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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7月2日晚上你在哪里?”
“我凭什么告诉你?”
猛子冷冷说道:“因为你涉嫌谋杀。”
刘枫不屑地说道:“他一个工人,我杀他干什么?”
套子说道:“昨天陈海跟电视台记者联系,说要曝光黑豆芽作坊的黑幕,其中就包括为什么记者的新闻会被毙掉。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跟记者见面就被杀害了。”
“哼,这跟我有什么鸟关系?”
套子说道:“跟你的鸟的确没关系,刘枫,我们问的是你去哪儿了,没问你的鸟儿去哪儿了。”
苏镜听着套子不伦不类的一番话,心里直想笑,拼命忍住了。刘枫的面色却涨红了,问道:“你们警察就是这么说话的吗?”
苏镜打个哈哈,说道:“刘处长,我们只是要澄清一些事,还请你坦诚相告啊。”
刘枫心想强龙难压地头蛇,等我出去了,找我舅舅收拾你们!于是说道:“我看电影去了。”
猛子问道:“哪个影院?”
“我家门口那家。”
套子说道:“我知道那家影院,门口有个摄像头,我们去把录像调出来,看看刘处长是几点进去的。”
刘枫慌张地看了看三位警察,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苏镜笑道:“刘处长想说什么?”
刘枫的脸色涨红如猪肝,额头鼻翼渗出了点点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点什么,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警察探头进来说道:“苏队,侯局长电话找你。”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苏镜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忙走了出去,还不忘装作没事人似的安抚刘枫:“刘处长,你接着说,我去去就来。”
可是,刘枫不说了,汗也不冒了,脸上甚至挂上了一丝暧昧的笑容。
套子催促道:“说吧,你到底在哪儿?”
刘枫嘿嘿一笑,说道:“我忘记了。”
猛子一拍桌子:“你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想干什么,打人吗?”
猛子跳将起来,挥舞着拳头真要揍他了,套子赶紧把他按住了。就在这时,苏镜走了进来,招呼道:“猛子套子,你们出来下。”
审讯室里只剩下刘枫一个人自鸣得意地笑。
苏镜心里翻江倒海,打人的心不是没有,但他毕竟是队长,不能跟猛子那样毛毛躁躁,不但不能,还得安抚属下,他爽朗地一笑,说道:“看来,他时候还不到。”
“什么时候还不到?”猛子问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嘛,”苏镜拍着猛子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上头打电话来了,他取保候审了。”
猛子一听就炸了,立即大吼道:“哦!仗着他亲娘舅是副市长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套子劝解道:“算了算了,等我们找到更多的证据再来问他。”
“什么证据?”猛子说道,“苏队长,我问你,他凭什么取保候审?”那语气,分明是把苏镜当成敌人了。
苏镜暗自好笑,想起了老婆何旋,她的片子被毙的时候,也是以这种语气质问制片人余榭的,实际上,这事跟余榭还真没多大关系,他只是传达上峰指令罢了。正如他苏镜,刘枫取保候审也不是他定的,他也只是传达上峰指令。他看着猛子说道:“他收受黑钱已经证据确凿,罪刑较轻,放出去对社会也没有危险性,符合取保候审的条件。”
“操!”猛子吼道,“那是他收黑钱的事查清了,人命案的事还没了结呢!《刑事诉讼法》是有规定的,经过讯问、审查,但是证据不足,这样的人才可以取保候审,可是我们的询问、审查还没结束呢!”
苏镜打心眼里喜欢猛子,别看他声音大嗓门粗,似乎是个不讲理的莽汉,但是对法律条文却是一清二楚,真正是粗中有细张弛有度。他故作犹豫状:“这个……毕竟曹副市长给侯局长打了电话,我们这事也不好办啊。”
套子嘿嘿一笑:“我有办法。”
刘枫早就想到苏镜为什么会接到局长电话了,甚至也能猜到侯局长会跟苏镜说什么。虽然警察带他走的时候不准他打电话,虽然同事们未必都喜欢他,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不向工商局长汇报,局长知道曹副市长的亲外甥被抓了,焉能不立即报告曹副市长?
他正自鸣得意呢,套子进来了,爽朗地说道:“哎呀,刘处长,你被取保候审了,来办一下手续吧。”
刘枫鄙夷地笑了,倨傲地走了出去,还特地觑了一眼四周,苏镜不在,这让他有点遗憾,他的趾高气扬就是想表演给苏镜看的,结果却没了观众,他的心里便有点小失落。在套子的指引下,他顺利地办完了手续,给舅舅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免不了被舅舅臭骂一顿。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他的观众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立即来了精神,重新摆出倨傲的姿态,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凑到苏镜面前,说道:“苏队长,哥们就先走了,有事找我啊。”
猛子突然蹿了出来:“先别走,你的事还没办完呢。”
“怎么?”
