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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头发，怎么变成了这样了？”
在她的印象里，文婧是个率性直爽的姑娘，甚至还曾经跟自己高谈阔论过短发的好处。那样一个人，怎么会留这么长的头发？！
林晓曦呆愣愣地看着她，一直到她风风火火地冲到了自己面前。
宋文婧将挎包一把摔在了一边的沙发上，双臂一张把全身绷带的她搂进怀里，疼得林晓曦龇牙咧嘴。
“你个死丫头，终于舍得醒了啊，我还想着你是不是不肯兑现要请我出国溜一圈的约定才死赖着不起的……”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单薄的肩膀不规律地颤动。这个内秀的女汉子，不是宋文婧还能是谁？
不管头发是长是短，就凭着那直黑死人不偿命的嘴，林晓曦就绝对能肯定，这个人，就是她认识的宋文婧。
“你再不放开我，我又要昏迷不醒了……”
宋文婧是个坚强到骨头都像是钢筋铸成的姑娘，而此刻，她正抱着林晓曦痛哭流涕，林晓曦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情，不过转头想想，自己才是那个倒霉的人吧？
可是转念，她不禁想着，自己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才能让这些关心自己的人都操心到这个程度？
“文婧啊，你陪晓曦聊聊，我去把碗洗了。”
林妈妈眼眶红红地站起身，拿着碗就走了出去。
“好。”
文婧抽了几张纸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双腿豪迈地一跨，双眼水亮鼻头通红地端详着床上的人。
她上下左右反复地看，却不说话。
林晓曦还在混乱和惊恐的余波中，加上全身的不适，也没主动搭话。
过了一会，只听她轻轻说：“听说你失忆了？”
被问的人无奈地笑笑，低下了头。
“唔……算是吧。”
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么向别人解释，不如就让他们误会着吧，其实也不算多大的误会，对于自己的记忆和他们的现实无法对应的她来说，说成失忆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你怎么记得我？”
她拧巴着脸，看来不怎么相信。
“大概是因为，你的脸皮比较厚？”
“……”
文婧听到这，双手捧起林晓曦的脸，盯着她的双眼使劲瞧着，好像能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一样。
“你到底怎么了，林晓曦，怎么好像变成神经病了？”
“……”
这明明是她正常的样子，什么叫变成神经病了。
“文婧啊，我想，约摸是撞到了脑子？”
“把智商给撞低了？”宋文婧一脸的认真。
“……”
这一切，到底该怎么解释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文婧站起来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没事的，有我呢，智商低也没事，反正没死就行……”
“……”
林晓曦虽然觉得宋文婧还是嘴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一生病就会变得矫情，她居然毫无预警地哭了，还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一刻，林晓曦忽而如此庆幸，这个嘴贱的姑娘，仍旧是她的朋友。
两人哭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宋文婧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她：“阿姨在电话里说，你不记得路梵了？”
“嗯。”
只见文婧抽搭着鼻子，眨了眨眼。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本来也没什么感情。”
林晓曦愣了愣。
没感情？那听到他名字时的那抹不自然是什么意思？难道当真是因为她心脏坏了？
宋文婧看着她那雨里雾里的表情，顺手拿了个苹果开始削皮，边削边说：“你和路梵是相亲认识的，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了，我当时还劝过你，但是你完全不听劝，执意要结婚，结果婚后……”
她快速地抬眼瞄了那缠着绷带的脸一眼，看她没什么特殊表情，又低头继续盯着苹果。
“婚后你俩一直是分房睡的，平时也没有什么交流，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合伙过着日子，诶，你别不信啊，这可是你跟我说的原话……”
“不过，抛开他冷淡的样子和古怪的性格来说，他算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对阿姨也很好，长得好看，事业有成……”
“在你刚分……”
她削皮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林晓曦。
“没关系，继续说吧，总不至于比侮辱我智商更贱了……”
这些与她的记忆有悖的地方，都暂时不能纠结，要慢慢理清，看看到底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还是怎么样，不然搞不好真能成神经病。
“在你刚分手的那段日子里，你一直很消沉，把自己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最后是阿姨用自杀逼你，你才同意去相亲了，结果第一次相亲，就认识了路梵，然后一个月后，你们就结婚了……”
“我想，你需要一个人来逃避现实，而路梵需要一个人来面对现实，所以你们就在一起了吧……”
“面对现实？”
“嗯，路梵父母都不在了，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奶奶逼着他结婚。”
林晓曦点点头，抬头看文婧又盯着自己瞧。
“怎么了，为什么老是盯着我？”
她干干地笑着，摸摸脸，难道脸上真开花了？
