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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几点?”
“已经晚上了。我们在这里睡了六个多小时。”
“六个多小时!”
满摇着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内,他急忙望向塑胶窗,外头已是一片昏暗。
“那么,史考特呢?”
“没看到。”
惠弥一脸失望的神情,霍然起身。
“他在我们的咖啡里下药,把我们拖进帐篷里,然后就此消失无踪。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史考特难得会泡咖啡给我们喝。”
“没看到?他会去哪里?”
“这我哪知道。”
“山谷不是被堵住了吗?难道他沿着山路跑掉了?”
“不知道。不过,食物并没有减少,他的行李也还在。我猜他是到‘豆腐’里面去了。”
“奇怪。如果是要到‘豆腐’里面,没必要让我们昏睡啊?”
“会不会是因为你一直很想去,让他觉得很困扰?如果是以掷钱币决定,也许最后真的是由你去。”
“喂。”
“干嘛突然叫那么大声。”
“其实你们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对吧?所以才不想让我进去,是不是?”
惠弥一愣,接着一脸不悦地大喊:
“你说这什么话!你见过‘乌龟’拍到的影像,也爬到‘豆腐’上面看过,不是吗?除此之外,我真的一无所知。”
满一时语塞。经他这么一说,满无言以对。那里头确实什么也没有。他自己也亲眼确认过。
可是,从满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心里便一道有个疑问。
我该不会是从当初抵达这里的那一刻起,便一直被蒙在鼓里吧?不会原本就是为了要骗我,才把我找来这里吧?为了塑造一个人们会在遗迹内凭空消失的弥天大谎。首先,我并未亲眼见证有人在里头消失;就算是“乌龟”拍摄的影像中出现的那双脚,只要对方顺着墙壁往上爬,就能从眼前消失。对方只要趁我们架设木板时翻越墙壁,便不会被人发现。
他感到背后一片湿汗,也许是在帐篷内睡觉时感染了风寒。
倘若这一切全是谎言,如果那只是普通的遗迹,一切全是在演戏,为了让我以为有人会在里头消失……?
满茫然地抱着膝盖沉思。
为什么非得这么大费周章不可?根本就没必要专程将我带来这种地方。
为了让我成为目击者吗?为了让我当证人?为了让我相信人们会凭空消失的怪异现象?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根本没必要让我相信。应该带一位更有社会地位的人来,让他相信这件事才对。
冷静想过之后,自然会认为这个想法有点愚蠢,但心头萌生的疑问,却始终挥之不去。
惠弥真的是和我一起昏睡吗?不会当时他佯装睡着,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昏睡了六小时吧?搞不好史考特就藏身在某处呢。
满朝惠弥瞄了一眼。
从他抽烟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喂,满。”
惠弥朝他瞪了一眼,满不由自主地将身体挺正。
“我肚子饿了。”
38
皎洁的明月高挂夜空。
眼前无边的夜,静得骇人。
满在黑暗中茫然伫立。
我人在这里吗?我真的在这里吗?有人凭空消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天还和我一起玩牌,为人小心谨慎的赛利姆,中午还一起吃咖哩饭,体魄强健的史考特,他们怎么全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呢?难道他们在某个地方被吞噬了?
满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我的手。我的双手。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动作。里头有骨骼,有血液在流动。这是可以确定的。因为我有意识。但这是真的吗?世上有所谓的虚拟现实。也许有人正在某处操控我的手。
有人莫名消失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存在的事物,过去从未令他觉得如此恐惧。
极具压倒性的不存在。这里除了他和惠弥外,没有任何人存在。不论是在车内、帐篷,还是放眼望去的整面平原。
他全身寒毛直竖。
也许我也会就此消失。可能我此刻站在这里,待会儿却蓦然消失无踪。在那一瞬间,我会知道自己消失吗?还是在那一刹那,我的意识也会一同被拔除?
他感到呼吸困难。
仿佛有人正紧盯着他,在他耳边低语着——你就快要从这世上消失了。就算你消失了,也没人会觉得难过。一切还是一样没变。就算你消失了,这幅景致还是一样会维持数百年不变。
好可怕。待在这里好可怕。在这里消失的人好可怕。我无法逃离这里。也许我随时都会从这世上消失。
满不禁迈步向前跑去。若不动一动身体,感受自己的存在,他会就此发狂。
“喂,满,你去哪里?”
惠弥发现满向前飞奔,朗声叫唤。
满并不答话。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心里察觉自己已陷入恐慌,但他管不住自己。
“满!”
惠弥也快步跟上。满背后旋即传来飞快的脚步声。
“你要去哪里啊!”
