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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娘娘神色闪烁了一下,转而慈爱地道:“姻禾,我是……我是万灯塔的塔娘娘啊。”
万灯塔里放着人世间阳人的青灯,青灯强弱,代表寿命长短,塔娘娘就是掌管万灯塔的差爷。三年前,外婆还曾到万灯塔里,给我和奶奶续过命呢。
我微笑回礼:“塔娘娘?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跟你外婆是老相识啦。哈哈……”塔娘娘又将几件小衣服丢进火盆里,“快走吧,再晚天就要亮了,你就出不了阴关口啦。”
“嗯嗯,谢谢你,塔娘娘。”
半步间的石碑后面有一团白光,修灵说那里就是出口,我们脚下生风往那边跑去。
一阵刺眼的白光射了过来,我眼睛睁不开,紧紧闭着,突然感觉非常非常的疲惫,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没走几步,倒在了地上。
当醒来的时候,又是在医院,同样又是修灵放大了的圆脸。
“小禾苗,你醒啦。”
我动了动,浑身疼:“修灵,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我师父呢?”
修灵指了指我的旁边:“在那儿呢。”
我翻了个身,看到隔壁的病床上,师父安静地躺着,眼睛轻闭,手上挂着吊瓶。
我问修灵:“师父没事吧?”
“你怎么就不关心我有没有事呢?”
“哦……那你没事吧?”
“我很好。”
“我师父没事吧?”
“……他也没事!就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太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修灵道:“嗯,看到你这样,我也放心了。”我的心上好似有根弦断了似的,愣了半晌,回头一看,修灵正温柔地看着我笑。
我吼了一句:“小和尚,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啊?”
修灵一怔,把脸撇到旁边,揉了揉鼻子,再把手放下,立定的姿势站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出了病房。
我把头蒙进被子里,闷出了一身汗。
“出来!”
一声吼,把我吓得愣住了。被子被人强行掀开,我抬头一看,是夏蝉。
她手里拿着针管,正在上药。
我咽了口口水,坐起来,把被子拉到胸前捂着。夏蝉把空药瓶放回托盘里,朝我嫣然一笑:“乖,打针了!”
我连连后退,背抵到了墙上。
上回被她扎了一针,屁股疼了好久,还来……
“不要。”
我瑟瑟发抖。
夏蝉轻笑,俯身下来,突然脸色一变,单手将我拎了起来,然后翻身,让我趴在床上。扯去我身上的被子。我只觉一阵冷风吹来,然后裤子被脱了,仅接着巨痛传来,伴随着酸酸胀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啊……唔!”
我尖叫出声,才过半秒,夏蝉就用手狠狠摁住我的脑袋,把我捂进被子里。
过了好半晌她才把这一针给打完。
我屁股已经疼得失去的知觉,只能挺尸一样躺着。
医房外传来修灵和夏蝉的对话声……
修灵:“蝉姐,你又公报私仇了。”
夏蝉回:“你想替她出气?”
“不敢。”
“哼……让开。”
咚咚咚的脚步声走远,修灵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两大袋东西。
“小禾苗,起床吃东西了。”
他把袋子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方,伸手来拉我,我稍微移动了一下,扯到了屁股,疼得我两眼泛花。
“不行不行,动不了。”我朝修灵摆手。
“那你躺着别动。”修灵松开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用小刀削苹果皮。一圈一圈,薄薄的苹果皮连成一个大圆圈,一直没有断。
“小禾苗,生病的人呢,吃了这样的苹果,马上就能好了。”
修灵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轻道。
我笑了笑,摇头:“我不饿,我也没病,不用吃这么精贵的苹果。”我朝袋子点了点,“随便拿一下给我就行。”
修灵有些恼,把苹果硬塞进我手里:“吃!”
我嘿嘿笑着没说话。
“寺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晚上再来看你。”
修灵捏了捏我的脸,起身走了。
我揉了揉屁股,疼得很,却还是不得不坐了起来。修灵临走时,没有把那把小刀带走,我欢喜地握在手里,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轻轻地削,苹果皮一圈一圈,连着未断。
在我们湖北老家,也有这样的说法。
把这样削出来的苹果给病人吃后,病人的病就会好。只不过,我们那边的说法对削苹果的人,也是很有讲究的,必须是至亲至爱之人。所以,修灵削的苹果我不能吃。虽然我们是朋友,可总归只是止于朋友而已。
苹果削好,一长条苹果皮没有断。
我走到师父病床前,把苹果皮卷啊卷,做成一朵玫瑰花的样子,然后放在桌上,接着再把苹果放在师父的枕边。
师父的食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佛……”
我一把握住师父的手:“师父,我总算找到你了!”
