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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层峦叠嶂之中穿行，放眼看那群山，虽远不如庐山、桂林那样气势恢宏、如梦似幻，却好在温润秀雅，清爽明丽。就像质朴纯真，落落大方的小家碧玉一般，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善光寺就在这群山之中么？看来这老和尚，很懂得享受嘛！”我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无限风光，啧啧叹道。
“你注意到了吗？这些山上，成片成片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乔木，很明显是人工种植的。这里的风景说白了跟中国的名山大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它好就好在‘绿化’二字上。从前日本也有很多沙漠，但自从政府号如召大家种树后，沙漠便从日本消失了。这里很多树都是民间自发种植的，大家都种，所以才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景象。而在中国，这种现象是不可想象的。就算有人自发去种树，还没等树长大就被别人砍走了，所以中国的环境状况才会越治越差。”刘婷婷说。
“这倒是……”我闷闷地道。
“所以说教育很重要啊。中国文盲太多，太拉后腿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大学生可以贷款上学，中小学生却不行——中小学教育明明比大学生教育要重要得多。”
“大概是大学生毕业后更好找工作吧……中小学毕业后还是什么都不是，学费就比较难还了。”
“那也得贷啊。没钱上大学和没钱上小学，哪个更令人痛心？多帮助一个孩子九年业务教育毕业，中国就少一个文盲，少一分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啊！马克吐温曾说，多盖一座学校，就少盖一座监狱，这是至理啊！”刘婷婷说。
我无言以对。
刘婷婷双手握着方向盘猛地一转，酷派车一个急拐弯冲上了一条狭长的，几乎达50度陡坡。
坡道越走越陡，越走越细，正当我怀疑刘婷婷是不是弄错方向之时，刘婷婷的车猛地冲上了坡道，停在一间古老的和式建筑前。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微笑地站在门前向我们点头。
“这是哪儿？”有过刚才中途去逛了一趟月泉乡的经历，我稳稳地坐着没动，问。
“到目的地了！”
“不会吧？这里……是善光寺？”我看着眼前看似跟寺庙搭不上一点关系的木制房屋，诧异道。
站在门外的中年人便是森野严一，只不过没想到刘婷婷口中的“老和尚”居然这么年轻。森野带我们穿过外堂，经过一道长长的回廓，走到一个大房间外。森野作了个“请”的手势：“こちらへ、どうぞ。”
我探头探脑地往里一看，原来这里才是善光寺正厅，刚才经过的地方，不过是森野的家罢了。
“对了，森野不是和尚吗？怎么没看他剃头？”我小声问刘婷婷。
“日本的和尚是不剃头的，也不禁荤腥和婚嫁。而且像这种名盛古迹，日本政府每年都会给他拨维护经费的。”刘婷婷说。
“哇，这么好？我也要当和尚。”我说。
森野微微一笑：“这位小姐也对佛教感兴趣？”
我吓了一跳：“你懂汉语？！”
森野笑道：“以前我的研究室有很多中国人，搞的研究都相当出色，所以我也特意学了很长时间的汉语。原以为这辈子再也用不到了呢！”
我正要问森野《九州》的事，刘婷婷拉了我一把。
“では、始まりましょう。”森野笑了笑，说。
我和刘婷婷连忙找了个蒲垫跪了下来。森野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本佛经小册子，然后庄严地坐到了讲经台上，“当”地敲响佛钟，在悠长的钟声，开始讲经。
我打开小册子，一看乐了。原来日本的佛经都是用汉语写成，只是旁边用平假名注音，然后附上了日语翻译就是。不过话说回来，佛经真不是人看的东西，饶是我有点古文的低蕴，看汉语版的佛经也不比看翻译版的日文简单——当然，编这部佛经的人也许汉语本身就不是太好也说不定。
听老和尚念经，倒也不象小说里所说的那么令人昏昏欲睡，一来老和尚念很有特色，颇有点唱歌的意味，二来……跪着太痛苦了。
痛苦地在台下扭来扭去地变换着下跪的姿式，一翻佛经却发现才讲到四分之一！我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过去……
南無阿彌陀佛～当～
老和尚终于敲响了最后一记钟声。我这个感动啊！就差点没哭了……
“现在，我们可以用餐了。请随我到后堂来。”森野微笑道。
老和尚带我们到后堂，我一看斋饭里居然有大块的肉，喜出望外。正要开动，旁边的刘婷婷双手合什道：“いただきます。”
“……いただきます。”我这才想起不是在自己家里呢！汗，连忙也跟着刘婷婷学做淑女状，道。
第十八章 九州的由来
更新两章，下午再更新一章——
“神様、信じてる？”饭到中途，刘婷婷突然停下来，看着森野的眼睛，问道。
哇，这不是明摆着置疑别人的禅心，说他是狗肉和尚吗？我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信じてるよ。”森野微微一笑，道。