文婧苦恼地歪了歪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样……”顿了顿，又继续：“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你刚才说了，变成一个低智商的神经病了……”
“……”
不过这话倒是让她有了兴趣，难道自己真的不是林晓曦？
那几乎重合的人际圈，一样的生活习惯，一样的基本资料，这些又怎么解释？
一切好似都隐在迷雾里，想要拨开却又拨不开，她总是感觉自己好似抓住了什么，回头看去，却仍是一团乱麻。
“不过，大概是因为失忆吧，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不是林晓曦还能是谁？”
“……”
文婧咧嘴笑笑，一口白牙亮闪闪的，她用水果刀戳了块苹果，递到林晓曦嘴边。
“你还在那个报社做记者？”
林晓曦一边配合地吃着一边含糊地问她。
文婧狐疑地瞅了一眼，不过考虑到她如今的智商和病情，也没多计较。
“你真的忘了啊？我当时在报社记者和电视台编导选了电视台啊！”
这个选择，林晓曦倒是记得，但是当时她选的应该是报社才对……
至此，她猝不及防地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这个世界会因为人的不同选择而变成无数个不同的结果，如树衍生出的无数枝丫一般，而这些结果的集合会就此变成无数个平行空间同时存在。人在做某些事情时，脑子里会突然闪现一些模糊的碎片，让人觉得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事件好似以前曾经发生过，而这些就是平行时空记忆交叉的结果。也就是这些事的确是发生过，但是却是在别的时空先行发生，然后有一些残存的碎片留在了这个时空的脑中。
所以说，难道自己是到了平行时空，或者是自己在平行时空的记忆整个移植到了这个时空的脑中？
她越想越想不清，头也钝钝开始疼起来，心里不禁讽刺地想着，钢筋铁骨的林晓曦，如今真变成林妹妹了。
“你怎么了？”
文婧紧张的脸近在咫尺，她半睁着眼，神情恍惚地看着。
“你躺下休息休息吧，车祸昏迷了这么久，身体机能肯定跟不上了……”
林晓曦晕晕乎乎地被她扶着躺下，模糊的眼前又只剩下惨白的天花板和墙壁。
想到刚才的猜想，她忽而自嘲地笑了笑。
醒醒吧，林晓曦，生活哪有这么科幻，你一定只是被车祸撞坏了脑子，拉低了整个人类的智商。
她想着，或者只要睡一觉，明天一切就会恢复正常，自己会在拥挤的两人病房里醒来，身边是和睦的父母和温柔的秦晓，主治大夫依然是个整天黑着脸的动作粗鲁的老头，她依然是正在等着手术成功后跟秦晓结婚，而不是已经跟一个叫路梵的陌生人做了一年的夫妻。
睡吧，睡吧，醒来就什么都恢复了……
☆、第三章 “我”的丈夫路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自己好期待后面的故事发展。。不过通常我都是自嗨。。。
睡了一晚，醒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依然躺在烧钱的单人病房里。
匪夷所思的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林晓曦居然睡得很沉很安稳，仔细想想可能是这个身体确实是受了很多折磨，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智商的影响。
“林小姐，今天觉得怎么样？”
张医生依然是领着一众白大褂隆重登场，今天脸倒是不抽了，莫非偷偷去打了肉毒？
“还可以。”
“你的报告中午会全部出来，我已经通知你的护理到时候去领一下，你就暂时好好休息休息……”
“张医生？”
“嗯，有什么问题吗？”
张医生的形象确实是符合她对妙手仁心的想象，既温文尔雅，又学识渊博，除了脸部肌肉过于抢戏之外。
“我的眼睛……”
他停下了手中翻病例的动作，抬头朝她平和地一笑。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视网膜受了点损伤，暂时不能见强光，所以才用绷带缠起来。”
她稍微安了点心，也对他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聪明一些。
“谢谢张医生。”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又恢复自然，答道：“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
医生们走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
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凭着自己现在乱七八糟的记忆能不能正常地生活下去，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未来的日子，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要好好养伤。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果然，昏迷四个月刚醒，智商发挥不稳定。这是林晓曦有意识的最后一句。
这一次，她并不如晚上睡得好，而且晕乎乎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开着车，苍白着脸，披散着头发。
她两眼通红，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哭得歇斯底里，眼泪哗哗地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手臂和颊边的头发，哭声回荡在窗户紧闭的车里，悲情又绝望。
她什么时候会开车了？还是一边演琼瑶一边开车的超高技能？
手机歪斜地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不停地响着，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大大的两个字，路梵。
一遍又一遍，手机铃声不厌其烦地响着。
而她只是一个劲地猛踩油门，伤心地呼嚎着。
速度快到林晓曦心不安地悬着。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窗外的景色连看也看不清了。
