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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详参详?”
宁安公主随手拿起几张图来瞧了瞧,拣出一张来,开口道:“这张就很好,”她语调欢快,顺口问道,“对了,怎么忽然想起要修书楼了?”
李清漪叹口气:“你不知道,我们府上那书楼好些年没修了,这回地震一震差点塌了一半。我就怕下雨天把书也给淋湿了。索性府上人也没有几个,旁的倒不急,先把书楼给修起来才好。等春闺结束了,还能寻几个贫寒书生来抄一抄书留个副本备着。”
宁安公主听到那句“府上没有几个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抿了抿唇:“你们府上确实是没几个人,我看你啊,还是早些给我添个小侄子才好!”
李清漪瞥她一眼,抬起手就要拿那图纸来砸人。
宁安公主只好把笑给忍回去,她忍得辛苦,只得憋着一张红脸接着说起另一件事来:“我昨日里进宫,母妃特意和我说起赈灾的事。她说这咱们这回赈灾乃是好事,她做长辈的也不好光看着,特意给了我五千两银子呢。”
李清漪哪里敢要,忙摆手:“沈娘娘是长辈,自来只有小辈孝敬长辈的,哪有拿长辈银钱的道理?”
宁安公主却是叹气:“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母妃这回却铁了心,劝不了。她说她小时候也是遭过灾的,知道灾民日子难过,可怜得很。她如今到底也是皇贵妃之尊又掌管宫务,自当以身作则,为灾民尽一份心力。”
话说到这份上,李清漪也只得点头应下,又道:“要不,便用娘娘的钱买个庄子,找人简单修一修,安置流民,就叫‘沈家庄’。倒不是我觉得娘娘会计较这些‘虚名’,只不过是要叫叫下面的人感念娘娘一片慈心。”
这是好事,宁安公主哪里会不应,自是点头应了。
两人正说着这事,其乐融融,外头忽然有小丫头赶着过来,气喘吁吁的报告道:“公主,郊外庄子里出大事了!”
屋中极静,只有烛火捎着烛芯,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焰一下子变窜了起来,好似热浪扑面而来。
屋里两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立时就回过头来——宁安公主京郊外是有几个庄子,特意空出了些收容灾民,若是出事,是有八九是灾民有事。
小丫头推了门进来,急忙俯身行礼。她急红了一双眼睛,抬了眼,口上仍旧急切的道:“庄子里,有人生疫病了!”
这话一出,无论是宁安公主还是李清漪,心里都是一惊,不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46章 灾情(捉虫)
每逢灾变,最怕的就是疫病。疫病一发,死的怕就不是一人了。
李清漪回头去看宁安公主,见她面色惨白,不由得便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三妹莫要担心,身子要紧。”她顿了顿,轻声道,“你身子重,不好出门,我去瞧瞧便是了。”
宁安公主掌心湿漉漉的,可仍旧十分有力。她握紧了李清漪的手不敢松开,口上道:“你去有什么用?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语声一顿,不敢再说下去,只是道,“叫太医去瞧瞧便是了。”
李清漪却是淡淡一笑,她一双杏眼极黑极亮,看上去很是冷静:“能有什么事,我就去那边瞧一瞧情况。再者,我去了,也算是定一定人心。想来天也是有眼的,不至于叫我这个有心做好事的人遭了恶报。”
宁安公主闻言不由垂下眼帘,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次的事,乃是她和李清漪起了头,倘若真出了事,虽说也怪不到她们身上,但心里头总也是不好过的,景王那头怕也有些说法。再说了,庄子里守着的下人、收容了的灾民怕也吓到了,乱中更易生变,是需要有人去定一定心。
只是,倘若换了旁人,怕是没有李清漪这么大的胆子敢去。至少,哪怕宁安公主没有怀孕也是不敢去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她一贯是记在心里的。
宁安公主慢慢松了手,一时没有回答李清漪的话,她侧头问边上丫头:“可是派人去太医院请人看了?”
“请了,是位李太医,已经赶去庄里瞧了。”
宁安公主闻言稍稍放心,她转头去看李清漪,温声解释道:“嫂嫂不曾在宫里久住,怕是不知道这位李太医的名头。他是从地方提上来的,医术是极好的,人也很是认真负责,若不是因着言语得罪父皇,怕是大有前途。这回既然是他去了,我们也算是可以放了一半心。”
李清漪跟着颔首:“那便是了,我就去那看看情况,转一圈就回来,没事的。”
宁安公主拗不过她,最后只得吩咐备车的下人:“莫要叫王妃下车,出了事,拿你们试问。”
其实,这话却也是不需交代的,那些人哪里敢离得太近,庄门口便停下来,只派了人去把那位李太医请过来问话。
李清漪这头的马车一到,庄里上下远远瞧着,心里竟也安定了不少——这可是裕王妃,这时候来,想来这疫病也没太大问题。
那位李太医看着也不过是而立之年,生得高瘦,面庞白净,形容普通。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小药童,一前一后,遥遥的便从庄里往李清漪处跑过来。
李清漪掀开车帘,见着他人,微微一顿,很快便不顾边上如英阻拦,直接从车上下来了。她上前扶了正要行礼的李太医一把:“不必多礼,”然后直截了当的问道:“现下情况如何?”
