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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千绝微愣,然后扬着唇角张开双臂。
她扑进他怀里,顷刻间泪流满面。
宫里已然有不少秀女入宫,新帝登基,政务繁忙。
因此归娴在雅棠院住了三日,都没能见到父亲的身影。
贺兰靖远不只是丞相,还被封为庆和王,丞相府的牌匾,也换成了庆和王府。
甄嬷嬷还是每日记录她的嫡女策,却也与乐琴乐棋等人,张罗着她入宫选秀的事。
*
直到入宫前一晚,她还是没能与父亲吃上一顿晚膳。
更没机会给他跳那一曲《牡丹情》,也没机会与她下一盘棋。
子夜时分,见古千绝未在院子里巡逻,她便披了披风,推门直奔前院,入了母亲曾居住的寝居。
桌案上,香炉寂冷,床榻空空,连窗台花瓶里的花都蔫了。
她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吹了吹芯子,把蜡烛点上,在桌旁坐下,感受着四周的空冷,忽然明白,为何慕仙影重回无疆的怀抱。
这样的冷,实在太难熬。
“嘿!你就是贺兰归娴?”
归娴转头看去,发现,隔着桌案,一个女子坐在母亲平素坐的高背椅上。
她笑颜绝美,清风明月般,肌肤苍白,双唇嫣然,因用了腮红,倒也不显得可怕,却尽管如此,还是无法遮掩其吸血鬼的身份。
她娇小的身躯,倒也并不显得威严骇人,石榴红的金丝袍服,外罩着黑披风,一身上下,风尘仆仆,似远道而来的。
归娴忽然明白她是谁。
史书上说,这女子笑起来似清风徐来,多年独受夜离觞专宠,平素行事无礼骄纵……
“清筱夫人,失敬!”
第094章 他只把你当甜点()
清筱轻蔑打量着她,尽管心里起了妒火,还是端着气势,不羁地妩媚嗤笑一声。
“我当贺兰归娴是多妙的美人儿呢!不过如此呀!空有一副皮囊,见了本夫人也不知行礼”
归娴自知理亏,也不愿给她下跪,便沉下气,没吭声。
清筱倒也没勉强她,,“奇怪,你怎知道我是清筱?离觞对你提过我?绂”
归娴垂眸沉默,没有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
离觞倒是不曾提过她半句,都是她大煞风景地提起她。
离觞虽有不快,却宽容地并不多言。
是她贺兰归娴太不识抬举,爱得这样卑贱,还要自打脸面,现在……报应终于应验了逼!
她知道,这女子极有可能是来杀她的。
且就算把她撕成肉糜,也怪不得任何人。
清筱视线盯在她脸上,看了片刻,视线又落在她颈侧跳动的血脉上,呼吸着弥漫在空气里纯净的香甜之气,忽然就嘲讽地笑了。
“贺兰归娴,知道离觞为何喜欢你吗?”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清筱狡黠笑了笑,猝然起身……
归娴只觉眼前人影呼啸,心头悚然一惊,桌上蜡烛的烛火,也跟着惴惴不安地摇曳了一下。
下一瞬,她暖热秀美的脖颈,就被冰冷的鬼爪捏住了,眼前血红的眼眸,深暗如两汪血潭,一晃而过,冰冷的唇就贴上了她的颈侧,死尸般冰冷的陈腐之气包围了她,耳畔声音阴柔似无数跳毒蛇,钻进了心里……
“离觞喜欢你,是因为你血液甜美纯净,他只是在把你当成一味甜点。”
归娴绝然闭上眼睛,却死也不信她的话。
那半人半鬼的男子,从不曾贪恋过她的血液。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他的吻,都是情不自禁的爱恋。
她若相信这样的挑拨,便是辜负了他的心。
“你是血族太后选定的人,我不伤你。识趣的话,就尽快找个男人嫁了。届时,我饶你不死,也饶你的家人,至于太后那边,我也会给你备好借口帮你脱罪。”
“清筱夫人放心,我已经备好了法子,一定嫁不成的。”
清筱松开她,红眸看进她的眼底。
她当然相信,这个小小的人类不敢欺骗她,但是,她实在信不过夜离觞。
于是,把随身的手帕铺在桌面上,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一句“我宁死不入血族”放在归娴面前。
“写上你的名字,我就信你!”
