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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觉着高速公路对面的太阳该微微探出脸来了吧,一眨眼它就斯溜溜地爬上了天。
这就是地球转动的速度吧。
平时偶的小脑袋瓜子里从没想过地球自转的事,仔细观察日升日落后,才发现这速度还真是非一般的快。这样的速度不由得让我觉得,人这一生看着长,其实还是很短的。
只是想这么点事的工夫,太阳就已爬得老高,光束慢慢延长到了墙上的海报。海报里有个贴身穿着皮夹克故作姿态的偶像。
中学时贴的这张海报,算来也有好多年了,他都已经淡出演艺圈了呢。
那时候觉得这人超酷,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偶自己都觉得奇怪,当初怎么会贴他的海报?还是撕下来吧?想归这么想,现在这情势下也干不成,唉,暂时就只能让它这样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比一般人帅很多哒。要是有这么个男朋友的话一定超有面子,一起走在路上还能享受到别人羡慕的眼光。
不过,好像哪里搞错了。
这人本人到底怎么样偶不清楚,海报里的那张脸,怎么看都冷冰冰的。帅是帅,但不是我现在的菜。
能这么想,就说明现在的偶也变了不少的意思咯。唉,一升到高三,要考虑的麻烦事,就堆得跟大山一样高,也许人一旦开始动脑子,口味就会发生变化吧。
偶就这么傻乎乎地发了一阵呆,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老妈连门也不敲就进了房间。
真是的,她怎么就学不会敲门呢?
快要十八岁的少女的房间,她闷不吭声地闯进来,这算什么嘛。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而且她还一脸的不耐烦。
大概又是和老爸吵架了。一大清早看到这样的脸,什么干劲、精神、耐性、集中力都跑走了。
老妈看也不看偶一眼,默默地把橙汁和吐司放在桌上。每天、每天都是一样的东西,看了都烦。不过老妈一定都没注意。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出去啊?正这么期望着呢,没想到事与愿违,她倒是一屁股在偶椅子上坐下了。
当下偶就觉得惨了惨了,只听到她深深地两声叹气。啊——真看不下去了。
老妈,你知道吗?老是叹气的话,幸福就会溜走的!虽然偶想对她这么说,但还是选择了沉默。老妈好像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言地走出了房间。
她一共待了四分二十秒。
说起来或许很短,但你知道这段时间给偶带来多大的精神压力呀?咳,偶的存在感还没稀弱到可以说,没关系,随便你怎么样的地步,真尴尬,烦死了。
老妈不耐烦的叹气瞬间让我一秒也不想待在家里。没办法,还是去学校吧。偶找起书包来。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偶怎么也找不到书包。真奇怪!
看遍了房间各个角落,哪都没有。那么大一个东西,偶到底是放哪里了啊?
啊,算了。
反正里面什么都没有,书包就是个小道具,不带也没什么特别的麻烦,反而轻松呢。
嗯!偶出门咯。
外面天气晴好。因为昨天下雨了,今天的太阳就显得特别亲切呢。
啊,是昨天下雨的吗?还是前天下的咧?
呃……算了,让它去。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就是为了向前看的,没必要那么计较过去嘛。
偶特喜欢这句话,话说《机器猫》里的康夫也被这句话感动过呐!嗯,这就是共鸣呢。
走在路上,与穿西装的人刚好擦身而过,随后就是无袖衫的姐姐,再下来是夹克衫女白领,再再后来就是套着一件T恤的学生。嗯……今天到底算是凉快还是热呢?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十月就是这么让人混乱的时候啊。
当然,偶还是穿着白衬衫加格子超短裙的校服。虽然系着领带,但因为衬衫的纽扣开到了第二颗,所以就那么松垮垮地荡在那里。与其说它是领带,还不如说它是像蝴蝶结那样的装饰。除此之外,还有一定会穿的袜套。
好吧,偶承认自己这身打扮已经落伍了。
现在很少有女生穿袜套了呢。像这样一眼望去,大家都改穿流行的紧身深蓝色袜子了。
不过,流行总是反复轮回的,不久后说不定又会流行袜套的,现在就这样吧。
02
偶住的小镇在偏僻的乡下。
一听偶说是乡下,你可不要马上就联想到在山里啊,一望无际的农田哟。这里虽然不是东京,但乘轻轨一小时左右就可以到涩谷(骗你的,其实得花一个半小时)。
当然,从车站再走远点,也能看到田地呀,可以摘梨子的观光梨园呀……但总的来说,这里是卫星城市。车站附近有大型超市和百样均一店,还有家庭饭馆,再走远点就都是公寓了。车站前面停着一大堆无人认领的自行车。他们真是过分!
