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我看来,哈利显然爱上她了。但不是这样的,你们知道吗?这种情形就如法国作家安纳度·法朗士小说中描述的情节一样:‘我爱你!可是你叫什么名字?’发展太快了。
“6月的某个晚上,哈利瞒着父母,到我下榻的尊下大饭店来找我,一五一十倾吐他对费伊的情意。当时可能是因为我正抽着雪茄,话不太多,但我一向是个人情味浓厚的人。我曾经教他读一些法国浪漫主义伟大文豪的作品,帮助他的思想成熟,可能在某方面也让他受到魔鬼的召唤。他的父母可能不太高兴我这么做。
“当晚,他一来就傻站在窗边,不停搬弄墨水瓶,直到不小心打翻。最后还是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
“‘我爱她爱到发狂,’他说,‘我跟她求婚了。’‘然后呢?’我说。
“‘她不答应,’哈利哭了起来——那一刹那,我才发现这不是随便闹着玩的,他随时都可能从窗户跳下去。
“他的告白让我傻了眼。我对这种求爱不成的痛苦一向没辙。我相信。这位费伊·瑟彤一定深深地吸引了这个年轻人。
我这么说是因为她的表情永远是个谜,长睫毛的蓝眼睛从不正视你,还有那股谜样的内在特质和疏离感。
“‘搞不好是你求婚的方式太逊了。’‘我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哈利说,紧握拳头捶打着刚才泼翻墨水的桌子,‘昨晚我带她去河堤散步,月光皎洁……’‘我知道。’‘我对费伊说,我爱她,我吻她的唇,然后亲她的前颈……一直到我快要发疯了。我请求她嫁给我。在月光下,她的脸像鬼一样惨白,拼命说不!好像我说了什么话吓到她似的。不一会儿,她就从我身边跑开,跑进塔楼的阴暗处。’
“‘芮高德教授,我情不自禁地拼命吻她时,费伊站在那里,僵直的身体像座雕像。老实说,当时我好失望,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我追她追到塔楼,穿过野草,问她是不是早已心有所属。她倒抽一口气,说没有,当然没有。我又问她,是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我,但她承认她喜欢我。我说我不会放弃任何希望的。我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就这样!
“这就是哈利·布鲁克那天站在饭店窗前对我说的话。听了哈利的描述后,我更疑惑了,费伊·瑟彤显然是个女人,应该也会动心才对。我安慰哈利,要他打起精神。如果他懂得婉转一点,一定可以掳获芳心。
“他办到了。不到3个星期,哈利兴高采烈地对我和他父母宣布——费伊·瑟彤决定以身相许。
“坦白说,我并不认为布鲁克爸爸和布鲁克妈妈赞成这桩婚事。
“他们并非对这个女孩有意见,也不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的经历或她的名声。都不是!任何条件都符合。她可能比哈利大个三四岁,那又怎么样?布鲁克爸爸迂回的英式思维认为,他的儿子要迎娶一个刚到他们家来工作的女孩,不是件风光的事。而且这桩婚事太突然,令他们措手不及。话又说回来,除非等到哈利35或40岁离开家自立门户,结婚对象有百万财产和名声,否则他们永远也不会满意。
“他们除了‘愿上帝祝福你’,还能说什么?