归娴看到手帕上绣着的奇怪的星云图案的暗纹,心里隐隐有些发怵,看她一眼,还是咬破手指,写了自己的名字。
清筱却忙拉住她挂了血珠的手指,伸舌尖把那滴血舔食入口,顷刻间暴露了嗜血女妖的真面目。
归娴悚然迅速抽手,把手缩进袍袖里,警惕盯着她。
清筱也盯着她,眼神由惊喜,渐渐变得复杂,又变得毒辣凶恶……
她尝到了血液如蜜如汁的甘甜,也看到夜离觞对面前女子的无限疼宠,妒火在心头陡然爆发,熊熊地,染透了她的眼睛,她的每一根血脉。
杀气冲击了双手与面容,前一刻绝美的女子,顿时变得肌肤苍灰,眉骨突兀,眼窝凹陷,獠牙尖利,十指狰狞……
归娴毛骨悚然地看着她,脊背僵贴在椅子上。
她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怎么了,应了不杀她的,为什么又这副模样?
“清筱夫人是要食言吗?”
清筱陡然恢复理智,憎恶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抓了手帕就飞身出去,随手把帕子塞给了房顶上的破天。
“她的血已经在上面,你马上给我施毒咒,我要她十日之内,死无葬身之地!”
破天欲言又止,“筱儿……如果殿下和太后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清筱猝然逼近他,凶怒交加地咆哮,“你不说,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
她双足悬空,鬼魅似地,在半空里飘忽不定……
滔天的怒火冲击了真气,真气又击得披风与衣带裙摆飞起,似女妖露了原形,面目可怖。
破天在房顶上颓然坐下,亦是无法直视她。
“为什么还不做法?你是不是也怜悯贺兰归娴?”
前一刻,在贺兰归娴血液中看到一幕,悉数放大在眼前。
他们争吵,打情骂俏,一起作画,一起读史书,一起用膳……
他们在床上抵死缠绵,仿佛要融入对方的灵魂。
情入极致,他在贺兰归娴耳畔说,“娴儿,给我生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一定很美。”
他看贺兰归娴的每一个眼神,他对贺兰归娴的每一个微笑,都是那么特别,仿佛那女人是他的全部!
她一刻都无法容忍!
tang“我要她死!那女人,必须死!”
破天阖眼一叹,捻着血字斑驳的手帕,随手一挥,手帕在半空里赫然化为一缕青焰,他念念有词的说了几句咒语,就道,“十天之后,她必死无疑。”
清筱当即又恢复镇定,扶了扶发髻,又恢复秀美无害地样子,飞身落下,巧笑挽住了破天的手臂,“我就在知道师父最疼我了。”
她却不知道,破天早已发现了在高空里睥睨一切的夜离觞。
而他这样做,只是想担下错误,救清筱一命。
夜离觞见归娴出来寝居,朝着雅棠院走去,迟疑片刻,转身飞向皇宫。
*
温德殿,是原来三皇子夏侯琛所居的寝殿,景致绝佳,花木葱茏,殿内布置,亦保留了原来的奢华。
夏侯千奕登上帝位,为方便与夜离觞往来,就送他这座寝殿暂居,此处往来皇帝寝宫尤其方便。
亦是在写圣旨时,反应迟钝的夏侯千奕才明白了,他的父皇夏侯庸,早就有心叫夏侯琛称帝。
因此,他只能把夏侯琛永远关在牢狱中,囚于黑暗中,慰藉他父皇的在天之灵。
夜离觞踱着步子穿过宫苑,嗅到殿门里飘出来的静雅荷香,鹰眸危险地冷冷一暗,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迅速进去。
早已等候多时的女子,拉下头上粉色的斗篷帽,露出钗簪莹莹的惊艳高髻,花钿下的一双水眸浅笑合宜,清雅迷人。
“婉妍参见殿下!”
