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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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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辞好似已习惯了母亲如此,冷声道:“母亲放心,我如今心思都在品言身上……对于出岫,是有几分旧情,也是不想看着她出去之后孤苦无依,再被二弟报复欺凌。” 
  话到此处,云辞已无意继续长谈,遂断然终止这个话题:“出岫一定会离开,我也一定会赶她走。但眼下时机不对,待我安抚了二弟,子奉又办完差事,我便放她随子奉离开。” 
  太夫人仿佛有些诧异亲子的决绝,不禁眯起双眼,似是不信:“你从前不是极爱护她?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云辞笑答:“您也说了,如今有了品言这个正主儿,我又为何要本末倒置,舍本取末?” 
  这句话听在太夫人耳中,令她微感诧异。难道是她高估了儿子对出岫的感情?太夫人望着云辞淡然无波的笑意,半信半疑道:“你若当真能如此想,最好不过。自古到今,夫妻和睦才是家之根本。你是离信侯,更应该摒弃小情小爱。” 
  “儿子受教。”云辞侧首欲招呼竹影,想了想,临去前又对太夫人道:“今日是您主动提出要让出岫离开的。有朝一日我若当真放她走,还请您记得今日之诺,不要再去为难她。” 

  太夫人眼角一抽:“即便我想为难她,有你盯着,我还能动手不成?” 
  闻此一言,云辞似乎身形一顿,面上也带着几分看不清的悲伤:“只怕也轮不到我护她了……”他沉默片刻,有些自嘲兼自悲:“届时她过得是好是坏,再也与我无关。” 
  这话听在太夫人耳中,似是亲生儿子的全部悲戚,直教她也感到那种无力。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本能的猜疑尚未形成具体的念头,但见云辞已敛容再笑:“今日我答应了品言,要带她去荷塘。母亲若无事,我便告退了。” 
  太夫人微微一怔,抬手屏退:“你去罢。”看到云辞与夏嫣然举案齐眉,她比任何人都欣慰。 
  云辞未再多言,招呼了竹影推自己离开荣锦堂。 
  一个时辰后,知言轩传了命令到刑堂,将出岫贬去浣洗房,做洗衣女工。 

  ***** 

  “出岫,你动作快些!这衣裳是夫人等着要的!”浣洗房掌事荆妈妈就差指到出岫脸上,再次催促:“熨好了没有?熨好了快送去!” 
  “是。”出岫搁下熨烫的火石,仔仔细细将衣裳检查了一遍,直至确定已熨烫平整,才施手叠起,放到托盘之上。 
  转眼间,来到浣洗房已两个多月,新年也在揉搓着大堆衣裳中度过。出岫看向自己的双手,如今已是充满疮斑、红肿不堪,再不是从前那可以抚琴弄弦的柔荑了。 
  轻微的刺痛感传来,是她浆洗上粉时蛰到了伤口,顾不得去抹沈予留下的药膏,出岫端起衣裳便往知言轩而去。 
  这个时辰,云辞该是在清心斋里,想到不会与他碰面,出岫不知自己是该失落还是欢喜。 
  快三个月了,云辞不曾来看过她一次,也没有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仿佛是恨极了一般。是呵!若换做自己被蒙在鼓里,以这般高高在上的身份宠过一个妓女,只怕也是气愤难当。 
  出岫边想边端着衣裳往知言轩里走,园子里的丫鬟奴仆看到她来,都带着一种探究的目光。自己这妓女的身份应是没传开,毕竟离信侯府也要个体面。但,她突然从侯爷身边的大丫鬟被贬成了低等的洗衣女工,便不得不引人遐想。 
  出岫理解那些异样的目光,目不斜视地往夏嫣然屋子里去。刚走到门前,却听闻一阵娇滴滴的笑声,紧接着云辞的声音低低传来:“别动。” 