“如果你信佛教，怎么会研究出这么令世人瞩目的成就呢？”
森野一笑：“搞科研和信什么教并没有直接的冲突，你难道不知道许多大科学家都有自己的宗教信仰吗？另外，我信佛，但不信佛教。”
“什么意思？”
“信佛，是因为我相信，超于人类之上，很可能有神明的存在。而佛教只是人编的东西，说实话，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我可是看在你是谷时教授的学生的份上才告诉你的哦。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不承认了。哈哈。”
我被森野逗得一笑。刘婷婷若有所思地道：“大科学家很多都是宗教信徒是没错，不过科学讲究实证，不是吗？那为什么这么多科学家都相信虚无飘缈的‘神’的存在呢？”
“科学需要实证，但神的存在与否是不能证明的啊！”森野意味深长地叹道。
“我听过一个关于上帝的两难辩论，就是上帝要么不是万能，要么不是仁慈的。老师认为怎么解释呢？”
森野看了刘婷婷一眼：“我信神，不信教。上帝存在着就够了，至于什么仁慈万能都是鬼话，谁见过上帝？”
“那这样的上帝存在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啊！”森野起身看着窗外：“大千世界，气象万千，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由最基本的元素够成的。这些元素，就是公理。”
“公理？”
“不管是多么精密的推理，总有它推理的基础。比如苹果落地，它的基础就在于地心引力，地心引力是因为万有引力，而万有引力呢？你可以解释万有引力吗？”
“呃……”
“就算你能解释万有引力，说它是因为某某某而导致的，那个某某某又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
“世界的构成总有它的基础设定，比如热量一定是从高的一方传向低的一方；比如两个物体之间有万有引力；比如1＋1=2。这个基本设定是谁设的呢？”
“……”
“劉さん，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你想问我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对吗？”
“对……因为据我所知，以目前的科研水平，还远无法解释智商现象。对老师而言，智商到底是什么？”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知道智商是什么。”森野微笑着说。
“那老师是如何虚拟了这么一个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西呢？”
“其实我所做的很简单，就是以我们现在知道的公理为基础设定，构造一个虚拟世界。这个工作其实从我的前两任就开始了，汤姆生教授穷其一生精力完善了虚拟世界的各种公理和计算机的推理运算方式；徐宝睿教授进一步改进了微观物理化学的各种精密设定；我做的，只是站在前两位教授的肩膀上，改进了微观生化反应体系罢了。”
“按照联合国地质研究院的王继禹教授和古生物研究中心的伦斯教授提供的地球初期的详细数据，我们才得以成功虚拟了有生命之前的地球。我们给这个虚拟世界添加了无数适合生物发生的因子，再以超越现实1亿5千万倍速的高速演变过程中，仍然用了三代人的时间，才逐渐进化出一种疑似掌握了高等智慧的生物——那是一种雌雄同体，世代罔替型的海洋生物，通过数据流分析他们的外形，有点像大型水母，却又和水母有本质的区别。”
“那他们的智商是怎么样的，能分析出来吗？”刘婷婷急切地问。
森野摇了摇头：“我试着去从分子水平上分析那种水母的智商，虽然所有的数据都是严格按我们提供的程序语言所写，但分析起来却非常困难，繁杂到无从下手的地步——你是研究脑科学的，应该也有这种印象吧。”
刘婷婷点点头。
“但是怎么说呢，计算机虚拟数据流的好处还是体现了。我经过两年的连续跟踪观察、解析他们的思维活动，发现思维与一类成份复杂的糖类物质和几种纳米水平小分子、金属盐类有直接关系，再具体就无法做到了。”
“当时我激动异常，要知道这绝对会是一篇大论文，其份量比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对人类的贡献只大不小。我当即写成论文投了CELL。”
“登了？”刘婷婷试探着问。她当然知道这篇论文最终泡汤了。
“没有。”森野苦笑道：“一个礼拜就被编辑打回来了。说CELL登的是实验科学，虚拟世界的成果如果不能在现实中验证就什么也不能说明，建议我改投Hypothesis。”
“怎么会这样？”刘婷婷惊道：“就算是是虚拟世界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不是吗？最起码现在的第二空间游戏中，NPC的智能水平的确达到了真人的水平。”
“这就是科学，孩子。”森野叹道：“我这一篇论文出来，多少科学家一辈子的研究成果都要被我葬送掉你考虑过吗？”
刘婷婷一怔：是哦，现在的科学家一般都把记忆和思维载体定位在蛋白质，尤其是微管和微丝上，与此相关的论文不知道有多少。森野的论文一出来，不是明摆着砸别人的饭碗吗？那要那些一辈子搞这方面研究的老科学家咋活啊！她的导师谷时裕二，只怕第一个就承受不了打击自杀。