高速公路上，车身因为速度过快开始飘飘地晃起来。
她的视线因为眼泪而变得模糊，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和眼中的眼泪。
电光火石间，只听“滴”的一声凄厉的尖长鸣笛，她惶然睁眼，车头已经和旁边的车几乎挨到了一起。
她吓得往旁边猛打了一圈方向盘，车身不受控制直直地冲向了路边的防护栏。
“嘭”的一声巨响。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车头以人眼可见的程度开始迅速地扭曲变形。她一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向前冲去，在冲到挡风玻璃处时，又因为安全带的作用狠狠地弹了回来，拍在了僵硬的座椅上，拍得她五脏六腑都好像被剧烈晃过的鸡蛋一样，什么都搅在了一起。
钢化玻璃像脆弱的冰块一样龟裂碎开，化成碎茬，稀拉哗啦地朝她的身上脸上打来，引起了针刺刀割般的密集疼痛。
耳朵里被灌入了猎猎的风声，如鬼哭一般凄厉。
她心里触电般地一抖，猛地张开了眼。
眼前仍是惨白的天花板和墙壁，没有碎裂的玻璃和变形的车身。
梦醒了。
心像擂鼓一般地跳着，全身冰凉，咽喉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连喘气都困难。
她惊慌地朝床边望去，只是想看到有人，这样自己就能安心一些。
可她看到的，并不是林妈妈或者是文婧，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坐在沙发的一头，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握成松松的拳头抵着脸，好像低头在看些什么，那额前的碎发轻柔地拂在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好看的脸，粗细合度的眉毛，形状美好的眼睛，高耸挺直的鼻梁，还有颜色有些浅淡的薄唇。
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即使那冷淡疏离的气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还是忍不住感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她林晓曦还比别人多有了那么一点。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斜着脑袋看着他。
那人看起来很认真地看着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打量他。
他时不时地会翻动一页，纸页带起的微风吹起他的头发，竟然让她莫名地感动舒心和温暖。
如果有人问她，你喜欢看书的男人，还是抽烟的男人，她一定会回答：唔，这个问题很深刻，唔，还是要看长相。
走神了好一阵，她忽然想到，这人应该就是路梵吧？那个被称作她的丈夫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他轻呼了一口气，视线终于向她的方向投过来。
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不是透露出欣赏的神色，但却能看出他的视线非常的冷淡，差不多像看一块自己不怎么喜欢的火腿。
这完全不是一个结婚一年的丈夫看妻子的眼神，看来文婧说的没错，他们真的没什么感情。
想到这，她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被长得好看的男人不喜欢，实在不能称作一件让人欢欣鼓舞的事。
“你醒了。”
他刚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向她走来。
他的身材在她看来属于比较清俊的类型，高高的，应该比秦晓还要高一些。一袭合身的灰色西装穿在在他的身上，显得优雅又骄傲。
林晓曦的眼神紧随着他的动作，默默地打量着。
他对此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表情，都没有。
他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淡淡地看着她，眼神就这么在0摄氏度左右徘徊。
“听妈说，你忘记我了？”
他的声音像老式唱片机，低低的，带着迷人的磁性。
“嗯。”
他低下头，半阖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会尽力想起来的……”
这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连林晓曦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也忽而抬头望向她。
不过他却没再接这个话茬。
“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事。”
他轻微地点点头，说：“那就好。”
然后谁也没再开口。
他的视线飘到了窗外，不知道落向了哪里。
“咔哒。”
门开了，林妈妈手里提着几包东西走了进来。
“诶，路梵回来了啊？”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表情很是喜出望外。
他有礼的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嗯，回来了，妈。”
那笑容宛如秋夜里似水的朗月一般，那么清润，那么美好，不过却不是对她。
“不过，你刚从加拿大回来，时差还没倒回来吧，赶紧回家休息休息。”
“没事的，妈。”
他淡淡笑着地拒绝了。
林妈妈看到他这个样子更加不舍得，几步走到林晓曦的床边，笑着对她说道：“你看路梵多关心你啊晓曦，一下飞机就到医院来看你了。”
她闻言抬头看向他疲惫的脸，一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个陌生的丈夫才好，尤其是在意识到他不喜欢自己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