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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婆和女儿现在几乎想不起我了,公司也是。随着我的影子越来越薄,现在已经没有我的座位了。公司里和我有关系的文件——业绩计划书、出缺勤管理表之类的,说不定还留着,但是在那之后应该也会被混进不相关的文件里,然后不见了吧。是的,我也即将和所有人类都断绝关系了。这样一来,对这个世界而言,我将不存在;相反的,对我而言,世界也不复存在。啊,这真是何等喜悦,何等幸福啊。」
男人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等等,请你好好想想。」我的声音很有毅力地说道,「没有你的世界或许可成立,但是,没有世界的你到底是什么?你没办法想像吧?」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笑了,「这个世界的确不见了,但是那个世界出现了。」
「那个世界?」
「是的,影子的世界。」
「影子?那是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打了一拳。
「医生在小时候应该也经常有感觉吧?孩子比大人更接近影子的世界。您难道不会在自己看家时,或是半夜突然醒过来时,在家中察觉到不是家人的人发出来的气息吗?影子很擅长躲在阴影或黑暗之中喔。」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看不见的同居人」吗?真是的。
「你听我说,」我的声音开始说话,「人心是很不可思议的。精神疲惫的时候,的确有可能会觉得不认识的人偷偷住在家里。有时候,不是会有东西不见,或是听见怪声音吗?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一切都能够解释的。像你的状况,是因为你就算觉得有奇怪的事情,也不询问家人找出真正的原因引起的……」
「医生和他们的关联还仅止于感受到气息的程度而已。」男人说,「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从无人的房间里传出的脚步声,是建材因为温度或湿度产生的声音,或是和其他地方的声音产生共鸣而已。刚刚放在这里的东西突然不见,过了几天在莫名奇怪的地方找到,我会想是自己弄错了,还是老婆或女儿随手乱放的。但是却开始发生洗头时突然被转到冷水、没人在的厕所的马桶突然自动冲水,墙壁上突然出现手印又突然消失这一类越来越难找到解释的事情。然后,当我不再和老婆说话时,我就发现他们慢慢地在我家里增加了。」
「不可能吧?你说的影子,没办法看见,也不知道人数吧。」
「不,我看得见他们。你看,他们在这里。」男人指着什么,但是那在镜头外,所以我看不见。「他们跳的舞很可爱吧。」
我的声音好一阵子都没有反应。
「不、不是,那是灯罩的影子。把灯罩拿起来就不见了,而且那影子根本就没有在动。」好不容易才又听见的我的声音似乎有些动摇。
「不用勉强自己不害怕啊,没关系的。我一开始也很害怕,我晚上自己读书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越过我的肩膀偷看,睡觉时会踩过我的肚子旁边走过去。而且时间一定都是晚上两点。因为棉被上清楚地留下影子脚底的湿气,所以那绝对不是梦。我也尝试过不要在意他们的存在,但是影子们却越来越来清楚地表达自身的存在。像是半夜去上厕所时穿过一片漆黑的走廊时,会有一瞬间,可以看见他们在走廊一端的身影,但是当我楞了一下要仔细看清楚时,就消失了。还有,我会经听过从我房间里传来宪宪奉奉的声音,用力地把门一开,里头空空如也,只有柜子拉门有个两公分的空隙。他们大概是从那里出去的吧。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影子开始故意做一些吸引我注意的事情了。他们明明一直都躲在暗处的,该不会是哪里弄错了吧。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积极地追逐影子,一点都不害怕了。我对人类的厌恶感越高,对影子的亲近感也越强烈。最后,我终于成功和影子接触了,我们现在已经是片刻都无法离开对方的关系了。请看一下,影子现在也在我的背后。」
男人竖起大拇指指着背后,但是画质太差,我看不出来男人到底是指哪里。
「那时候,我终于发觉了,一切都是相反的。我拼命地要和人类来往,为此痛苦不堪。但是,实际上是借由断绝和人类的关系,才能从痛苦中逃脱。和这个一样,我害怕着影子,一直逃避他们拒绝承认他的存在,就像现在的医生。但是,一旦当我决定接受影子的存在后,恐惧便瞬间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影子不是敌人,也不是什么异质的东西,他们是我的朋友。对,我住错世界了。」
画面里的男人开始扭曲起来。
「我要回去的时间接近了。一个星期前,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房间角落的黑暗。从我们平常的角度来看,房间角落的黑暗非常狭窄,但其实那是个广大无边的真实世界。那里有大批的影子蠢动着。从那些并排着巨大到难以形容的建筑物中,不断有液体溢出和被吸进去,但是你只要仔细一看,就可以知道那些不是液体,而是无数的影子集合体。乍看之下,好像每个影子都各自自由自在地动着,但其实是整体有着某种秩序地运动。他们的模样感动了我,我无论如何都想成为其中一员。我现在每天都想像着自己是一个影子,开心得不得了。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以干涩的声音笑了,「我跟好几个影子搭话,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进行转移。怎么样,要不要看一看?我会从医生的眼前消失喔。」
我吞了口口水,这个男人有问题。我只能认为他十分相信自己说的话,不然这话不会听起来这么吓人。
