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话刚说完,一个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进来,笑声刚落,人已经进了会议室,那是一个警察,穿着笔挺的警服,精神气十足。他也不跟众人打招呼,径直说道:“不知死活,说得好!”他指着几个维权工人,继续说道:“就你们几个人,雷总捏死你们就像捏死一个蚂蚁。”
刘晖等人气愤地盯着他,感到天地之大竟没一个好人了,昨天此人还找过他们,他们还以为遇到了青天大老爷呢,谁知竟也是蛇鼠一窝。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人民警察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只见那位人民警察拍了拍雷天横的肩膀,继续说道:“前天晚上,徐虎不就被捏死了吗?”
刘晖终于忍不住了:“你还是警察吗,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不惩戒杀人凶手,竟然还帮他说话。”
那人说道:“我是啊,我就是警察。我是刑侦大队的苏镜。”
雷天横站起来,笑呵呵地伸出手:“久仰大名啊,苏队长。”
苏镜看了看他的手,却没伸出手,雷天横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刘晖等人看到了这一幕,又觉得苏镜并非跟雷天横沆瀣一气。
苏镜笑道:“我在门口听各位说了很久,本来呢,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一个叫徐虎的维权代表被人杀了,这事就跟我有关了。”
几个政府部门的处长、科长听了,一个个惊叹一声,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雷天横说道:“听苏队长的意思,你怀疑我?”
“当然了!我不怀疑你来找你干什么,你以为我闲得蛋疼啊?”
有人禁不住笑了,更多人的脸却是紧绷着。苏镜转向刘晖等人说道:“我听了半天,你们还有一件事情没说,你们头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刘晖说道:“他派人打的。”
“对啊,这也要赔偿。”
雷天横不阴不阳地说道:“苏队长,你说这话要讲证据,否则我告你诽谤。”
“好啊好啊,我等着你告我,”苏镜说道,“你可不要像娱乐圈的明星一样,天天喊着被诽谤了却不上诉。告诉你吧雷天横,你雇凶伤人的事,熊力已经招了。”
“熊力?不可能!我没雇他打人。”
“你是派他打人的,性质一样,”苏镜说道,“我今天不是跟你来扯淡的,我是来拘留你的。”他招招手,喊道:“进来,带走。”
猛子趾高气扬地走进会议室,雷天横喊道:“等等,我要给刘书记、王市长打电话。”
苏镜笑道:“省省吧。带走!”
4。打伤了不就是赔点钱吗?
雷天横气定神闲地坐在审讯室里,房间里空荡荡的,四壁泛着阴冷的光,就连唯一的桌子都是钢制的,敲上去砰砰直响,看着墙壁上的镜子,他知道镜子后面就是苏镜等人,他毫不畏惧地盯着镜子看,并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一个绝对安静的房间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苏镜并不着急,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雷天横崩溃的那一刻,他曾用同样的方法破获了一宗十几年前的杀人案,这次他相信依然可以成功。
可是他错了,因为此刻关在审讯室里的不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而是身家过亿的企业家、慈善家雷天横!
侯国安侯局长打来了电话。
“听说你把雷天横抓了?”
“是啊,他雇凶伤人。”
“这事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把动静弄那么大,他是顺宁首善,正在兴建文庙,你知道吗?”
“首善”这词特别火,先是有了个“全国首善”,接着各地冒出不少当地首善来。苏镜对“首善”一直很反感,听到侯局长搬出了雷天横头上的“首善”光环,他不禁大倒胃口,语气不由得强硬了一些,他说道:“那也不能雇凶伤人啊。”
“你有证据吗?”
“有,”苏镜说道,“他的保安已经招了。”
“那是孤证,不能算。”
苏镜的脾气来了,直愣愣地说道:“侯局长,你有什么苦衷最好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是不是市里打电话来了?”
“刘书记、王市长先后给我打电话要我放人。”电话那头,侯局长的声音很是无奈。
“操!王八蛋。”
“王九蛋也没用。”
“我觉得憋屈!”
“那你就给我憋着,”侯国安说道,“你还要替那些工人想想,我听说雷天横今天刚答应赔偿他们,你现在把他一抓,谁来负责赔偿啊?”
“公司还在嘛,煤矿还在嘛!”
“你就别跟我犟了,这事犟也没用。”
“他……他还可能杀人了呢。”
“杀人?那你更没证据了!苏镜,办案,也是要讲政治的!”
“证据大还是政治大?”
“你少来这一套!”侯国安说道,“给你点好颜色,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挂了电话,苏镜气鼓鼓地看了看猛子,猛子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愤愤不平地问道:“头儿,怎么了?”
“妈的,王八蛋!”
“要不要我先去收拾他一顿?我无所谓,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行了,别说气话了!”
苏镜走进审讯室,雷天横一见,立即笑了:“苏队长面色不善啊,跟谁生气呢?”
