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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新世界-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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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萤啊……」

这规模远比之前在化鼠窝里看到的更大,简直如一条银河,而缓缓流动的黑水像镜子一样映出天上光点。

「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应该是靠那光线来诱捕昆虫吧。」

乾先生抬头往上看,相当好奇。

「这里没有它们的天敌捕蝇纸,所以才能大量繁殖……原来如此,洞顶上没开洞,应该连螺旋锥蚯蚓都没办法挖穿这里的洞顶。不是岩层太厚就是太硬。总之这样捕蝇纸就下不来了。」

但当时在我心中,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光景悄悄苏醒。

顺流的小船周围荡开一圏圏同心圆的涟漪,紧接著圏内的水波依序消失。

「啊……好属害……」

河水宛如急遽冻结,一切起伏骤然无踪,水面平滑得彷佛精心打磨的玻璃,成为一只映照闪耀星空的漆黑明镜。

「好漂亮,像在外太空旅行!」

我此生都忘不了这夜。

小船并非航过地上河流,而是划过闪耀著无数恒星的天上银河。

「怎么了?」乾先生看我呆呆站著,喊我一声。

「啊……没事,没什么。」

我别过头,假装在观察岩洞,其实是想掩饰脸上的泪。

完美的一刻,完美的世界……

我想起来了,让我见到那光景的,正是无脸少年。

「电快充好喽。」

乾先生抬起头说,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就知道相当费神。

「谢谢……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太厉害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由衷称赞。

「其实技术上并不难。刚开始我还以为必须照射跟阳光一样波长的光线,辛苦了好一阵子……」

乾先生望向方才辛苦钻研的提灯与火把。

「这家伙突然稍微启动,点醒我太阳能电池的机制,后面就简单多了。我不知道要怎么照个光就发电,可是既然只是把电力吸收并储存起来,那只要直接用咒力把电力灌进去就好啦。」

乾先生指著太阳能板被拆开之后的位置,里面有个接满电线的零件。

我听了也是一头雾水,要怎么想像电能这么抽象的东西呢?觉对机械还算拿手,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别。

没多久,假拟蓑白又能继续回答问题。它似乎在休眠期间也持续定位,听我一问马上就指示方向,而我们应该是好运选到正确的河口。

我请乾先生先回到梦应鲤鱼号中,用地下河的水洗了个澡,换上新的T恤与短裤,这才总算摆脱大博比特虫的恶臭。身体清爽,方向明确,或许这不足以让我勇气百倍,但至少觉得前途光明了起来。之后只要与觉和奇狼丸会合,靠假拟蓑白找到古代大楼就好。

梦应鲤鱼号回到裂缝深渊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不必问假拟蓑白,我也知道这里就是与觉和奇狼丸分头行动的地点,但怎么也见不到他们等待的身影。

我们等了一下,乾先生终于下定决心。

「我们走吧,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可是怎么能抛下觉他们……」我自知理亏,但还是想抗议。

