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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新世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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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加快脚步赶到我的身边。

我们沿著河流穿过栎树与栗树交错的树林,听见些许水波声响。陆地温度较高,风转从东来,得到湖水特有的气味。我们忍不住奔跑。最后总算抵达霞浦湖岸边,一阵清风拂过无垠的淡水湖,岸边成片的芦苇跳起摇曳生姿的舞姿。

「在这里。」

瞬指著藏独木舟的位置跑起来,我们赶紧追上,此时一道庞大的黑影掠过头顶。抬头一看是乌鸦,难道就是刚才那只乌鸦?它悠闲地盘旋在四、五公尺的半空,停歇在松树枝。它的叫声像在挑衅我们,它还不清楚人类的可怕。

不能使用咒力真是太可惜了。我好想拿颗石子扔它,但现在没有这种空档,我们踏过淹到脚踝的泥浆,在芦苇丛里分头寻找独木舟。

找不到,明明就在附近。五分钟后还是一无所获,我们焦急起来。乌鸦始终没有离开,它待在高处俯瞰我们,发出刺耳的鸣叫。

「怪了,该不会被冲走了……」连平时值得信赖的瞬都不禁失去自信。

这时,意想不到的人从没人指望的地方捎来好消息。

「找到了!」

我们从来不知道守这么可靠,急著踩踏泥浆往他欢呼的方向跑。三艘独木舟用拖曳绳捆绑在一起,风将它吹往此处。如果没有深深插入泥浆的四爪锚,或许会被冲到远方。我们拔锚上船,队伍与来时相同,我和觉搭樱鳟Ⅱ号,真理亚和守搭白鲢Ⅳ号,瞬搭乌鳢Ⅶ号。

「我就先告辞。」史奎拉站在岸边目送我们离开。

「谢谢,多亏你,我们才到这里。」我由衷地感谢它,至少当时真心诚意。

「祝各位一路顺风。」

我们看著史奎拉恭敬行礼,独木舟缓缓离岸。

「好,走吧。」

觉一号令,我回头将桨插入水中。

现在与来时的差异,就是我们没任何人可以使用咒力,只能用桨划水穿越霞浦。我们生涩地操作桨把船划向巨大湖面,进利根川就能顺流而下。但在之前要靠最原始的方法划船,也就是自己的肌肉。

最初就拚过头显然不是正确的选项,我们没划几公里就累瘫。双臂肌肉酸痛,手掌破皮刺痛。现在不过上午时分,阳光却热辣得像要烤伤我们,不得不每五分钟就往头上洒水,但一下就挥发殆尽。

「休息一下。」

瞬很担心我们的情况而回头大喊。他明明独自划独木舟,速度却比另外两艘快上许多。

「我们还可以撑。」觉带著怒意大喊。

「路很长,趁方便的时候休息比较好。」

虽然意志高涨,但从昨天就累积不少疲劳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我们接受瞬的意见,决定小憩片刻。

幸好天上云朵来得刚好,遮住阳光,我们轻松躺在独木舟上仰望蓝天。湖水荡样,一阵睡意袭来。好不容易逃脱虎口放下心中大石,心底却躺著硬梆梆的疙瘩,无法入睡。

往后该怎么办?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如果觉猜的没错,我们成为町上的「排除对象」,怎么回避这个状况?

我感觉T恤底下的胸口滑落某样东西,不自觉用手按住。掏出领口一看,原来是用紫色粗线挂在脖子的锦囊护身符。锦囊上绣著复杂花纹,还有「除业魔符」四字,今年春天全人班参拜神社时,所有学生都拿到这只驱业魔的护身符。

老师说,绝不可以打开护身符,但愈是被禁就愈想尝试是人之常情。当老师把锦囊分给大家,我很想知道每人的锦囊里究竟放什么,曾经趁自己独处的时候偷看锦囊里的东西。

锦囊口并没缝合,松开绳线就可以轻易拿出里面的东西,里面有张折好的白纸及一块玻璃圆盘,纸上用墨水写一连串怪异的花样文字,有点让人不舒服,我因此快速把它折好放回,圆盘倒让我目不转睛。

