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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呈不规则晶体状,应该是某种地貌土质结构的细小颗粒,有点像砂粒,但是成分又不一样,我也无法辨别。我这边就这么多。”
老贤无法解决的难题包含了动物学、植物学、地质学三大学科,两年多没请外援,这一下就要请三个。这哪里是破案,简直是科学争霸赛。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行,接下来我们分两步走。叶茜,你通知刑警队的兄弟们,重点调查死者在本地的关系网,把能排除的干扰因素做一个彻底的摸排。”
“明白。”
“国贤,你解决不了的三个难题,有没有能解决的地方?”
“省城科大研究院。”
“好,你现在就抓紧时间联系,只要谈妥,我们立马带着样本动身。”
“行!”
十一
刑警队出动了全部警力进行走访调查,得出的结果是,死者在云汐市的关系网没有矛盾点,本地人作案的可能性被排除。老贤也在第三天联系到了三位学科领域专家,并提前把所有样本快马加鞭送了过去,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耐心地等待结果。
科大研究院不光是在省城,放眼全国也能排在顶尖的位置,用句开玩笑的话来说,这里面的人才挤都挤不动,老贤的几个难题在这里简直就是“起重机吊灯草——不值一提”,只要人家专家有时间,那是分分钟解决的事。
就在检材送去的第二天,地质学家那边给了答复。因为这种鉴定性的报告需要附在案件卷宗之中,所以虽然有手机这种便捷的通信工具,但我们还必须要亲自跑一趟。
老贤对这里是轻车熟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走进了一栋二层小楼之内。
“李博士,这是我们科室的冷主任,这是小龙、焦磊、叶茜。”老贤简单地介绍了起来,也正是在他的引见下,我才看清楚了眼前这位博士的长相。
标志性的两个特征都在:炫光顶、厚眼镜。俗话说:“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反正我见过的科技男除了老贤,这头顶上的头发都是根根站立。厚眼镜那就更不用说了,学习型人才用眼过度,视力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博士有50多岁,身着一件印有“科大研究院”字样的白大褂,简单地寒暄之后,他转身从桌面上拿了一份三页纸的报告。明哥刚想用手去接,他却没有递出去,而是换了一个姿势揣在怀里。
正当我们都纳闷是何缘故时,李博士用他那浓重的四川口音跟我们介绍起来:“你们送来的这份样本,经过我的鉴定基本可以确定,这些都是砂砾岩,源自白垩纪,距今有1。35亿年。”
“啥?1。35亿年?”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这数字也太惊悚了吧。
“哈哈,小伙子,你这种反应,说明你对地质学一点都不了解,不过不了解也没有关系,容我一点一点地给你介绍。”李博士说到这里,竟然给我们一人搬了一个板凳。
我看着他手里紧握的报告,也不好出言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大约在66亿年前,银河系内发生过一次大爆炸,其碎片和散漫物质经过长时间的凝集,在46亿年前形成了太阳系。作为太阳系一员的地球也在46亿年前形成了。”
“好嘛,这直接要从盘古开天地说起了。”我心里暗自叫苦,环视一圈,估计只有叶茜听得津津有味。
“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大约在38亿年前,地球出现了原始地壳,这就是我们地质学研究的起源时间。从那以后,地球出现了多个地质时期,最早的就是太古宙。太古宙是一个地壳薄、地热梯度陡、火山岩浆活动强烈而频繁、岩层普遍遭受变形与变质、大气圈与水圈都缺少自由氧、形成一系列特殊沉积物的时期,也是一个硅铝质地壳形成并不断增长的时期,同时又是一个重要的成矿时期。”
刚听了开头,我已经无心再听下去,虽然我也是正襟危坐,可早就开始走神思考别的事情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侏罗纪”这个名词,因为电影《侏罗纪公园》深受我的喜爱,所以我又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侏罗纪是中生代的第二个纪,始于2。03亿年前,结束于1。35亿年前,共经历了6800万年。恐龙成为陆地的统治者,翼龙类和鸟类出现,哺乳动物开始发展,等等。这个时期的地质结构相对稳定。紧接着便是白垩纪。白垩纪是中生代的最后一个纪,始于1。35亿年前,结束于6500万年前,其间经历了7000万年。它是一个重要的地质时代,在白垩纪,盘古大陆完全分裂成现在的各大陆,大陆之间被海洋隔开,地球变得温暖、干旱,剧烈的火山运动在全球各地形成了多种山脉。”
“李博士,你刚才说我们的样本砂砾岩始于白垩纪的沉积岩,是不是在说,这种砂砾岩在某种地方会出现?”明哥实在坐不住了,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
“是。”李博士点了点头,那喜悦的表情好像在说“我终于把你们说开窍了”。
“这种砂砾岩有没有指向性?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能不能确定砂砾岩出自哪个具体的地方?”
