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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笛抬头看了看苏镜,继续说道:“7月2日下午,我开车去了鸽子岭……”
姚笛来到鸽子岭脚下的时候正是中午,几个黑豆芽作坊都很安静,他们大多晚上才活动,姚笛在棚屋外逡巡半晌,发现只有陈海一个人在,这才走进屋里。
陈海看到一个美女走进来,问道:“小姐找谁啊?现在没货。”
“你好,请问陈海先生在这里吗?”
“你找陈海?我就是。什么事?”
“我是白石冰的朋友,”姚笛说道,“他说前两天来采访见到你了,想跟你叙叙旧。”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这小子还蛮有良心的嘛!”陈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棚屋,边走边说:“他在哪儿啊?”
姚笛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一个木桌上放着一部手机,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有了个主意,立即将手机拿起来塞到了包里。
“他在市里,说要请你吃顿饭,好好聚一聚。”
上了车,陈海越发精神抖擞:“这小子现在发达啦,混得不错嘛!前两天来采访遇到我还装作不认识我,我还以为他真的把老朋友给忘记了,没想到这么仗义,不错,不错!”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也没跟我说。”
“啊……这个嘛……哈哈,你问他吧。”
姚笛将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陈海看看窗外,问道:“怎么停下了,这是到哪儿了?”
姚笛说道:“不好意思,我拿个东西。”她将身子向陈海侧去,长发上的香味让陈海忍不住多呼吸了几口。姚笛的身子几乎贴到了陈海的大腿上,她打开了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
一方面是她故意遮挡陈海的视线,一方面是陈海被撩拨得心猿意马,所以根本没注意姚笛在拿什么。
姚笛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注射针管,那里面装满了乙醚液体。陈海正不怀好意地看着美女露出的细腰,姚笛起身了,然后似乎支持不住猛地倒了下去,陈海立即伸出右手搀扶,接着右臂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他刚问了一句“什么……”就觉得天旋地转,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一双破袜子,他惊恐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姚笛,他想大叫,但是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姚笛将袜子拿出来,陈海立即问道:“你……你是谁?”
姚笛冷笑道:“你真以为白石冰那么仗义?他遇到你之后心惊胆战,恨不得立即杀了你。”
“为……为什么?我们……我们是朋友啊,我们真的是朋友啊。”
“他现在收入高,社会地位高,万一他以前的事被人捅出去了,他可就全完了。”
“我不会说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可是他不相信,他害怕呀!”
“我发誓,我发誓我不说,你放了我……”
“别吵,”姚笛说道,“我不是杀你的,我跟白石冰也不是朋友,他也是我的敌人。”
“你……你想怎样?”
“我们联手杀了他。”
“好!”陈海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苏镜插嘴问道:“有一点我不明白,白石冰去采访黑豆芽,然后遇到了陈海,这似乎很偶然。”
姚笛笑道:“这不偶然,这是我安排的。”她看着余榭说道,“白石冰是接到举报才去暗访的,举报线索是我提供的。”
余榭皱眉问道:“你提供的?”
“我把黑豆芽作坊的线索写到我们的报片系统里了。”姚笛说道。
任一插嘴道:“我看到那条线索,那是余制片写进去的。”
姚笛说道:“余制片的报片系统从来不退出。”
余榭无奈地看了眼姚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用别人账号发微博的事倒是有过,几乎每个人的微博账号都是默认自动登录的,这时候别人用了你的电脑,就会恶作剧一把,如果你看到哪个朋友突然在微博上叫嚣说“我是猪”,那基本上就是被恶作剧了,但是,他没想到的竟会有人用新闻报片系统实施谋杀计划!
苏镜问道:“你怎么知道白石冰看到这条线索一定会去拍呢?”
“我了解他,他肯定会去,人家要铁肩担道义呢!”
何旋和任一也跟着点头,说道:“他是这样的人。”
苏镜依然存疑:“其他人难道不会去拍?我觉得你们栏目组每个记者都不会放过这个选题的。”
姚笛说道:“我把线索录进去之后就告诉白石冰了,然后跟着他一起去暗访,我要保证他必须遇到陈海。如果那天陈海万一不在,我就要给他们再安排一次见面的机会。”
“步步为营啊!”苏镜说道,“后来,你就教陈海怎么给白石冰打电话?”
“是。”
白石冰接到陈海电话的时候有点恐惧,他不知道陈海想干什么,他早就跟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了,没想到陈海却突然阴魂不散地重新进入了他的生活!
陈海先跟他拉交情、套近乎,然后说道:“小兄弟你现在发达了,大哥我越混越不像样了,这几天手头紧,借点钱花花吧?”
“你要多少钱?”
“你看着给吧……哦,不,一万,先给一万。”
“我哪有那么多钱?”
“你现在都是大记者了,随随便便拿几个红包不就有了?你自己掂量掂量,万一你以前的事情被你们单位领导知道了,你还能干得成记者吗?”陈海继续说道,“我这钱也不会白要你的,我还有重要线索可以提供给你。”
“什么线索?”
