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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丫动动脑子好不好。在唐僧还没有踏上取经路时,观音菩萨已经告诉他了,此行千辛万苦,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所以唐僧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挂不了。”月饼整了整头发,“所以,提前剧透坑死人。”
“你这完全是神逻辑!”我哭笑不得。
“我总感觉吴佐岛一志不对劲。他和月野的感情发展得有些太快了。”月饼边说边走进了剧院。
直到月饼没入漆黑的大门,我还在原地愣怔怔地站着。从门口向外铺着一条半米宽的红地毯,倒像是从怪物嘴里伸出的舌头,等着我踩上去,走进它的喉咙里。
九
偌大的剧院被包场,空荡荡得有些阴森,每走一步,鞋底和地毯都会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顶灯全都熄灭,显得舞台的光亮分外刺眼。从我的角度看去,逆着来自舞台的光,在光明和黑暗的分界处,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座椅,倒像是进入了巨大的墓地,座椅则是一个个刻着死人名字的墓碑。
月饼几人已经在中央位置坐好,光线在他们脑袋上镶着一层白边,远看活像墓碑上面多了个人头。
我挨着月饼坐下,吴佐岛一志居然不在。我正想询问,剧院里缓缓响起音乐。很难形容这种音乐带给我的感觉,既像是小孩哭泣,又像是深夜听到窗外的“呜呜”风声,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突然,音乐声变得急促,两个衣着华丽的人分别从舞台两边极缓慢地走出,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拖着长长的腔调,面对面“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的曲子。
我差点一个哈欠打出来,在国内每次看到中央戏曲频道,看着那群大花脸在屏幕里甩着腔调,我都是立刻切台。要不是为了月野,打死我也不会来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这么想着,侧头一看,月野和黑羽倒是很投八,随着歌舞伎的表演打着拍子,月饼居然也很专注地欣赏着。丫连京剧和黄梅戏都搞不懂,居然能这么认真地看歌舞伎,顿时让我刮目相看。
“台上的女伶,是吴佐岛一志。”月饼低声说道,“说是给喜欢看歌舞伎的月野一个惊喜。”
我这才明白吴佐岛一志去了哪里。丫不但会摄影,居然还能载歌载舞,这倒真是让我大呼意外。
“搞艺术的都不是好东西!”我愤愤骂着。
“你没进来的时候,月野告诉我,结尾会有些血腥,而且和阿国的故事有关,仔细看吧。”月饼眯着眼睛盯着舞台,“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另外一个表演的人,似乎很熟悉。我怀疑是……”
话没说完,舞台上两个人的声调忽然提高,似乎在表演争吵的桥段。扮演女子的吴佐岛一志一甩袖子,面对舞台,扮演男子的演员从腰间摸出一把剪刀,由后砍下,吴佐岛一志苍白的脸皮顿时被割破,耷拉着半截皮,露出暗红色的肌肉,鲜血涌出,整张脸被白粉和鲜血搅和得一片模糊。月饼忽地起身,却看见月野和黑羽端端正正地坐着,眼中透着痴迷的色彩。
“每次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好真实。”月野和黑羽低声交流着。
“只有鲜血、暴力、死亡,才是大和民族信仰的意义。”黑羽赞叹着。“月君,南君,不用紧张,这只是歌舞伎的特技效果。第一次看歌舞伎都会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月饼将信将疑地坐下,可是浓烈的血腥昧让我根本无法相信这只是特技!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男演员疯狂地挥着剪刀,沿着吴佐岛一志的脸廓划下,用力一扯,一张血淋淋的脸皮被生生剥落!他捧着血淋淋的人脸,狂笑着塞进嘴里咀嚼,齿缝挤出嚼烂的人皮肉渣,顺着嘴角“滴答滴答”流出。他猛地一仰脖子,喉结“咕嘟”一声响,将嚼成肉酱的人皮生生咽进肚了里。原本布置华丽的舞台顿时变成了血腥的食人地狱!