「要相信他们必定会平安无事。或许是引开恶鬼后,暂时躲在哪里无法动弹……我们已经花太多时间回到这里,我们还有重要使命,这才是第一优先。」

我们搭著梦应鲤鱼号前进。

地下河比出海口要窄一些,但宽度与高度保持不变,看来这一段不是水蚀造成的钟乳洞,而是人造隧道……应该是古代的铁路遗迹。

附近几乎没有螺旋锥蚯蚓挖的洞,或许证明这里使用高品质的混凝土,感觉我们要找的中央共同厅舍第八号馆已经不远。

我们不久到一个宽广的地方,虽然没有前面的土萤星象仪那样大,但还是十分宽广,假拟蓑白说这里是「地铁站」。

午夜时分,提灯在黑暗的地底下照出残余些许人造物痕迹的墙壁,相当诡异。

梦应鲤鱼号缓缓沿著地下河往上游走,突然碰壁,进到死路。

「没有河了……?」

「前面可能又要潜水了,潜下去看看吧。」

梦应鲤鱼号应该是太过操劳,身在潜水时开始嘎吱作响,但我们还是关上舱门慢慢潜入水中。

在漆黑的水底,我们单靠船头小窗观察墙面,发现两件事情,一件是墙上有许多渗水的裂缝孔洞,另一件是没有一个洞大到可以让梦应鲤鱼号通过。

「糟糕,潜水艇没办法继续往前了。」

「用咒力开个洞如何?」

「那水可能会一口气冲出来,搞不好整个洞穴都会坍掉。」

都已经来到这里却束手无策,实在令人心焦。我灵机一动,询问假拟蓑白。

「我们要去的建筑物应该不远了吧?」

「包含误差在内,直线距离约一百公尺左右。从前方A19出口上楼梯,应该能直接进入建筑。」

我默默下定决心,都已经走这么远,没道理撑不过最后一百公尺。

「你怕不怕泡水?」乾先生问假拟蓑白。

「TOSHIBA太阳能电池自走型档案库为完全防水款式,可于十三个大气压力,水深一百二十米范围内活动。」

机器可怜之处,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大难临头,口气依然得意洋洋。

「我先走,没问题的话就再回来一趟。」

听乾先生这么说,我连忙摇头。

「我们一起去。如果碰到什么事,一个人怎么应付呢?」

「可是……」

乾先生踌躇不决,我更努力说服。「如果乾先生有什么万一,剩下我一个人什么也办不成。倒不如两人一路互相帮忙,不是比较合理吗?」

争执一阵的结果是乾先生退让。我们将梦应鲤鱼号浮出水面,打开舱门爬出潜水艇。

水底步行绝对算不上我的拿手好戏,早知道在全人班就该更专心上实技演练课,但这只是马后炮而已。

我们分别用咒力聚集洞窟里的空气,压入水中,做出巨大气泡。

乾先生先下水。我才刚换好乾净衣服,虽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跟著跳下冰冷的水中。

我们背著重物慢慢降到水底,再用事先放进水里的大气泡包住上半身与提灯,这样应该可以呼吸几分钟。

水底步行比想像中辛苦得多。首先是水的阻力强大,而且水流虽慢却是迎面而来,脚步若没踏稳,随时会被冲走。背上负重虽是避免身体浮起,但同时成为肩上沉重的负担。另外,提灯的光芒在气泡内侧不规则反射,阻碍向外看的视线,还得不时把头探出气泡外才能确认周围。

不过也有好处,脚下路况出奇平坦,四周墙面也完好维持古代造型,或许混凝土在水中反而能保存得更久。

走在毫无空气的隧道中数十公尺,前方的乾先生在气泡中摇晃提灯,给我打讯号,他应该是找到假拟蓑白说的出口。我从气泡中探出头,发现一个方形出口,前面一定有楼梯。

就快到了。我不禁加快脚步,但……等等,不对,乾先生怎么在疯狂挥手?究竟发生什么事?

下一秒,我的身体穿过气泡往上顶到洞顶,乾先生用咒力将我拋上来,我还来不及细思原因,脚下掠过一阵强烈水流,以及一道庞大黑影。

是大博比特虫,而且比之前还大。它先盯上我,但没逮到,笔直冲往乾先生。乾先生想必来不及躲,脖子被巨大双颚剪断,沙蚕怪兽也炸成肉屑,那一带染成血红。

提灯熄灭,水中一片漆黑,我拚命克制心中恐慌,同时发现身上的负重让我缓缓下沉,我赶紧甩掉背包往上游。刚才被咒力一拋,下意识把气全吐光,这样下去非淹死不可,我赶紧划手寻找空气。