  出岫怔愣一瞬,紧了紧端着托盘的手。灼颜正守在门口掩面而笑,显然知道屋里是个什么情景。出岫想了想,对她道:“这是夫人的衣裳,劳烦灼颜姐姐送进去罢,我就不进去了。” 
  灼颜淡淡瞥了出岫一眼:“夫人让我在外头守着,哪儿都不许去。夫人还说,衣裳熨好了赶紧送进去,侯爷正等着夫人换好衣裳,为她作画。” 
  作画吗?出岫垂眸看着托盘上的锦绣烟罗裙,刺绣精美,华彩闪耀,的确是入画的不二之选。可,云辞不是从不在内室中沾染笔墨吗? 
  这问题太傻了,出岫又自嘲地笑了笑。夫妻间的闺房之趣,自然是要在闺房之中进行。 
  想到此处,她只得屏去杂念,敲门道:“夫人,衣裳送来了。” 
  屋内的调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才响起夏嫣然的一声招呼:“进来。” 
  出岫低着头迈步而入,看到那袭白衣的一角,连忙俯身行礼,又转向夏嫣然道:“夫人。” 
  “衣裳搁下罢。”夏嫣然只柔声道了这一句,未再多言。 
  出岫领命称是,刚将衣裳放到案头,只听云辞淡淡说道:“你去侍奉夫人更衣。” 
  “侯爷……”夏嫣然看了出岫一眼,有些难为情:“还是让灼颜侍奉罢。” 
  云辞却不以为然,只看向出岫,冷淡道:“从前你也是服侍过夫人起居的,如今是忘了这差事该如何做?” 

  面对这番略带嘲讽的命令,出岫心头一滞,仍旧垂着眸,道:“奴婢这便侍奉夫人更衣。”说着已将案头上的衣裳掂起来,转到夏嫣然身后待命。 
  夏嫣然歉然地看了出岫一眼,没再说话。出岫服侍她换好衣衫,才从屏风后出来,低声再道:“奴婢告退。” 
  云辞默不作声,仿佛是准了,出岫便往门外走,岂知刚走到门口,却听他在身后又道:“慢着。墨干了,你来研墨。” 
  研墨?是了,这才是她最初的本分。出岫转身回来,拎着小水壶往砚台里倒上水,开始专心致志地做起差事。 
  身旁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气,还混合着一丝药香,与她记忆中的味道一般无二。这令出岫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与他仍是在京州的追虹苑里,一样的人,做着一样的事,不曾有过后来的爱与恨、是与非。 
  只可惜,出岫这美好的错觉尚未持续多久,已被残酷的现实所打断。 
  宣纸上是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庞,被云辞细腻的笔触仔细描绘。锦绣烟罗裙的华彩被浅浅勾勒,笔墨逐渐逶迤出了一位华装美人。 
  若非她从来不穿这般繁复华美的衣裙,出岫几乎要以为云辞画的是自己。只可惜,那最终落在美人眼角下的一笔,画出一滴泪痣的同时,也如同一根锋利的刺针戳中出岫心房。 

  云辞画的,是他的妻。 
  手指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忽然前所未有的疼痛起来,提醒着出岫,是谁在情爱之路上一跌再跌,一次惨重过一次?她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墨锭,只怕再坚持一刻,便会心痛到窒息。 
  “出岫,你脸色可不大好。”夏嫣然适时开口,语气温和而充满关切。 
  出岫抬眸对上那张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精致容颜,哑着嗓子道:“多谢夫人挂怀,奴婢无碍。” 
  夏嫣然就此看了云辞一眼,试探着问:“侯爷,让出岫下去罢,如今她已不是知言轩的人了。”言下之意,自然也不该做这侍奉吃穿与笔墨的差事。 
  闻言,云辞果然停了停笔,语中带着两分调笑:“笔墨的差事是做完了,可这宣纸还未裁剪。” 
  夏嫣然朱唇浅笑:“这有何难,妾身接手便是。”她边说边往书案前走:“说起来,妾身还未曾侍奉过侯爷笔墨纸砚,今日也来试试手。” 

