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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
就像是你的身体里面困着一只动物。托马斯想。在整整三天没有吃东西之后,就像是身体里有一只凶恶的动物在啃咬着、抓挠着,想从他的肚子里面挖洞钻出来,他每一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感觉得到。他不停地从浴室的水池里喝水,但是喝水对赶走那只野兽毫无帮助。如果有什么作用的话,感觉上也只是让那家伙变得更强壮了,让它在身体里制造更大的痛苦。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感受,即使他们中大多数人强忍着没有抱怨。托马斯看着他们四处走动,头垂得低低的,缩着下巴,好像每一步都会燃烧掉上千卡路里似的。人们常常会舔舔嘴唇,捂着胃部,用力压住它,好像在努力让那只啃咬着的野兽平静下来。除了去浴室洗漱或是喝水之外,空地人几乎一动都不动。跟托马斯一样,他们就躺在那些高低床的铺位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皮肤苍白,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托马斯感觉像是得了一种不断恶化的疾病,而看到其他人的样子只会使这病变得更严重,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这是个他无法忽视的病痛。它是真实的,而死神就在角落里等待着他们。
有气无力的睡眠,浴室,水,拖着脚步回到床上,有气无力的睡眠——不再有他以前经历过的那种回忆式的梦境。这成了一个可怕的循环,只有在想到特蕾莎的时候才会打破,她对他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是唯一照亮死亡前景的东西,即使只是照亮了一点点而已。
她已经成了他在迷宫和查克死亡之后唯一能抓住的希望,然而现在连她也不在了,没有食物,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三天。
饥饿,痛苦。
他已经不再去看他的手表——这样做只会让时间变得更加漫长,同时提醒他的身体已经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但是他大约知道现在是第三天的中午时分,突然从那块公共区域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声音。
他盯着那扇通往那里的门,知道他应该爬起来,去查看一下。但是他的头脑已经滑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眩晕状态,他周围的世界全是雾蒙蒙的一片。
也许那个声音是他想象出来的。但正在此时他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他告诉自己得爬起来。
但是他却昏睡了过去。
“托马斯。”
是民浩的声音。很微弱,但是比他上一次听到的时候要强多了。
“托马斯,伙计,醒醒。”
托马斯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他在又一次昏睡后没有死去,而且居然又活了过来。最初的一瞬间影像是模糊的,一开始他并不相信那个距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尺的东西是真的。但是那个影像随后就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个红色的圆乎乎的东西,它那闪着光亮的表皮上散布着绿色的斑点,他感觉像是看到了天堂一样。
那是一个苹果。
“你是在哪里……”他没有说下去,光是说那几个字就耗尽了他的力气。
“吃了它吧。”民浩说,然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嘣声。
托马斯抬起头,看到他的朋友正在咬着他自己的苹果。
然后,他鼓起身体内某处最后残余的力量,用一只手肘把自己撑起来,一把抓过床上那个苹果。他把苹果塞到嘴边,咬了一小口,那股爆裂开来的果汁味道真是好极了。
呜咽着,他狼吞虎咽地啃完了剩下的苹果,民浩的苹果都还没吃完,他那个就已经啃到只剩下苹果核了——虽然开始的那一口咬得很慢。
“你吃得文雅点冷静点,”民浩说,“像那个样子吃,你会全部都吐出来的。这儿还有一个——这次尽量慢点吃下去。”
他把第二个苹果递给托马斯,后者接过来,连谢谢都没说就又咬了一大口。他大口咀嚼着,决定先把它咽下去,然后再塞一口到嘴里。他意识到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第一股力量之泉涌入了他的身体。
“这滋味真好,”他口齿不清地说,“这滋味比去了皮的好。”
“你在说空地人的口头禅时,听起来可真像个傻瓜。”民浩回答道,然后又咬了一口他的苹果。
托马斯不理他:“这些苹果是从哪儿来的?”
民浩正嚼到一半,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嚼着说:“在那个公共房间里找到的,和……另一样东西一起找到的。那些找到它们的人都说,他们几分钟之前还刚刚看过,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不在乎。”
托马斯摇晃着把两条腿挪到床下,坐了起来。“他们还找到了什么?”
