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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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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授帝见他已完全平静下来,才转身重新走上丹墀,坐回龙椅之上,单手支着御案叹道:“当年朕能对鸾夙放手,你也该学着对出岫夫人放手……朕很想瞧见你过得快活,但也隐隐猜到,你会伤情。” 
  话到此处,聂沛潇是真的伤情了:“你是不是知道云辞过去的事?那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一直以为云辞待她不好!” 
  “朕为何要告诉你?你也从未问起。”天授帝借机点醒他:“经铎,你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做事还这么冲动!倘若你在追求她之前,能用心打探清楚,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说来说去,是你太自负了!”天授帝再斥:“云辞深谋远虑,沈予倾心相伴,你拿什么和他们比?” 
  “我是比不过。”聂沛潇黯然道:“我来得太迟,明白得太晚,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不,你错了。”天授帝断然否认,不等聂沛潇开口询问,他已自行解释:“即便你早点遇上出岫夫人,你也挡不住她与云辞的缘分。有云辞在,别人都不可能。” 

 “为何?”聂沛潇不解。 
  “因为无人能做到云辞这一步。” 
  “我知道,他能为出岫去死。” 
  “不,他死后还能为出岫安排一切,而你做不到。”天授帝毫不客气地指出。 
  “皇兄是说那五千万两黄金么?”聂沛潇笑得苦涩:“此事无需您再费心解释,我已听谢太夫人说过了。” 
  “不止如此。”天授帝面色无波,反是问道:“今年春上,出岫夫人被掳,可是夏锦程恰巧路过,救了她一命?” 
  “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兄。”聂沛潇承认。 
  “那你以为,夏锦程为何要救她?”天授帝再问:“云辞的原配夏嫣然之死,多多少少与出岫夫人有些干系。你觉得夏家能没有丝毫怨言吗?她将夏嫣然的位置取而代之,夏家为何还要友待她?” 
  聂沛潇闻言怔愣片刻,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便回道:“听说出岫与夏嫣然长得相似,也许夏家是爱屋及乌……” 
  “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天授帝驳斥。 
  聂沛潇想了想,又道:“夏家世代书香,都是明事理之人,不会随意迁怒出岫。” 
  “再明事理,毕竟自家女儿死了,而且还是一尸两命,夏家心里必定会有疙瘩,为何还要帮衬出岫夫人?大约你还不知道,夏家曾提出要收她做义女。”天授帝再行解释。 
  夏家想收出岫做义女?这倒是聂沛潇头一次听说。论理而言,自己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出岫接替夏嫣然成了继室,夏家的确是该对她有所介怀,总不会“爱屋及乌”到这种地步罢? 
  聂沛潇有些恍然:“是不是云辞死前做了什么安排?” 