男演员再次举起剪刀,狠狠地割向自己的脖子。刀刃深入喉咙,他却像不知道疼痛般,一手抓着头发一手用力割着,直到剪刀将脑袋完全割掉。他拎着自己的脑袋,直挺挺地站着,任由腔内鲜血喷泉般涌出,才轰然倒地……
这怎么可能是特技!
“啪啪啪啪!”月野和黑羽激动地站起,用力鼓着掌!
“没想到吴佐岛先生居然如此擅长歌舞伎。”月野难掩舞台上血腥一幕带来的兴奋,“月君,南君,这就是在车上给你们讲的美女阿国故事的结尾。本来应该是有言士登台讲述,演员才会起身致谢。既然是包场,那就由我讲述吧。”
十
矢野和宾客冲进后院,桃子和阿国排练的密室亮着昏黄的灯光,纸质窗棂上,迸溅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密室门打开,两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全身浴血地交缠在床上,白色的床单被血染透,桃子圆鼓的左乳上,深深的血洞兀自向外“咕嘟咕嘟”冒着血,洁白的胳膊蜿蜒着一溜溜血条,顺着手腕流到手里的剪刀尖上,一滴一滴落到地面。
“哇!”有几个宾客忍不住呕吐起来。密室里顿时充满了鲜血和呕吐物混合的腥臭味。
阿国的尸体,更是让人惨不忍睹!修长的脖子被剪刀斩断,骨碴从喉咙的碎肉里刺出,血泡一个接一个地鼓起破裂,整张脸皮沿着脸廓完整地割下,暗红色的肌肉上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毛细血管,成片的肉疙瘩像是苍蝇蛹长在脸上,鼻粱附近连肉都撕掉了,露着森白色的骨头,刀口边缘处的皮肉外翻,牙床暴露在空气里。
她的脸,早已被割下。
更不可思议的是,透过桃子双腿的缝隙,居然看到了阿国下体长了一条男人的阳物!
阿国是上半身女人下半身男人的怪胎!
两个人的脖子上,挂着一模一样的两块玉坠!
一把大火熊熊燃烧,烧掉了密室,也烧掉了阿国和桃子的尸体,似乎也烧掉了所有秘密。
但是却封不住宾客们绘声绘色的描述。
没过多久,矢野就被以“在家中养了怪物,蛊惑天皇”的罪名抄了家,整个家族更是男的被斩首暴尸,女的做了官妓。
远在出云大社的宁源听到这个消息,仰天长笑三声,安然地走到老槐树下,只说了一句话:“劫就是报,报就是解,解脱解脱。”之后就安然圆寂了。
十一
宁源还是个小孩时,就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他对女人丝毫没有兴趣,反而喜欢亲近男人。这让他异常恐惧,于是选择了出家当和尚,希望能通过佛祖的启示,排除心魔。
光阴荏苒,当年的小孩早已长成俊美的和尚,受到无数女性的爱慕,可是他却发现,佛性依然无法阻止他喜欢男人,也无法让他对女人有一点兴趣。
这种羞于启齿的隐秘让他越来越癫狂,几乎达到了无法控制自己、眼看要发疯的程度!心理上所无法承受的压力,让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挥刀砍向下体!
生理的残缺压制了心理的异向,他依旧是那个每天都会得到无数赞美的和尚。直到一次云游远行,他在山溪汲水时,看到了远远漂来一个木盆。
里面,是一个半岁多大的男婴。
出家人慈悲的心让他收留抚养了那个婴儿。面对世间的非议,他总是淡然一笑,因为在他心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女人,而这个孩子,就是佛祖赐给他的骨肉。
他给孩子取名叫阿国。
可是随着阿国慢慢长大,他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这让他感到无比恐怖!
阿国,居然是个女孩!阿国长了男人的下体,却有着女人的容貌、声音、胸部!
一个不男不女的怪胎!
他想到自己残缺的下体,难道阿国的出现是佛祖对他的惩罚?为了让他日夜备受心理煎熬,每天都不能忘记自己奇怪的心理吗?
