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不出刀,仍可杀人。”战神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处心积虑,多年来不动声色给她暗示,东吴土地,是她挚爱之人的家,要拼死保护。又在那你盼望已久的这个‘点’出现时,有意无意告诉她,只要剪断自己的线,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以这女娃对爱人的牵念,单纯的心思,还有对你死心塌地的信任,她必会牺牲自己,换来他人安好。她化了东风,你的目的便成了。天界规矩,战神不可输,掌管的战役,胜负由他来定,不论是谁,只要他打败了战神,改了他写好输赢的棋局,谁便取代他的位置。”他顿了顿,“如果我的棋局上是赤裸裸的厮杀与暴虐,那你的棋局上,只有杀人不见血。”
“比起其他的神,战神其实最特殊。”他笑笑,“终其一生都不能输,一输便意味着失去一切,所以,还有年轻的身体,充沛的神力,以及聪慧的头脑,那就识趣离开,这才是最明智的。”
“随你怎么讲吧。”战神苍老的眼睛,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不过,你以为,那女娃真是因为你的‘良言’,才最终做出那样的选择么?”
他一挥手,一个笼子从天而降,落在两人之间。
“木生?”他看到被困在笼子里的人,不禁一惊。
“这次的两个飞天,我只吃了一个。”战神看着那笼子,“另一个,我放他去人界,在你实施计划最后一步之前,找到那女娃,将你的棋局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他面色一变,旋即又平复下来:“你以为跟她说了这个,她就会视我为敌?”
“不然能如何?”战神长长叹息,“她的线在你手中,我已没有时间去抢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可惜呀,这女娃明明已经知道真相,最后还是那样做了。就差一步,你就功败垂成,等你的不是战神的位置,而是我给你准备的地狱。”
笼子里的木生,再无往日的风采,像只垂死的兽,惊恐的缩在里头,喃喃:“别吃我……别吃我……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战神走到他身边,微微一躬身,手指向那盘棋:“恭喜,那位置是你的了,獠元。不不,新的战神。”
他没动,只是看着那块被岁月磨出了异样光华的棋盘,以及旁边,向往已久的座位。
从今以后,再没有人对他颐指气使,用所谓的神职等级,捆绑他的意志,压制他的行动,他也自由了。可是,为何却迟迟迈不动脚,走向那渴望已久的位置?
小猴,给我烤鱼去!
小猴,你剪的窗花好漂亮呀!
小猴,后会无期。
14
现在,獠元跷着二郎腿,坐在我的对面,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而几个钟头前,我差点跟他打起来。
作为一个典型的和平爱好者,我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个狗屁战神,就知道顶着赏善罚恶的大旗,每天在他的棋盘中筹划哪里又该打仗了,谁该输了,谁该赢了。这个男人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不停,目的就是带走门口的鞋匠。看他的模样,似乎找了这鞋匠很久很久了。我冷冷告诉他,作为不停的老板娘,我有义务保证每个客人的人身安全,包括屋檐下的客人。
神的威严怎么容得下一只妖怪的挑衅,他当然要教训我,被九厥拦住了。我呢,被敖炽拦住了。他走到比他调出N长一截的獠元面前,说:你要动手,冲我来。如果想打群架,我东海龙族自当奉陪到底!
纸片儿在半空使劲鼓掌吹口哨,还变出一面小旗子,上书“东海龙族必胜!敖炽大人万岁!”