  云辞似感无奈,宠溺着应承她:“那你可仔细些,这匕首锋利得紧。” 
  匕首?裁纸何以用匕首?然,未等出岫想明白,她眼前已划过一道冷冽的银光,还隐隐闪耀着嫣红光泽。正是沈予所赠的鸳鸯匕首呵! 
  原来,云辞将这其中一把匕首给了夏嫣然。 
  鸳鸯匕首,成双成对,各执一把,以表恩爱。他这么做,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罢…… 
  出岫深深吸了口气,好似要将胸腔里的悲伤尽数吐露出来,欲告退而去:“奴婢告……” 
  “退”字尚未出口,但听“咣当”一声脆响,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已从夏嫣然手中掉落,一个弹起,正正落在出岫脚边。 
  
  第65章:此心寂然求别离 
  “品言!”看着夏嫣然忽然昏倒在地上,云辞顾不得腿疾,连忙伸手去扶。 
  与此同时,出岫也一步跨过脚边的匕首,探手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夏嫣然的一截衣袖。 
  “我没事。”夏嫣然被云辞抱起,揽在怀中勉强笑道:“我只是……忽然有些头晕罢了。” 
  云辞抿唇,神色泄露出一丝担忧,修长的手指便往她脉搏上探去。出岫见状,连忙起身道:“我去唤人。” 
  话音甫落,云辞的声音已接着响起:“品言,你有身孕了。”语气不悲不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霎时,出岫脚下一顿,俯首去看半跪在地上,正抱着夏嫣然的云辞。 
  而此时,云辞的目光也恰好望过来,先是一喜,而后却是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仿佛是在期待着出岫的回应。 
  一阵难以遏制的苦涩涌上心头,出岫耳边听到夏嫣然惊喜的低呼:“真的?多久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云辞的目光仍旧盯着出岫,不愿错过她面上丝毫的表情。然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夏嫣然道:“也许……是有两三个月了。” 
  “侯爷……”夏嫣然简直是要喜极而泣,顾不得自己还半躺在地上,已埋首在云辞怀中啜泣起来:“我,我好欢喜。” 
  云辞这才将目光缓缓从出岫面上收回,敛目去看怀中的妻子,低声回道:“我……也很欢喜。” 

  欢喜吗?是该欢喜的。出岫直感到脚步有些踉跄,不禁伸手扶住桌案一角,稳了稳心神。 
  曾几何时,也是面前这个人,同样对她说过一句关于“欢喜”的话——“我有自信能比常人更令你欢喜。就好似你从前不会说话,也能令我欢喜一样。” 
  而如今,这份欢喜,他给了别人。亦或者,那从未属于过自己。出岫想笑,也自知该笑。她是该为他感到开心,他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子嗣,嫡出、血统高贵,胎中也不会带着情毒。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此时此刻,出岫唯能想出这句话来,再有什么旁的好听话,她已说不出来。疮痍满目且红肿的双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那曾孕育过的一个生命,到今时今日才终于无情地流失。 
  从他心中流失,再也没了一席之地。从今往后,他所有的情、所有的爱,都将给予他的妻子与嫡子。 
  朦胧中,云辞的目光好似又再次投来,深如幽潭令人看不清、摸不透。出岫眼中是隐隐的雾气,唇边又扯起一丝笑容,重复道:“恭喜……侯爷。” 

  云辞的目中好似带着些失望,只低声“嗯”了一下,道:“唤竹影进来,你下去罢。” 
  出岫闻言,逃也似得出了门,唤过竹影之后,便快步回到浣洗房,将自己关在浆洗的屋子里,默默哭了起来。她哭的,是自己落掉的孩子…… 

  此后一连三天,云府上下陷入一片欢腾之中。内院下人,每人各增了三月份例;外院下人,每人各增添一月份例。而出岫,此时已不算是内院之人了。 
  正月的日子在喜气洋洋中度过,阖府都无比期待侯爷这个嫡长子的到来。众人皆知,这胎若是一举得男,便是理所应当的世子殿下。为着这万众期待的一个孩子,太夫人甚至专程请了夏嫣然娘家过来,好让她一解对亲人的相思之苦。 
  沈予在这期间又来过浣洗房两次,无非是送些治疗手创的药膏,还无比心疼地承诺她,且再忍耐一段时间,他便带她离开。 

