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等着他的解释。
“异乡人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发现我们触犯了法律。他们把围栏封死了。”
吃树叶者摸摸下巴。“你知道异乡人看到的是什么吗?”
米罗恨恨地笑了一声。“他们还有什么看不见的?来到我们中间的只有一个异乡人。”
“不。”“人类”说,“虫族女王说不是代言人。虫族女王说他们是从天上看见的。”
难道是卫星?“他们从天上会看见什么呢?”
“也许看见我们打猎。”“箭”说。
“也许看见了我们给卡布拉剪毛。”吃树叶者说。
“也许看见了苋田。”“杯子”说。
“这些他们都看见了。”“人类”说,“他们可能还看见了妻子们生下了三百二十个孩子,这都是第一次庄稼收割之后的事。”
“三百个!”
“三百二十。”曼达楚阿说。
“吃的东西足够。”“箭”说,“现在我们肯定能打赢下一场战争。我们的敌人会种许多许多棵树,种满他们的地盘,妻子们也会种下许多棵母亲树。”
米罗只觉得一阵恶心。他们所有的工作和牺牲就是为了这个?让某个猪仔部落取得短期优势?他差点脱口而出,利波不是为了让你们称霸这个星球而死的。但他所受到的训练压下了这句话,代之以一个不带评论色彩的问题:“这些新生的孩子都在哪儿?”
“这些小兄弟没有一个和我们在一起。”“人类”解释道,“我们要做的太多了:从你们这里学习,再把知识教给住在其他木屋里的兄弟们。我们没有时间训练小兄弟。”接着,他又自豪地补充了一句,“这三百多个孩子当中,足有一半是我父亲鲁特的。”
曼达楚阿神色凝重地点着头。“妻子们非常重视你教给我们的知识,她们对代言人抱了极大的希望。但你现在告诉我们的消息,坏消息,真是太坏了。如果异乡人恨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米罗说。与此同时,他的脑筋飞转,研究着他们刚刚告诉他的种种信息。三百二十个新生婴儿,这是人口爆炸。而且鲁特不知怎么竟成了一半婴儿的父亲。今天之前,米罗只会把这种说法当成猪仔们图腾信仰的一部分,但亲眼目睹一棵树在听了他们一首歌之后把自己连根拔起,分解成种种器具之后,他从前的所有假设都动摇了。
可现在汲取新知识又有什么用?他们再也不会让他作报告了,他无法从事进一步研究,之后二十五年,他会被押上一艘飞船,由别的人继续他的工作。或者更糟,没有人继续他的工作。
“不要急。”“人类”说,“你们会看到的:死者代言人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是啊,代言人,没错,他会处理好一切。”就像他处理我和欧安达一样——我的亲妹妹。
“虫族女王说,他会教导异乡人爱我们——”
“教导异乡人!”米罗说,“真要有那个本事,他最好动作快点。反正来不及救我和欧安达了,他们马上就会逮捕我们,把我们押出这个星球。”
“送到星星上去?”“人类”渴盼地问。
“是,送到星星上去,去接受审判!因为帮助了你们而接受惩罚。去那个地方就得花二十二年,他们是永远不会放我们回来的。”
猪仔们面面相觑,竭力汲取这个新知识。好好琢磨吧,米罗想,想想代言人会怎么替你们解决一切问题。我也信任过代言人,结果却并不美妙。猪仔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交换着意见。
“人类”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围栏边。“我们把你藏起来。”
“他们永远别想在森林里找到你。”曼达楚阿说。
“他们有一种机器,能凭我的气味找到我。”米罗说。
“哦。不过法律不是禁止他们在我们面前使用机器吗?”“人类”说。
米罗摇摇头。“这些反正不重要。大门封死了,我打不开。我出不了围栏。”
猪仔们互相瞅着。
“但围栏里也有卡匹姆草呀。”“箭”说。
米罗怔怔地看看地上的草。“又怎么样?”他问道。
“嚼呀。”“人类”说。
“为什么?”米罗问道。
“你们人也嚼卡匹姆草的,我们见过。”吃树叶者说,“那天晚上,在山坡上,我们看见了。代言人和那些穿袍子的人中的一个嚼这种草。”
“另外还见过好多次。”曼达楚阿道。
看到他们急成那样,米罗不由得发火了。“这跟围栏有什么关系?”
猪仔们又一次面面相觑。然后,曼达楚阿从地上摘下一片卡匹姆草叶,叠成厚厚的一摞,塞进嘴里嚼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在地上坐下来。其他猪仔们开始捉弄他,用指头捅他、掐他,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人类”给了他狠命的一掐,见曼达楚阿仍旧没有反应,猪仔们开口唱了起来,用的是男性语言:准备好了,该开始了;准备好了,该开始了。
曼达楚阿站起来,一开始有点摇摇晃晃立脚不稳,接着便直直冲向围栏,向围栏高处攀爬,到顶端一个翻身,四脚落地,落在围栏里米罗那边。
曼达楚阿开始攀爬围栏时,米罗跳起来,喊出了声。还没等他喊完,曼达楚阿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正忙着拍打身上的灰尘哩。
“这不可能。”米罗说,“围栏会刺激身体上所有痛觉神经,不可能爬过来。”
“噢。”曼达楚阿说。
围栏另一侧,“人类”双腿猛地对搓起来。“他不知道!”他喊道,“人类不知道!”