玻璃圆盘直径约五公分,材质透明,整体像个小宇宙,圆盘背景是以细过发丝的金线交织成复杂几何图案再叠上许多不同图案。圆盘下方有棵小树,连树叶与红色果实都做得一清二楚,树旁飘著铅笔、杯子、花等常见物品,最顶部则有个「纯洁面具」在俯视一切。

「纯洁面具」是小朋友在追傩仪式中扮演「侲子」时戴的面具,以白粉涂抹在黏土上制作而成,构造简单,稍带人脸样貌,没有表情与特色。但圆盘上的「纯洁面具」不一样,仔细一看跟我有几分相似。

我在独木舟上闭起眼睛,按著锦囊,感觉玻璃盘的存在。接著静静抬头,偷看在后面小睡的觉,他用背包当枕头的模样悠然自得,随著水波荡漾发出规律呼吸声,已经睡了一半。

我想偷看不该看的东西。这种坏习惯有时可以稳定情绪,我偷偷打开锦囊拿出玻璃圆盘。要是玻璃反射阳光,或许会被独木舟上的伙伴发现,所以我用双手盖住圆盘偷偷欣赏。

该怎么形容当时诡异的感觉比较好?

看一眼不会发现差别,但前面说过,我看过圆盘,构图深深印在脑海,而我当下很想赶紧求个安心,反而看得更仔细。

不一样,有些细节不一样。这不是我多心,下方的树有点扭曲,不对,是背景上精美的几何图样出现扭曲,树才跟著变样?

我注意到「纯洁面具」时,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融化了……虽然只是细微变化,但面具原本样貌跟我如出一辙,我因此格外意识到「纯洁面具」确实正在融化,慢慢变成「业魔面具」。

我连忙将玻璃圆盘扔进湖里。后方的觉听见水声,抬起头问:「怎么了?」

「没、没事。」我勉强挤出笑容回头。「差不多该出发了。」

「也对。」觉大声喊其他伙伴,我们又划起独木舟。

那张脸究竟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成了我的心头重担,为什么那张脸开始融化?

不对,真的融化了吗?我问自己,难道不是眼花看错?累积太多压力和疲劳,我看到不存在的幻觉?我当下后悔起来,为什么不多考虑一下就扔掉玻璃圆盘。再仔细看一次就明白了。

不,那不可能,刚才的恐惧不是多虑,玻璃圆盘里的脸确实在崩解变形。

那张脸──我的脸,为什么会变形?

不,等等,不是我的脸,碰巧像而已。护身符是随机发放的。

但真是这样吗?我停下桨沉思。难道这是伪装成随机发放的样子,但孩子拿的护身符都早有预定?要不然何必叫大家按座号排好再依序发放?一开始就直接拿出一箱护身符让每个人随意挑选不就好了?

「喂,早季。认真划。」觉的抱怨从背后传来。

这个推论如果没错,代表每个护身符都不同,护身符里的「纯洁面具」长得跟我一样也并非偶然。每个玻璃圆盘镶著的「纯洁面具」都故意做得跟持有的学生相似模样。

「早季──!」

「好好,我划就是了。」

我假装挺腰划水,但还是低头沉思。

要是如此,面具有何用意?每个面具都模仿学生的长相,这件事有什么意义?无论怎么想都没像样的答案,但护身符制作得如此大费周章,应该有护身外的用意。

自从听了拟蓑白的故事,我们对大人的认知完全颠覆,不禁变得疑神疑鬼,自己是不是随时遭到管理和挑选?难道护身符就是管理我们的工具吗?如果是,驱除业魔或许不是单纯的口号。

我用湖水浸湿手帕披在头上,冰凉的水珠从太阳穴划过脸颊,还没滴下来就蒸发殆尽。但我还是著魔般想个不停。可惜没从拟蓑白口中问到业魔的真面目,但应该是实际存在的威胁,就像恶鬼。

若是如此,护身符真有驱业魔的功效吗?