“这哪里能确定?这种砂砾岩多了去了,在我们国家多山地带的原始森林里,基本都可以找到。”李博士刚表露出的一丝喜悦,又被明哥一个毫无科技含量的问题消灭得一干二净。
“那我们湾南省有没有?”明哥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接着问。
“我们省白垩纪的砂砾岩有倒是有,但是矿物质成分不同,我还是更倾向于西南方一带。”
“云北省有没有可能?”
“那当然有,而且我比较偏向于那边。我经常去那边考察,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有和样本矿物质成分相似的砂砾岩。”
“能不能具体到云北省的哪个区域?”
“这个我还真记不住了,不过档案馆应该会有这方面的记录,回头我找到直接联系你们。”
“那好,那我们今天就不打搅李博士了,等您的电话。”明哥赶忙起身,从李博士怀中“拽”走了那份报告。
从李博士那依依不舍的表情不难看出,他还没有说过瘾。
走出研究室的大楼,我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太阳:“这从朝霞满天说到日上三竿,贤哥,你们科学领域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能聊?”
“哎呀,赶紧的,我快饿虚脱了,要不是明哥闪得快,我恨不得把李博士桌子上的泥巴给啃了。”胖磊捂着肚子说道。
“我觉得还好啊,学了不少知识。”
我看着一脸满足的叶茜,翻了翻白眼。
明哥转身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老贤,张口问道:“下面的两位科学家是不是也这个样?”
“他俩还好一些,应该不会……”
“得,不管是不是,我下次是不会来了,我在车里等你们。”胖磊叫苦不迭地打断道。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国贤再联系一下另外两位专家,看看今天能不能把结论都给我们。”
“没问题。”
十二
剩下的两位学科领域的专家果真很给面子,我们道出苦衷以后,人家当即决定把所有的事情往后排,第一时间给我们出具报告。为了节省时间,这次我们学精了,大家一致建议明哥独自一人去拿报告,因为他是科室的主任,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那张写满“不要和我说话”的脸。
两处研究所,前后20分钟,两份报告便拿在手中。胖磊手中的方向盘都不带停的,加足油门冲出了校门,好像生怕有人追来似的。
“什么结论?”胖磊找了一个僻静阴凉的地方停了下来。
明哥从包里掏出了两份沉甸甸的报告。
“希望能有一个指向性的结果。”我的心里打起了鼓。
打开第一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植物图片,这应该是花粉的检验报告。明哥逐行逐字一直看到结论一栏,我们都凑了过去。
“经过对比鉴定,送检样本为滇润楠木花粉。滇润楠别名:滇楠、云北楠木、滇桢楠、香桂子、铁香樟。”
“嫌疑人脚上附着的花粉颗粒量很大,说明他生活的地区滇润楠木种植率很高,我怀疑他是云北省人。”老贤试探性地说道。
“不用怀疑,就是!”胖磊仿佛拍卖官落锤似的,一巴掌拍到了方向盘上。
“看看第二份报告上怎么写的。”我张口说道。
明哥点了点头,打开了另外一份报告。报告只有两页纸,没有什么配图,第一页上仅有几行数据,我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明哥干脆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结论的部分。
“野生宝山野猪猪毛。宝山野猪,亚洲野猪的一个亚种,常见于云北省宝山市山脉之中,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带劲!”面对如此“简单粗暴”的结论,我欢呼了一声。
就目前来看,一切似乎变得明朗起来。手工布鞋、手工足袋、野生宝山野猪皮制作的水囊,嫌疑人的这三个特征,说明他所生活的环境基本上是自给自足。宝山野猪作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猎杀属违法行为,所以这种水囊只可能自己制作,不会在市面上买到,这就更加证明了我的推测。
嫌疑人能自给自足,一方面说明他所居住的环境经济条件欠发达,另一方面也证实那里很有可能交通不便,毕竟现在一双袜子也卖不了几个钱,可缝制一个足袋费的功夫就太大了。把准这两个方向,我们基本上可以把嫌疑人居住环境锁定在宝山市一些多山、交通不便的山寨之中。
正在我兴奋之余,老贤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地质研究所的电话。”
“快接啊!”胖磊催促道。
“喂,李博士,你好。嗯,好的,我知道,麻烦你了。”
“啥情况?”
