活像才死了老子娘,而且还被人把坟给刨了。
这是怎么回事?河间王妃下意识止住脚步,立在门槛外,朝连廊上的侍女招了招手,问道:“谁惹王爷生气了?”
侍女摇摇头,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进来吧。”河间王收敛了情绪,淡声道。
“原是不敢来打扰王爷的。”河间王妃先找了个台阶,进了门,拣了一张椅子坐下,低声道:“宫里头才出了事儿,想必王爷在外头已经听说了。”
“嗯,隆庆被禁足一百天。”
“唉……”河间王妃不免叹气,抱怨道:“要说皇上这几年实在是……”不便说皇帝的是非,只往心口指了指,“隆庆也是可怜,才死了驸马,就惹上了那一对母女,啧啧……,皇上还真是下得去手啊。”
河间王妃娘家姓郗,郗家这一代共有两个小姐,她是大郗氏,小郗氏是靖惠太子的太子妃。因而说话时,自然而然向着郗皇后和隆庆公主,尽管明知道表妹性子骄纵,却是一副帮亲不帮理的口气。
当然了,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皇家表妹已经爬了丈夫的床。
她在旁边絮絮叨叨的,河间王却连嘲笑妻子的心情都没有,满心烦躁的,仍旧是隆庆公主不知轻重,无端端的和玉氏母女起了争执,她被皇太后禁足一百天,自己的计划就要跟着耽搁一百天!
而这一百天,又会发生多少变数?!
那女人真是一个蠢货!蠢不可及!!
河间王妃一面说,一面瞧着丈夫脸色阴晴不定,还当是为郗家愤怒,想到此不由说道:“王爷几时得空了,也在皇上面前替公主开解几句。别的不讲,单说王爷是由皇后娘娘养大的,这份恩情就跟别人不一样。”
“行了!”河间王目光一寒,“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找幕僚们商议。”
河间王妃正说得有几分起了兴头,不免噎了一下。
“回去吧。”河间王很是能忍耐的,哪怕被妻子戳到最深最痛的心病,依旧还能面不改色,反倒放缓了口气,“今晚我去你哪儿歇。”
河间王妃已经三十多了,本来就长得平平,和王府里几房年轻美貌的姬妾相比,差距那还是相当大的。听得丈夫晚上要过去留宿,不由心头一喜,哪里还顾得上帮衬隆庆公主?就连方才被打断说话的不悦,都给忘了。
像是生怕丈夫反悔似的,赶忙起身,“好好,你先忙着。”
河间王根本没看她,一腔幽幽心思早就已经飘远了。
时光往前倒退三十几年,那时候慕容家还不是皇室,只是大蜀王朝的一户寻常武将人家,数代子孙为朝廷镇守州郡。
当时的慕容家一共三房人口。
大伯父袭祖上爵位襄阳县侯,任益州刺史;二伯父,也就是现在武帝,任宁州刺史;父亲是兄弟之中最小的一个,祖母上官氏从小溺爱、管教宽松,便不如两位伯父英武能干,因而并无官职,只在老宅之中侍奉双亲。
慕容一家相处的还算和和睦睦的,其乐融融的。
唯一一件美中不足的事,二房的唯一的哥儿长到两岁时,因为一场高热而夭折了。偏生在那之后,郗氏好几年都没有身孕,而侍妾葛氏等人,要么怀不上,要么怀上养不住,总之,二房一直都再没有子嗣。
于是祖母上官氏做主,将自己过继给了二房夫妇抚养。
最初的几年,郗氏因为膝下没有儿子,亦是全心全意抚育自己的,哪怕后面诸如葛氏、傅氏,陆续添了几个庶子,都动摇不了自己嫡子的地位。
直到……,靖惠太子出生。
那时候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不仅封了晋王,还迎娶了郗氏的侄女,儿子钰哥儿,年纪比太子还要大几个月。当时郗氏不显山、不露水,对待自己和从前一样,甚至把钰哥儿接到宫中去抚养,美名其曰,给太子找个伴儿。
直到后来自己才明白。
郗氏之所以还待自己一如从前,是怕自己嫉妒,对年幼的太子下手,所以不得不维持慈爱假象,甚至还要做得更好。而接钰哥儿进宫抚养,亦不是为了给太子找伴儿,而是……,一个人质!
可恨自己后知后觉,还在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幻象之中,直到今年,随着一道册封太子的圣旨颁下,彻底粉碎了自己的美梦!
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十几年的孺慕之心,口口声声的“父皇、母后”,又有什么用?全都抵不过“亲生骨肉”四个字!
从前那些巴结讨好自己的王公权贵们,渐渐开始疏远;早年那些奴颜献媚的清客门人,纷纷辞别王府,他们就像哈巴狗一样,赶着去太子府门前摇尾乞怜,盼着能够成为入幕之宾。
为了这些,自己的心情当然不会好。
有一次喝多了,火上头,因为几句口角不和,失手打死了府中一个姬妾,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偏生有人大做文章。
那姬妾原是良家子出身,父亲是个穷秀才,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一纸状书告到京兆尹面前。若在平时,以自己晋王的身份,这点案子根本翻不起风浪,但是有人借机大做文章,又陆续找出不少其他罪状,以至于闹得满城风雨。
闹到最后,皇帝下旨褫夺自己的晋王封号,降一等,改封河间王。
河间王?呵呵,这算个什么狗屁封号?
是暗喻自己身处大河之中,朝不保夕吗?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看都是一个嘲讽,是自己一辈子抹不去的耻辱!
自己……,终于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幕后的人就是要告诉自己,她要自己在什么位置上呆着,就在什么位置,绝对不可以有别的念头和任何不满!
否则可以把自己捧上天,也可以将自己打入地狱!
那人曾经把自己捧到了最高点,又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之后,将自己毫无感情的狠狠摔下,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终于粉身碎骨!
******
“老实说,驸马到底是怎么死的?!”上官太后沉声问道。
隆庆公主捧着受伤的手,脸扭到一边。
郗皇后亦是皱眉道:“你皇祖母问你话呢?”什么驸马失足落水,这种谎话只能场面上遮掩一下,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相信的,喝斥女儿,“不老实说,往后你再出了什么事,我和你皇祖母都不会管你的!”
管我?隆庆公主心中一声冷笑。
母亲和祖母的心里,只有太子,只有未来的皇帝,生怕自己惹出事激怒父亲,给弟弟脸上抹黑,自己不过是她们的一个包袱罢了。
她不由想起了堂兄河间王。
当时商议的应对计策是,就说驸马和侍女画屏酒后通*奸,被自己发现,一时气恼就杀了画屏,驸马就和自己对吵。堂兄闻讯赶来劝架,争执之中,堂兄听驸马不停辱骂自己,辱骂皇室,一时激愤就失手杀了他!
堂兄处处为自己着想,半点责任和委屈都不让自己担。
不像祖母、母亲还有弟弟,对自己如此冷淡,更不用说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