猛子说道:“你的经济问题查清楚了,所以取保候审,但是现在还有一宗谋杀案,需要你协助我们调查。”
刘枫一听就来气了,但却也无计可施,瞪着苏镜说道:“姓苏的,算你狠。”
三人将刘枫又带进审讯室,猛子指指椅子说道:“坐吧,还热乎着呢。”
刘枫傲慢地坐下,冷冷地问:“问吧,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套子说道:“还是那个问题,7月2日晚上你到底在哪儿?”
刘枫嘿嘿一笑:“如果我说我在我舅舅家,你们还能去问我舅舅?”
猛子砸了一下桌子:“少把你舅舅搬出来。”
“可我的确在我舅舅家呀。”
苏镜嘿嘿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今天凌晨朝记者发飙的视频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舅舅应该很生气吧,你难道嫌你舅舅的麻烦不够多?你以为我们不敢去问吗?”
刘枫面色涨红,心跳加快,舌头也变大了。他大着舌头,哆嗦着说:“我没有杀人。”
套子说道:“我们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想还你个清白。”
事到如今,刘枫躲无可躲只好和盘托出:“那天晚上,我跟朋友在一起。”
“哪个朋友?”这是猛子问的。
“干什么去了?”这是套子问的。
苏镜暗自发笑,想起了老婆单位流传的一个小笑话,所谓新闻五要素指的是领导是谁?领导在哪儿?领导在干什么?领导和谁?领导为什么这么做?这五要素跟审讯嫌疑人的套路基本上是一样的。很快,在猛子和套子的连番追问下,刘枫的五要素补齐了。
领导是谁?刘枫。人家毕竟也是一处长,大大小小也算个领导。
领导在哪儿?车里。
领导在干什么?车震。
领导和谁?王晨晨。
领导为什么这么做?对这个问题,刘枫颇是犹豫了一番,他想说生理需要又觉得不妥,想说情感需要又觉得太矫情,最后模棱两可地说道:“宾馆不安全。”
宾馆的确不安全,一个法院院长与女纪检书记在宾馆同处一室达一个小时,视频被传到网上后闹得沸沸扬扬,害得当地都成立了联合调查组查清此事,要不是后来郭美美炫富成功地吸引了所有媒体的注意,还不定能查出什么来呢!说起这事,上网的人基本都知道,所以刘枫一说宾馆不安全,苏镜三人便心领神会了。套子却故意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哦,对了,你已经结婚了,这个王晨晨不是你老婆。”
刘枫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厮!
接下来就开始追问王晨晨是谁,原来她是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工商局工作。这是刘枫说出来的,还有没说出来的,这位王晨晨没有编制,跟他好了半年多了,最近一直在谈婚论嫁,刘枫已有离婚续弦之意。
有了王晨晨手机号码,套子就出去了。刘枫说道:“我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我跟王晨晨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宣扬。”
“这个好说。”苏镜应承道。
猛子说道:“我可管不住我的嘴。”
“你……你侵犯我隐私。”
“这算啥隐私?”猛子回道,“人家卫生局长开房还微博直播呢!”
苏镜说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如果王晨晨跟刘枫口供一致的话,这事我们就不能到处说。”
套子进来了,红着脸,之所以红是因为一直在憋着笑,说道:“苏队,证实了,他们俩的确在……呃……车震。”
刘枫终于走了,他身心俱疲满头虚汗,直到钻进出租车才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然后赶紧给王晨晨打电话,问道:“你都说了?”
这边厢,套子绘声绘色地讲着打电话的情景:“哎哟,你不知道,那个王晨晨一听刘枫出事了,急得跟什么似的,然后听说刘枫把什么事都讲了,她气得大叫:‘我们就是车震了怎么了,车震犯法吗?’我好不容易插了个空问她:‘你们是不是7月2日晚上震的?’她都快哭了,说:‘王八蛋,他怎么什么事都说啊?’诶,猛子,你说她这句王八蛋,是说我呢还是说刘枫?”
7。每一分钱都来路不正
遇害的陈海是宝龙区的,查清他的身世成了重中之重。
郭朝安是宝龙区刑侦支队的队长,因为长着茂盛浓密的络腮胡子,被称作郭大胡子。去年,孙家沟一个煤矿发生透水事故,结果牵引出一桩十几年前的冤案,苏镜就是跟他合作的。这次来找他,自然也是为了办案。
郭朝安热情地跟三人打了招呼,嗓门大得如洪钟,猛子在他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哎呀,苏队长,这么点事,你怎么还要亲自过来呢,你吩咐兄弟一声不就行了?”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四人说笑一阵开始谈正事,套子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郭大胡子,大胡子一看直皱眉头,说道:“真难看。”
猛子笑道:“谁死了都不好看。”
那是陈海遇害时的几张照片,不但有穿着衣服的,还有光着屁股的,肌肤因为被泥水泡过,所以一片惨白。
郭大胡子看了一会儿,说道:“有点面熟,有身份证号码吗?”
“没有!”苏镜回答得特别干脆。
昨天他们去棚屋的时候,曾问黄守江是否看过陈海的身份证,黄守江说没有,后来他们又搜了陈海的住处,那是棚屋里的一个角落,只有一张床而已,他们一无所获,甚至这个陈海连个行李都没有。苏镜一度怀疑他是通缉犯,上网查了也没有发现相关信息。
郭朝安说道:“有点难办,不过一定能查出来,我总觉得似乎见过他。”他招招手,把手下几个兄弟招呼过来,问道:“你们看看这个人,认不认识?”