苏镜两眼冒火,恨不得将他暴打一顿,他默然坐到雷天横对面,将一沓照片甩到他面前,问道:“这人认识吧?”
那是几张徐虎遇害的照片,雷天横看了看,说道:“可怜可怜,这是带头闹事那人嘛!”
“前天晚上,你派熊力殴打工人,然后他死了。”
“哦。”
“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雷天横笑道:“真是笑话,你以为我会去杀一个工人?”
“少废话,快说。”
“哼哼,我在跟刘书记、王市长吃饭,你可以找他们问一下。”
“熊力他们是你派去的吧?”
“好像有这么回事。”
“你派他们干什么?”
“打人啊,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雷天横说道,“那些人不打一顿,我心头这口恶气出不去,打伤了不就是赔点钱吗?”
“你真以为那么简单?雇凶伤人是要按照故意伤害罪追究刑事责任的,轻伤三年重伤十年。”
“哈哈哈,”雷天横说道,“你这是虚张声势,你觉得你有本事把我关进去吗?我怀疑你已经接到侯国安电话了吧?老兄,你拿我没辙,还是去办点正事吧!”
苏镜气得面色涨红,跳起来隔着桌子一把揪住雷天横的衣领,用力一提将他拉到桌子上,恶狠狠地说道:“雷天横,你不要太嚣张。”
雷天横喘不过气,但是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咳……咳……你……咳……被我说中……咳……气急败坏了……”
猛子在一边摩拳擦掌,气得想把他脑袋扭下来。就在这时候,套子查案归来,看到了这一幕,立即闯了进来,喊了一嗓子:“猛子,你还愣着干什么?”
套子去拉苏镜,猛子当然去拉雷天横了;套子温柔一些,猛子当然很粗暴了,他一只虎手钳住了雷天横的脖子,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拽了出来,然后顺势丢到了凳子上。
雷天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梳理一下头发,嘿嘿笑道:“苏队长,我可以走了吧?”
他真的可以走了,而且走得风风光光。一辆加长版林肯耀武扬威地开到公安局门口,后面还跟着五辆宝马护航,雷天横步履轻盈地踱出大院,还不忘回头向办公大楼招招手,似乎他知道苏镜正透过玻璃窗户看着他。
苏镜感到很绝望,他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是下午四点十六分。此时,很少有人知道,一个年轻的妈妈刚刚发了一条短短的微博,只有十七个字,而这仅有的十七个字,几天后将感动全国。此时,苏镜更不会知道,发微博的年轻妈妈将会和一个重大嫌疑人坐上同一辆动车。
从今天起,勤写微博,以后对伊伊有个交代。
第六章 挟尸要价
1。不炒作,不渲染
上海电视台关于顺宁矽肺工人维权被打的新闻是十六日晚上播出的,然后便迅速发酵广泛传播,顺宁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风向不对了,于是勃然大怒了。但是怒也没用,只能忍着,你要是一线城市的话,没准还能跟上海宣传部沟通一下,哪怕用上海话来说“发发嗲”也行啊,可是顺宁不是一线城市,最多算个三线城市,你连跟人家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于是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但是,光吃黄连也不行,你还得让别人看到你在吃黄连。顺宁的领导对此事刚刚积累了一点经验,本月初,工商局的刘枫一句“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丢工作”闹得满城风雨,网友调侃说:“昔有我爸是李刚,今有娘舅他姓曹。”还有说:“曹国舅威武!”曹副市长眼见形势越来越恶劣,只能丢车保帅,没多久,刘枫被免职了,而且还要接受调查。
新闻里的确是这么说的,实际上,调查早就停了,凡是调查必然会拔出萝卜带起泥,萝卜不可怕,泥才可怕。后来,由于郭美美、达·芬奇家具等事件吸引了媒体的注意力,舆论渐渐忘记了顺宁,调查的事则是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由于有了这样的经验,所以当看到矽肺工人的事再也包不住了,顺宁领导便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自曝其丑。
“自曝其丑。”这话是刘天豪说的,他说完之后就得意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变得睿智而清明了。
实际上,凡事都有个度,尤其自曝其丑这种事更要讲究方法策略,不能一味地说自己丑,而是表面上说自己丑,但实际上却是夸自己俊。
根据这种想法,他们拟定了一份新闻通稿,发给全市各大媒体,扼要地讲述了矽肺工人的维权经过,重点讲述了顺宁市政府是如何帮助工人维权的,这其中用到了“高度重视”“非常关注”“群众利益无小事”等铿锵有力的话语,还用了“立即”“马上”“火速”等形容词来加强语气。
“立即”是这么用的:顺宁市委市政府立即要求各相关部门……
“马上”是这么用的:顺宁市劳动局马上启动了援助机制……
“火速”是这么用的:顺宁市职业病防治院火速安排工人进行检查……
何旋拿到这份通稿的时候哭笑不得,她看着余榭说道:“这不是招人骂吗?”