“一群疯子。”獠元摇摇头,坐在我的沙发里,“我只是来找这位失踪已久的故人去喝杯酒。跟一个妖怪讲故事虽然有失身份,但也勉强破例一次吧。”獠元用他惯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瞟了我一眼,“奉茶”。
我给了一杯茶叶含量是平日双倍的浮生。可是,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过,一口一口,喝完了茶,讲完了故事。众人面面相觑。
“他……是怎么了?”我指着门外,鞋匠应该还在做他的鞋子,对屋内的事一无所知。
“没有怎样。”獠元淡淡道,“竹林一别后,我们再未见过。后来,听说天界的人抓到了他,逼他继续为他们寻找飞天,他不肯,最后被他们折磨得疯疯傻傻。他们见他已经彻底无用了,便要毁了他。”
“你救了他?”我问。
“身为新任战神,要一只妖怪不死,不难。何况,那帮老家伙有把柄在我手里。如果我将飞天的事上奏,他们会有大麻烦。”他冷笑。
“为什么要容忍这样龌龊的事存在?妖怪就可以被神仙当成工具,随意使用?”我也是一只妖怪,我的怒意清清楚楚。
他却摇头:“你想想,这样的事看似残忍,其实对人界是利大于弊。不管神仙满足凡人愿望的能力从何而来,他们确实也拯救过世上无数的灾难。何况,这件事被捅出去的话,牵连太广,天界会地震的。我不会干这种傻事。”他顿了顿,笑笑,“一件事,做的人多了,对还是氏就不那么重要了。”
“对错不重要么?”这次换我冷笑,“我只知道,你们天界里,也曾有那样的神,宁可自己的消亡换来一场人间甘霖,也不会利用他人的性命,哪怕对方是一只妖怪。他可以消失,可以不做天神,他用他的全部爱护着祈求他的人类。”
獠元没接话,半晌才说:“那个人,只是个傻瓜。”
“好吧,我不认同你,但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我盯着门外,“那他怎么又跑到我这儿来了?”
“救了他之后,我将他安置在人界一个隐秘的地方。他一直这样,呆呆傻傻,除了喝酒,就是做鞋。他已经不认识我了,只说他有过许多儿女,还有一个爱人,他们都没有脚,一辈子都没穿过鞋。后来,他们变成了云,他要做鞋子给他们,做到死为止。”獠元皱了皱眉,“没多久他就失踪了。我本来想去寻找他,却一直没有他的下落。直到昨日,有人跟我通报,说看到一个跟他很像的人,在一个叫不停的旅店门口。”
“所以你来找的麻烦?”我冷哼一声。
獠元瞟了九厥一眼,说:“是这个人大惊小怪。”
“不能怪我啊,我看到你杀气腾腾地冲出了战神殿,问你的侍从,说是去了人界的不停。我这才赶来过通知老板娘嘛。”九厥无辜地解释。
“杀气腾腾?”獠元白了他一眼,“那是战神的常态!当了这个神,我去哪里都是这个样子!凡人管这个叫范儿。”
“你要带他去哪里?”我挑眉,“该不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你也老得操纵不了战局的时候,让他去给你搞几个飞天回来吃吃?”
“我只想跟他去喝杯酒。”獠元的眼睛看定我,没有高傲,没有伪装,“他曾说我,是他们之中最干净,最高贵的。我欠他一声抱歉。”
我说:“你还欠他一个女儿。”他沉默。
●尾声●
鞋匠见到他,很是高兴,虽然他说他不认识他。
獠元说,要跟我去喝杯酒么?鞋匠拍着手说,好!
临走时,鞋匠照例对我露出傻呵呵的笑容,从箱子里拿出一双漂亮的红鞋子送我。
“我好像有个女儿,笑起来跟你一样没心没肺。”他拎起箱子,望望天,挠着头,“可惜她没有脚,不知她现在在哪里。”我在门后看他离开,身边的獠元不再是那个高贵的战神,他搀扶着只有一条腿的鞋匠,慢慢走在斜阳里。
我无法定论这个故事里的对错,我只庆幸,三月在最后一刻,顺从的不是战神的诡计,也不是獠元的棋局,而是她的自由。对于一个被线拴住了一切的妖怪,有什么比自由更珍贵?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变成一只被线牵绊住的飞天。即便如此,我们仍有选择的权利——当“神仙”,或者不当;拿起刀,或者不拿;布一盘处心积虑的棋局,或者喝一壶快意的烈酒。这世界固然有太多人与事让我们失望,可千年前,那个叫三月的妖怪就说过,不论世事如何艰难,都请努力做个幸福的女人。我想,不光是女人,应该是所有人。
赵公子喊我吃饭了。饭桌前,敖炽还捧着他的《物种起源》仔细研究,纸片儿还在废寝忘食地看肥皂剧。
我朝食物扑了过去。脚上,穿着鞋匠送我红鞋子,很好看。
浮生物语·梦碗
●楔子●
我被绑架了。
怪石嶙峋的山洞,看得见却出不去的洞口。
孤立,悲伤,初露端倪的绝望,从明明暗暗的角落里汹涌而来。
我看着洞口飞舞的蝴蝶,伸出手,却被封住洞口的力量狠狠弹了回来。
真疼。我握住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有人从我背后伸出胳膊,钩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喃喃:“疼吗?”