“是不是云辞死前做了什么安排?”聂沛潇虽有此一问,但也晓得自己必定是猜中了。云辞既能以五千万两黄金做饵,扳倒整个明氏为出岫报仇,那区区一个夏家又岂会难倒他? 
  他必会在死前做好最妥当的安排,让出岫没有后顾之忧…… 
  天授帝见聂沛潇主动问出来,便也痛快地承认:“你猜得不错。夏家书香门第,虽不出仕,但也并非完全清心寡欲。你可知读书之人,最希望什么?” 
  “自然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聂沛潇不假思索地回道。 
  “此乃寻常读书人所愿。如夏家这般世代书香,早已达到这一步。”天授帝如是评判。 
  “难道夏家希望整个门楣名留青史?”聂沛潇再次揣测。 
  这一次,天授帝缓缓点头:“你算是猜对了。” 
  “那又与云辞、出岫有什么干系?”聂沛潇依然不解:“难道云辞能让整个夏家名垂千古吗?他就算再惊才绝艳、深谋远虑,也没这能耐罢?” 
  “只此一个想法,你已差了云辞太远。”天授帝不再卖关子,直白解释道:“父皇在世时,曾想编纂一部《九州风光志》,将南北两国数千年的地理、文化、民俗集结书内……云辞向父皇举荐了夏家嫡子夏锦程。” 
  书香世家,自然希望能写出一部流芳百世的巨著,从而风靡文坛、青史留名。而以皇家名义所编纂的库书,每一部都是文史典范,可供后人世代学习、借鉴、钻研,甚至是考古所用。 
  无论谁来主持编写《九州风光志》,无疑都是蜚声后世的好机会。这部书涵盖内容丰富庞大,需要游历九州做实地考察,费时费力,粗略估计大约十五年左右才能完成。因此,需要年轻力壮、体魄强健而又学识渊博之人来编写。 
  夏锦程无论出身、学识、年龄都是最合适不过,云辞便借助云氏之力,以“姻亲”为借口,将其举荐给了统盛帝担任此职。 
  这既不是什么机要职位,又不会影响时局朝政,统盛帝还以为是云辞徇私,想让岳丈一家扬名立万,就卖了这个人情给他。 
  只不过,在这部书编纂完成之前,外人对此事所知甚少。 
  “若不是这部书耗时过长,父皇在世时没能写完,朕也不会知道这其中内情了。”天授帝微阖凤目,语气之中满是敬佩:“夏锦程今年初入宫进奉书稿,曾亲自对朕说起,当年云辞是用这个条件说服夏家,收出岫夫人为义女,只不过出岫夫人拒绝了。也正因此事,云辞与夏嫣然双双去世之后,夏家没有多问一句。” 
  女儿再亲,终究是嫁出去了。是死是活已是别家之事,但若能换来嫡子的前程,甚至是整个家族的世代荣耀,这笔账委实划算。 
  云辞用一个千古流芳的好名声,为出岫争取到一个高贵的出身、一条平坦的后路,这份心意实在太过体贴,太过深厚!他认识出岫短短两年的时间里,究竟为她做了多少事?耗费了多少心血? 

聂沛潇趔趄了两步,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而那目光之中,一直燃烧的愤怒火焰也终于熄灭,彻彻底底地熄灭!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的一曲箫、一首诗又算得了什么?在出岫面前,都不过是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又怎及得上云辞的鲜活血肉和深谋远虑! 

