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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对谁说这种事呢?
认识的人虽多,能谈论这种事的人两只手足以数完,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个好对象。又或者说,她没办法这些人的面前说“我男朋友今天打了我,我现在心情很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机械地将办公室收拾完毕后,她拿着包,离开了办公室——再待在刚刚发生了那种事的地方,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
冬日的街头,人来人往。
漫无目的走着的阮婉因为脚还没全好,走得很慢。
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时间。阮婉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直到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才回过神来。
“阮姐姐!”
阮婉侧过头,发现站在不远处朝自己挥手不是别人,正是和祁宣有着相同读音名的小豆丁文轩。上次在街头救了他后,她和这对母子就有了联系,虽然不算频繁,但也算熟悉。之前她还向文轩妈咨询过一些法律上的问题,得到了很多专业帮助。
哪怕心情再不好,阮婉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露出阴沉的表情——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对三观都还未完全形成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是有多么残忍,又会对他们的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
于是,她勾起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小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妈妈送我来的!”文轩双手插着腰说,“我刚换完衣服,现在在等师傅!”
阮婉这才注意到,文轩的身上正穿着一套类似于跆拳道服的白色练功服,看起来精神极了。她蹲下身,微笑着说:“看起来真像个小男子汉。”
“NONONO。”文轩摇了摇食指,一脸耍帅地说,“不是‘像’,我就是小男子汉!”说完,他还抬起手秀了下(压根不存在的)肌肉,“我现在可厉害了,以后还会更厉害的!”
阮婉愣了下,不禁失笑。
她也直到此时才注意到,文轩身后的正是一家健身俱乐部,名字很耳熟,好像是挺有名的那种。
“你在这里学跆拳道?”
“是在这里学,不过不是跟这里的人,是跟师傅!”
“师傅?”
“对啊。”小文轩看着阮婉说,“阮姐姐你不是认识师傅吗?”
“嗯?”
阮婉愣了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就看到小文轩欢欣鼓舞地抬起了双手,朝她身后喊道:“师傅,你来了啊!”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师傅’。”来人如此回答说。
“可是我所有的同学都说叫‘师傅’比较酷哎。”小文轩振振有词地回答说,“师傅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那阮姐姐你觉得呢?”文轩开始“场外求助”。
阮婉却是身体微僵,不是为了文轩的这个问题,而是为了……
她身后不远处、骤然顿住脚步的那个人。
她早该想到的,被小文轩叫做“师傅”的人,是沈子煜。毕竟,初次见面时,这孩子就被曾经是大号熊孩子的他折服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结下的“师徒之缘”,但也并不奇怪。
只是……
自从他在街头捡到了狼狈的她的那个晚上……
他们就再没有见过。
阮婉觉得有一些尴尬,同时,又有点想苦笑。
“天生反冲”这个词,说的大概就是她与沈子煜吧?
若非如此,为什么每次见面时,她都刚好这么狼狈呢?
不过,事情仿若也在发生着翻转,发生着变化。
从前,她的狼狈大多是因为他;
而现在,她总是因为他人而狼狈,而他也总是恰好能伸出援手。
“师傅?”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来人身上的文轩没注意到阮婉的失神,却注意到了自家师傅的。他歪头说道,“你发什么呆啊?”
“……”沈子煜回过神,对小文轩说,“先去做五十组准备动作,我马上就来。”
“好!”小文轩用力点头,如果说最初他还有点嫌累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全不会了,他浑身都是干劲!——几天前,初展锻炼成果的他把过去总是欺负他的堂哥给打了个屁滚尿流!只要一想到当时大伯母那难看的脸色,他就觉得可开心了!哼,让她过去总怂恿爸爸和妈妈吵架!让她直到现在都想欺负妈妈!
阮婉注视着小文轩欢脱着跑远的背影,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才刚回过头,犹豫着该对身后人说点什么时,就看到他皱眉注视着自己,说:“跟我来,我车上有医药箱。”
“……嗯?”阮婉愣了下,一是没有反应过来。
沈子煜看着她怔怔的神色,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就不能好好照顾一下自己吗?每次见面时都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也就算了,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说那都是意外,是飞来横祸。但她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缠绕在手上的绷带几乎都被血染透了,她居然也能一无所觉?
