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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板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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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根被板板的样子吓得怪叫一声转身就跑,其他人也跟着跑,几个眨眼的功夫,连人影都没了,板板举着斧头,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刚才是不是在做梦?摇摇头,鼻子又酸又痛,他把斧子放下,伸手摸摸鼻子,痛得“嘶嘶”抽冷气,“根根这个小狗日的,还敢叫着打我!这个仇是结下了!结仇了!”
  之后他跑到乡政府的水管边,把脸上的血洗干净,鼻子破了,嘴也破了,板板边洗边骂,不过他翻来翻去也只会骂那几句,在脑海里使劲地回忆老妈在家里骂人的花样。在村里比骂人的本事,他娘是最有名的,骂人的话从来不会重复,能一口气骂两三个钟头,山啊海呀,什么花草动物都能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问候一遍。
  可是板板不能学他妈那样骂根根,根根的祖宗十八代就是他的祖宗十八代。板板洗完脸,继续做活,他现在已经坚定了出去打工,这些天做不了两盒棺材就做一盒,他爹是老不死的,让根根这个小狗日的帮他做,本来老子可以读书的,可他不让老子读书,不让我下山,不让我看录像,不让我出去长见识,老子可以坐汽车、坐火车、坐轮船、坐飞机!板板把恨意全转移到他爹身上,连小时候根根比他多吃几块肉的账都算到他爹身上。最后决定出去就不再回来!
  第二天是乡里的赶集日,板板的鼻孔被打破了,鼻子长在脸中间,他的鼻子本来就有点塌,占地面积宽,鼻孔一破,看上去更加惹眼,他在乡政府的大院里捡了一张草纸,搓成一团把破掉的鼻孔塞住。
  王麻子不是麻子,剃了个光头,皱纹横七竖八地刻在脸上,就像刀划过一般,但伤口不是红的,是黑色的,眉毛只有几根,但是很长,拖在眼角松垮垮的皮肉上。王麻子拿着一把剃刀,在一块牛皮上来回荡磨,他的动作看上去就像在表演舞蹈,手腕缓缓地、优雅地转动,刀锋侧着从牛皮上刮过,王麻子用手按住别人的脑袋,用手指把头皮撑紧,拿着剃刀的手形就像小姑娘摘花,剃刀在人家的头上斜着往前推。
  板板想起自己用的推刨,剃刀用的是一只手,刨刀要用两只手,剃刀刮下的是头发,把头皮整光生,刨刀是把木头整光滑,一个道理,都是为人民服务,板板突然就想了这句话,这句刷在他家老墙上的话,对!毛主席说的为人民服务。
  板板看了差不多一小时,这会儿他认为已经跟王麻子很熟了,所以他冲王麻子说:“王麻子,有人说你会武功,你教我要得不?”
  王麻子听到了,他眼睛周围的肉挤成一堆,所有的皱纹都堆起来,眼睛不知道藏在哪条缝里:“你要学剃脑壳啊?”
  板板摇摇头,他必须摆出最认真,最严肃的表情,他必须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的:“王麻子,你耳朵不好,我不想学剃脑壳,我想学武功。武功!”说完,板板学着李小龙的驾势比划起来。
  王麻子甩甩头,他的头就像板板刚见过的灯泡,不过脑门和后脑勺都有几道肉褶子:“我不会武功,娃儿,你听哪个短命杂种说的?”
  板板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诚意不够,他直挺挺地站在王麻子的布挑摊子前,面对着一面镜子,他看到了自己破掉的鼻子,上嘴唇肿得发乌,还有血痂,镜子里还有个胸前披着白布的人,半边头发已经刮完,露出青皮,另外半边还有头发,那人斜瞅着板板,五官挤在一起,使劲地看向板板,眼白差点翻出眼眶。
  王麻子见鲁板不信他的话,嗓里发出痰音,嗯嗯哼哼地咳了口痰,指指半边头皮道:“这个就是功夫!看到没有?”边说边剃头,很快就把另外半边修理干净,完后拍拍那人的头顶:“安逸了!”