偶大概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搬来这里的呢。
从那时起就一直住这儿,可偶并不讨厌这儿。仔细规划后搭建的城区井然有序,很多年轻人住在这里,走到哪儿都生气盎然。现在还有很多地方在建造新公寓,所以将来这里会变得越来越有规模吧。
偶边走边想,来到了偶的老地方——一栋公寓前。
形状各不相同的三幢建筑物,好像是美术课上学的样本那样有机地排列在一起。
它们的高度也不统一。十四层的大楼一枝独秀,八层的那栋有点胖胖的,时尚的十层大楼居中,每栋都各有长处。三幢风格迥异的建筑物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小城市,它们的名字叫作Joyful Town Plaza。
偶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个名字代表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公寓的名字一定是主人们胡乱排列出来的吉祥名字,用不着耗费脑细胞去纠结。
镇上的公寓每幢都是用心设计匠心独具的,其中就属这幢与偶的美感相当,深得偶心。所有大楼的棱角都是浑圆的设计,隐隐透出前卫的意识。
每幢大楼分别采用简约的颜色为基调,更是锦上添花。A幢是橙色,B幢是奶黄色,C幢是天蓝色,从远处看极其漂亮。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就想,要是能住这里该有多好……唉,不过这些大楼也造了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已经显得陈旧。
其实这幢公寓里,有一个偶特喜欢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有点特别,所以你绝对猜不到。你觉得会是哪里呢?
答案是……A幢大楼救生梯边的花丛里。
这么模糊的地方,猜中才奇怪吧。不过你要是真来找的话,很容易就能找到。
绿色对人是很重要的,公寓周围种了各种各样的花朵,连一点空隙都不放过。偶对花不是那么了解,所以也说不上什么花名,只能告诉你里面有红花、白花、粉红的花,真的很漂亮!
偶喜欢的地方,种着繁茂的杜鹃(杜鹃偶还是认得出来的),五月长假的时候,它们就好像天然的彩灯那样漂亮。在这花丛中,有一块什么都没有的空地呢。就好像花丛突然得了圆形脱毛症那样,光秃秃的空出了那么一块。
其实这半张榻榻米大的空间,就是偶的秘密基地。偶最喜欢坐在那里了。
要是问偶坐着要做什么……事实上,偶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像坐在超小浴桶里那样,蜷在那儿而已。
偶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走进花丛里,只是这么静静待着。连脑袋都好好藏住,就好像变成忍者一样呢。视线穿过杜鹃花丛,观察前面小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或许有人会想:“你这是干什么啊?”或许还会有人不客气地说,你要是有自闭症,就回家待着去吧。
但每个人的爱好都不同,偶也不想多啰嗦。偶的朋友沙织往米饭上溜溜地挤沙拉酱时,虽然偶看得有点反胃,但也没说什么。
偶蹲在花丛里的时候,就会觉得特别的自在。老实说,比起会有老妈一脸烦躁郁闷闯进来的房间,这里更让偶觉得舒服。抱着膝盖蜷起身子,总能让偶特别安心。
偶在花丛里发呆,过了一会儿,旁边停下一辆自行车。这辆破自行车刹车时会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后面还安置了个小孩坐的位子。
偶不禁哀叹,啊啊……又来了。
骑车的是胖墩墩的眼镜阿姨。她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车上都带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一定都是在送孩子去保育园的路上吧。
她明明没什么事,却特意在花丛前停下,盯着坐在里面的我看。这人总是这样。
她大概才三十来岁,但身上处处透出生活的沧桑。头发完全任其自然生长,一点妆都没化,穿的衣服也相当老旧。
带孩子还真辛苦……虽然偶很同情她,但那也不能成为松懈的借口。女人终究是女人。不论多忙多辛苦,女人绝对不能忘了自己是女人!
算了,自行车后面的男孩子特别调皮,都没静下来的时候,粗眉尖嘴的,怎么看都不是省油的灯。阿姨你每天都要带着他,也确实够辛苦的。
所以嘛,你也要像偶这样试着理解别人嘛——不要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嘛。
当然,偶也知道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学校早就开始上课了。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坐在这种地方,也确实奇怪。你看,偶很了解你在想什么的。
人啊,真的要学会体谅别人的呢!你看你皱起眉头,怎么看怎么不礼貌地抿着嘴——和偶家妈妈一摸一样。啊啊,你一定也是个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老妈吧。
偶实在受不了肥猪眼镜阿姨的视线,从花丛里走了出来。
偶既不是这幢公寓的居民,又穿着校服,要是她向管理员通风报信的话,那就可麻烦了。唉,这年头,要找个能自在待着的地方真不容易啊。
没办法,偶只好慢吞吞地走向车站。
偶这个镇的车站有座兼具广场功能的天桥,桥下非常宽敞,市营公车始发站就在那安营扎寨。天桥的楼梯通向站前的各个街道。
这里也是偶钟爱的地方。
天桥上有点像公园,周末的晚上,会有自以为是街头艺人的年轻人弹着吉他唱歌,时不时还有附近的阿姨们来摆摊开跳蚤市场。
怎么说呢?这里就好像是地区的沟通站,总是朝气蓬勃的。
随处可见的是那一排排的椅子,为了不让无家可归者睡在上面,每个座位两边都有扶手区隔。不过就算做了这个,那些人也会靠着水泥花坛席地而卧。哈哈哈,一点都没用!