“布鲁克妈妈紧抿上唇,泪水沿着脸颊落下。布鲁克爸爸则开始对哈利亲切坦率起来,仿佛哈利突然在一夜之间长大了。爸妈趁着空当喋喋不休地低语交谈,其中一人推测‘我确定一切都会没事的!——’两个人就像在葬礼上谈论逝者亡灵的归属一般。
“请注意这一点:这对夫妻的生活幸福美满,偶尔有新的想法便开始引以为乐。布鲁克家和许多家庭一样,一叹失去传统就什么也不是。布鲁克爸爸冀望儿子将来能在皮革业奋斗,把工厂名号打得更响亮。何况,这对新婚夫妇可以住在家里或附近。这样的状况十分合乎他的理想。像首田园抒情诗。
“接下来……悲剧发生了。
“这场灾难深重的悲剧像中了魔咒,毫无预替,让人无法招架。”
芮高德教授停下来。
粗壮的手肘撑在桌上,人往前倾,手臂前举,右手食指抵着左手食指,顶成一个尖拱形状。他的头微微偏向一侧,就像课堂上的讲师。炯炯有神的目光、半秃的脑袋,甚至是他斑驳的滑稽胡髭,都散放一股强烈的热情。
“哈!”他说。
他从鼻腔喷一口气,坐直身子。原本搁在他腿上的粗手杖啷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拾起手杖,小心翼翼地靠在桌沿。一只手在外套内袋里翻找,掏出一捆折叠的手稿和一张服片。
他说道:“照片里的人就是费伊·瑟彤小姐。我朋友可可·乐光德替照片仔细地上了色。这份手稿是我特别为了谋杀俱乐部而写的记录。请你们仔细瞧瞧这张照片!”
他将照片推过桌面。刷净表层的碎屑。
一张温柔的脸,一张让人难以忘怀的脸,凝望着观者肩后的方向。眼距颇宽,眉毛很细,鼻梁略短,就整个头部比例来说,丰满性感的嘴唇与她优雅严正的五官不太相称,紧抿的嘴角并不因微笑而上扬。丰润暗红的头发如羊毛般滑顺,对她那细瘦的颈项而言,似乎又过于沉重了点。
她不算美丽。但会触动人心,尤其是那双眼睛——在出神的表情下是否隐藏着冷讽甚至悲苦的意味?——一度挑动你,然后逃逸。
“现在,该你们告诉我!”芮高德教授说,对自己的观点深具信心地说,“你们看得出来这张脸有哪里不对劲?”
第三章
“不对劲?”芭芭拉·摩尔重复他的话。
芮高德教授似乎因忍不住想笑而发抖。
“没错!没错!没错!为什么我非要把她塑造成一个非常危险的女人?”
摩尔小姐极度专心地聆听这个故事,偶尔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她偷偷瞥了迈尔斯一两次,欲言又止。她看着芮高德教授拿起搁在浅碟边熄掉的雪茄,费力抽着,然后放下。
“我想,”她忽然提高声音,好像是她有些系心于此,“我想我们必须先厘清,你所谓‘危险’的定义是什么?太有魅力以至于……让每个遇见她的男人都意乱情迷?”
“不!”芮高德教授说。
他又咯咯笑一了起来。
“告诉你们,我承认,”他赶紧说明,“对于很多男人来说,也许真的是这样。看看这张照片!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么你指的是哪一种危险呢?”芭芭拉·摩尔追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灰色的眼睛里甚至带有微愠。她挑战般地冒出下一个问题:“难不成你要说的是——她有犯罪前科?”
“这位亲爱的小姐!不是的!”
“难不成她是个女贼?”
芭芭拉的手紧抓着桌缘。
“再不然,她肯定是那种没事专找麻烦的人,对吧?”她大声说,“心杯恶意?图谋不轨?逮住别人把柄趁机敲诈?”
“我说啊,”高德教授声称,“费伊·瑟彤不是这类人。
原谅我是个老古板,就严格的道德观来看,她是个心地善良又性情温和的好女人。“
“接下来发生了了什么事?”
“这位小姐,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真正的答案到现在仍然是谜。这个令人不快的传闻开始传遍夏尔特尔和周围郊区。
为什么平素作风稳重保守的荷渥·布鲁克,她未来的公公,会在里昂信用银行这样的公共场合大声诅咒她,至今还是个谜。“
芭芭拉呼吸间逸出一丝难以理解的声音,夹杂着怀疑和不以为然。芮高德教授对她眨了眨眼。
“你不相信我的话,小姐?”
“不,怎么会呢!”她涨红了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你呢,汉蒙德先生?你的话不多呢。”
“没错。”迈尔斯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正在——”
“正在看这张照片?”