“再说了，我这个东西确实找不到实证。一开始我还想返回到细胞水平去研究，但发现这种脑内跨细胞的运行方式根本不是现在可以实现得了的——而且你也知道，糖的研究是生化里最难的部分，我这门外汉根本做不了。最为根本的问题是，如果学术界真的承认了糖的记忆作用的话，谁去搞这方面的研究？糖类研究可是现在生物学家的死穴，一个不小心这辈子陷在糖里面还拿不出任何结果，谁做？”
“可是因为这些原因把老师的论文驳掉不是很可笑吗？”
“应该是很可悲才对。毕竟科学家也是人哪！”森野轻轻叹道。
“《Information》和《ArtificialIntelligence》上的两篇论文又是如何？”
“我的论文先后被三家杂志驳回后，不久就被迫调离了。五年后，也就是我到善光寺当住持两年后，你说的这两篇论文才冠上我的名字发表，内容是关于大型网络游戏『第二空間』的智能设定，跟我以前的研究毫不相干。”
“怎么会这样？”
“我走后，智能所虚拟智能系统便被以‘伪科学’的名义停封了，我的学生们将水母的智能体系抽离出来，却没再用于科研，反而和别的所联合做出了‘第二空间’的游戏。《Information》和《ArtificialIntelligence》上的两篇论文就是和这个相关的。大概是我的后辈为了纪念我吧，不知道了。”森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第十九章 可爱的名片
注明一下：这几章里的对话基本上全是日语对白，标出日文的对话是主人公听到或听懂了的话。
另回“宇鱼”：这几章是用来交代第二部的，请忍受一下，呵呵。到第二部就几乎不会谈现实了。
第十八、十九章卷标错误的事，多谢“淡若无情”提醒！——
“既然他们是好心，老师为何不接受这两篇论文？”刘婷婷问。
“三代人啊！”森野严喟然长叹：“联合国人工智能所三代科学家的努力，居然给这帮败家子做成了游戏——你说，我哪有脸去接受这种论文啊！”
刘婷婷黯然。他们俩的日语说得太专业，我竖起耳朵也就模模糊糊地听懂了20％，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又不敢随便开口打乱这种气氛，只得闷闷地大吃特吃。
“では、私が研究します。”刘婷婷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地，坚定地道。
“何を研究するの。”我问。
“大人谈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赶快吃，吃完了一边凉快去。”刘婷婷不耐烦地打发我道。
我撅了撅嘴巴以示不满。
“既然没人做糖这方面的研究的话，那就我来做吧。”刘婷婷道。
“你？你不行。”森野微微一笑。
“凭……凭什么？”
“女孩子呢，总归还是不适合做这种一做就是一辈子的研究。你将来还要结婚，生孩子，带孩子，哪里会有精力做这么繁琐的工作呢？”
“結婚って、また考えなかったのよ。”
哈！她居然说她还没想过结婚……我看刘婷婷的眼光里充满了取笑的意味。
“看着我干嘛？”刘婷婷小脸一红，叱道：“快去收拾自己的餐具。”
“我还没吃完呢！”我忙道。
“把饭盒端到外面吃去！”
“小气……为什么跟老和尚说得，跟我就说不得？”我闷闷不乐地鼓起腮帮站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呀，我和老和尚……我和森野谈正事呢。”
“明明是在说自己结婚的事……”我嘴上这么说，脚下加紧往外走：逗逗她可以，万一把她惹急了我就惨了……
“真是的……”刘婷婷恨恨地瞪了我的背影一眼。
“你有男朋友吗？”森野问。
“呃……还没有。”刘婷婷轻汗一个：最讨厌别人揭我伤疤……
“总归会有的。到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森野说。
“不会的不会的。”刘婷婷连忙红着脸摇手道。
“话说回来，要不要我介绍一个？我有个学生，中国人，现在在联合国生命科学院的生物计算机研究中心工作，是个非常有前途年青人。”
“呃，还是不要了吧……”刘婷婷微微有些尴尬地道。
“有男朋友后你的想法就不会这样了。世界上研究糖的实验室屈指可数，搞出成绩来的更是少得可怜。为什么所有生物科学家都不愿意做糖这方面的实验是有原因的。科学家也是人，也要为自己的生活、生存考虑，你就不用勉强自己了。”
刘婷婷暗暗捏了把汗。其实从森野一谈糖开始，她就放弃了顺着森野的思路研究人类智商的打算——她又不是神，可以随随便便抽个几万年来搞研究，人生一世，也就有个一二十年精彩，谁愿意把这一二十年撂在这种黑洞里面？
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也注定了科学的命运：科学能无限发展，但终究有限。
“真是遗憾啊。”刘婷婷叹道。
“对了，听说『第二空間』这个游戏非常有名，你也有玩吗？”森野笑着问。
“有是有……”刘婷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就好好玩这款游戏吧。据说我的学生们把原来虚拟智能系统里水母的高等智能几乎毫无改变地导入了现在的游戏NPC的思维体系中。所以，也许你能在玩游戏的途中发现人类智商的秘密呢。”
哇噻，这不是鼓励我玩游戏吗？我太爱你了！刘婷婷恨不得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