“关于黑豆芽的整个产业链,无根剂是哪里来的哪里生产的,还有……知道为什么你的片子被毙了吗?”
“为什么?”
“因为黄老板的作坊有人罩着。”
“谁?”
“哈哈,见面再说,记得带上钱。下午六点,莲花山公园后山,那里有条登山小路,沿着那条山路往上走,有个稍微宽阔的地方,你就在那儿等我。”
陈海挂断电话后,笑嘻嘻说道:“美女,现在可以把我松绑了吧?”
姚笛冷冷地笑了,逼近陈海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你……呵呵……你是谁啊?”陈海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还记得林昊天吗?”
陈海挟尸要价的时候自然不知道林昊天的名姓,可是后来事情闹大了,家长和学生都上访了,他也因此干不成捞尸的营生了,自然知道了这个名字。此刻他知道冤家找上门来了,但是为了自保,只好撒谎说:“不知道,他是谁啊?”
“七年前的挟尸要价,你总该记得吧?”
“我真的不记得了,姑娘,你让我打电话我也打了,你快放了我吧,你不就是要钱吗?我也给你钱,我也给一万。”
姚笛不再说话,微微笑着抽出几张纸巾,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点液体在纸巾上。
陈海慌张地说道:“你想干什么,这是什么?”
姚笛将纸巾贴到他鼻子上,说道:“你话太多了。”
苏镜禁不住问道:“你从哪儿弄的乙醚?”
姚笛说道:“网上有卖,送货上门。”
苏镜无奈地说道:“这种东西都可以随便卖的。”
任一插话问道:“姚姐,我不懂,你为什么让陈海威胁白石冰呢?你想把白石冰叫出来,只需让陈海说提供线索就行了呀。”
苏镜说道:“姚记者让陈海约见白石冰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诬陷他,一是为了开脱他。”
任一问道:“什么又诬陷又开脱的?”
“我们看了陈海的通话记录之后,知道他最后是跟白石冰联系的,自然就找白石冰问话。白石冰告诉我们说,陈海是要给他爆料才打的电话。他没说谎,姚笛提前为他想好了怎么开脱自己。而让陈海跟白石冰要钱,也不是真的要钱,只是为了告诉白石冰,纸是包不住火的,你那些丑事一不小心就会被曝光的,”苏镜侃侃而谈,“更重要的是,陈海死后,白石冰会更加害怕,首先他们最后通过电话,其次陈海勒索过他,这就构成了杀人动机。所以,白石冰必须隐瞒陈海电话中的勒索内容。同时,他还要面对一只看不见的手,他不知道是谁在对付他,不知道是谁杀了陈海,不知道凶手下一步想干什么。姚记者,我说的对吗?”
姚笛笑了笑,说道:“对,他的确害怕了,那几天,他经常恍恍惚惚的。”
苏镜说道:“你是临时起意拿走了黄守江的手机?”
“是。”
“为了刺激白石冰?”
“对,”姚笛说道,“后来,我又用黄守江的手机给白石冰打了一个电话,他在那头‘喂喂’了半天,我根本没理他,他最后挂了。然后,我把陈海的电话丢了,把黄守江的手机放在他身上……”
何旋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姚笛说道:“我要让白石冰的心情起伏不定。”
苏镜说道:“白石冰接到陈海电话然后去赴约,结果扑了个空,接着警方怀疑他杀人了,他肯定会很紧张。后来发现我们从男尸身上拿到的手机,号码是黄守江的而不是陈海的,他肯定心里会长吁一口气。那时候,他以为死者是黄守江。可是这口气还没喘匀呢,接着他看到了尸体,发现那就是陈海,他自然又提心吊胆了。”
余榭叹道:“这是在打心理战啊。”
苏镜问道:“后来你开车上了驴头山,在山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一辆车?”
“是,”姚笛说道,“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下那么大的雨,走的又是山路,他竟然不开远光灯,所以我看那人很清楚。”
“认出他了?”
“刘枫嘛!”
苏镜说道:“你担心他看到你吗?”