不对,等等。我灵光乍现。

我懂了,直觉告诉我护身符的真正用途,只是没办法立刻转为文字说明。对,这个护身符或许用来「探测」业魔?这是提醒我们,危险正在接近。

业魔正在接近我们。

或是……

「早季!」

觉紧张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以为他要抱怨我在偷懒不划船,但马上就知道猜错。一道黑影飞掠头顶,那是刚才的乌鸦,乌鸦长啼一声,大大回转后飞回。我们转头探看,见到数艘船只正在逼近,因为顺风满帆,速度惊人。正面估量不出船的规模,但比我们的独木舟长三倍。船缘万头钻动,想必挤满化鼠士兵。

「早季……」觉万念俱灰地叹气,「我们被逮到了。奇狼丸就在那里。」

我们牵起手,等待化鼠船队靠近。觉的手心冒著冷汗,我也差不多。

我们默默看著霞浦景色飞逝,独木舟急速前进,比刚开始划的时候快得多。三艘独木舟都被粗绳绑在化鼠战船后拖行,战船上都设置著由数个三角形组合成的古怪船帆,精准掌握湖面风向,速度相当快。

「我都不知道化鼠的船跑这么快。」觉喃喃自语,「这方面的技术说不定比人类强。」

「我们有咒力,当然不需要靠风帆来带动船吧?」

无论帆张得多大,速度都有极限,但咒力没有这种物理限制。

「话是这么说没错……」

觉盘起双臂,凝望远方的青山。

「别管化鼠,记得我刚才跟你说什么吗?」

「嗯。」

觉从领口掏出驱业魔的护身符。

「觉也看看。」

觉犹豫地打开护身符的锦囊。

「你看过里面的东西吗?」

「当然啦!谁没偷看过?」觉把圆盘掏出来看。

「怎样?」

我看著觉,他脸色铁青。

「给我看。」

「不行!」

觉紧紧握住圆盘,握得手指发白。

「有没有哪里变得怪怪的?」

「有啊。」

觉没有进一步说清楚,我至少宽心一点,如果只有我的护身符出问题就太讨厌了。

「会不会是热到融化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问问看,觉立刻否定。

「不管材料多怕热都不可能。圆盘放在袋里,还一直带在身边,怎么可能热到变形?」

「那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觉的表情沉下来。「总之不是个好兆头。」

觉又愣愣地注视一会湖边。

「我还是把它丢掉好了。」

「咦?」

还来不及阻止,觉就从脖子拿下护身符扔进湖中。装著玻璃圆盘的护身锦囊扑通一声慢慢沉进水底。

「等一下,你干什么!」

「别管,早季也快扔。」

「为什么?」

「回去这东西被人看见,可能惹麻烦。『纯洁面具』融化掉这件事一定代表负面徵兆。等会看一下瞬他们的护身符,如果有一点点变形就叫他们扔掉。」

「可是说不定是警告我们业魔就在附近啊?」

「就算是,我们也束手无策,毕竟连业魔是什么都不清楚。」

觉交叉著双臂,长长的浏海随风飘动。

「那怎么找藉口?一、两个人弄丢就算了,所有人都弄丢护身符不是很怪?」

「我想想……对了,没问题,说土蜘蛛抓住我们的时候,把护身符都抢走就好。我们应该先跟瞬他们套好招,说大家都被抓了。」

觉的鬼点子真的很多。我同意觉的说法,跟他一样把锦囊扔掉。我刚才只扔玻璃圆盘,如果没扔掉其他东西也说不通。我的锦囊比较轻,不像觉那样往下沉,漂在水面上渐行渐远。

我们的独木舟不知不觉在化鼠帆船的拖曳下逐渐接近目的地。

虎头蜂鼠窝的士兵到船尾解开拖曳绳,拖曳绳仅是一条绕过独木舟船头的小圈圈,不需要走到我们的独木舟就可以轻松回收绳索。一只比其他士兵大许多的化鼠出现在帆船的船尾,那是奇狼丸,昨天的爆炸让它的肩膀与背后受到重创,绷带缠至头顶,但行为举止依然俐落威武,看不出伤势的影响。