  聂沛潇这副失落的神情,天授帝看在眼中亦是心痛,却又怕他仍不死心,便再次下了一剂猛药:“你为了出岫夫人,将明璎抓入房州大牢,赫连齐为此专程来应元宫求情,朕没有见他……后来听说出岫让你把人放了,你当真以为她是顾念与赫连齐的旧情?” 
  “皇兄果然了解我。”聂沛潇失意地开口,话到此处却猛然抬头,半是惊醒半是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天授帝摇头低叹:“出岫夫人和云辞,他们是同一种人。” 
  同一种人,亦或者说,是因为云辞,出岫才变成了与之相同的一类人——能够为情生、为情死,重情重义为人着想,体贴到润物细无声。 
  至此,聂沛潇才终于后知后觉……原来,出岫劝说他放了明璎,不是因为赫连齐;原来,那“难得糊涂”四个字,他真的没瞧明白! 
  他真的是……活该至极! 
  “经铎,别再执着了,也别辜负母后的一番苦心。”天授帝凝声道:“她生前为你选定这门婚事,自有她的理由,朕既然答应了母后,便不会反悔……你尽快成婚罢。” 
  而这一次,聂沛潇再也无法推拒,也无力再拒绝:“好,我听皇兄安排。” 
  人的心深邃难测、浮浮沉沉。而他一连经历两道劫难——亲情与爱情,便已注定会一无所有,只能遵从命运,勇往直前了罢。 
  他的身后已没有任何退路。只愿来生布衣耕田,不再生于帝王家…… ***** 
  从圣书房出来,聂沛潇失魂落魄。刚一出门便遇上一个眼生的宫婢,正是方才被天授帝差遣去看淡心的那一个。聂沛潇出门,宫婢进门,他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宫婢的回话:“禀圣上,淡心姑娘无碍,这会子打算去用膳了……” 
  隐约听到淡心的名字,聂沛潇又提起几分精神来,对冯飞道:“你去打听打听淡心的住处,还有她的差事做得如何。” 
  冯飞领命而去,片刻功夫已打听得清清楚楚,回禀道:“淡心姑娘住在平梨宫偏殿,宫里的女官都住在那儿。圣书房的首领太监说,淡心姑娘颇得圣宠,只是最近身子不适,一直没有当值。” 
  身子不适?聂沛潇问道:“她生病了?” 
  冯飞摇了摇头:“公公没说。” 
  聂沛潇蹙眉沉吟片刻,道:“咱们去平梨宫瞧瞧。” 
  “殿下……”冯飞颇有些犹豫:“这……恐怕不大妥当。” 
  “有何不妥?”聂沛潇正值失意之时,说话便也无所顾忌:“她是女官,又不是后妃!方才你也说了,平梨宫是女官住所,那为何不能去?咱们无需避嫌。” 
  冯飞张口欲阻止,又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叶太后薨逝、主子还得被迫立妃,没有一件是让人痛快的。于是他便住了口,不想让主子更加不痛快。 
  冯飞抬手指了指平梨宫的方向,应声道:“属下这就随您过去。” 
  聂沛潇不再说话,往平梨宫方向而去。可还没走几步,便遥遥看到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侧首相问冯飞:“那是淡心吗?” 
  冯飞定神一看:“样子像是,不过……怎么这么瘦?” 
  两人说话的功夫,淡心又走近了几步,这下子聂沛潇看得更加真切,的的确确是淡心无疑。 
  “不是说她颇得圣宠吗?就宠得这么瘦?”聂沛潇低声自言自语。 
  冯飞听在耳中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所幸聂沛潇也没再多说,举步朝淡心迎过去:“淡心。” 
  听到有人唤自己,淡心吓了一跳,循声一看是聂沛潇,更加一阵心虚。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一晚的所见所闻,慈恩宫正殿里浓重的阴影、梳妆间里的夺目珠翠……最终,思绪落在了天授帝的那番话,还有,他亲自端给她的一碗汤药。 
  淡心不知该如何面对聂沛潇,更怕自己管不住嘴,一个不留神说漏了什么。她死死咬唇站在原地,紧张得几乎是手足无措。 
  聂沛潇见状顿生疑惑,缓步走近盯着她的容颜:“你瘦了很多。” 
  五个字,竟是让淡心无地自容。她哽咽着开口:“殿下,奴婢……” 
  聂沛潇无比悲凉地笑了笑:“怎么?你可怜本王?” 

“不,不是。”淡心连忙摇头:“奴婢是……”她说到此处,却又生生住了口,改问道:“您怎会在此?何时来的京州?” 
  “今晨刚入城。”聂沛潇看了看天色:“你不是不当值吗?这大中午的打算去哪儿?” 
  “去用膳。”淡心低声解释:“平梨宫是女官住所,没有单独的灶房,大家都是去各自当差的宫里用膳。” 
  “吃个饭还这么麻烦,难怪你如今瘦了一圈。”聂沛潇无奈地摇头,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果然,淡心有些尴尬地回道:“不,奴婢是……前段日子生了场病,才会……” 
  生病?病得时间这么巧?早不病,晚不病,偏偏病在这时候?聂沛潇看着淡心的欲言又止,本想问上两句,可见她如今这般憔悴,又有些不忍心了…… 
  他低头想了半晌,终于按捺下询问之意,出言安抚道:“你不必这么紧张,你是出岫的人,又在皇兄身边当值,本王不会让你为难。” 
  “殿下……”淡心闻言立刻哽咽,一双盈盈清眸险要垂泪。为了聂沛潇对出岫的这份情意,也为了他的体贴。 
  聂沛潇无奈地笑了笑:“别哭丧着脸给本王看,如今本王比你更想哭。” 
  淡心连忙破涕为笑,抬袖抹了抹眼角湿意:“是奴婢失态了,殿下莫怪。” 
  “知道就好。”聂沛潇顿了顿,又道:“此处日头太毒,咱们边走边说罢。” 
  “好。”淡心可怜巴巴地看向聂沛潇:“左右奴婢不饿,就陪您到处走走罢……”