一人说道:“嗨!这不是‘一撮毛’吗?”
“你认识他?”
“年初那个地下钱庄的案子,就是我审的他,因为他痦子上长了一撮毛,所以别人都管他叫‘一撮毛’。”
提起地下钱庄的案子,郭朝安如同醍醐灌顶,什么都想起来了,这是他主持破获的最大一宗案件,宝龙区有四个人合伙开了一家地下钱庄,洗钱、放高利贷什么事都干,手下养了三十几个打手,盘踞在宝龙区三年多了,今年初被他郭大胡子给端掉了,四个首犯刑期都在五年以上,还有十几个人被判了一年到五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先前那警察说道:“这个‘一撮毛’叫陈海,在钱庄里也就是一个小喽啰,我记得是拘留了一个月就放了。”
套子说道:“陈海之死,不会跟这案子有关吧?”
苏镜问道:“你们怎么得到这个地下钱庄消息的?”
“一个线人提供的。”
“不是陈海?”
“不是。”
苏镜沉思道:“这个陈海有仇人吗?”
郭大胡子说道:“这事得调查一下,就交给我吧,保证三天之内给你消息。”
苏镜三人要走,郭大胡子一个劲苦留,说一定要尽地主之谊,苏镜说:“现在十点还不到,吃什么饭嘛,下次吧。你还是赶紧帮我去查陈海吧。”
郭大胡子办事雷厉风行,没用几天就查清楚了。
陈海,四十八岁,宝龙区黄务村人氏,无父无母,十二年前跟妻子离婚再也未娶,膝下无子无女。他年轻时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经常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挣的每一分钱都来路不正。
“但是,他在宝龙区没有仇人。”郭大胡子说。
苏镜握着手机,沉吟半晌:“你都问过哪些人?”
“首先是地下钱庄那些人,我们去了监狱把关起来那些人排着问了一遍,很多人都不认识他,认识他的人对他印象也不深。我们又去了他村里,村民都瞧不起他,我们单独问了二十几个人,但是没人跟他有深仇大恨。”
“他前妻呢?”
“打听过了,前几年跟老公去温州打工了,再也没回过娘家。”
“村里人怎么说他?”
“说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什么缺德事都干。”
“干了那么多缺德事,还没人恨他?有没有问问他都干过什么缺德事?”
“问了,不过都是些猜测。有人走亲戚去了,回来发现家里进贼了,大伙都怀疑是他干的,但是也没有证据。要不就是狗被人偷了,也怀疑是他干的,还是没有证据。他跟老婆离婚之后就离开村子了,一年回去一两次。”
“他去哪儿了?”
“村里人也说不清楚。”
“那就只能把这条线先放一放了,你继续留意一下,有什么新消息及时告诉我。”
苏镜觉得他面对一个多米诺矩阵,先是小孩失踪,砸出一具男尸,然后又砸出一批黑豆芽作坊来,接着又把工商局一个处长给砸倒了……但是,这骨阵却戛然而止了。
第四章 他们的肺完蛋了
1。抬着棺材讨说法
雷天横抬头看了看天,天是灰蒙蒙的,顺宁的天空很少有澄澈的时候;他又看了看身边的人,然后得意地笑了。在他左手边,顺宁市委书记刘天豪正拿着一把铁锹奋力地铲着土,在他右手边,顺宁市长王乃春将一锹土扬到前面的坑里。坑中间竖着一块石碑,碑上篆刻着两个烫金大字:“奠基”。土坑四周围着十几个人,都是顺宁市的头面人物,有党政领导,有企业名流。雷天横心中充斥着彪炳千古的豪迈,他用力将铁锹插入黄土,缓缓铲起撒入坑里。
三年后,这里将耸立起一座崭新的文庙。历史上,顺宁曾有过一座文庙,始建于南宋时期,元朝末年毁于战火,明朝时重新修建,“文革”时又被付之一炬。顺宁文庙曾煊赫一时,占地近两万平方米,雕梁画栋气象庄严,只是如今连断壁残垣都难觅踪影,原址被上一届政府卖给了开发商,盖起了商品楼。
新任市委书记刘天豪重视文化建设,于是鼓动煤老板们解囊相助,做千古流芳之事,一时间应者云集,图书馆、音乐城、历史古迹都找到了投资人,雷天横提出要投资四亿元重修文庙,这一想法立即得到了市委市政府领导的肯定。
那时候,商品楼刚刚盖起来,房子卖了一半多,业主们尚未入住,刘天豪一声令下,十栋大楼被定点爆破。业主们曾经大闹了一番,后来拿到一点赔偿了事,至于开发商,则拿到了旧城改造的几个大项目,虽说也经过了公开招标,但是开发商照样顺利地拿到了项目。
今天的奠基仪式,五套班子领导几乎是倾巢出动,大有一番盛世年华共襄盛举的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