我转头,黑色的长发在紫色的衣衫上轻轻摇动,敖炽的脸,温柔又有点挑衅地停在眼前。
对,就是这个王八蛋把我绑来的不是吗?
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啊,别哭了。”他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擦去我的眼泪,小心翼翼,生怕弄疼我的脸。
望着他,一道闪电从我心里劈过,我飞起一脚踹在他温情款款的脸上,看着在山洞里画出一道抛物线的家伙,冷冷道:“够了,卖梦的。”
眼前一切被烟化成了一道薄纱,卷裹起来,抛向远处——我睁开眼,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对面那一头卷曲头发,打扮得像吉卜赛人近亲的花衣男人,笑眯眯地拍手:“老妖怪就是老妖怪,这和快就能醒过来。”
我揉揉眼睛:“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
“哦?”他洗耳恭听。
“那个人不论在什么时候,也不会那么温柔地给我擦眼泪。”我耸耸肩。
“不是这原因。”男人摇摇手指,“一个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人,必然有一颗阅尽是非沧桑,再现实不过的心。”他端起我给他沏的茶,朝我举了举,“敬最清醒的老板娘。”
我也朝他举起茶杯:“敬最差的推销员!”
三小时前,这装束奇怪,浑身江湖气的男子披着下午的阳光出现在不停时,我确实以为他是来推销刮胡刀或者金疮药的骗子。
然后他说了我最恨的一句话——我想住店,但我没钱。
那会儿我正监督着纸片儿跟赵公子做大扫除,称职的帮工们已捏紧扫把,就等我一声令下扫人出门。
不过我没有,我看到这家伙的长头发上沾了不少硫磺粉,半张符纸还贴在他的后脑勺上。
“被追杀了?”我从鼻子里笑出声,都千百年时间了,道士们的习惯还是没变,降妖传统工具永远少不了硫磺粉跟各种符纸。
“老板娘好眼神儿啊!”他不尴不尬地拍拍衣裳上的尘土,窜到我面前,“那就别浪费这么美的眼神还有我们的缘分,看看我带来的好东西。”说罢,他将背上那个硕大无比的四方背包解下来,从里头取出一摞五颜六色的瓷碗来。
哈,这个妖怪挺好玩的,逃命还不忘做生意。
“卖碗的?”我一挑眉,“我的厨房可不缺碗筷。”
“NONO,我是卖梦的。”他的手指在瓷碗上挨个抚这,又打量打量我,取出一个绿色的碗来,“呐,给老板娘免费试用。”
“卖梦还是卖萌呢,凭这些个小花招是骗不来免费客房的。”我坐到沙发上,瞄一眼那个剔透可爱的瓷碗。
“试试就知道了。麻烦这位兄弟拿杯清水来。”面对手握扫帚,脸戴面具,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人类总是不太像的赵公子,他毫无畏惧,面带微笑,“你也可以试试。”说完,又抬头看向藏在吊灯上的纸片儿,吹了声口哨:“上头的小妖怪,你也来试试嘛。”
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哪。
这不冷不热,平平淡淡的四月里,如果多一个山寨吉卜赛人,或许会变得有乐趣些?