民浩咬了一口苹果,然后向着门口点了点头。“你自己去看吧。”
托马斯转动着眼珠,慢慢地站了起来。那种令人悲哀的虚弱感还没有消退,就像他的大部分内在都已经被吸干了,他只剩下了几根骨头和几条肌腱来让自己保持站立。
但是他站稳了身体,只不过几秒钟之后,他甚至就已经感觉自己比上一次拖着身体慢慢走去浴室时那种毫无生气的状态要好得多了。
一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控制身体的平衡,他就向着门口走去,进入了那块公共区域。三天前,那个房间还塞满了尸体——现在却挤满了空地人,他们正在从一大堆食物上各取所需,那堆食物看起来像是被毫无秩序地倾倒在那儿的。水果、蔬菜,还有小包裹。
但是他几乎没有怎么注意到这些,在房间那一头,一幕更加奇异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伸出手扶着身后的墙壁,让自己站稳。
一张巨大的木桌子被安放在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那扇门对面。
那张桌子后面,一个瘦瘦的男人穿着白色西装坐在椅子上,他架着两只脚,在脚踝那儿交叠在一起。
那个男人在看书。
10?灾难总部
托马斯在那里站了整整一分钟,注视着那个悠闲地坐在桌子边看书的男人,他就像是这辈子每天都在那个地方像那个样子看着书。他苍白光秃的脑门上长着稀疏的黑头发;长长的鼻梁微微向右扭曲;一双机智的棕色眼睛随着他的阅读而来回移动——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一种在放松的同时又很紧张的矛盾感。
还有那件白色的西装,以及短裤、衬衣、领带、外套、短袜、鞋子,全都是白色的。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托马斯看着那些正在咬着水果和某种袋装小零食的空地人,那袋装食物看起来像是坚果和种子之类的混合物,他们似乎对那个桌子边上的男人毫不在意。
“那家伙是谁?”托马斯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
一个男孩抬起眼,暂时停下了咀嚼,然后快速地嚼完了满嘴的食物,咽了下去。“他什么都不肯对我们说,只是告诉我们必须等到他准备好为止。”那个男孩耸耸肩,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拿过一只剥了皮的橘子咬了一口。
托马斯将注意力转回到那个陌生人身上,他还坐在那里,还在阅读。他翻了一页书,发出一声轻微的书页摩擦声,然后继续扫视着书上的文字。
托马斯困惑不解,肚子还在咕噜噜地响着,要求更多的食物,他还是忍不住向那个男人走去,想要去调查一番。
在所有奇怪的事情中认识到……
“小心!”一名空地人叫了出来,但是已经迟了。
在距离桌子十英尺的地方,托马斯撞上了一堵隐形的墙。他的鼻子先撞到,那感觉就像是狠狠地撞在了一块冰冷的玻璃上。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也跟着撞了上去,在那道看不见的墙上弹了一下,使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他本能地伸手去摸他的鼻子,一边眯着眼睛看,他怎么可能会连一道玻璃屏障都没看见。
这一次,托马斯更加缓慢地接近那个地方,伸出双手去探。很快他就摸到了那道完全看不见的墙……什么?感觉上像是玻璃——光滑、坚硬、触手冰凉。但是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有道结实的墙竖在那里。
沮丧之下,托马斯往左边移动,然后又往右边移,沿着那道看不见却很结实的墙一路摸过去。它横亘在整个房间中间;没有任何通道可以靠近那张桌子边上的陌生人。托马斯终于忍不住去捶打那道墙,制造出一系列沉闷的撞击声,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一些空地人在他身后,阿瑞斯也在其中,告诉他他们已经尝试过那样做了。
那个衣着古怪的男人,就在他前面十二英尺左右的地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从桌子上抬起他交叉的双脚,踩到了地面上。他把一根手指放在书上标记他刚读过的地方,然后抬起眼看着托马斯,毫不掩饰他的恼怒。
“我得重复这句话多少次?”那个男人说,他略带鼻音的嗓音、苍白的皮肤、稀疏的头发,还有瘦骨嶙峋的身体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还有那套西装。那套愚蠢的白西装。奇怪的是,他的话透过那道屏障传过来却一点儿都不模糊。
“我们还得再等四十七分钟,我才会被授权实施第二阶段的实验。请你们有点耐心,让我清净一会儿。给你们这段时间吃东西和恢复体力,我强烈建议你们好好利用它,年轻人。现在,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没等他们答复,他又靠回到椅子里去,把他的脚搁回到桌子上。然后,打开他的书翻到他标记过的那个地方,继续阅读下去。
托马斯真是无语了,他从那个男人和桌子那边转过身来,斜靠在那道看不见的墙上,墙壁坚硬的表面挤压着他的背。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肯定还在睡觉,正做着梦呢。因为某种原因,光是想到那个念头似乎就让他的饥饿感放大了,他充满渴望地望着那堆食物。然后他注意到民浩正在卧室的门边,他抱着双臂斜靠在门框上。
托马斯用大拇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扬起了眉毛。
“你遇见我们的新朋友了吧?”民浩回应道,他脸上闪过一丝嘲笑,“这家伙还真有一套。我要弄一件那样的西装来穿穿,挺有范儿的衣服。”
“我是清醒的吗?”托马斯问。
“你是清醒的,现在吃点东西吧,你看起来很糟糕,几乎跟那边那个在看书的鼠人一样糟。”