  那人掏了三毛钱付给王麻子,看鲁板的眼神就像看怪物,悄悄地对王麻子说:“是个憨包儿,你买碗凉粉给他吃,打发他走就是喽。”
  王麻子摇摇头,那人走了,回过头看了一眼鲁板,摇摇头,猜不透这人是哪儿来的。王麻子拍拍靠背椅,对鲁板说:“来,坐好。”
  板板坐上椅子,王麻子给他围上白布,然后从镜子前拿了一把推剪出来,喀嚓喀嚓地帮鲁板剪头发,从周围往头顶推,上长下短,呈梯形修剪。板板耸着肩,低着头,扭扭捏捏的像个姑娘,看着镜中的头型,他想起了乡下的结婚男人。
  王麻子用毛刷把板板的碎发清理干净,然后拍了一下板板的头顶:“马桶盖,现在最流行的头型,刘德华都剪这种,年青人叫‘坎式’,其实就是农民结婚头,又叫马桶盖,安逸了!”
  板板小心地搓搓另一只鼻孔,有断掉的头发在那儿,弄得他很痒,“我不是来剪头发的,我要跟你学武功,不过我要出去打工了,你先教我几手,等我打工找了钱回来孝敬你。我会做棺材,我帮你做付大棺材,最雄势那种。”
  王麻子的眼睛又不在了,肉褶子不断抖动:“你说的是啥子武功?”
  板板又学着李小龙的姿势比划了几下:“打人的。”
  王麻子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的牙齿黑黑的,只有几颗支在红红的牙肉上,“想学打架?呵呵,不会,快点回去吧。我还要做生意,不要担误我做生意……你说你会做棺材,是不是姓鲁?”
  鲁板扁扁嘴,显得非常骄傲地说:“我就是鲁棺材的儿子,我叫鲁板,我做的棺材比我爹做的好。你想清楚没有?教我武功,我帮你免费做一付,我爹现在已经做不起了,他老了,我做的比他做的好。你要想好,想好了你来乡政府文化站的仓库找我。”
  板板说完就走了,王麻子还要做生意,他不能一直站在那儿,最主要的是他的脖子和身上痒得要命,断头发掉进他的衣服里,就像很多蚂蚁在爬。
  板板刚刚离开王麻子的理发摊子就碰到了鲁根,一个脸上又青又肿,一个鼻嘴被打破,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板板骂道:“小狗日的,你还差我一块钱!”
  鲁根没料到板板会凶他,被吓得哆嗦一下,左右看看,没有认识的人,他赶紧笑道:“哥,我没得钱喽,等几天还你好不?”
  板板不屑地看着弟弟,没骨气,缩头乌龟!
  “以后你不要惹我!你听好,不要再惹我!我让你十几年了,以后你敢惹我,我就打你!见一回打一回!小狗日的,听到没有?”
  鲁根另一边脸涨红了,他的拳头捏得很紧,恶狠狠地盯着鲁板。
  鲁板学着李小龙那样把身上的肌肉崩紧,本来想呲牙的,可是他的嘴唇很痛,不用呲就能露出牙齿,鲁根一脚踢了过来,板板没有任何反应,肚子上硬生生地挨了一脚,鲁根踢完就跑,跑得飞快。
  鲁板拔脚就追,兄弟俩一前一后,鲁根熟悉地方,东窜西躲,跳来跳去的,很快就从人流中消失。
  鲁板没追着,身上出了点汗,断头发弄得他更痒痒,难受得要命,只好恨恨地回到乡政府,脱了上衣,光着身子去水管边冲洗。
  下午鲁板一直关在屋里做活路,几大块木材已经被他解得差不多,期间鲁财过来看了一次,围着屋子走了两圈,鲁板没跟他说话,鲁财看得没劲,丢下大汗淋淋的鲁板走了。
  晚上鲁板用削下的木料烧火,把家里带来没吃完的烧洋芋热了几个当作晚饭,正吃得一嘴发黑的时候,王麻子来了。
  围着鲁板解好的几大块木材看,抽着鼻子问:“这是香樟木的,不好,会裂。”
  鲁板笑嘻嘻地说:“外行!晒一个月,再用水泡一个月,扎实,摆几十年不会开缝子,埋在地头都闻得到香味。”
  王麻子点点头道:“好东西!你帮我做付棺材,我有几块大木料,上好的四十年杉木,我要量身定做。”
    正文 
  第四章 夜半歌声夜半惊
     更新时间:2008…5…29 22:43:19 本章字数:6816
      鲁板站起来,在屁股后边擦擦手,然后把王麻子的身体扳正,以拇指和中指为量具,先量王麻子的肩宽:“一尺八,看不出来你肩膀还有点大。一尺八的棺木,够雄势。”接着又量了王麻子的身高,抿着嘴说:“麻子,你家头的材料够不?”