  浣洗房忽然多了许多匹布料,皆是手感柔顺的好材质,听说是云锦庄专程送来给小世子做衣裳的。但由于今冬多雨,路上有些受潮,是以拿到浣洗房的大院里晾晒一番。 
  接到这几车布料的那天,恰好是出岫当值。对着单子将布匹一一清点完毕,便听到一声招呼:“出岫姑娘。” 
  出岫循声抬头,回想了片刻才笑着招呼:“云……管事?” 
  来者正是管家云忠的亲侄儿,曾向出岫求娶失败的淮南区米行总管事云逢。只不过如今,他已不再分管米行生意,而是调去云氏名下最大的绸缎庄——云锦庄,做了正正经经的当家人。 
  这职位看似是升迁了,毕竟从一地区的管事,做到了南北两国云锦庄的大当家,也算是一个飞跃。但,自古民以食为天,米行生意毕竟是关乎民生的根本,可云锦庄的绸缎华美昂贵,只供给公卿贵胄。 
  因而,云逢的职位虽然升迁了,甚至地位也上升了,但手中权力却还没有从前大,甚至差事反倒更清闲了。他看似是个大当家,可真正的决策权还是在云氏宗亲手中,毕竟,与公卿贵胄的生意往来,他根本说不上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传话筒罢了。上头如何吩咐,他便如何照办。 

  短短一年之内,云逢的职位为何会被调整,他与叔叔云忠皆是心知肚明。因而这一次,云逢不惜亲自押送布匹前来,便是想借此机会请叔叔铺条路,对云辞提一提,还将自己调回去做米行生意。 
  显然,此刻瞧见出岫在浣洗房,云逢很是惊讶:“姑娘你……怎会在此?” 
  怎会在此?出岫笑了笑:“这事说来话长,云管事若想知道内情,不妨去问云管家。”她从前是谁,做的是什么营生,能瞒过云府所有下人,但绝对瞒不过管家云忠。 
  “你能说话了?”云逢目中划过惊喜之色,欲上前一步与出岫亲近,但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下脚步。 
  “是啊,因缘际会能说话了。”出岫低眉笑了笑,又道:“浣洗房潮湿,您快出去罢。” 
  云逢沉吟一瞬,道:“也好,我看看这些布匹便走。”他有些欲言又止,原本想问问出岫为何沦落至此,但话到嘴边,还是决定私下去问他的叔叔。 
  犹记得自己当时求娶出岫之时,侯爷是如何吃了醋,那时他还不大明白,后来回到淮南区接到调令,才将前前后后都想清楚。怎知一年未见,当初侯爷身边颇得宠幸的大丫鬟,竟已沦落到了浣洗房? 
  依然惊艳,依然心动,原本是压抑着的那点绮念,在这不期重逢的一刻又被强烈地勾了出来。云逢胡乱检查了布匹数量,匆匆便往云管家的院落里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似天仙一般的女子,到底在一年内遭遇了什么。 

  ***** 
  “你说什么?你还要求娶出岫?”管家云忠看向自己的亲侄儿,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云逢面色很是坚定:“去年求娶被拒,我还道侯爷对她宠爱有加。可……一年不见,她都憔悴成了什么样子!那还让她留在云府做什么?” 
  “你可要想清楚,你去年才成婚!”云忠冷冷警告。 
  闻言,云逢沉默一瞬才道:“我去年为何匆匆成婚,无非也是教侯爷放心,表明自己已对出岫姑娘无意……但她现在这模样……我……” 
  “所以你又动心了?混账东西!”云忠冷喝:“从前咱们不知她的身份也就罢了,如今你知道她是风尘出身,又曾落过孩子,你还执着什么!” 
  “执着什么……”云逢眯起双眼似在回忆,半晌叹道:“只是一眼,从此难忘。” 
  云忠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在拿前程做赌注!” 
  云逢只沉默着,异常坚定。 
  生气归生气,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儿,云忠只道:“你要纳她做妾,你自己去对侯爷说!我可再也舍不下这张老脸了!” 
  云逢大喜,躬身对亲叔叔行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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