李太医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回话道:“发现得早,只有几个人得了伤寒。我已经令人把那几个病人隔开了,控制得当的话就不会出大乱子。”
李清漪点点头,又问:“可有什么难处不曾?人手可够?用药方面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李太医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倒不急,迟些太医院还有人带药材来。只是,娘娘既是亲至,想来也是心念于此,我便和娘娘说几句实话吧,”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十分诚恳,“人的身子不是钢也不是铁,饿了容易出事,冷了也容易出事。尤其是现下这个天气,天寒地冻,庄子里还好,还有些住在外头棚里的,若真是得了伤寒,互相传染,小事便也成了大事……”
李清漪闻言微微点头,她随意的往庄子里瞥了眼,便见着大门处有几个衣着简朴的孩童聚在一起,正扒着门,眨巴着眼睛往这边看。
那几个孩子都穿着大一号、黑扑扑的棉衣,脚下的鞋子也是补过又补的,脸上灰突突的,看不出是男是女,也看不出年龄。他们一双眼睛,黑漆漆、圆溜溜的,正直愣愣的看着外头的人群,既有几分害怕和期待也有几分被磨砺出来的麻木和冷淡。
那样的眼睛,任何一个有同情心的人怕是都不忍久久对视。
李清漪忽然觉得心里很酸,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连忙转开视线: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景王府一个小小的满月酒办得热热闹闹,何其的气派,可这些灾民的孩子呢?他们这么小,倘若真没有人去管,怕也熬不过这个冬天,说不得连尸体都没人去收殓,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卖了出去做人奴仆罢了。
说来,也是她运气好,虽说李家不过是普通人家,但李百户撑得起门户、黄氏又能操持家务,姐妹三人自小便没吃过什么苦。
李太医倒是不明所以,仍旧十分恭敬的站在李清漪跟前,等着她的话。
李清漪很快定下心,稍稍稳定了情绪,慢慢道:“李太医尽管放心,赈灾的事情也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城中已经有富户起意了捐助,粥棚那里一日两粥很快便会改作一日三粥,我会令人维护秩序,尽量做到公平,叫排队的人都能喝上。裕王府上正在修缮,会多寻些青壮年去修府宅,以工代酬……”
那位李太医听了这些话,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很替那些灾民高兴。他这才抬头端详起面前的裕王妃。看了几眼,他神色微变,微微蹙眉,不由道:“难得见王妃一面,不若叫在下给王妃看脉?”
李清漪被他这不同寻常的“招呼”给逗得抿了抿唇——一见面就给人看脉,这要是换了旁人肯定要以为他咒人生病,怕是要生出不少忌讳和气恼来。好在李清漪倒不忌讳这个,只当是这位李太医比较客气的道谢方式。她点点头,正要伸出手,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唤她。
“娘娘……”
李清漪闻声转头去看,却见着是一辆裕王府的马车停在后头。马车上跑下个小太监,蹬着两条腿,急匆匆的跑过来,弯腰行礼,嘴上还喘着气:“娘娘,王爷寻您呢。”
李清漪见那小太监的模样,便猜到:大约是裕王此前去公主府接自己,知道自己来此后便又急匆匆改道来此。她怕裕王有什么急事,自然是也不敢太过耽搁,于是只得对着李太医点点头:“看脉的事还是下回吧。李太医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令人去裕王府或是公主府。”
说罢,她便跟着那小太监,快步往后头的马车上去。
马车上,裕王半阖着眼睛,正姿态闲散的靠在枕上,膝头放了本半旧的书,李清漪定睛一看乃是一本《道德经》。半明半暗的光线宠外头照进来,裕王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孔一半是在亮处,一半是在暗处,隐约带了点晦暗的颜色。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事,眉心紧紧蹙着,就连李清漪上车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李清漪到了他边上,裕王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他舒开微微蹙着的眉头,抿了抿唇,勉强露出一点笑来:“清漪……”伸手一招,握了她的手,拉了人在身边坐下。
李清漪见他面色有异,不由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裕王苦笑一声,并没有立刻应声。他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手上抓着李清漪一缕发丝,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只听他轻轻道:“今日,父皇把我和四弟都叫去西苑了。让我们瞧了一场好戏……”
他的声调有些低,不注意听几乎听不见。
李清漪也察觉到了他复杂的情绪,不由抬手环住他的腰,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脊背。她垂下眼帘,替裕王理了理发髻,动作极其轻柔,以行动与言语抚慰他:“殿下,我在呢。”
都说头发软的人性子也软,裕王的头发就非常的软,就像是丝绸一般柔顺。李清漪抚着那乌檀似的发尾,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少有的宁和与柔软。
裕王身体一僵,随后果然渐渐放松下来,似乎从她身上得到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力量。于是,他便沉下声音,缓缓的把今日西苑里发生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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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裕王府的马车离开,那位李太医也没在原地久留,抬手敲了敲边上的小药童的头,打趣道,“都走了,还瞧?”