举行了盛大的典葬仪式,数千人浩浩荡荡执灯开祭,寅时便从应元宫出发,只为了赶在卯时入陵下葬。 
  漆黑的夜色深沉而喧嚣,京畿卫早早戒严了中轴大道,家家户户熄灯灭烛,无人敢惊扰太后的亡灵。 
  整支送葬队伍俱是白衣,在这夜色里更显白得煞人,好像一群游游荡荡的鬼魂,飘飘渺渺无所依靠。 
  天授帝与聂沛潇二人坐在马车之中,相对无言。他们身后,是一具由八匹骏马拉架的棺椁,其内躺着大凌王朝的开国太后,叶莹菲。 
  聂氏一族的皇陵位于京州城郊的屏灵山,依山傍水,地势呈南高北低、东穹西垂状。皇陵之中目前共有六座帝陵,葬着南熙开国以来的六任帝王。 
  每座帝陵之内都设有帝陵、后陵、亲王墓及陪葬坟。只要想起自己死后便会化为屏灵山上一具冰冷的棺椁,车内的兄弟二人便是无限感慨。 
  紧赶慢赶,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终于赶在卯时到了皇陵。天授帝与聂沛潇相继下车,皆被那清辉遍洒的朝阳之光所慑,一时竟有些睁不开眼。 
  “圣上、殿下,吉时已到,可以送太后的棺椁入陵了。”礼部官员匆匆前来,附在两人耳边禀道。 
  天授帝微微颔首,侧首看向聂沛潇,后者怀中恭敬地抱着一尊牌位,郑重地交给天授帝。随后,聂沛潇从礼部手中接过一盏长明灯,走在棺椁之前缓缓引路,天授帝怀抱牌位紧随其后。 
  石板台阶次第无尽,通向幽深森冷的后陵地宫。也不知走了多久,兄弟二人才走到地宫尽头——那该停放棺椁的位置。 
  送葬官们抬着棺椁缓缓入内,肃穆地放置在地宫尽头的丹墀之上。天授帝与聂沛潇一同上前,后者将长明灯插在丹墀后侧的石壁上,前者则将牌位搁置于棺椁的棺盖顶端。 
  牌位上,用金漆大字写就“孝慈昭宪敬顺懿德承天辅圣仁皇后”。这是太后叶莹菲的谥号,乃天授帝亲自拟定、亲笔所书。一个“慈”字,一个“仁”字,又是何其讽刺? 
  从今往后,叶太后正式成为大凌王朝史书中简单明了的一笔——孝慈仁皇后。 
  天授帝将牌位搁置好之后,便缓缓走下丹墀,与此同时,聂沛潇也走了下来。就在此刻,兄弟二人忽然闻到了一阵异香,便对视一眼,皆是疑惑地蹙眉。 
  聂沛潇沉吟片刻,率先开口:“许是棺椁里的香料罢。” 
  天授帝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自己浑身上下并无大碍,也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更何况方才那么多人送葬抬棺,都是无恙,可见这香料并非什么毒药、迷魂药。 
  想到此处,天授帝也隐隐赞同了聂沛潇的说法,大约是棺椁里的香料罢。他没再寻找这异香的来源,与聂沛潇一道从地宫里走出来。 
  贵为帝王,需要亲自动手的步骤并不多,至此,天授帝应做的丧葬礼节皆已完成。可距离整个入葬仪式结束,还有几项必不可少的步骤——焚香、祷告、念祭文、恸哭……只是帝王不必亲自参与罢了。 
  礼部官员候在地宫门口,见天授帝与聂沛潇出来,便立刻迎上前去,禀道:“请圣上移驾浣濯院洗去污秽,稍事歇息。诚王殿下该去焚香祷告、悼念祭文了。” 
  去浣濯院是必不可少的一项礼节,帝王出入皇陵,必须要沐浴斋戒,将地宫里的污浊亡灵之气洗尽。天授帝与聂沛潇都晓得这些繁文缛节,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在地宫门口分行。 
  一个前往浣濯院沐浴,一个去正殿继续丧葬仪式。 

 此次为叶太后送葬入陵,天授帝钦点了淡心随侍左右。这并不是执笔女官的职责范围,可他出于私心,也想教淡心看看,聂沛潇与他依然保有兄弟情义,而他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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