「神尊感觉如何?」

「谢谢你们,我们轻松不少。」

我一说,奇狼丸就扬起嘴角,咧嘴笑著直达耳际。

「眼前阳光闪烁的水域正是进北利根川的界线。很遗憾,我等不能再前进了。」

「没关系,前面我们自己划就好。」

多亏化鼠帆船拖曳我们的独木舟,仅花三小时就穿过霞浦巨湖,如果单靠手划,日落前都不可能抵达这里。但化鼠说不能再前进,一时让人摸不著头绪,觉也一头雾水,但没多说。

「神尊、神尊!」史奎拉从奇狼丸身后探出头。「这次真的要告辞了!祝神尊一路顺风!」

现在看到它真是五味杂陈,它看起来真心为我们担心,但既然搭上这艘帆船,它想必从带路之际就奉奇狼丸的命令,随时通报我们的去处。

「你也多保重,希望你顺利重建鼠窝。」我克制住心中不满,尽量成熟回应。

当我们开始划起独木舟,身后的奇狼丸突然说:「神尊,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觉回头问。

「可否请神尊回去后,别提起我等拖曳独木舟一事?」

「为什么?」我天真地问。

「理由不敢在此说明,这件事情曝光,我必定会被赐死。」

我这才惊觉,奇狼丸眼中带著战场上见不到的认真眼神。

「我知道了,绝不会说。」觉代替我沉稳地回答。

或许因为养精蓄锐一阵子,或顺了北利根川的流向,独木舟愈走愈快。没多久,化鼠船队的影子已经变得如米粒般细小。

「原来奇狼丸也是冒著危险来救我们。」我对觉说,但更像自言自语。

「是啊,伦理委员会果然有命令它杀我们,或关住我们。」觉自认猜得没错,口吻洋洋得意,「因此帆船才得半途折返。毕竟大老远就看得见船只,若是被人目击,就知道它抗命护送我们。」

「可是它为什么这么做?」

「还用说?」觉笑了,难以相信我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们昨天不是救它一命?如果没把气球狗塞进洞里,它肯定沦落到跟离尘师父同样的下场。」

「喂──!」

瞬在前方,回头对我们大喊。

「喂──我们要过去了──」

觉也大声回应。一听这道悠哉的呼喊,心中情绪瞬间溃堤,彷佛这三天经历的一切全是白日梦,我们依然在夏季野营的路上划著独木舟。

「喂,早季!你怎么啦?喂……」

觉惊慌失措的模样让我想笑,一边笑著却哽咽起来。我情绪失控将近十分钟,真理亚划著独木舟靠过来关心,但被我传染,一群人一发不可收拾地痛哭失声。然而,心情在狠狠哭过一场之后舒畅许多,而陪著我们哭的男生看起来有点疲累。

我们进到北利根川顺流而下,一路平安地回到町上……我很想这么写,但再次面临惊涛骇浪的惊险境遇。

首先,我们五人从没试过不靠咒力顺流前行,身心疲劳囤积到极点,加上太阳在划到半路就西沉,能见度顿时大减,生死关头刚过,我们像弹性疲乏般瞬间松开紧张至极的情绪,独木舟几次撞上石头或互相冲撞,险些沉船。

当时一个人都没牺牲,堪称奇迹。

夜幕低垂,河流变幻姿态,我们看著满天星斗映在黑曜岩般的水面,误以为自己停滞原地,可是响亮的流水声又提醒我们水流奔腾。我感受到来自心底深层的惶恐,这是彷佛浸淫在前世一般的神秘体验,生活在洞穴里的祖先记忆剎时苏醒。

大家都很担心受怕,希望快点回家,我和觉深深怀疑,回去之后究竟要面对什么困境;但另一方面,根据我们身心的耗损程度,通宵顺流而下简直就是自杀。

我们无计可施,决定先找河边的空地扎营,但一阵子都找不到适合地段,回想起日落时曾经行经辽阔空地,不禁懊悔咋舌。当时所有人都希望多少推进路程,过平原而不入,早该预料不可能一路划回町上,应该早早上岸扎营。

好不容易找到扎营处,我们已经筋疲力尽。这块空地并不辽阔,河水一涨就会被淹没,而且地面布满大小碎石,不是一个舒适的睡处,但没得挑剔了。我们按照之前的顺序在地上挖洞、插竹架、盖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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