“这种草肯定有麻醉作用,”米罗说,“所以你不会产生痛觉。”
“不。”曼达楚阿说,“我知道疼,很疼很疼,全世界最疼最疼。”
“鲁特说围栏比死还可怕。”“人类”说,“全身没有一处不疼。”
“可你们受得了。”米罗说。
“那一半疼。”曼达楚阿说,“动物的你觉得疼,但树的你不在乎。这种草让你成为你的树。”
就在这时,米罗想起了一件小事,在利波可怕的死亡现场的刺激下,他早就忘了这个细节。死者的嘴里有一团草,所有死去的猪仔嘴里也有——麻醉剂。看上去像骇人听闻的酷刑,但痛苦并不是这一行为的目的。他们用了麻醉剂。这种行为的目的完全不是折磨与痛苦。
“还等什么?”曼达楚阿说,“嚼草呀,跟我们走。我们把你藏起来。”
“欧安达。”米罗说。
“哦,我去找她。”曼达楚阿说。
“你不知道她住哪儿。”
“知道,我知道。”曼达楚阿回答。
“这种事我们一年要做好多回。”“人类”说,“所有人的住处我们都知道。”
“可从来没人见过你们。”米罗说道。
“我们很小心。”曼达楚阿说,“再说,你们又没有找我们。”
米罗想象着十来个猪仔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爬进米拉格雷的情景。城里没有警卫,只有十来个上夜班的人晚上还在户外。猪仔们个头很小,往卡匹姆草丛里一钻就看不见了。难怪尽管有那么多旨在不让他们知道机器的条文,他们仍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肯定看见了采矿过程,观察过班机是如何着陆的,见过窑里是怎么烧砖的,发现了人们如何播种耕耘人类食用的苋属植物。难怪他们知道应该向我们索要什么东西。
我们可真蠢啊,以为可以阻止他们学习我们的文化。他们瞒着我们的秘密比我们想对他们隐瞒的秘密多得太多了。还说什么文化优越感呢?
米罗扯起卡匹姆草来。
“不。”曼达楚阿道,从他手里拿过草叶,“根不能要。把根吃下去不好。”他扔掉米罗拔的草,从自己手里的草中分出一些。这些草大约距根部十厘米。曼达楚阿把草叠成一团,递给米罗。米罗嚼起来。
曼达楚阿又掐了几把。
“这个你不用担心。”米罗说,“去找欧安达。他们随时都可能逮捕她。去呀,快去。”
曼达楚阿望望自己的同伴,从他们脸上发现了米罗瞧不出来的同意的表情,转身沿着围栏朝欧安达的住处奔去。
米罗又嚼了一点草,然后掐了自己几把。和猪仔说的一样,他能感觉到疼,但却不在乎。他只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想继续留在卢西塔尼亚,这是唯一的办法。留下来,也许还能和欧安达在一起。去他妈的规矩,所有规矩全都去他妈的。一旦他离开人类社会,进入猪仔的森林,这些规矩全都管不着他。他会成为一名人类的叛徒,他们已经把这个罪名安到他头上了。他和欧安达可以把人类的所有发疯的规定甩在一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抚育自己的子孙后代,具有全新价值观的子孙后代,向猪仔学习,向森林学习,学习所有人类世界不知道的新知识。星际议会再也约束不了他了。
他奔到围栏边,双手抓住。痛苦丝毫不亚于平时,但现在他不在乎了。他向围栏顶端爬去。但每一次接触围栏,痛苦便增加一分。越来越痛,他开始在乎了,每一分疼痛都可怕地刺激着他。他开始明白了,卡匹姆草对人类不起作用,但这时他已经爬上了围栏顶端。剧痛到了令人发疯的地步,他已经无法思考了。惯性带着他登上困境顶部,就在翻越时,他的头穿过围栏的垂直作用场。身体的所有痛觉骤然间全部集中于大脑,他的全身好像着了火一样,烈火熊熊,吞噬了他。
小个子们恐怖地看着他们的朋友挂在围栏顶端,头和身体在一侧,腿却悬在围栏另一侧。他们同时大叫起来,想抓住他,上去把他拉下来。但他们没有嚼草,围栏他们碰不得。
听到同伴们的尖叫,曼达楚阿转身跑了回来。他的体内还残留着足够的麻醉剂,他爬了上去,把那具沉重的躯体从围栏上推了下去。米罗着地时一声钝响,伴随着骨头折裂的声音。他的胳膊还触着围栏,猪仔们连忙把他拉开。他的脸在极度痛苦中扭歪了。
“快。”吃树叶者喊道,“我们必须把他种起来,不然他会死的。”
“不!”“人类”喊道,将吃树叶者从米罗僵硬的躯体边一把推开。“我们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死!疼痛只是假象,这你也应该知道,他连一道伤都没有,疼痛会过去的——”
“不会过去的。”“箭”说,“你们看他。”
米罗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腿折弯在身体下,脊梁和脖颈向后弯曲。他还在一口口短促、艰难地呼吸着,但他的脸却皱成一团,皱得越来越紧。
“在他死之前,”吃树叶者说,“我们必须让他生根。”
“去找欧安达。”“人类”转身对曼达楚阿喊,“快去!去找她,告诉她米罗快死了。告诉她大门封死了,米罗到了我们这一边,他快死了。”
曼达楚阿拔腿便跑。
秘书打开房门,安德还不敢放心,直等看到娜温妮阿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让埃拉去找她时,他肯定她会来。但等待的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他心里渐渐没底了,他真的了解她吗?不过现在,他清楚了,她确实是他所想象的那个女人。他注意到她解开的头发,被风吹得略有些散乱。自从来到卢西塔尼亚,安德第一次见到那个年轻姑娘的影子,正是那个姑娘的痛苦把他召唤到这里。多久以前?不到两个星期,二十多年以前。