夜离觞扬起唇角,伸手托住她的手肘时,眼底就换了意外的惊喜神情。
“婉妍怎来了这里?”
冷婉妍随着他的力道起身,见他摆手指椅子,就毕恭毕敬地退后两步,隔着桌案,坐下来。
“嫔妾不放心殿下,过来瞧瞧。”
夜离觞给她倒了一盅血,以内力暖热了杯子,放在她手边。
“等了多久了?怎不叫人去找我?”
“嫔妾怕殿下忙,不敢惊扰。再说,殿下这殿里也没有服侍的人,所以嫔妾……”
夜离觞笑道,“你若在这里暂居几日,我叫千奕派几个人过来服侍。”
冷婉妍偷觑了眼他的脸色,见他唇角有笑,却垂下唇角,娇声叹了口气,“嫔妾还是今晚就离开的好,万一贺兰小姐知道嫔妾住在这里,恐怕会不开心。”
夜离觞顺水推舟,“婉妍顾虑极是,这寝殿就让给你了,我去归娴那里借宿。”
冷婉妍唇角僵了一下,再也笑不出,还是应下,“是。”
两人就尴尬地静下来。
夜离觞见她喝了半盅血,却迟迟不语,便道,“婉妍此来可是有急事?”
冷婉妍忙起身,绕过桌案,在他面前双膝跪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又怕说了,会遭杀身之祸。”
“起来吧,还没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你。”
“嫔妾是跟着清筱姐姐来的,清筱姐姐与破天师父商议了毒计,要害死贺兰小姐。”
夜离觞一掌拍在桌面上,“清筱不是这样恶毒的人……”
“殿下,请相信我,我是亲耳听到清筱姐姐与破天师父密谋的。”
冷婉妍说着,眼里就蕴了泪花,抬起头来,亦是声情并茂我见犹怜。
“殿下,嫔妾当时也震惊,也不敢相信清筱姐姐那样可爱的女子竟会如此恶毒!嫔妾怕殿下失望伤心,此来一路都在犹豫,更怕破天师父会杀了嫔妾,所以……”
话说道最后,她就啜泣起来,顺理成章地扑进了夫君怀里。
夜离觞俯视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既如此,就在这里暂住着,不必回去了。等选秀结束,随我与归娴一起去京城吧。”
“嫔妾谢殿下怜爱!嫔妾知道不该这样的,可是,嫔妾实在担心贺兰小姐受伤,所以……”
夜离觞点头,顺应着安慰她几句,却无法忍受怀中死尸一样的冰冷,与冲击鼻息的香腻之气。
这女人比清筱有胆色,也有心计,懂得何时落泪,何时恐慌,也懂得……在香粉里动手脚。
“你长途跋涉,一定累了,我去给你找个男子开胃。”
冷婉妍忙环紧他的腰际,“殿下,嫔妾……只想与殿下多呆一会儿。”
“这殿外有不少护卫,都是皇祖母的人,你在这里,没人敢伤害你。”
夜离觞不着痕迹地推开她,就迅速起身飞出去。
*
窗外冷月如霜,树影绰绰,满院的花香飘进窗内,香气浮动,正好免了另燃熏香。
归娴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神不宁。
上次,髅西借了一把匕首诅咒夜离觞,那情景,记忆犹新。
因此,想起前一刻清筱手帕上那古怪的图样,心里越想越不安,便干脆起身,罩了披风,带着守夜的乐琴和乐棋,又起身去了藏
。
乐琴和乐棋看出她心事重重,丝毫不敢有怨言,乖门口把风。
第095章 入宫验身被假孕()
夜离觞伸手拨弄了一下铜钱,“不可能!”
“殿下不能凭三面反就判定卦象,求事要心诚,莫急莫躁。”
破天又收起铜钱,静心冥想,再占,再摇,连续多次,方得卦文,却到底也不如意。
夜离觞见他皱着长眉,迟迟不开口,疑惑问道,“如何?”