小药童捂着头叫疼,他很快就蹙起眉,没大没小的瞪了李太医一眼:“哎呦,我是第一回见着这么漂亮的人,就不许我多看看?”
李太医没理他,重新抬起脚,转身往庄子里去。
小药童没法子,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去,小声道:“哎呀,”他赶着凑上去,伸出头,好声好气的问道,“你刚刚要给裕王妃看脉,可是瞧出什么了?是生病了吗?”
李太医倒是好脾气,缓缓的和小大人似的药童解释了一句:“不是什么坏事,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小药童提着药箱,哼哧哼哧的跟着他走,急忙忙的问:“不是坏事,难道是好事?”
这一回,李太医没理他,径直伸手推了门,见着门后面一群聚起来看热闹的孩童又四散着跑开去。
有的笨的,穿着大一号的鞋子,跑着跑着就摔倒了。可他们也不哭,一点也不娇气,一咕噜爬起来,连夜不用抹,直接跟着跑。
李太医在后面看着,默默地摇了摇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最苦是百姓啊。
第47章 父子君臣(上)
裕王和景王今日一大早就被叫去了西苑。
按理,他们两个出身只差一个月,从小就不得皇帝欢心,算是难兄难弟。如果是街头话本,这大约又是一对患难见真情的好兄弟,只可惜现实里,这两兄弟都瞧对方不太顺眼,恨不能下一刻就把对方按在粪坑里淹死算了。
难得得了皇帝的召见,他们很快就在门口遇见了对方,稍一愣神,两人脸上很快便又都挂上了标准的假笑。
一个叫:“三哥。”
一个应:“四弟。”
兄友弟恭,实在是和谐的不得了。
只是,待得两人和气的见面点过头,不禁又同时在心里暗暗的加了一句“呸,贱人!”。
侯在殿外头等着他们的黄锦一如既往的端着一张胖乎乎的笑脸,见了两位亲王的面,他和气的很,远远的就亲自迎了过来,轻声道:“两位殿下里面请,陛下正等着呢。”
此言一出,无论是裕王还是景王,全都不敢耽搁了。他们端正了神色,理好衣冠,缓步随着黄锦上前去。
地震的时候,因为万寿宫震塌了,至今还未修好,所以皇帝现下只得搬到玉熙宫暂住。玉熙宫的殿门还关着,在黄锦领着两位亲王步上汉白石砌成的台阶时,两个小太监已经心领神会的合力把那扇巨大的朱红大门给抬了开来,他们是很轻,很轻的半抬着推开,甚至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上回吵到皇帝修炼的那两个太监,早就已经被杖毙拖出去了。
天大地大,皇帝修炼最大。这是内宫上下全都心知的事情。
殿中烧着的是顶级的银炭,烧起来没有一点烟火气且又温暖如春,入殿的几人忽然从极冷到极热,都不由得绷紧了身上的肌肤,好似毛孔被热水烫过了似的,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等入了殿门,领人的黄锦也很快收敛了面上神色,放缓了步子,悄无声息的领着裕王和景王进入内殿。
玉熙宫不及万寿宫宽敞,不过皇帝既是住下了,自然也是重新修整过的。
只见大殿宽阔,好似天地一般的辽阔,东侧的重纱还未收拢起,正随着殿外吹来的风而轻轻摆动。上头的梁柱上雕龙舞爪,栩栩若生,雕出的龙睛正有神的盯着来人。殿中摆了个巨大的青铜香炉,三足而立,里头烧着檀香,丝丝绕绕的轻烟从香炉的镂空处升腾出来,一片云山雾里。
黄锦恭恭敬敬的搬了两张绣墩过来,请了两位殿下坐下,这才将目光投向东侧的重纱处,噤声候着——重纱后乃是通往皇帝修炼精舍的小道。
过了一会儿,那被风吹起的重纱被人手给掀了开来,太监李芳恭恭敬敬的服侍着皇帝进了内殿。
裕王和景王哪里还敢安坐,连忙起身行礼,起身道:“儿臣见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和往日里一样,白净清瘦的面庞和飘逸的长须,身穿葛布道袍,脚上踩着布棉鞋。他也没瞧两个儿子一眼,只是懒懒的抬抬手算是叫起:“都起来坐吧。”
裕王和景王闻声,这才安心的坐了下来。
皇帝抬步走上前,很快便就坐在了大殿正中的那把紫檀木椅上面,手抚着光润的椅背,沉吟片刻方才出声道:“知道朕为什么叫你们来么?”
景王最是嘴甜,连忙赶在裕王之前应道:“都说天意莫测,儿臣哪里知道父皇的‘天意’?”
裕王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只得紧跟着言语道:“还请父皇示下。”
皇帝目光淡淡的掠过两人头顶,似是打量着他们的神色,许久才道:“朕这几日心念底下那些受苦的百姓,修炼上也是颇为不顺啊……”他拖长语调,看着底下两个战战兢兢的儿子,他这才君威莫测的转开话题,“听说你们府上这几日都在赈灾?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啊?”
裕王和景王早就等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