她很紧张,忧心忡忡。安德理解她的心情——自己的过错被揭露后这么短的时间便来到主教大人的办公室。如果埃拉把米罗的处境告诉了她,那她的紧张情绪肯定更重了。不过这些紧张都是一时的。安德从她脸上看得出来,还有她轻松自如的动作、沉着的目光。这是卸下长期欺骗的负担的结果,安德所希望的正是这个结果,他始终相信最后一定会是这样。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伤害你,娜温妮阿,看到我的话给你带来的更多是好处,而不是羞耻,我真是太高兴了。
娜温妮阿站了一会儿,看着主教。不是挑战的目光,而是带着尊严的客气的目光。他也用同样的态度接待她,轻声请她就座。堂·克里斯托欠身让座,但她笑着摇摇头,在墙边另一张凳子上坐下,紧挨着安德。埃拉也进来了,站到母亲和安德身后,像站在父母身后的女儿,安德心想。他立即将这个念头逐出脑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看,”波斯基娜说道,“你要开的这个会肯定非常有意思。”
“我想议会已经决定了。”堂娜·克里斯蒂说。
“星际议会,”佩雷格里诺主教开口道,“指控你儿子犯下了——”
“我知道指控他的罪名是什么。”娜温妮阿说,“刚刚知道,是埃拉告诉我的。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吃惊,我的女儿埃拉也一直暗中违背我这个导师给她作出的规定。他们俩都更加忠于自己的良心,而不是忠于别人给他们设置的规章制度。如果你们的目的是维持既定秩序的话,这当然是一种缺点;但如果你们的目的是学习新知识、适应新环境,那么,这就是一种美德。”
“我们聚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审判你儿子。”堂·克里斯托说道。
“我请大家来,”安德说,“是因为我们必须作出一项决定:是否继续执行星际议会给我们下达的命令。”
“我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佩雷格里诺主教说道。
“我们有很多选择。”安德说,“也有很多理由必须加以选择。你们至少已经作了一个选择:在你们的资料即将被剥夺时,你们决定暗中保存它们,把它们托付给我,一个陌生人。我不会辜负这种信任,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们提出要求,我都会立即归还这些资料,不读,不改动。”
“谢谢你。”堂娜·克里斯蒂说,“可是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对我们的指控会发展到多么严重的地步。”
“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撤离。”堂·克里斯托说。
“所有东西都控制在他们手里。”佩雷格里诺主教说。
“情况我已经告诉他了。”波斯基娜说。
“他们并没有控制一切。”安德说,“他们只能通过安赛波实现对你们的控制。”
“但我们不能切断安赛波呀。”佩雷格里诺主教说,“这是我们与梵蒂冈联系的唯一途径。”
“我不是建议你们切断安赛波,只是告诉你们我能做到什么。我希望像你们信任我一样信任你们,因为我下面要告诉你们的事,一旦被泄露出去,会给我,以及我所爱、所依赖的另一个人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
他依次看着大家,每个人都郑重点头,表示同意。
“我有一个朋友,完全控制着联系所有人类世界的安赛波网络,这种控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她的能力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问她时,她告诉我,她可以让所有异乡世界以为我们卢西塔尼亚脱离了安赛波网络。实际上,我们仍然能够向其他世界传递加密信息,比如传往梵蒂冈。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读取远程记录,截取远程通讯。一句话,我们什么都能看见,而他们则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切断与安赛波的联系,哪怕假装切断,都是叛乱行为,会导致战争的。”波斯基娜说,声音嘶哑,喘不过气来。但安德能看出,她对这个主意很感兴趣,只不过竭尽全力抗拒着它的诱惑,“不过我得说,如果我们真的发了疯,决定投入战争,代言人提供给我们的显然是一个巨大优势。无论什么有利条件我们都需要——如果我们疯得打起仗来的话。”
“叛乱不能给我们带来丝毫好处。”主教说,“却会让我们丧失一切。把米罗和欧安达送到另一个世界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