  王麻子气得翻白眼,这小狗日的肯定没卖过棺材,不会说吉利话,“哎,哎,你自己晓得咋做就可以,不要跟我说这些。你要几天时间?”
  王麻子看着板板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挤着老眼道:“嘿,可以!我的功夫简单,来来,借你的斧子用。”
  鲁板满脸疑惑地看着王麻子,伸手把斧子递了过去,王麻子接到手中,四处看看,寻了块布满灰尘的石块,敲敲,对鲁板说:“有句话,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功夫首先要练你的心志、耐力,看看你这把斧子,钢火一般,这样,你先在这块石头上把斧子磨成剃刀,然后我再教你打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剃刀,跟斧子对照。
  板板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王麻子的话,他没上完小学,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有道理!可万一王麻子整他呢?板板对山下人、城里人的观点比较复杂,他向往这些人的生活,但又怀疑这些人的品格,认为他们都是很狡猾,很奸诈的,就像买花布短裤,明明八毛钱一条,非要卖一块八,要是不会讲价就是猪,挨他们宰。
  板板心里计较这个,于是他对王麻子说:“你说的对,我学,可不可以先露一手我看?”
  王麻子的眼睛又隐藏在皱褶中,脸上的老皮堆在一起:“要得,不过我这是杀人的手法,解放前我杀过罗大地主,罗大地主你晓得不?嗯,他让我帮他剃头,不剃就让手下枪毙我,剃了要被人家恨,没得办法,我就去帮他剃头,三天后,罗大地主死了。晓得怎么死的不?我在他的喉咙上割了一刀,三天!三天才崩开口子,嘿嘿,你找个活人让我表演?”
  鲁板听他说得玄乎,将信将疑,活人他肯定找不到,总不能拿自己试刀吧?再说这剃刀太锋利,闪着寒光,阴森森的,可鲁板有自己的想法,他捡起一块木头:“你割这个,三天后我看断不断。”
  王麻子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几道,但还是点头道:“好,你看清。”说完手一挥,完事。鲁板瞪着眼睛问:“就这样?”
  “还要咋个?”
  鲁板指着手里的木头:“三天?三天会断?”
  王麻子一脸严肃地点头:“三天!绝对断!”
  鲁板也是一脸严肃地说:“哪个狗日的骗我?”
  这下能看见王麻子的眼睛了,不过全是眼白,“信不信随你!小狗日的名堂多。”鲁板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王麻子也是老人,骂狗日的有点过分,鲁板强调道:“我不是骂你,赌咒,你骗我才是狗日的,你不骗我就不是。”
  王麻子没好气地说:“我骗你搓逑!等会儿我让人把材料扛来,你抓紧时间。”
  鲁板摇头道:“来不及,我要先把这付做好,还要练功夫,等我打工回来再帮你做。”
  “小杂种逗老子耍!说话不算数是龟儿子!”
  鲁板拱了几下鼻孔道:“我不是不帮你做,你不真心教我!看看这块木头,还三天,一点反应都没得。”边说边晃了几下手里的木头。
  王麻子气极,很想给这木脑壳几巴掌,一连声说:“好好好,你不帮我做算了。哼,一点都不识货,啥子叫真功夫?三天都等不得。”说完转身就走,鲁板板张张嘴想叫,终归没叫出来。一甩手把手中的木头扔在墙角。
  王麻子走了,鲁板也开始自己的活路,他现在要赶时间,功夫可以慢慢学,王麻子说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这话有道理,反正只要三天,如果三天后,木头确实断掉,再去找他不迟。
  接下来的三天,板板除了上厕所外,饿了就烧几个洋芋吃,连续不停地干,三天时间,总算初步完成了第一口棺材,看着自己的杰作,板板有些得意,好歹也是手艺人,靠手艺吃饭,凭手艺出外边去闯世界还怕找不到钱?