师父动了动,发现了枕上的苹果,我忙把苹果拿起来:“师父,你不吃没有关系,闻一闻就可以了。外婆曾经说过,物体的味和识对于人体的作用是一样的。”
“嗯。”
“你刚醒,别乱动。我拿着,你来闻就可以了。”
“好。”
我把苹果移到师父鼻子下方,师父轻轻吸了几下,我满意地笑,心里十分踏实。
“师父,你好好休息,我等一下再来叫你。”
“嗯。”
师父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我捧着苹果,回转身,走到自己的病床上,坐下……“哎哟!”
“小佛!”
我的痛呼声和师父的喊声几乎是同一时间而响起的。
师父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很大:“小佛,谁欺负了你?”我偷偷揉着屁股,“师父,没、没人欺负我啊。”
“可你方才……”
“师父!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话没说完,突然昏了过去,我吓坏了,忙去扶,可是屁股上又痛,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
夏蝉冲了进来,一把把我拉开:“你干什么!白族长为你遭了多大的罪啊,他这才刚醒人,你怎么又害他昏倒了呢?你这个害人精,是不是老天专门派来折磨他的!”
我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夏蝉把师父扶到床上,躺好,她刚站直身子,师父突然用力捏住了她的手腕,她一喜,道:“白族长,你的身体没事,不用担心。”
师父轻声呓语:“小佛,别怕。有师父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
夏蝉将手抽了出来,狠狠盯着我。我朝她笑笑。她“哼”了一声,扭头走出病房。我想同她解释,嘴巴张张合合,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
我趴到床上,侧着脑袋,盯着师父的脸看。
师父为什么会被关在阴关口里呢?是谁把他关起来的?
幸好!幸好我胆子大了一回,去了一趟阴关口,要不然,猴年马月才能再与师父碰面哦。
天色擦黑,师父终于睡了。
脸上笑意满满,面色红润。
“小佛,吓着你了吧。”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我“嗯”了一声,道:“魂鬼很可怕,可是,远没有你离开我可怕啊。——师父,你以后不要一声不吭就走掉,好不好。”
“师父也是……身不由己。”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师父,没关系没关系,你走了,我再把你找回来。你走一次,我找你一次;你走十次,我找你十次;你走一千次,我找你一千次……不管前面的路有多少恐怖,只要师父在那里,我就不惧。”
师父低头,默了默,道:“这回被困在阴司,是因为塔娘娘和树娘娘。”
我吸了吸鼻子:“塔娘娘是管人的寿命的,这我知道,那树娘娘是管什么的?”
“树娘娘是执掌花果树的阴差。”
“花果树?”
“阴司花果树相对应阳世的男女。花,代表女;果,代表男。树娘娘统管着阳世的男女平衡、阴阳相和。”
“那塔娘娘和树娘娘关你做什么呢?”
“因为我身上有……”
“白族长!”
修灵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打断了师父的话。
我闻声看去,修灵一身土黄色僧袍,立在门边,脸上一片肃杀之气。
师父下床,将我护在身后,冷冷看着修灵。修灵缓缓向师父走来,惯来带着笑容的眸了里满是杀意。
修灵走到离我们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虚抬,结了一个纷繁的手势。
“白族长,你终于要对她说出实情了么?”
师父淡着眉眼,将阴令剑拔了起来,横在胸前:“我从未想过瞒她任何事。”
“你当知晓,你一旦说出,我便不得袖手旁观,你可以考虑清楚。”
“无妨。”
我横到师父与修灵中间:“你们这是要干嘛啊?”
第77章:塔娘娘与树娘娘()
修灵道:“小禾苗,白族长准备同你坦白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会侵犯你?还有你外公外婆,为什么突然逝去,又为什么恰好被白族长放进地底城?你妈妈的去世和你爸爸、弟弟的失踪,与白族长有什么关联?”
“你什么意思?”我问。
“你是个聪明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与坏。”
“你不就是无缘无故让人感激,又惹人嫌么?”
“……当这些真相浮出水面,我做为佛家弟子,就不得不将白族长送回去。”
我双手打开,把师父护住:“你要把师父送回哪里?”