阿国知道自己的身体与别的孩子不同,更是把自己当做怪物,几次寻死,都被宁源发现救了下来。
她(他)对宁源的感激,不仅仅是生命上的,还有心理上的。这种依赖,渐渐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一个是下体残缺,有着女人心理的男人;一个下体是男人,身体是女人的半男半女。
谁也不知道这种畸形的组合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阿国决定云游四方表演,临走前那一晚上和宁源发生了什么。
当阿国戴着面纱出行时,谁也不知道她(他)的脸是不是还在,或者自己把脸皮割下。
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十二
京都,矢野家,桃子忧伤地看着胸前的玉坠。作为一个歌妓,每天除了卖艺,还要用诱惑的笑容勾引达官贵人,才能使他们扔出大把钱财,才能过得足够好。
但是坚持“卖艺不卖身”的觉悟,让她徒有“全日本第一歌妓”的名头,生活却越来越艰辛。
光鲜的背后,是自尊撑起的不为人知的艰辛。直到一次表演后,几杯酒喝下,酒量极佳的她却昏昏欲睡。
醒来时,下体撕裂的疼痛和凌乱的床铺,还有身上无数抓痕牙印,让她明白了……
十个月后,她把偷偷生下的孩子放入木盆,挂上祖传的玉坠,送入溪水中。
没多久,桃子嫁给了仰慕她很多年、非她不娶的矢野。
可是那一晚被强暴的经历,却让她无法再对男人提起兴趣,她发现,她喜欢上了女人。
和阿国半个月耳鬓厮磨的排练,让她对这个年轻女人产生了莫名的情愫。从阿国曼妙的舞姿中,她依稀能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让她感到很亲切。她无数次央求阿国摘下面纱,却总是被拒绝。阿国察觉到桃子对她的感情,除了排练,一直在躲着她。这更让桃子渴望。
莫名地渴望。
终于,渴望变成了无法压抑的欲望。她借着假装醉酒,让阿国扶她回后院,在荼盏里,放入了迷药……
剩下的事情,可想而知!
桃子看到的是,被剥了皮的人脸,女人的上身,男人的下身,还有,阿国脖子上佩戴的和她的一模一样的玉坠!
于是,桃子疯了!
于是,死亡降临!
十三
我和月饼听完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面面相觑。谁承想一个歌舞伎的表演,背后居然有这么离奇复杂的故事?
吴佐岛一志和另一个演员依然很尽职地扮演着尸体,使得剧院里的空气异常沉重,每吸一口气,都压得肺部特别沉重。
“吴佐岛先生,我作为言士的任务完成了,你们也该谢幕啦。”月野对着台上恭恭敬敬地鞠着躬,“谢谢你们这么精彩的歌舞伎表演。”
舞台上,两个人一动不动,血腥味越来越浓。两具尸体的身下,鲜血已经泊了一大片,静静地把舞台染红。
“你确定这是特技效果?”月饼再也忍不住,翻过座椅跃上舞台。俯身观察片刻,抬头时脸冷得似冰,“死了。”
“不会的,这是特技。”月野嘴角牵动,诡异地笑着,“他们是不会死的,歌舞伎的最终奥义就是死亡谢幕。”
“月野?”一股寒意从心底泛起,我看到月野的眼睛起了奇怪的变化。黑色瞳孔旋涡般旋转着扩散,逐渐吞噬了眼白,变成漆黑的一片。
“南君,怎么了?你不觉得很美吗?”月野用这取黑幽幽的眼睛盯着我,嘴角抽搐得越来越快,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扯动到耳根,眼看就要裂开了!
这个熟悉的面孔让我猛地想到一个人!
裂口女!
和月野长得极为相似的裂口女!