每当这时,他就总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
被一把抓住手腕拖着走的阮婉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就看到身前的人放慢脚步,配合着她的脚步。
她跟在沈子煜的身后,低头注视着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注视着自己那一旦意识到就疼痛地厉害的伤手,突然有点想笑。
然后,她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
她以为深爱着自己、结果却给了自己一耳光的那个人,曾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逼迫她答允不给另一个女人添麻烦,却完全没有发现,她的手从那一刻起开始流血。
而她一直忽视漠视无视甚至于在一段时间内反感厌恶的眼前这个人,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件事。
这可真是……
太讽刺了。
第156章 发泄一下
怔神间,她就这样被拉到了驾驶座上坐好。
沈子煜从后车位拿出医药箱,熟门熟路地帮她包扎了起来——总觉得最近这种事做得格外多。想到此,他不禁蹙起眉头,额心中尽是不满的浅皱。杜锦年那家伙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不是听说他们已经和好了吗?为什么又出了这种事,还是说……
又吵架了?
他想起她刚才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把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提高到了百分之九十。
却没有因此而窃喜。
一来她对杜锦年这个人的眷恋他看在眼里清楚在心里;
二来争吵这种事只意味着她又一次受到了伤害,又有什么值得高兴呢?
沈子煜不再想这件事,蹲下身小心地处理着阮婉掌心的伤口,搞定一切后,他微松了口气,正准备抬眸,却注意到另一件四奇怪的事情——她垂眸低头时,微侧着脸。
对她来说,他只是个并不熟悉的存在;但对于他来说,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熟悉的人之一——虽然做跟踪狂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因此,他总觉得她的姿势有点奇怪,并且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推论。
“你的脸怎么了?”
下一秒,他发觉她的身体骤然僵硬。片刻后,她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后,低声说:“没怎么。”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因为这可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于是他“唰”的一下站起身,借着俯视的角度,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
阮婉属于皮肤容易留印的体质,哪怕之前在祁宣的帮助下冰敷了一段时间,眼下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而她出门时又太恍惚,甚至忘记了用粉遮盖,所以,在仔细观察的情况下,很容易发现端倪。
“这是——”沈子煜的瞳孔蓦地缩小,一个出现在他脑中的猜测如同一点火星,于顷刻间点染成灾。
忘记了其他一切的他,出于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动作并不粗鲁,甚至可以说相当温柔,却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阮婉下意识抬起手捂住脸,却被他用另一只手一把扯开。
猜测,终于被证实。
再联想到她的神态,一个几乎用“匪夷所思”这个词来形容的“事实”,被沈子煜觉察到了。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很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怎么可能呢?
他能放心地站在旁观的位置,克制自己不去越雷池一步,不正是因为相信那个家伙会很好地照顾她吗?
可眼前的这一切,颠覆了他的一切认知。
“他打你了?”过度的惊讶让原本在她面前就不太会说话的他更是忘记了什么叫做“分寸”,很是直白地问出了口。
阮婉挣开了他的手,再一次侧过头,只觉得异常尴尬难堪,比上次那个冬夜更甚。
殊不知,她这样的行为,如果用预言来描述的话,就是——
默认。
沈子煜只觉得那早已点染成灾的火焰烧得更旺,他抿紧唇角,双手握拳,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走。
他没有说什么,不意味着阮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连忙站起身,一把抓住他大衣的衣摆:“你要做什么?”却没能抓住他。
沈子煜继续往前走着,阮婉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如同被大人拉扯着的孩子,她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心中突然升起的慌乱让她一时忘记了形象,喊道:“沈子煜!你给我站住!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沈子煜的脚步骤然停住。
阮婉不可抑制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他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方的街景,她的话如同倾盆大雨,浇向那几近冲天的火焰。
火焰未曾全部熄灭,理智已然回炉。
这雨水,是苦涩的。
是啊,她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那么喜欢杜锦年,即使被这样对待,依旧……深爱着他。
沈子煜缓缓转过身。
阮婉单手捂着脸,原本只是捂住被撞痛的鼻子,之后就变成了捂住了双眼,掌心中一片湿润。
抓住沈子煜的同时,她只觉得加倍的尴尬难堪。她突然就想起,那个时候,在医院里,沈子煜问她是不是和锦年在一起就一定会幸福,当时的她自信满满且笃定地说“会”,从不曾预料到会发生今天的事。
如果说,她最不希望世界上的谁知道自己和锦年吵架的事,那无疑就是沈子煜了。
可偏偏那么巧,每次都会被他撞上。
她甚至觉得,她拉住沈子煜的最根本原因是“不想被沈子煜知道整件事”,而并非“不希望锦年被打”。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也没有心情去想这样的认知究竟从何而来,只是单纯地……
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流泪了,却又难以抑制泪水的分泌流淌,它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落下来,压根没跟她商量也没留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
沈子煜是怀着满心的愤怒失落乃至于不平转过身的,但是,在看清楚她在哭泣的那一秒,他慌神了。那些情绪顷刻间被他抛到了天边,他只觉得手足无措,甚至于很有些傻缺地问:“你怎么哭了?”才刚问完,他就想揍自己——这问题是什么鬼!