有了,洞顶有个角落还有空气,应该是我或乾先生带过来的气泡。那空间不足让我探出头,只好尽量把嘴往上贴,吸取空气。

我没时间思考,只能想怎么救自己的命,我已经走了将近一百公尺,但这些空气根本不够折返,前进才能活命。

乾先生发现的出口应该就在眼前,我打算以自由式游过去,突然发现忘了东西,赶紧潜下水中背回丢掉的背包,因为假拟蓑白还在里面。

我在水底一步步前进,告诉自己什么都别想,专心走路就好,就像住在洞穴里的盲虾般摸索前进。

但我怎么也走不回刚才的出口,难道是搞错方向?我连忙摸摸洞壁,沿著墙壁确认左右位置,空无一物的左手边是个洞口,便用一样的步伐往前走。水中一片漆黑,一步,两步,三步……踢到一层隆起,是楼梯,我小心翼翼抬起脚往上爬,但呼吸困难,几乎窒息。

别想,只要走,一步接一步就对了。

意识逐渐模糊,好想把刚才吸饱的气吐出来。

楼梯宛如永无止境的折磨,完蛋,真的撑不住了。我把背包一扔全力往上游,鼻孔忍不住喷出气泡。

我从楼梯平台般的地方探出水面,狠狠吸一口充满霉臭味的混浊空气,这或许含有什么毒气,但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不停咳水,呛出眼泪,大口换气。

得救了。我跌跌撞撞爬出水面,跌坐在地不停啜泣,想到乾先生为了救我而丧命,留我只身一人在地狱中徘徊,不禁悲从中来。

听说不少木造建筑足以承受千年风霜,先进的混凝土结构却通常在百年内崩塌,这应该是历史中一大矛盾。

中央共同厅舍第八号馆的地下楼到地上二楼间大多保持原状,背后应该基于几个原因。

第一,耗费大笔税金投入高科技混凝土,在钢筋钢骨腐朽之后依然能保存建筑形体。

第二,当地涌出地下水,大楼地底与地基部分浸泡在地下河中。第三,地表部分被其他崩塌大楼的混凝土掩埋。所以当战争与破坏结束后,剩余的断垣残壁土崩瓦解,化为喀斯特石灰岩地形,反而保护了这栋建筑物。

我左手抱著假拟蓑白,右手提著燃烧的背包,仅靠这点光在建筑中探勘。虽然假拟蓑白好像有发光功能,但不能把宝贵的电力用在这种地方,因为乾先生已经丧命,只有到地面上晒太阳才能充电。

我刚才再次潜入混杂大博比特虫体液与肉块的水中,拿回装假拟蓑白的背包,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一想到乾先生拚死保护我,这点小事算什么?号称死神的鸟兽保护官在生死关头依然保持专注,带对方一起上路,必定是他的骄傲,我也多亏如此得以活命。如果大博比特虫还活著,我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水底对上它,等于喂它吃大餐。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违背与乾先生的承诺,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恶鬼。

我缓缓做个深呼吸。

眼前这栋建筑,已经在阴冷的黑暗中被封闭数个世纪,我感觉里面充满某些东西,激发人最深层的恐惧。

这里每个房间应该都曾经装潢得舒适无比,如今每样东西都化为沥青般的黏液,或者结块的尘土,最令我惊讶的是整个楼层都布满从地表穿透下来的树根。我以为东京地表早已是不毛之地,但还有植物坚强地生存著。连螺旋锥蚯蚓都打不穿的混凝土结构,树根怎么钻得进来?我沿著树根走,发现一个大纵坑,还装著破烂不堪的铁门,假拟蓑白说这是电梯,是用来通行各楼层间的机械构造。

背包即将烧完,我切下几条粗壮的树根当作应急的火把,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树根饱含水分,必须不断用咒力点火才能维持火光,不过烧得缓慢又冒出白烟,反而撑得久。

这个废墟里,真有我要找的东西吗?愈看愈觉得希望渺茫。

妈妈信上的地址写著地号与建筑名称,最后是两个房间的号码,这里的铁门和木门都严重腐坏,没一扇保持原状。

第一层楼毫无收获,除非两具白骨遗体也算收获。根据盖在遗体上的破布研判,两人应该穿著白袍,再从身高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两具白骨遗体都破烂不堪,不知道死因是什么。