惠弥的声音涌向背后,满感觉得到惠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我要去山谷!只要越过那堆石块,就能离开这里。”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会遇到落石的。而且现在天色这么暗。”
惠弥手上加了几分劲道。满粗鲁地甩动手臂,强行将惠弥的手甩开。
“满,你振作一点!你这根本就是去送命。”
惠弥还是紧抓着他不放。
满鼓足了劲甩动双臂。惠弥被整个撞飞,脚下一阵踉跄。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莫名其妙地在这种地方消失!”
满就像孩子般大叫。
我要离开这里。这是此刻他脑中唯一的想法。
满全力疾奔。他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全力狂奔了。
脚下响起啪地一声巨响。
一个锐利的东西从他肩头掠过。
他悚然一惊,脑中的时间就此暂停,同时停下脚步。
“站住!双手举高!”
惠弥冷酷的声音刺向他背后。
满内心慌乱,战战兢兢地转身向后。
眼前是双脚张开,持枪对着他的惠弥。
“你竟然……”
满如此低语道,惠弥则是微微叹了口气,接在满的话之后说道:
“我没想到最后竟然得拿枪比着你。把双手绕到脑后。”
满依言十指交握冠于脑后。他全身汗水淋漓,前额涌出的汗水渗入眼中。
“过来这边。真是的,没想到你也会方寸大乱,真不像你。”
惠弥猛发牢骚,满闻言后,脑中急速冷却,一股羞惭涌上心头。他觉得身体在摇晃。难道是刚才的药效仍残留体内?
但他发现是地面在摇晃。
“喂,是不是在摇晃?”
“咦?”
确实是地面在剧烈晃动。
“是地震吗?”
空气因而歪斜,看起来仿佛是由浓淡不同的空气所组成。
两人失去平衡,步履踉跄。
山丘上突然发出闪光。
两人大吃一惊,目光被眼前的异象所吸引。
闪烁的光芒,看起来犹如是“豆腐”上的橘色花朵。
如同仙女棒一般,闪过火花后就此熄灭,无声无息地消失。
接着,四周不约而同地响起不可思议的声响。
就像有一大群女人放声尖叫,从地底奔向四面八方。
“怎么回事?”
像是有人以沙哑的声音在做发声练习似的。
声音旋即向平原的各个角落扩散,消失于夜空中。
过了一会儿,从山谷那边传来咚咚咚的沉闷地鸣声。
“那是什么?”
“因为刚才的震动,山谷的沙石又崩塌了。”
两人以如梦中惊醒般的表情互望了一眼。
“刚才是怎么回事?”
满一脸茫然地问道。
惠弥暗哼一声。
“总之,‘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这里。我知道你心里很慌,但我劝你最好别到山谷去送死。”
39
“情况似乎有了意想不到的发展,不过,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惠弥以平静的口吻说道,举起葡萄酒杯喝了一口。
酒还剩下许多。
“也不知道明天是否真是最后一天。”
满将意大利通心面沙拉分成两份。
自从赛利姆和史考特失踪后,餐桌上只剩满与惠弥两人,显得格外冷清。
“今天过得还真快,一来也是因为在昏睡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天黑了。”
“我发现我们总是在吃饭。”
“不知道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每天准时和人一起用餐了。”
“为我们美好的回忆干杯。”
两人轻碰酒杯,但就是无法营造出热闹气氛。
虽然是照习惯准备晚餐,但满觉得有种无力的虚脱感。
刚才自己陷入恐慌,想逃离这里的事,仿佛就像没发生过似的。将惠弥撞飞,还被他拿枪比着自己,好像是许久以前的事。人的内心,竟是建构在如此模糊而微妙的平衡上。
此刻他的内心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由于情感超越沸点,满溢而出,所以已一滴不剩。就像饿过头而没有食欲一样。
“你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
惠弥以平静的口吻道。满难为情地点点头。
“托你的福。刚才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如果换作是别人,早发疯了。”
只有他们两人。
原本同桌用餐的人现在只剩一半,若仔细思考这项事实,肯定会无比惊骇,但此刻内心却不愿去细想此事。
卡嚓卡嚓,刀叉在盘子上发出声响。
“真安静。”
“这两天就像做梦一样。”
“的确。”
保持冷静的人,并非只有满。
惠弥的乌黑双瞳显得无比沉稳。
蓦地,满心头有个疑问浮现。
他为何能如此镇静?明明就有两名同伴下落不明啊?难道他也经历过内心的恐慌,因而变得豁然吗?
还是说,一切都在预定计划中?
当他望着惠弥的黑色双瞳时,原本已掏空的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晓良的声音一直在我耳中回荡,我一直在想那个声音的事。”
惠弥朝塑胶窗瞄了一眼。
那个暴风夜的体验。
的确,那种体验在满的心中留下诡异的深刻印象。一名女子响亮的叫声,确实也在他耳中回荡良久。
“你好像说过,你的姐妹们个个也都取了男女不分的名字对吧?晓良是你大姐的名字吗?”