「可以啊。」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抖,「随时都可以,请。」
「那我开始了。」
我看着成堆的录影带,感到毛骨悚然。
连一半都还没整理完。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好好整理,不会堆积成山呢?我每次都会在结束后这么想。书也是,刚买的书就直接塞进书架里,种类和大小也不加以区分,结果每次都很难找到想要的书。之前还因为一场地震,装书的箱子倒在地上,我就任凭那些书散乱在地,结果越来越混乱。如果突然很想读以前买过的书,我也不会想要在书库里找一下,直接就再买一本,结果书库的书就又增加了。里面应该也有很贵重的书……我后来似乎被大量书籍散发出来的杀气吓到,想到要进书库就觉得麻烦得不得了。整理完录影带后,要整理书,再来也得整理客户的资料。我一开始是用笔记本记录,途中换成电脑管理。那么以前的笔记本到哪里去了?旧电脑的硬碟呢?还有……
「我回去了。如何,我已经是真正的影子了吧?」
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我吓了一跳,看着电视画面。
对了,我在看录影带。不小心忘记了。
「咦?」我的声音听起来吓了一大跳,「变成影子?怎么可能……因为、因为……我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其他事情……然后就不小心忘了你的……」
背后爬满了讨厌的感觉,就像是以冰制成的蜘蛛爬了上来一样。为了确认那只是我的妄想,我伸手在背后摸了一圈。
就是说,同样的事情发生过两次吗?我不知道第一次是何时,但是拍摄这支录影带的那一天,我不小心忘记了眼前的男人。然后,刚刚播了这支录影带来看的我,也不小心忘记自己正在看录影带。这能以偶然说明吗?如果不能说明的话,该怎么办?
如果倒转录影带就可以确认这几分钟之内的录影内容,但是我怎么样都提不耙一那个劲。我有种从未知的什么解放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刚刚我对医生来说,完全就是影子喔。我凑近医生的脸,用力地盯着您看,您也完全没察觉。」
「请不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我一开始没有说吗?我希望您帮我留下记录。我还没办法完全变成影子,我还有所依恋。就算自己从这个世上消失,还是希望能留下什么痕迹的依恋。说是这么说,根本找不到什么人愿意好好地听我说话,所以我才选了您这位谘商师。因为您就是靠听人说话做生意的嘛。不论那些话有多么荒诞不经。」
「你不也认为自己的话非常荒诞不经吗?」
「哈哈哈、哈哈哈,在无知的人看来任何真实都是非常识的。」
「你是要说只有你发现这个秘密吗?为什么只有你?为什么会被他们——影子选上?」
「当然不是只有我才知道这个秘密呀,现在医生您不也知道了吗?不过很快就会忘记了。听影子他们说,其实很多人类都会变成影子,大概是十个人中有一个的程度。相反的,也有很多明明会经是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伪装成了人类的影子喔。」
「怎么可能?再怎么说,有那么多人消失的话,一定会变成社会问题。」
「人类变成影子的话,会切断所有人际关系,就连生活痕迹也会全部消失。而其他人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也会消失,医生您刚刚不就忘了我吗?要是我就这样不回来,您一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我会失去关于你的记忆的话,那么这场谘商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你刚刚不是说不会留下痕迹。」
「所以我才要拍录影带。」男人微笑,「留下录影带的话,就算你失去了记忆,说不定有一天又会发现我。不过最多也有一次而已吧,说穿了和自我满足没有两样。」
「对了,你女儿。你有女儿,关于你的记忆或许会消失,那她会变成怎么样?你该不会要说,她会变成不存在的人的女儿吧?」
「被切断的人际关系会自然地变形,以其他方式收尾。我女儿应该会变成不是我女儿的某个人,恐怕会是我老婆和不是我的某个人生下的小孩。」
「我不相信这种事。如果真有这种事,那我们不就像……不就像……哇!」我的声音尖叫了起来。
「不用担心。您因为听了我的话,稍微接近一点影子的世界了,所以可以看得见他们。」
「不,这些……这斗士错觉。因为你下了暗示……」
「能察觉到气息的话,那表示已经靠得很近了。如果变成像我这样,有一半已经去了那边的状态的话,就可以看得更清楚。其实如果从影子国度的居民看来,医生也不过只是一股气息而已。」
「我没办法再跟你说下去了!你只是来跟我开这种恶劣的玩笑而已吧!请回吧!不管是影子国度还是随便其他地方,都随便你!!」
「请再稍等一下,再等一下最后的准备就好了。在那之前,请再跟我聊一下吧。我是要说什么呢?啊,对了、对了。我在这里虽然只是不起眼的上班族,不过在影子国度的话,我会是……」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我听不见!」
「原来如此,因为是这个世界没有的概念的语言,所以听不见。这么说吧,这个世界最接近的概念,大概就是『王』吧。」
「『王』!」
画面开始激烈地扭曲。
「开始了。」
男人周围出现了黑色的东西。
我停掉录影带,没办法再忍耐了。我应该记得在这之后发生的事情,但是看了这么长的录影带,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个事实本身就太过异常,让我的精神大感疲惫。我的大脑坚信,若是再看下去,我一定会发疯。
我立刻从录影机抽出录影带,然后用便条纸抄下标签上那个有些地方看不清楚的住址」我也没力气再继续整理录影带,那天就直接睡觉了,但是整个晚上都被在房间走来走去的人的气息闹得一晚上都没办法睡。或者是被恶梦弄得没办法睡?