  板板心里有本帐,山下人多,城里人有钱,每天死掉十七八个是正常事,这其中少不得有钱人,有钱没钱跟死不死没关系,你有钱还不是要死,要死就要睡棺材,这点他不愁,听张老八说,城里人买口棺材都要花五六千,算算看,一付棺材成本最多一千,干快点,一星期做一付,一星期挣最少四千块……板板想到这儿嘿嘿傻笑,做一年老子就有……张开手指数,万元富!
  有了钱就去坐汽车、坐轮船、坐火车、坐飞机,从北京飞到上海,嗖地一下就到达,再从上海飞……香港!香港坐轮船去海南岛。汽车、火车、轮船、飞机在板板的脑子里乱跑,还要去瓷马桶上狠狠屙屎,张老八没有屙出来,老子一定要屙出来!
  正想得美滋滋的,墙角里“喀”地一声脆响,板板转头看去,眼睛陡然瞪圆,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三天前王麻子挥过的木头竟然断了!真正的断了!鲁板走过去,拿起木头仔细打量,那断口平整光滑,推刨都整不出这么光生,板板激动万分地冲出去。
  出门才想起他不知道王麻子住在哪儿,不过板板有过经验,之前去找鲁根的时候就问过人,他不知道,别人知道。
  鲁板冲到街上,随便找人问道:“王麻子家在哪儿?”
  那人奇怪地看着他,指指街背后说:“喏,正在办丧事!王麻子刚刚死逑掉。”
  板板说不出话来,死了?死了!死了……王麻子这个老狗日的死了!板板不相信,他跑到灵堂,王麻子睡在一口新棺材里,老脸还是那么多皱褶,但再也没有半点生气,青白的脸色,乌黑的嘴唇。真的死了!板板失魂落魄地走回去,一路上喃喃地说:“狗日,死了。死了……骗子!说过三天嘞,不跟我说就死,骗子!狗日,骗子!”
  摸摸王麻子替他理的马桶盖,板板必须面对现实,可惜没学到王麻子的功夫!不然出去打工又多一项本领,靠手艺吃饭,靠功夫行善。
  板板回去后,没办法静下来,他只能不停地打磨棺材,一停下来就想起王麻子,他跟王麻子才认得一天,没感情,王麻子不是他什么人,可板板就是觉得难过,他说不上为什么?这人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呢?要死也教我两手嘛。
  板板叹口气,眼球里布满了血丝,已经很晚了,他睡不着,拿着被王麻子削断的木头发呆,“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想起当时王麻子说这句话的表情,板板又叹口气,他现在相信王麻子说的话,相信王麻子杀过大地主,这不用再问别人,看看手中的木头就知道。
  电灯突然就熄了,黑暗就像潮水一样涌进屋子,瞬间占据了所有空间,鲁板动都没动一下,停电,这个常识他已经知道。手依然握着木头,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王麻子,鲁板大吃一惊,使劲甩甩头,再揉揉眼睛,王麻子笑得看不见眼睛,站在鲁板的跟前。
  鲁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轰地一声就什么都没了,看着王麻子,傻傻地笑笑,王麻子还是笑着,他竟然开始说话:“娃儿,我来看你。”
  板板的脖子“嗬,嗬”地干响,嘴角抽筋一般扯了几下,这算是笑吧。王麻子摇摇头说:“娃儿,我不是来害你的,可惜没睡到你做的棺材……”看向板板手中的木头,王麻子嘿嘿笑道:“没骗你吧?”
  板板还是僵硬的,他的裤裆一阵发热,尿了。
  “鬼啊!鬼啊!鬼啊……”尿骚臭味伴着板板嘶声力竭的叫声在屋里回荡,王麻子动也不动,依然笑道:“小狗日,吓成这样!不要叫了,你叫得再大声都没人听到。”
  可板板还在使劲地叫,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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