“不要大惊小怪,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死亡的乐趣。”半天默不作声的黑羽直挺挺地站起,机械地抬起胳膊,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滞涩声,把一直遮挡着左眼的头发拢到耳后。
眼眶里,根本没有眼睛!干瘪的眼皮深陷进眼窝,收缩成暗红色的肉疙瘩。
“你们……”我脑仁嗡嗡直响,向后退着,大腿撞到座椅扶手上,酸麻生疼。
两个人“嘿嘿”笑着,重重坐下,月野轻声说道:“后面还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安静地看吧。”
我喊着他们俩的名字,却没人理睬我,平板的脸映着舞台照射的光,如同戴着一副面具,又像是一张面膜!
当我在看向舞台时,月饼的举动更让我不受控制,双腿一软,要不是急忙扶住座椅,我就摔倒在地了。
月饼,正捧着割掉的人头,用尸体流出的血涂抹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我,他们都疯了吗?
或者是,我疯了?
“生命如同春天的鲜花,盛开着凋零的回忆,终于不知何去何从。”剧院的第二层看台传来熟悉的声音,“精彩的落幕是真正的序幕,谁也无法同时拥有死亡和生存的权力,就像我等了你们很久,等到的却是愚蠢的反抗。”
月饼拎着人头,摸了摸鼻子,血把脸涂抹得乱七八糟:“我怀疑是你,所以用鲜血抹去人头上的白粉,看看他的模样。你终于来了!”
我转身仰头,一个金发少年,站在剧院二层的防护栏上,高举双手,蓝得近乎发白的瞳孔中依然是好奇又茫然的神色。
杰克。
十四
“月饼,南瓜,好久不见。”杰克一手放在胸前一手背身,行了个欧洲贵族的见面礼,“这个地方很安静,我们可以斗地主了。”
再次看到杰克时,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同,那种残暴、贪婪、兽性的气息完全消失了。现在让我感受到的,只有安静,没有风暴时,海一样的安静。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我紧握着拳头,掌心清晰感受到指甲入肉的疼痛。
月饼跃下舞台,抬头望着杰克,一步步走到我身边。
而月野和黑羽,却仍然很奇怪地看着舞台,仿佛仍在欣赏一场盛大的歌舞伎表演。
“怎么做到的?”月饼摸出瑞士军刀,冷冷地说道。
杰克打了个响指,懒洋洋地笑着:“难道你们忘记了,我会催眠。”
“哦?”月饼也笑了,“催眠?不接近怎么能做到催眠?”
“我们是同一种人啊!”杰克忽然长叹一声,“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们。”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都旺和大川雄二。他们的目的,就是不允许我们这种人活在世上。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一旦我们发现自身的能力,将会受到欲望驱使,危害普通人。而他们的职责,就是把我们消灭掉。我们这种人,被他们称之为‘异族’。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能力,这种能力或许平时根本差距不大,一旦到了危急关头,就会展现出来。南瓜,你在泰国时,最后的一番推论很精彩,可是这不过是你和月饼的主观臆想。
“事实是,他们不断地寻找我们这种人,会杀害我们所有的亲人,把我们变成孤儿。这样,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收留培养我们,把我们变成帮助他们的好工具。其实,我们都是被利用的。我比较特殊,在他们的捕捉过程中,我侥幸逃脱,但是我深深地记住他们俩的相貌。仇恨让我迸发了自己的能力,并越练越纯熟,时机成熟时,我找到了都旺,利用他的野心博取了他的信任,来到了泰国。剩下的事情和你们推断得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从都旺那里找到一份绝密资料,很有趣,想看看吗?这也是我来日本的原因。”
杰克这番话在我的心中激起了轩然大波,如果按照杰克所说,我和月饼的父母都是被都旺和大川雄二杀死的?仅仅是因为我们具备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就成了他们残杀并培养的工具?
杰克又打了个响指,剧院后上方投放电影的小窗口笔直地射出一道光柱。舞台上空“吱吱”作响,一道宽大的银幕落下。光柱射到银幕上,晃动着慢慢变大,来回切换的图像,是一张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我大多都不认识,但是照片下方的备注资料栏里面,又有着他们的详细介绍。仅有的几张我认识的人,却又让我毛骨悚然!
那些人,都是全世界各行业非常著名、取得巨大成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