“他开着近光灯,我开着远光灯,所以不怕,但还是有点担心。”
“所以我们调查白石冰跟谁借车的时候,你立即说他跟你借过车。”
“对,反正无法对证,而且你们那时候也正怀疑他,”姚笛说道,“我想,即便刘枫看到我的车了,也能推到白石冰身上。”
苏镜说道:“可惜,顺宁也出了‘摸奶门’事件,结果把你暴露了。”
陈海一个激灵被冷雨浇醒,风狂雨骤,大树在风中狂乱摇摆,让人担心会被拦腰吹断。他四肢酸痛躺在地上,任凭大雨劈头盖脸地浇在身上。他扭动身躯大喊大叫:“这是哪儿啊?姑娘,你是谁啊?你放过我吧,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姚笛抬头看了看漫天漫地的雨,沉重地吸一口气,弯腰抓住陈海的肩膀,努力把他向前拖去,从路边走到树下,要经过一个小坡,虽说坡度很小,但是拖了一个人还是很费劲。陈海的背时不时地磕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叫,他的心中充满恐惧,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但是喊叫声迅速被风雨声吞没了。
终于,姚笛将陈海拖到了坑边,但是那个土坑似乎变浅了,在雨水的冲刷下,坑里露出了一只小手!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是幼儿园园长私自埋了闷死在校车里的幼儿,还以为是刘枫干的坏事。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从后备箱里拿出铁锨,往坑里填了一层土,又把陈海丢了进去。
“饶命啊,”陈海大叫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啊,求求你了……”
姚笛一边往坑里填土,一边大声质问:“你还不记得林昊天吗?”
“记得记得,我想起来了,你放过我吧,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姚笛停止填土,目不转睛地盯着坑里的陈海。
此时,陈海的胸部以下都被土盖住了。
“我……我……我打捞他的尸体,然后……然后挟尸要价。”
“仅仅是挟尸要价吗?”
“是啊,是啊,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已经洗手不干了呀,我已经重新做人了呀。”
姚笛继续铲土,边铲边说:“你可以重新做人,昊天呢?”
“大姐,你放过我吧……”
“你还没想起你干什么了?”姚笛说道,“林昊天到底是淹死的,还是被你们杀死的?”
“不……不是我干的,”陈海喊道,“是白石冰,是他干的,我只负责捞尸体啊。”
“徐虎呢?”
“那……我……是他不让你们救人的,不关我的事啊。”
姚笛惨淡地笑了,果真如此!就是他们联手杀了昊天的!
雨不停地下,间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得陈海的脸色一片惨白。姚笛不停地填土,陈海不断地挪动,很快便把坑里滚成了烂泥塘,他越动陷得越深,最后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了,他惊恐地看着姚笛手中的铁锨,发出最后一声大叫:“放过……”
一锨土灌进了嘴巴里,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隐隐约约的,他听到姚笛的声音:“昊天是淹死的,我也让你窒息死亡。”
再后来,土越来越多,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风声、雨声、雷声,都与他无关了。
苏镜说道:“那个小孩的尸体是非常偶然的,如果幼儿园园长没有把那个小孩正好埋进你挖的坑里,陈海的尸体是很难被人发现的,因为驴头山很荒凉,很少有人去玩。那你准备怎么刺激白石冰呢?”
姚笛说道:“我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小孩的尸体埋进去,我本来约了几个同事要去驴头山玩,只要去了,发现尸体就顺理成章了。”
苏镜说道:“对,何旋跟我说过,你们本来要去驴头山玩,后来因为那里出了命案,大伙就不去了,原来是你组织的。”
想象着驴头山上的狂风骤雨,想象着陈海的垂死挣扎,众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畏惧地看着姚笛,余榭说道:“仇恨的力量真的这么大吗?”
姚笛说道:“如果你恨得不够深,说明你爱得不够切。”
苏镜说道:“就因为你心中充满了恨,所以对徐虎下手的时候,连砍他十几刀。”
“我开始并没有那么多的仇恨,”姚笛说道,“这些年来,我只是思念着昊天,他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为我推倒一大片多米诺骨牌。那时候,尽管我觉得昊天可能是被杀死的,但是我心中却只有爱没有恨。直到我遇到了白石冰,看到他过得那么好才开始恨他!凭什么?如果昊天还活着,也许他也会选择做记者,因为他曾经说起过,他喜欢媒体喜欢新闻。白石冰过得越好,越是表现出铁肩担道义的样子,我就越恨他。”
苏镜说道:“所以在杀徐虎的时候,你也一面栽赃他一面开脱他,继续对他进行心理摧残。”
“对,”姚笛说道,“我千方百计终于打听到徐虎的下落,知道他得了尘肺,正带着工人们上访呢。那次,他们把高速公路堵了,我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赶了过去,总算见到了徐虎,当时我真想把他按到车轮下面!但是不行,我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后来,他们又堵住了毒龙坡公司的大门口,我便叫上白石冰一起去采访,主要就是要让白石冰多见几次徐虎,刺激一下他。”
余榭微微点点头,说道:“难怪,在此之前,你跟任一采访他们堵路的新闻,被毙了;后来他们又到社保局上访,何旋和白石冰去拍了,还是没发出来。那次你又要去采访,我不同意,你却坚持要去。原来也是为了实施你的计划。”
姚笛说道:“白石冰也真够镇定的,看到徐虎之后假装不认识他,但是徐虎认出他来了,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小锤子’,他不是说给我听的,他是说给白石冰听的。白石冰没理他,但是他的脸明显红了。后来采访差不多了,徐虎又拉着白石冰到远处说话去了,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敢肯定徐虎是在揭穿白石冰,因为白石冰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好。我故意问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