“骂也是骂他们,就这么做吧。”
何旋无奈,看着令人头疼、厌倦、恶心的新闻通稿,问道:“我们就照着这个通稿做吗?不要加点评论采访什么的?小白不是拍了很多素材吗?”
“小白的素材可以用,”余榭说道,“但是要把握度,情绪太激烈的采访就不要用了。上面通知了,可以报道,不能炒作,不能渲染。”
“炒作这个词很难定义啊,到底什么才叫炒作,什么才叫报道呢?”
余榭无奈地笑了:“只要站在政府的立场说话就叫报道,不站在政府的立场说话就叫炒作。”
“高!哈哈,实在是高!”何旋又问道,“那什么叫渲染呢?”
“就是不站在政府的立场上,还拼命地说,就叫渲染。”
何旋最后中规中矩地做了报道,做完之后就想吐,但是她忍住了。回到家后却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碎纸片,那是苏镜几年来荣获的各种荣誉证书,如今都撕碎了。苏镜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下午,套子向苏镜汇报了调查情况之后,本以为按照苏镜的性格会立即行动,但没想到苏镜却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回家休息吧,这几天都挺累的。”
苏镜回到家后把所有的荣誉证书拿出来一张张全撕了,然后往床上一躺。
何旋也不说话,默默地把纸片捡起来。
“不用捡,扔到垃圾桶里去。”苏镜依旧闭着眼睛。
何旋看着一向刚强的男人,微微笑了笑。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要是真不要了,早就自己扔到垃圾桶去了,现在丢到地上,主要就是表示自己受伤了,需要老婆安慰。她要是真给扔了,苏镜非哭死不可。
她没有说话,将纸片一张张摊开在桌面上,拿来透明胶带粘贴起来。
“扔了,扔了,别粘了。”他还在嘴硬呢!
“优秀警察就是优秀警察,闭着眼睛都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不是优秀警察,我是窝囊警察。”
“你是窝囊警察,我是窝囊记者好不好?”何旋故作开心地说道,“我今天又做了一回喉舌,一个器官!”
“你们本来就是器官,”苏镜说道,“你做什么了?”
“顺宁市委市政府关心关怀关爱矽肺工人的新闻通稿。”
“把黑的说成白的,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好了,你起来吧,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我被窝囊了。”苏镜气鼓鼓地把来龙去脉说了。
听完之后,何旋咯咯地笑:“这么点破事,就沉不住气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待在鲁迅笔下的那个铁皮屋子里,四周一片黑暗。”
“但是,毕竟你已经醒了。”
“就是因为醒了才这么痛苦。”
“那你愿意继续睡下去吗?”
“醒了,就很难睡了。”
“所以,我们不能放弃希望,我们要向前看。”
这次是苏镜笑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啊。”
“你是说我以前愤青?”何旋说道,“这说明我比你醒得早。你知道‘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是什么意思吗?”
“你又有新发现了?”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并不是因为黑暗势力疯狂反扑,而是因为人们在黎明前醒来看到了黑暗。之前还睡着的时候,自然不会觉得黑暗。所以,你越是觉得力不从心的时候,你越是觉得被无力感充斥的时候,你越是觉得黑暗的时候,黎明就越是迫近你了。很多事情你觉得黑暗,是因为你知道这事了。在这之前呢?他们没被曝光的时候,你也不会觉得黑,对不对?我们还可以这样想,这种事情之所以可以曝光,可以舆论监督,恰恰说明我们的国家进步了,我们的社会在向前发展。换在几年前,这种黑暗面的新闻是根本出不了街的。你说呢?”
苏镜笑了:“娘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顿时又有活力了。”
“真的?”
“真的!”
“那赶紧起来,做饭去!”
“啊?”
……
两人吃着饭又谈起了白石冰,何旋很惊讶,问道:“你们还在怀疑他?”
“是。”
“为什么?”
“那个遇害的矿工徐虎,死的时候身上有九千八百块钱,”苏镜说道,“今天套子去银行查了,就在15号徐虎遇害那天,白石冰刚刚从柜员机里提取了一万块钱。”
“取了一万块钱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啊。”
“是啊,所以才叫怀疑嘛。你倒是说说看,他这人怎么样?”
“愤青一个,他最有名的一句话已经在我们中间流传开了,‘正确地做新闻,做正确的新闻’。”
“这有什么玄机?”
“新闻要求事实准确,这是客观属性;但是‘正确’就是主观属性了,你可能说了一句真话,但是这句真话在政治上是不正确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报道。”
苏镜呵呵一笑,说道:“多几个这样的记者,我们的社会才有希望。”
“他的电脑桌面改写了海子的诗做屏保:从今天起,做一个好人,采访,报道,影响世界。”
“什么叫好人?”
“比如说像我这样的。”
“真受不了你。”
“我觉得白石冰很有正义感,他要是杀人,他也应该去杀毒龙坡煤矿的人,不该去杀维权的工人。而且他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