我尽量将想的起来的内容写下来。因为我想将我的情绪包含在内,尽可能地忠实记录下我的体验,所以成了缺乏客观性,像是私小说的文体,不过我认为这种形式是最适当的。那支录影带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虽然我认为有必要好好保管,可是当我注意到时,到处都找不到带子。我试着找出那个男人的纪录,但是研究所的纪录中并没有类似那个男人的资料。不论哪个客户的住址都和录影带标签上的不一致。
我得尽快写下这份手记,我觉得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应该更多,但我无法找回失去的记忆。我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些,我在单人房里写下它们。
我发现此刻我身边聚集着无数的影子。
之前写的手记不见了。我只能隐约想起一些内容,我记得是那是关于标签上写着住址的录影带的事情,还录着一个奇怪客户的谘商内容。他说他发现了影子国度,去了那里。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内容,但我不知道那是梦的内容还是事实。我的内心有股骚动,冷静不下来。可是掉了就是掉了,也没办法,我想就当成代替录影带,把之后我碰到的事情写下来当做记录。
我去拜访了便条纸上的住址。因为很多字都不见了,所以我逐一拜访可能的住址。有企业的大楼、医院、学校,只有几户住家。我以找人为借口,一家家地问了,每一户都是毫无奇怪之处的人家,我带着不知道该说安心还是失望的不可思议的情绪,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家。那是一栋已经好几年没人住的空屋。因为在住宅区里面,所以也没有荒废到废屋的程度。但是,我发现从门外到玄关的锁都已经坏了,显然有不特定人物闯入的痕迹。
我跟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状况。因为这里成了不良少年的聚集场所,所以他们试着和屋主联络,希望屋主能好好管理房子。但是却怎么样都无法联络到人,无奈之余,附近的邻居一起将大门上了锁,但是没有什么效果。只是若是再多做些什么,说不到反而会被屋主抗议,就成了现在这样无可奈何的状况。
「屋主是怎样的人?是不是中年男性呢?」我下定决心问道。
「不是。」隔壁家的主妇一脸不可思议地回答,「是一家小型不动产业者,不过我没见过任何一个员工。但我记得这个社区中,隔壁这一家到最后还是卖不掉,所以由大型不动产业者卖给他们了。我们家也是买了这里的二手屋才搬过来的,隔壁变成这样,实在很伤脑筋。不好好管理,变得跟鬼屋一样,真的很受不了。」
毕竟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就闯入别人的房子,所以我先离开,等到晚上再过来。
房子里当然没有电力,一片漆黑。这是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占地不大,却盖得挺高的,看起来就像是黑漆漆的古城,让人很不舒服。
我很简单就穿过大门了。我走到玄关门前,以不引人注意的角度,打开了手电筒的开关。锁头和门把都已经坏了,为了不让人打开玄关门,门上钉着简单的木板。我有些后悔没带手套来,不过还是空手把木板拆了下来。虽然留下了指纹,不过我也没犯下什么大罪,警察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吧。
我打开大门,手电筒往内一照,看到了一大片蜘蛛网。就像附近的人说的,这里到目前为止都没人住过,没有任何家具、生活用品之类的生活痕迹。但是到处都散乱着空罐、食物的袋子以及旧衣服之类的东西,证明有很多人违法侵入;而我也是其中一人。
我毫不犹豫地穿着鞋走上走廊,就算脱了鞋,也只是弄脏袜子而已,不会有人称赞我。
一楼是厨房、浴室之类的用水的地方,以及还算宽敞的和室。我也直接穿着鞋子踩上榻榻米,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里头只有垃圾。我接着上去二楼,因为建地狭窄,所以楼梯非常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