于是我放任他在这里胡来,看他把清水倒进碗里,用手指在碗里搅和了一番,接着将指甲轻巧地弹壳水面,几滴清水便端端沾在我以及纸片儿跟赵公子的心口上。
然后,便是开头那样了,我梦见了无望海上的山洞,杀千刀的敖炽当年禁锢我的地方。
“你卖……梦,有意思么?”我放下茶杯,“好梦噩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有意思啊,有需求自然有供应。”他看着手里的茶杯,砸砸嘴巴,又吸了吸鼻子,“好茶,很香。不过给我喝是可惜了。”
我笑笑:“不觉得味道苦了点?”
“苦?”他哈哈一笑,火红的头发下,颇为迷人的琥珀色眼睛半眯起来,“我没有味觉的。”
我微微一怔,旋即点头:“那确实是可惜了,我说我的茶。”
“啧啧,老板娘说话真不体贴。”他摇摇头,“不过,刚刚的赠品,能让我在不停暂避一下吧?”
“既然你正被人追杀,我收留你,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不停里头一堆货真价实的妖怪,最不欢迎的就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道士。
“这个嘛……”他弯腰在他的背包里乱摸了半天,掏出一个金光灿烂的九龙腾云碗来,“如果能在不停住上几天,这就是您的了。”
我一拍沙发扶手:“你不说你没钱吗?”
“可我没说我没金子啊。”他把金碗放在茶几正中央。
我清清嗓子,忍住把碗抢过来的冲动,瞥了他一眼:“我很为难呀。”
他吃吃一笑:“啊,这金碗好大,好重,好闪!”
我起身:“过来办入住手续!”
他笑嘻嘻朝柜台走去,这时,电视机里刚好播到一条新闻,内容不好,昨夜一场车祸,一辆奔驰跟一辆金杯对撞,奔驰车主是本城最显赫的富豪,梁氏一家的独生子。车祸中的两名伤者正在抢救中,所有记者均被拒绝进入医院采访,具体情况不明。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电视屏幕上,眼神里令人奇怪的交替,直到这则新闻播完才恢复常态。
我的眼神儿确实很好,他的一切变化都被看在眼里。
“认识的?”我头也不抬地问。
“想听八卦不妨直说。”他站在柜台前刷刷地签下他的大名,“树妖老板娘的怪癖,我也有所耳闻,喝茶听故事,生命不息,八卦不止。”
“我接受你的评价。”我扯回单子,瞟了眼他的名字,撇撇嘴,果然怪人配怪名。
他浅浅一笑,指着大门口:“灯笼上那句‘一夕浮生梦’,你写的?”
“不是。但我喜欢这话。”
“可以沟通。”他欢喜地握了握我的手。
我抽回手,幸亏敖炽那厮抱着他的《进化论》在外头修炼,不然醋坛子一翻,不停又要遭殃。
“他们……”我看看靠墙而坐,睡得呼呼有声的赵公子,还有躺在他肩膀上的纸片儿,这两个家伙跟我一起睡着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没事,他们的梦很快会醒的。当放他们一天假吧。”他嘿嘿一笑。
“那谁来替我工作?”
“我呀!我可喜欢做家务的!”他一跃而起,拿起抹布,在手指上转得飞快,光彩照人地朝我挤挤眼,“而且,我最喜欢一边做家务一边跟人聊天了。”
1
临近清明,雨也就多了起来了。
祝英台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看眼前的满山苍翠,林中小路,迟疑着伸出手去,雨水从沿途的竹叶尖上滴下来,在泛红的掌心里弹跳,自由之极。
“阿福,还有多久才到呀!”她缩回马车,大声问前头驾车的家仆。
“回二小姐,只怕还要佧把时辰才到予景书院呢,下雨,山路难走啊。”家仆大声回她。
雨水打在帘子上,嗒嗒不止,像一个人越来越快的心跳,莫名叫人不安。
她从微薄的行李中翻出一卷用油纸包裹仔细的画卷来,拿衣袖小心拂了拂,搂在怀里。
临走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带走,只悄悄带走了它。
大娘说,祝家家风严谨,上下崇俭,身为主子更要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