偶走在天桥上心想,既然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那么就让他们睡又有什么不好呢?那些人也不是自己喜欢才那样的。
桥下的斑马线对面,好像有样东西。偶不禁停下脚步。
那里是车行道的沿线,排列着便利店、自行车店那样的店铺——就在那店铺林立的路上,有一只虫男在那儿,噗噗地跳着。
说到虫男,大概一般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吧。老实说,它长得可恶心了。
嗯……怎么说呢,请试着想象一下有着水黾身体的人类,就容易理解了。手脚是身体三倍长,就这么长在人类的身体上。
当然这样的身体是没有办法像一般人那样站立行走的。它们走动起来有点像蜘蛛,伸展着长长的四肢。手脚越往指尖越细,到了手掌那里,就只有婴儿那样大小了。
虽然瘦骨嶙峋,但也只有身体看起来还像个人。当然它是不穿衣服的,行动的时候,可以看到暗沉肤色下每根骨头的活动。
它就这么悉悉索索地爬动,有时会把手脚当弹簧用,你能想象他们居然可以跳五米高吗?
很离奇是吧。
凑近看的话,更恐怖呢。特别是它的脸……该有五官的地方和人一样,但大小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尤其是眼睛,超级大,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好像随时都会飞出来似的。与之相反的是,嘴巴极其小,只有婴儿的那么大。下巴很尖,感觉真像蚊子苍蝇的脸勉强嵌在了人身上。就算是给小孩子看的科幻节目,也不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出场呢。
还好一般人是看不见虫男的。要是能看得见,小孩子早吓哭了。偶从第一次看见他们到现在,也适应了很久。
站前的虫男,噗噗地跳跃着,攀上了附近的大楼墙壁。在那里咕噜咕噜转着脖子,眺望着城区的各处。那下面的人来来往往,这场面让偶联想起世界末日。
虽然偶一直在说虫男,其实也有虫女的。如果分得再细点的话,好像男女老少都有。很久以前,偶就看过一个小学两年级左右的虫少年,还见过胸部像公车里吊环那样垂着的虫奶奶哦。
所以要给一个统称的话,偶觉得叫人虫是最恰当不过的了。但要让偶说,偶还是觉得叫虫男、虫女更有感觉。不过,能看见它们的也就只有偶,怎么叫都没关系。
正觉得虫男大概在大楼墙上待了一阵子吧,没想到它就这么沿着墙壁溜溜地爬了上去,消失在偶的视线里。虽然这和偶没什么关系,但偶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其实虫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偶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们会附在人的身上让他们自杀,又或者让他们遇到灾祸。
早前,偶见过一只虫男蹲在一位中年工薪族的大叔肩上。
那可是十分稀奇的画面哦。它把那么长的手脚灵巧地折起来,站在人的肩膀上,就好像体育节的团体操那样。最重要的是,那个大叔一点都没注意到,还是若无其事地走在路上。
偶看到他们的地方,也是在车站附近,当时偶就有不好的预感,于是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说来那也是偶第一次看到虫男蹲在人身上呢。
那是个怎么看都很普通的大叔……虫男蹲到他肩上还没十分钟,他就突然纵身跳入了列车轨道。
列车当然马上紧急刹车,但因为他是从离车头最近的站台跳下去,所以根本无从救起。当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等到列车停下,大叔的身体已经惨不忍睹了。
在场的人都看不见吧。停止的列车下,虫男溜溜地爬了出来,踏过围观群众的头肩,慢慢地又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从那以后过了好一阵子,偶又看见一个中学男生肩上站着个虫女。
那只虫女还很年轻,她一丝不挂地站在那男生肩上,总让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真是的,关键时候偶都在想些什么啊。那个男生在去学校的路上被大型货车撞飞当场死亡,和他一起的虫女却毫发无伤,在货车边跳了几下,也就不知所踪了。
事已如此,就算脑袋再不灵光的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些家伙一定——简单地来说,就是恶灵、魔鬼之类的东西。
他们就那样在镇上噗噗跳着,到处寻找可以成为猎物的人。
不过尽管如此,偶也不明白它们是以什么标准来选择猎物的,或许它们尽挑那些内心脆弱的人吧。
03
之后,我乘轻轨去了学校。
喀嚓·喀嚓·喀嚓,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学校,不过之前在花丛里待了不少时间,再加上还是慢慢逛过来的,到学校的时候,第三节课已经快结束了。
天气晴朗的时候教室里会很热,大家会把门窗全都打开通风,偶从敞开的大门悄悄地溜进教室。当然等到下课再进去会比较好,但偶已经不想在外面打发时间了。
偶的座位是中间那排的最后一个。
那个座位是额外加出来的,两旁都没有人。不过,偶觉得这样的位置对偶来说倒是正好,偶在学校里没有朋友,也不想要有朋友。
这节是偶最讨厌的数学课——老师讲的东西,好像外星球打来的电话那样天马行空,本来基础就差,现在从中间听怎么可能明白嘛。而且偶也没有课本和笔记,什么也做不成。
才坐下五秒就觉得烦了,但偶还是看着黑板装着努力听课的样子。反正教室里那么吵,像偶这样听课的人也并不多。
说来惭愧,偶的学校属于中下流。
学校里,为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