原本正哭着的阮婉一听到这话,也是有点囧然。也许是因为脑子有点懵,也许是纯粹想从这种尴尬的状况中摆脱出来,她没怎么想就甩了一个锅出去……
“你的背太硬了……”
“……啥?”沈子煜愣住。
阮婉哽咽地说:“我鼻子都被撞痛了……”
“……”
沈子煜傻了眼,满心只有一句话——这回答是什么鬼!
同样有点囧然的他这一回情商总算是上线了一把,他很是干脆地道歉说:“对不起,我背太硬了。”
阮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边点,一边欲盖弥彰地揉了揉鼻子。
沈子煜找出块手帕,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接过去擦眼泪,生怕她一言不合突然再“哇”的一声哭出来,理由是“你的手帕太硬了”之类的,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沈二少眼下终于又找到了一件值得害怕的事,她的眼泪。
他仔细想了下,发觉其他几件害怕的事,也大多与她相关。
想到此,他不仅暗自苦笑,心想如果世界上如果每个人都存在一个“克星”的话,那么他的克星大概就是她了吧。
问题是,他心甘情愿。
他看着她一点点擦掉脸上的眼泪,就像拿小爪子糊脸的猫,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家里那越来越胖的蛋黄,没忍住有点想笑。于是,他微微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他想,她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但是,比起她哭的样子,他更希望她的脸上常驻笑容。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笑的时候有多漂亮,那烟波纵横的双眸因为笑意而微微眯起时,仿若溢满了璀璨星光,让人简直想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虽然……
她不可能一直为他而露出欢笑,但哪怕只是片刻也好,他希望她能暂且远离那些烦恼忧愁。
于是……
阮婉才擦干眼泪,就听到对面的人问自己:“想不想发泄一下?”
她愣了下,随即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沈子煜这家伙曾经当着她的面走入了挂着“大保健”标牌的路边店,她的心情立即就精彩了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走。
“……”等!
阮婉差点没脱口而出“我不要大保健啊!”,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他是要把她带进那家健身场馆。
才一进去,就有一位身穿白色练功服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笑着说道:“沈少,你又来了啊,我带你去小文轩那儿?”
“这是我朋友。”沈子煜将阮婉拉到了身边,说道,“你这里有适合她穿的衣服鞋子吗?”
“有。”中年男子愣了下,马上点头,“刚好前几天进了一批全新的,小王,都洗过了吗?”他侧头朝身后问道。
一个同样穿着白色练功服的青年女性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都洗过的。”
“拿一套没人穿过的给这位小姐。”
“好。”小王点头。
沈子煜非常自然地拿过阮婉手中的包,轻轻推了下她的肩头:“跟着她去换衣服吧。”
“……啊?”阮婉还有点没弄明白这家伙的套路。
沈子煜看着她懵懂的脸,不知为何又有点想笑,于是,他又笑了:“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阮婉还没什么反应,中年男子和小王一起愣住了。两人中还是前者先反应过来,给后者使了个颜色,小王连忙把阮婉给拖走了。走到半路上,这姑娘突然冒出句“原来沈少居然会笑!”,听的阮婉满头黑线,心想沈子煜同时到底是怎样“横行街头”的,怎么都混出“不会笑”的名头了。
阮婉换好衣服并在小王的引导下到达锻炼场地时,沈子煜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那里给小文轩纠正动作了。他穿的是深黑色的练功服,更显得他身材颀长气场冷厉。
“来了?”沈子煜侧头看了眼穿着白色练功服的阮婉,低头对小文轩说了句“继续”后,走到她面前,勾了勾手指头,“来吧。”
阮婉看着他做出这样的动作,总觉得很眼熟,然后就突然想起来,之前他好像对小文轩也做过一次。她顿觉哭笑不得,这家伙是把她当小孩子了吗?
却不想,他居然说——
“你不来,我可来了。”
话音落下,阮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就察觉到了因背脊落地而产生的微微疼痛感。她仰头注视着一手按在自己肩头的沈子煜,整个人都不好了。
“阮姐姐你真是太弱了!”一旁围观的小文轩发出了毫不客气的“嘲笑”。
被小孩子嘲笑也就算了,让阮婉更无语的是,沈子煜这家伙居然还敢补刀——
他赞成地点头:“是挺弱的。”
说完,他一手抓住她肩头,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