芮高德教授乐得睁大眼睛。
“你也觉得印象深刻吗?”
“有一种令人着迷的魔力,”迈尔斯说,手擦过前额,“尤其是这双眼睛!还有她头微倾的姿态。这张照片真是耐人寻味!”
迈尔斯·汉蒙德长期卧病在床,才刚康复的身体很容易疲倦。他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他想住在新林区这样的隐蔽之处,被书围绕,他妹妹会料理屋内一切家务,直到出嫁为止。
他不愿从想象的美景中惊醒过来。他坐在那里盯着照片,在烛光下盯着照片,直到照片上的色彩模糊,芮高德教授又开口。
“这些关于费伊·瑟彤的传闻……”
“什么传闻?”芭芭拉急切地追问。
芮高德教授不理会她的着急。
“我嘛,是盲眼的蝙蝠和猫头鹰,根本没听到任何流言蜚语。哈利·布鲁克和费伊·瑟彤预定在7月中旬完婚。而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8月12日发生的事。
“那天,对我来说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我正在写一篇《回顾两个世界》的评论。整个上午我都待在舒适的饭店里写稿,将近一个星期以来天天如此。吃完午餐以后,我打算到德瑟帕司广场附近去剪头发。到了那里,我忽然想到,应该趁银行打烊前到里昂信用银行兑现我的支票。
“那天天气很暖和。整个上午天空都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偶尔降点雨。不过顶多就一点毛毛雨,不怎么大,对消暑起不了作用。我进入里昂信用银行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刚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的荷渥·布鲁克先生。
“真是奇怪!怎么回事?
“非比寻常,没错!我以为他现在应该正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一向是个辛勤工作的人。
“布鲁克看着我的眼神非常陌生。他身穿雨衣戴斜纹软呢帽,拐杖勾在左手臂上右手提一只陈旧的黑色皮革公事包。我仿佛看到他浅蓝色眼睛隐隐泛着泪光。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体态强健的人,下巴居然开始松弛了。
“‘亲爱的布鲁克!’我招呼他,我们互相握手。他的手劲有点钝。‘亲爱的布鲁克,’我说,‘真高兴和你巧遇!家里一切都好吗?你的好太太、哈利还有费伊·瑟彤都还好吗?’‘费伊·瑟彤?’他对我说,‘该死的费伊·瑟彤。’‘哇!’
“他用英文说,声音大到银行里有一两个人不禁回头瞄了一眼,他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但似乎气到凡事都豁出去了。
他不顾旁人眼光拉我走向银行门口,打开公事包给我看。
“里面只有4小捆钞票,别无他物。每一捆有25张20镑:一共是两千镑。
“‘我必须把这些钱寄到巴黎去,’他说。手微微发抖,‘我觉得英镑比较诱人。哈利要是不肯离开那个女人,我就用钱收买她。非常抱歉,我必须先告辞。’”他挺直肩膀,合上公事包,不再多说一句就走出银行。
“你们曾有过被人揍肚子的经验吗?你会觉得两眼昏花、胃部吊起,像是一个被用力挤压的橡皮玩具。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我忘了要兑现支票,忘了做其他的事。我沿着被细雨淋湿的泥泞黑色鹅卵石路,从德瑟帕司广场走回饭店。
“我后来发现,这一段非常难描述。一个半钟头以后,三点一刻,电话响了。我心里有数,知道大事不妙,尽管我并不希望有事发生。布鲁克太太打电话给我。她说:‘看在老天的分上,芮高德教授,求求你现在立刻过来一趟!’那一刹那,我心乱如麻。
“我得承认,当时的我只觉得非常惶恐!