“他来的地方。”
我回头问师父:“师父,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
师父笑了笑,“我乃姜嫄之……”
“师父!”我大吼一声,打断了师父的话,“师父,你先等一下。”我低头想了片刻。
的确,我们家里出事的时候,恰好是师父出现的时候,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还有,修灵这个人说的话本来就不靠谱,我为什么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既然我拜了师父为师,就应该无条件信任他,而不是被一个臭和尚左右思想。
我抬起头来,笑了笑:“师父,不要说,永远不要说出真相。我并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样子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是错是对,它都已经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无法挽回。——我相信眼前看到的,内心所能感觉到的。——至于你从哪里来,曾经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想知道,真的!我一点也不想。”
师父愣了愣:“小佛……”
我给了师父一个肯定的眼神,朝修灵道:“师父没有说,你这个佛家大弟子可以离开了么?”
修灵冷冷看着我,老半天才道:“小禾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
“你……”修灵一摆手,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你们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过。”他转身,“出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都还精神么?还精神的话,就跟我走吧。上车,去兜兜风。哦对了,衣服在柜子里,自己换好。”边走,边呢喃,“白族长,你不在的这半年,可把我憋惨了。”
见修灵这样,我也松了口气。回过身,往柜子那边走,刚走一步,被师父拉住,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就跌进入一个胸膛; 结实,温暖,带着丝丝缕缕的异香。
“小佛,谢谢你。”
师父的语调依旧淡淡的,是我最喜欢的姿态。
换好衣服,我们走出医院的大门,夏蝉在后头气得跺脚,却无能为力。我问修灵夏蝉为什么不追上来?因为看她的样子,很想跟随师父走的。修灵说,夏蝉曾经跟他打了赌,输了,于是一年内不能缠着师父,末了还得意地朝我挑眉,说这样是不是方便我行动?我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我与修灵,也打了赌。
我们上了修灵的车,在后排坐好。
“修灵,你还记得我们也打过赌么?”我问正在开车的修灵,他点了点头,我又道,“半年前,我赌修衣与黑猫灵不会在一起,你赌会在一起,后来黑猫灵死了,也就代表他们没有在一起,我赢了!”
修灵左打方向盘,驶向主公路:“小禾苗,你怎么一时聪明一时笨!猫灵的精元都和修衣合而为一了,他们难道还不能算在一起?”
“……你说的在一起,和我说的在一起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我……”
“哦,我明白了。我说的是精神上的在一起,而你说的,是**上的在一起。”
“……”
“我说对了吧,哈哈。”
我没回话,搂住师父的胳膊,轻声道:“师父,你的功夫和术法肯定比修灵高不少。”师父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轻轻闭上,好像已经睡着了。我轻轻推了推,师父没有动,我大着胆子把头靠在师父的手臂上,“师父,你那么厉害,今天还被区区一个小和尚威胁,我想想都替你不甘心。”
修灵插话道:“小禾苗,你也别不甘心了。白族长今天精神不佳,我拼了这把老骨头,才能有那么一点儿胜算。要是换作平常,我哪敢这么跟他嚎嗓子。”
“你胜之不武。”
“管他武不武的,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等师父休养好了,把你打死。”
“得了!等他身体完全好了,我可不敢惹他。”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哎……真是后悔,刚才干嘛要提醒他,让他好好考虑呢,直接一巴掌呼过去不就完事了嘛。”
“你敢!”
“是是是,我不敢!”
我朝修灵“哼”了一声,靠在师父的身上,打了个盹儿。
修灵一直不停地跟我絮叨,说了许多许多话,我脑袋迷迷糊糊的却也记住了那么一些。——因为这些,跟塔娘娘和树娘娘有关。
修灵说——
眼观封建的人们,生养定要儿。
生了儿子,或许不会再生,但头胎是女儿的,大多都会生第二胎,二胎仍然是女儿,甚至会接着生。——哦,这还是比较积德的家庭,那些昧良心的家庭,则会违反医院规定,私自去医院做b超,鉴定胎儿的性别,若是女婴,便强行堕胎,若是男婴,就皆大欢喜。——这些不为人知的血腥事件背后,是道德的枷锁,还是人性的泯灭?
别跟我说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自己的骨肉?回去问问父辈的想法,再来反驳我的观点。
塔娘娘主掌青灯,管人的阳寿;树娘娘主育花果树,管人生男生女。
我们将塔娘娘和树娘娘、青灯和花果树的诡秘事迹公诸于世,不求名利,不求钱财,只愿更多的人能醒悟:常与死亡擦肩,并非“不小心”的祸端,而是与你的青灯强弱有关;无生育能力,一味吃药只会残害自己原有的健康的身体,你应当先查一查自己的花树。——在树娘娘的地盘上,栀子花,表示一生有女无子;桃、杏、李、梨,表示有儿有女;铁树,表示一生无儿无女。……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首先,我并不主张大家来观青灯、看花树。身体有疾,还是得先就医,医不好,再另行偏方。
人生只要有一点希望,都不要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