“鹊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内先有鹳。虽然同处心生恶,卦外逢之事非轻。”
夜离觞听得一头雾水,最厌烦他故弄玄虚逼。
“到底什么意思?”
“若求婚恋,飘动不定,外表看好,内里虚浮,若得长辈扶助方可,求子……怕是难成。”
破天硬着头皮俯首道,“殿下能否允许老臣给贺兰小姐把把脉?”
“你怀疑她不孕不育?”
破天起身,走到归娴面前,又转头看夜离觞,见他点头,才蹲下去伸手拉了袍袖在指尖垫了,按在她脉搏上静探许久……
夜离觞被他探得心头直擂鼓。
“殿下,贺兰小姐最近一定服用了避孕药丸。”
“你是在告诉本皇子,本皇子的子孙都被这女人一口药给杀灭了?!”
“殿下……”
夜离觞俯视着在地上睡熟的女子,瞳仁盈了深暗的血色,怒火滔天地俯身下去,伸手便要掐住归娴的脖子……这该死的女人,竟害他做无用功?最近他啥事儿没做,一门心思全都扑在结婚生孩子上。
破天忙抓住他的手腕,“殿下,贺兰小姐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谨慎一点,无可厚非。”
说到底,这女人就是个胆小鬼!
夜离觞恨得牙根儿直痒,一把扯住破天的衣领,将他拖起来,盯着他的双眼,全无往昔尊师重道的恭敬,“去给我找古方,我要龙凤胎!”
“殿下,孩子的事要看天意不能强求!”
“我答应了皇祖母和父皇,现在血族皇宫里已经沸沸扬扬……她若无孕,便是欺君之罪,我们都得死!也包括你!”
“老臣马上去找龙凤胎的古方,还请殿下不要再追究清筱的罪过,那毒咒老臣已经解了。”破天叮嘱一声,走到窗口,犹豫片刻,又返回来,双膝跪下,“殿下,婉妍夫人此来……恐怕会对贺兰小姐不利,还请殿下多做防备。”
“婉妍是冲着你和清筱来的,她没把归娴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还是防着些好。女人的妒忌,是最难捉摸的。”
*
一早,乐琴和乐棋从归娴卧房外室的守夜小榻上起身,疑惑地环顾四周,两人都有些恍惚。
昨晚,她们明门口聊天的,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
听到有动静从院子里传来,两人忙到窗口看,就见宫里已经来人。
冗长的迎接队伍,肃穆华彩,一边是朱红宫服的吸血鬼宫人,一边是藏青宫服的人类宫人,在海棠花树的花枝缝隙间异常醒目。
满院的海棠花香里,浮动了一股吸血鬼的冰冷的陈腐之气,亭子前笼子里的黑鹰不敢鸣叫了,晨风卷着的花瓣也飘落地小心翼翼。
乐琴和乐棋忙小跑着下来,与乐绣、乐画一起站在归娴身后。
血族皇宫派来的女官,名叫金弄月,是血族太后古云姬的亲随。
异常惊艳的女子,看似年方二十,却已然年长万岁。
那圆脸秀美,细眼细眉,一身幽冷的金边紫绀色暗纹官袍,束袖收腰,腰间佩剑,头戴官帽,似武将非武将,似尚宫非尚宫,威严凛冽,冰冷慑人。
因贺兰靖远始终未归,赵红药仍被囚禁,身为长辈的贺兰峎、贺兰崇,只能携妻儿与贺兰落心,一起来送归娴。
一家人跪地俯首,金弄月眸光始终饶有兴致地盯在归娴身上。
这女子的气息实在香甜,倒也难怪这满院子种了海棠花。
花香四溢,方才遮掩了她原本的馥郁之气,否则,只怕周围百里所有的吸血鬼都被吸引来了。
她伸手向后,接过太监递上的太后懿旨打开。
“奉天承运,太皇太后诏曰:
大周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