“我跳上我的福特车,开车比平常更霸道,尽可能快速地朝布鲁克家驶去,外头还飘着雨,雷声如爆破般的闷响包围着我。当我抵达优景园时,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在楼下门厅呼叫,没人回应。然后我径自走进客厅,看到布鲁克妈妈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想尽她最大的努力控制脸部表情,手上揪着一条湿答答的手帕。
“‘布鲁克太太。’我轻唤她,‘发生什么事?你的好先生和费伊·瑟彤小姐之间究竞发生什么事?’”她一见到我,忍不住痛哭失声,仿佛没有人可以宣泄。
“‘我不知道!’她说。她毫不隐瞒地告诉我。‘荷渥一个字也不提。他说所有的事都荒唐可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肯说。一切都不再是真的。直到两天前……’”显然在两天前,发生了什么令人震惊而且难以说明的事件。
“在优景园附近,通往勒芒的那条路上,住着一个名叫朱利·费司纳克的菜农,负责供应布鲁克家的蛋和新鲜蔬菜。朱利,费司纳克有两个孩子,一名17岁的女孩和一名16岁的男孩——他们都跟费伊·瑟彤很要好,所以费司纳克家的人都非常喜欢她。可是在两天前,费伊·瑟彤在路上巧遇朱利·费司纳克开着他的运货车,经过一旁成排高耸白杨树、另一边栽种谷物的白色马路;他停下车,面色铁青,饱涨怒气,当街对她高声叫骂,她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一切都被布鲁克妈妈的女仆爱莉丝看见了,当时爱莉丝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她几乎从来没听过那男人如此愤怒的咆哮。费伊·瑟彤转身要逃走,他则就地捡起石头扔她。
“这个故事耐人寻味吧?
“这是布鲁克妈妈告诉我的,她无助地摊开双手,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她说:‘现在,荷渥到塔楼去了,到亨利四世之塔去见可怜的费伊。芮高德教授,你得帮帮我们。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可是,布鲁克太太!我帮得上什么忙呢?’‘我也不知道,’她问答我。她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女。
“我有预感,惨剧就要发生了!布鲁克先生3点钟从银行回来,公事包装满现钞,告诉他的妻子,他准备跟费伊·瑟彤摊牌,也安排了4点钟跟费伊在塔楼碰面。
“他问布鲁克妈妈哈利在哪里,因为他希望他们摊牌时哈利也在场,她说哈利正在楼上自己房间里写信,但布鲁克爸爸上楼后却没有找到哈利——当时哈利正在车库里修车——只好下楼。布鲁克妈妈说:‘他看起来好可怜,一下老了好多,行动迟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就像身患重病。’这就是布鲁克爸爸到塔楼赴约以前的情形。
“不到5分钟,哈利从车库返回屋内,问爸爸上哪儿去了。
布鲁克妈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告诉了哈利。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口中念念有词,走出屋外朝亨利四世之塔奔去。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看见费伊·瑟彤。
“‘芮高德教授,’布鲁克太太哭着求我,‘求求你跟着他们,想办法帮帮忙。你是我们在这里惟一的朋友,你一定得去看看他们。’”这是老芮高德叔叔的任务吗?
“我当然义不容辞!
“我跟了过去。
“我离开屋子的时候,突然一阵雷声猛然劈下,但是还没有要下大雨的样子。我沿着河流的东岸向北走到石桥,并过到西岸。塔楼位于离河堤再过去一点的突角上。
“那一带看起来有够荒凉。偶然看见古老漆黑的石块一一显然曾遭火焚烧过,而今埋没在一片蔓草中——都是原始建筑的遗骸。塔楼入口不过是一道从墙上挖开的圆拱洞。这个入口朝西。和河岸有点距离,前方则是一片空旷的草坪和胡桃树林。我接近那里时,天色暗了下来。风势越来越强劲。
“费伊·瑟彤小姐站在塔楼入口,看着我。
“费伊·瑟彤,一身单薄的碎花丝质洋装,裸足下蹬双白色皮网凉鞋,手臂上挂着泳装、毛巾和泳帽。她还没有下水,暗红色的头发当然也没有弄湿或弄乱,她的呼吸缓慢而用力。
“‘小姐。’我开口叫她,但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该怎么办,‘我在找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