托马斯惊讶于他居然能这么快就把这些离奇的事情放在一边,那个凭空出现的穿着白西装的家伙,还有那道看不见的墙。那阵麻木感再度袭来,这感觉已经变得如此熟悉了。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一切都感觉没那么奇怪了,任何事都会变得很正常。把它抛在一边,他拖着身子来到那堆食物前面,开始吃了起来。他又吃了一个苹果,一个橘子,一袋混合坚果,然后是一根混合格兰诺拉麦片和葡萄干的食物棒。他的身体急需水分,但是他暂时还没有力气移动。
“你得细嚼慢咽,”民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们这儿已经有人因为吃得太多,吐得到处都是了。伙计,你吃那样的量就应该差不多了。”
托马斯站在那里,品味着填饱肚子之后的美好感觉,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只在他肚子里住了很久的野兽的啃咬了。他知道民浩说得对,他要慢点吃。他向他的朋友点了点头,然后从他身边绕过去喝口水,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当那个穿白西装的男人准备好实施“第二阶段实验”的时候,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降临到他们头上。
管他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小时之后,托马斯跟其他的空地人一起坐在地面上,民浩坐在他的右边,纽特在他左边,所有人都面朝那道看不见的墙,以及那个坐在墙后桌子边的狡猾的男人。他的脚仍然架在那里,他的目光仍然在书本的页面上闪烁游移,托马斯感觉精神和力气在他的身体里正慢慢地恢复过来。
那个新来的孩子,阿瑞斯,在浴室里曾经神色古怪地看过他一眼,似乎他想要通过心电感应跟他说话却又不敢那么做。托马斯没有搭理他,而是快速地走到水池边,用他那已经撑满的胃喝下了尽可能多的水。等他喝完水用袖子擦嘴的时候,阿瑞斯已经离开了。此刻那个男孩坐在墙边,两眼瞪着地面。托马斯为他感到难过——空地人的情况已经够糟了,阿瑞斯却更加惨,尤其是如果他跟那个他提过的被杀死的女孩的关系跟托马斯和特蕾莎的关系一样亲密的话。
民浩第一个打破沉默。“我觉得我们都变成神经病了,就像那些……他们怎么称呼他们自己来着?眩疯病人,那些窗户边上的眩疯病人。我们所有人坐在这里等着那鼠人说话,像这样的局面完全不正常,就像是我们在某种学校里似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他有什么好话要说的话,他就不会需要用一道古怪的魔法墙来保护他自己,不让我们碰了,难道不是吗?”
“就再忍耐一会儿,听听吧。”纽特说,“也许这事就快到头了。”
“是啊,好吧,”民浩说,“弗莱潘都快生出孩子来了,温斯顿那见鬼的青春痘也快治好了,而托马斯在这儿给我们笑一个吧。”
托马斯把脸转向民浩,给了他一个夸张的假笑。“就这样,你满意了吧?”
“伙计,”他回答说,“你可真是个丑家伙。”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闭上你的嘴,”纽特低声说,“我想时间到了。”
托马斯抬起头,看见那个陌生人——鼠人,民浩对他恶作剧式的称呼——已经把脚放到了地上,把书放到了桌子上。他把椅子往后退了退,以便于更好地查看某一个抽屉,然后他把它拉了出来,在里面翻找着一些托马斯看不见的东西。最终,他抽出了一个马尼拉文件夹,里面夹着一堆凌乱的纸片,许多纸片都卷曲了,而且呈不规则的角度往外突出。
“啊,在这里。”鼠人用他带着鼻音的嗓音说,然后他把那个文件夹放在桌上,打开它,看了看他面前的男孩子们。“谢谢你们井然有序地集合在这里,方便我告诉你们我被……委派来告诉你们的事,请仔细听我说。”
“你为什么要用那道墙!”民浩大声说。
纽特伸手绕过托马斯,在民浩手臂上捶了一拳。“闭嘴!”
鼠人好似没听到那声大喊一样,继续说下去。“你们还能在这里是因为一种不可思议的意志力,身处逆境仍然要活下去的意志,除此之外……其他原因都不那么重要,大约有六十个人被送去那片林间空地上生活。呃,你们那块林间空地,不管怎么说。另外还有B组的六十人,但是我们暂时忘记他们吧。”
那个男人的眼睛对着阿瑞斯闪烁了一下,然后继续慢慢地扫视着这群人。托马斯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注意到,但是他非常确定在那快速的一瞥里有着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意味着什么?
“在所有那些人里面,只有很小一部分人活了下来,今天来到了这里。我猜你们到现在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你们身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只是为了判断和分析你们的反应。然而,这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实验,而更像是在……建构起一张蓝图。模拟杀戮地带并收集结果图像,将这些结果汇合到一起,来获取科学和医药史上最伟大的突破。
“这些让你们遭受痛苦折磨的场景被称为变量,每一个都是经过谨慎的思考而制定的。我后面会对此作更多解释。虽然目前我还不能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但是你们知道这一点却非常重要:你们将要经历的这些考验是为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事业。继续对那些变量作出良好反应,继续活下去,你们将会得到奖励,奖励就是你们会对拯救人类这个族群做出一份贡献。当然,同时也拯救了你们自己。”
鼠人停顿了一下,显然是为了效果。托马斯抬头看着民浩,同时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