满对此颇感兴趣,向他询问。惠弥颔首。
“没错。我上面三个姐姐各差两岁。大姐叫晓良(あきら),二姐叫香折(かおる),三姐叫光理(ひかり),妹妹叫和见(かずみ)。”
惠弥伸指在桌上写下汉字。
晓良、香折、光理、和见。
“原来如此,而你叫惠弥(めぐみ)。这么一来,则是连着两个孩子的名字尾音都有‘み’字。”
“我与和见是异卵双胞胎。所以才取同样的语尾。”
“原来是这样啊。当你的双胞胎一定很不简单。”
“你在佩服个什么劲啊。我和她一点都不像。”
“真难想像。”
“和见看起来很有女人味,但其实骨子里却很像男人。”
“和你相反呢。”
“周遭的人都说,我们两人是在出生时灵魂对调了。不过,性别这种东西是相对的。家里姐妹多,里头就一定有人会充当男性的角色。就算家里都是兄弟,也会出现所谓被动的女性角色以分担不同的男女角色。男人或女人的主体性其实很模糊不明。大家不过是在扮演自己被分配到的男女角色罢了。”
惠弥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之前我曾在一部纪录片里见过一名歌舞伎旦角的回答。他说自己从未彻底成功地扮演女人。他始终都是依照自己眼中的女人,以及男人眼中的女人这样的印象来扮演。所以才能在舞台上呈现出世上不存在的女人、比真女人更有女人味的女人。”
在舞台上呈现出世上不存在的女人、比真女人更有女人味的女人。
这句话,令满有一种似会相识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最近似乎也有同样的体验。
满极力压抑这种感觉,向惠弥问道: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惠弥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当初听到这句话,深有同感,但我的情况有些不同。不过,我是如假包换的男人,我有这样的自觉,两者之间有些雷同……怎么了,你那什么奇怪的表情。”
“不,没什么。”
不存在的女人。自己被分配到的男女角色。
满感觉到心中有个深信不疑的念头逐渐成形浮现。他在脑中不断思索这个念头。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持续举杯共饮。
“他们两人到底在哪里?”
最后话题又回到了这点。
“不知道。依我猜,赛利姆应该是被埋在那座山谷里。史考特则是消失在‘豆腐’当中。”
惠弥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仿佛在告诉满——不管是怎样,都已经无所谓了。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满趋身向前。惠弥反射性地将身子往后缩,表情僵硬地反问:
“你想说什么?”
“我认为,他们两人都在‘豆腐’里面。赛利姆恐怕已经死了。”
惠弥持杯的手停在空中。
虽然他佯装带有几分醉意,但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丝毫没醉。这家伙在演戏。打从一开始他就在演戏。他从以前就很会压抑自己的情感。他惯于扮演形形色色的人。身为男人的惠弥。身为女人的惠弥。同时具有男女两性的惠弥。
“你从以前就很会幻想,不过上了年纪之后,爱幻想的本事反而愈来愈厉害呢。”
“没错。就像你的演技愈来愈好一样。”
他们分别握着搁在桌上的酒杯,静静凝视着彼此。
两人之间弥漫一股冷峻的紧张感。
“那我就洗耳恭听吧。”
惠弥刻意以悠哉的口吻说。
“你们撒了弥天大谎。谎称只要有人进入那座遗迹就会消失,还说那座遗迹有一套会让人消失的规则。”
满这句话才刚说出口,惠弥旋即哈哈大笑。
“等一下,你未免也太会幻想了吧。你不是也有看到吗?这么多的工作人员、建材、士兵,以及直升机,我们花了这么大笔税金来设局骗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惠弥嗤之以鼻,话锋犀利地加以驳斥。
满气定神闲地含了一口酒。
“对我而言是没有好处,但是对赛利姆呢?”
惠弥的表情微微一变。
“如果能骗过赛利姆,对你们而言是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满静静注视惠弥的双眼。
惠弥以冷漠的眼神回望。
“的确,在某个时代之前确实有这样的传说。没人知道这是真是假,但始终流传着有人在里头消失的传说。一直到赛利姆以及他祖父的那个年代,这个传闻依旧绘声绘影。然而,这项传闻从某个时候起,便开始带有阴谋。”
满将烤鲑鱼送入口中。他很清楚惠弥正等着自己把话说完。
“某个国家——对中东动向很感兴趣的国家——突然灵机一动,想到把当地一处人们不敢靠近、同时与他们锁定的国家边境相距不远的遗迹,拿来充当自己国家的侦察基地。”
惠弥急着将鲑鱼切开,但没能切好,鲑鱼肉散成一团。
“传说成了一种障眼法。靠近遗迹、发现遗迹秘密的人,就算被做掉,也只是成为传说的一部分罢了。传闻后来确实成真。之前的确有不少人在靠近遗迹后就此消失。因为被带往遗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