“砂砾岩出自云北省宝山市西琳山。”
“终于有抓手了!”叶茜打了一个响指。
十三
对于刑警来说,出差办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对于我们科室来说,出差次数绝对是屈指可数。虽然我们也参与案件的侦破,但主要还是停留在浅层次上,我们的主业是刑事技术分析和鉴定,一般出差这种活,都是由刑警队的侦查员去完成,要不怎么说刑警是所有警种中最苦最累的。
拿这起案件来说,现在虽然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但我们谁也不知道西琳山有多少山寨符合我们的调查条件,不知道有多少嫌疑对象需要我们去筛选,更不知道这次我们要翻几座山头,耽误多少时间,所以这趟差是绝对的苦差事。
按照惯例,徐大队本来是想派几个侦查员前往,但这个提议被明哥婉言拒绝,一方面,整个案件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稍微有一点闪失就会功亏一篑;另一方面,明哥想让刑警队的兄弟们多休息休息,毕竟他们跟在我们身后只能是跑腿,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来回奔波,还不如养精蓄锐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徐大队对明哥的提议从来没有反驳过,所以当天晚上我们就商定,由叶茜在科室看家,我们四个人乘坐第二天的飞机直奔目的地。
宝山市古称永昌,是云北省的地级市,位于云北省西南部。它是古人类发源地之一,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由于地处低纬高原,地形地貌复杂,这里还有着“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自然奇观。
从飞机转大巴接着转小巴,接连七个多小时的车程让我无心再欣赏窗外巍峨葱郁的大山,就在我即将把午饭吐出来时,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此行的终点——西琳山派出所。接待我们的是一位面相憨厚、和明哥差不多年纪的警官,从他肩章上两杠一星的印花来推断,他最少也应该是一个副所长。
“您是不是黄所长?”明哥一下车就开始寒暄起来。
“你们是湾南省云汐市技术室的同行?”黄所长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我们打着招呼。
“正是,正是,让黄所长久等了!”
“哎呀,没事,没事,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那么拘束。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我们先去吃晚饭,有什么事情我们晚饭后再谈。”黄所长热情地跟我们一一握手之后,把我们领进了派出所的大院。
破旧不堪,是我对这个派出所的第一印象。带着裂纹的木板上刻着派出所的名称,院内只停了一辆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老爷警车,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我原本以为黄所长招待我们的会是山里的野味,不承想却是馒头和酸笋。
“我们这里条件差了点,不能和你们城里比。”黄所长看着厨房准备的饭菜,有些尴尬地说道。
“黄所长,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入乡随俗,这酸笋可是好东西,在我们那里花多少钱也买不到啊。”胖磊到哪里都是自来熟,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一个馒头便往嘴巴里塞,“这面可真筋道,我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啊。”
也许是胖磊的热情感染了黄所长,他乐呵呵地招呼道:“冷主任,咱吃点。”
“唉,辛苦黄所长了。”明哥客气地先把黄所长请上主位,接着自己坐在了副位上。
吱溜,吱溜。低矮的房中响起胖磊大口喝米粥的声音。黄所长那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黄所长,你们派出所有多少警力啊?”吃饭时,明哥打开了话匣子。
“三个!”黄所长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啥,就三个?”我有些诧异。
“对啊,现在哪里都是警力极缺。”
“那辖区面积和人口呢?”明哥接着说。
“辖区人口不多,也就几千人,面积也不大,可难就难在人口太分散,山寨居多而且基本上都不通路。”
“那出警咋办?”我又插了一句。
“基本靠步行。”
“步行?”我瞪大了眼睛,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结果。因为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拿着我在现场提取到的指纹,挨个排查符合条件的人员。如果都是靠走的话,那这趟差事绝对可以要了我半条命。
“对,全部都是步行,有时候来回要走将近一天的时间才能出一次警。”黄所长的这番话,无异于雪上加霜。
我刚想接着往下说时,我的脚尖传来一阵疼痛感。我扭脸一看,胖磊正给我使眼色让我闭嘴,我这才注意到黄所长有些无奈的表情。
“那老哥,你们比我们辛苦太多了!”明哥打了个圆场。
“唉,没办法,谁让咱吃的是这碗饭呢?你说不吃吧,舍不得这穿了半辈子的警服;吃吧,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快吃不动了,三天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大值班,我坚持了二十五年。”
“那您真是从警察小伙熬成了警察叔叔啊!”
“哈哈哈……”
我的一句话,瞬间让气氛缓和了许多。
“对了冷主任,你们这次来需要我老黄干什么?”黄所长也是个直肠子,虽说是南方人,却有着北方人的豪爽。
明哥也没有任何隐瞒,把我们现在案件的所有情况跟黄所长做了一个详细的介绍。
“按照你们的分析,嫌疑人应该是住在我们西琳山一带,是吗?”
“如果我们的分析没错,应该是这样。”
“那这可就难办了,我们西琳山辖区里的山寨可有35个,一天跑一个,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啊。”黄所长有些为难。
“对了,不知道咱们辖区有没有山寨的村民还穿这个。”我从挎包中掏出了一张足袋的照片递了过去。嫌疑人在现场留下了清晰的穿袜足迹,且足迹上有明显的线头缝合痕迹,有了这两种痕迹作为辅助,找一张和嫌疑人脚上所穿相似的足袋照片还是难不倒我的。
“这个……”看着黄所长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