我沿著楼梯再往上一层,这里有一间房明显不同于之前调查过的房间,门的材料似乎是不会腐朽的金属,还保持原形。门上的字已经斑驳不清,但有一个很清楚的图样如下。



「这什么意思?」我问假拟蓑白。

「这是生化危机符号,是生物学上的危险指标,代表此房间中有可致病的微生物一类。」

所以就算藏了狂人毁灭弹也不奇怪喽。

我安抚激动的心情,试图打开金属门。这门看来像拉门,却不知道是上锁还是生锈,拉不开。

我后退一步,要用咒力撬开门,金属门发出微微呻吟,接著痛苦哀嚎,最后屈膝投降。我扯下金属门扔在一边,进入房内。

里面像是实验室,脚底满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泥浆与玻璃碎片,墙角有扇像是保管室的门,金属门上画著刚才那种生化危机符号。如果有狂人毁灭弹,它一定在这里。

我用树根绑住假拟蓑白放到地上,避免它逃走,然后开门。我心跳加速,回想一路上牺牲多少才来到这里,究竟能不能拿到恶魔的武器呢?

门没上锁,一拉门把就轻松打开。

里面空无一物。

期望落空,胸中满满的期盼全化为空虚的叹息。

看来脚底下这堆玻璃碎片就是这里的容器残骸,根本不必问假拟蓑白,就知道即使有过狂人毁灭弹也早已在泥桨中消灭殆尽。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仔细搜了一遍房间,还是一无所获。

我抱著假拟蓑白再往上一层楼,还是什么都找不到。或许想从千年前的废墟中找到什么,才是不正常的想法。

我依序往上爬,检查所有房间,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希望愈来愈渺茫,但就算最后是徒劳一场也得有始有终,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人们?

最后我终于到地表楼层。

虽然建筑物完全被砂石掩埋,但每个房间都有大窗户,证明这里是地表楼层。屋内也渗进一些沙土。从细缝中流入的雨水在各处形成小水塘,刚才那间实验室里的积水应该也是雨水。

这房间刚好在楼层中央,与其他房间大致相同,只是房里的原木桌比其他房里的都大一倍以上,或许这房间的主人曾经是个大官。

放眼望去只是普通的办公室,不像保存什么危险病原菌的房间,正当我要放弃的时候,火光突然照出墙上一个四方形的东西。

这是什么?上前一看,混凝土墙上有一块四十公分见方的金属板,好像是扇小门,表面还装著可以转动的小握把。

「这是什么?」

我问假拟蓑白,但不抱什么希望。

「是保险箱,用来安全保存财物的容器,这个应该曾经是隐藏式保险箱,但经过长久岁月,隐藏保险箱的绘画或壁纸不复存在……」

剩下的不用多说,我立刻用咒力橇开坚固的金属门,但门比刚才保管室的金属门更厚更硬,怎么都弄不坏,甚至嵌著保险箱的混凝土都出现裂痕,墙也几乎塌下来。

我换个方法想把门刨开。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金属,对咒力的抵抗力令人赞叹。

最后门被刨成一个歪歪的圆饼,砸在地上发出沉重声响,厚度竟然十公分以上。

我拿起树根火把,瞧往洞里。

3

有东西。一个像铅笔盒的金属容器,还有一个厚实的信封。

拿出容器,表面画著奇妙图案,是一个红圏,里面有个像大头外星人的生物张开双手,还斜斜画了一条红线,好像是要阻止大头外星人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打开容器,挑战几次,不小心触到一个小小突起,它自然就开了。

里面的东西超乎想像,是个十字架,长约七到八公分,虽然放了这么久有些黯淡,但应该是用玻璃一类的透明材料制成。而最诡异的,是它的形状。

十字架中心有个大圆环,上方三个顶点有两道分岔,让我想起山羊角或恶魔角,不太吉利。

问了假拟蓑白,它说最常见的带圈十字架是塞尔特十字架。十字架是基督教的象徵,圆圈是塞尔特民族所信仰的轮回转世;但这个十字架比较像日本古代禁止基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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