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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开手，眼睛越发深蓝。
不可能。归来不会对我这样好，他是凉薄的男子，绝不会对我这样好。
“你不信！得知你失身给慕长安，他肝肠寸断，抽了慕长安的魂魄，却见不得你伤心，法力尚未恢复完全就施展还魂术。还被邓凯围追堵截，以至于神魂外游。他经历所有的一切，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聂影，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才是害了大祭司的凶手。”
聂扶摇的指控，坚定有力，让我无力辩驳。我望着她诡异而美艳的脸颊，心神忽然清明起来。她一定说了假话，虽不是全然是假的，总有不对的地方。
她在控制我，甚至想要更多，摄魂。
我定了定神，恢复了神智。却假意上当，虚弱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可以救师父呢？”
聂扶摇露出一丝笑意，对我伸出了手指，“把你的血给我，我用你的血去将大祭司救回来。”
又是我的血。
“我不懂。”我晃动着身子，“为何是我的血，难道将我的血洒在师父肉身四周，师父就会回来吗？”
“那是自然。因为你的血是血族最珍贵的，虽不能起死回生，却能给大祭司一些指引。你只要伸出手，一滴就好。不会疼的影儿。我是你的姐姐，我不会骗你。”
我的眼神开始涣散，不自觉朝她走去。只见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甲露出尖锐而锋利的弧度，笑道，“大祭司做了这么多牺牲，你就不愿意给一滴血做报答么？”
我点点头，默默靠近她。
就在她的指甲将要碰到我的时候，我用力反过身，盯着她美丽的眼睛道，“告诉我真相，你要我的血做什么？刚才的话，那些是假话？”
聂扶摇失神，却被我控制住了神智。
摄魂，反摄魂！
我的意志在聂扶摇脑海里游弋，透过那繁复冗杂的轨道，我看着聂扶摇的思想变化。更惊讶的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脑子里全是归来受罚的种种印象，扎根般在那脑袋里留存着。
我，真的害了归来。
我心中一酸，却镇定地继续探寻。只见一身白衣的聂扶摇用隐身术一直跟在归来身后，她对他的迷恋，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
第364章 摄魂（下）（）
江汨罗生下第一个女儿，堂庭殿喜气洋洋，红幔纱帐，张灯结彩。九州城每一只独角兽的出生都是盛世，何况江汨罗与聂伏天分别是天虞殿和堂庭殿的掌管之人。
那时的归来仙风道骨，带着爱徒泉醴一起庆贺，并亲自为新生儿送上祝福。
泉醴跟在他身边，容颜殊丽，哪怕是一身白衣也难掩倾国之姿。师徒二人一前一后，静静走入这繁华大殿里，带着浓浓祝福和厚礼，迎接新生儿到来。
当聂伏天带着聂扶摇走向人群，归来刚好抬起眸子，对她点头示意。就是那无意间的对视，让聂扶摇心中生出涟漪。独角兽情义深重，对周边一切抱着好奇和幻想。聂扶摇望着归来的眼睛，彻底跌了进去。
她贵为血族公主，却必须坚定自持。她永远穿着靓丽华服，穿梭在部族的礼仪之中。大祭司归来的冷清平和，她耳闻已久。许是在娘胎时，归来对江汨罗的诵经就让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得见真人，她心中惊撼，一颗心悸动不已。却不知，泉醴挡住了她的目光，“师父，我们回去吧。有一卷经书没有抄完，我也不懂其中奥义，师父教教我。”
归来见礼仪已经做到足够，于是点头离开。
聂扶摇一颗心忽高忽低，越发对归来露出好奇。
人生匆匆，白驹过隙。独角兽却唯独不缺时光。她提出想到蛊爰殿去找大祭司学习经法，谁知道被江汨罗严明制止。江汨罗和聂伏天已经是两殿权力集中，她甚至谋选了邓凯做接班人，一点点避过风头。这时候又怎么可以让聂扶摇与蛊爰殿亲近。
聂扶摇不开心，年少的情愫暗暗滋长，等待与归来见面的机会。每一次诵经叩拜，她必然到场，只为远远看一眼高坐的归来，满足一下心中好奇。
泉醴变成了聂扶摇比较和厌恶的对象。因为是他的徒儿，二人弹琴下棋，长久陪伴。让聂扶摇心中越发心寒。她偷偷将金银塞给陵鱼，在每次可能的机会，让陵鱼告诉她归来与泉醴的动态。
每每想到归来和泉醴朝夕相处的画面，她心如刀割，恨不得将泉醴赶出蛊爰殿。甚至不惜在蛊爰殿偷偷施咒下蛊，让泉醴逐渐暴露出对归来的情愫。
年复一年，泉醴终于忍受不住对归来的挚爱，在屡屡遭拒之后，饮恨发狂。他剜掉了自己的心，葬身在大火中，将最后的神魂强行攻入我的身体，成为一个新的“聂影”。
聂扶摇心中得快，却发现一个惊人事实。归来收了我为徒弟，爹娘对我关爱备至，也对她行事出现嫌隙。她每个时刻在堂庭殿守着，却感受到强烈的差别。她忽然从唯一受宠的公主，变成了江汨罗与聂伏天逐渐忽略的对象。
而改变这一切的，居然是她的亲生妹妹，也就是我。
更重要的是，归来对我的态度，比泉醴更胜。归来为我所作的一切一切，几乎将她吞噬。那都是她幻想过的场景，相对而坐，吟诗诵经。
归来会因为我动怒，气恼，疯魇，归来为了我冲入九重雪渊不顾一切。那样的姿态让聂扶摇几乎崩溃，那都是她曾经幻想并渴望得到的，归来却偏偏给了我。
终于，聂扶摇忍不住了。她一面以探望的理由接近我，一面谋划我对归来的敌视。面对我叛逆的行为，她知而不报，用奇怪诡异的方式一次次面对着我。但，我的反叛虽然被归来责罚，归来却用更加深沉的方式表达出对我的偏爱。
聂扶摇震撼了！
她放出英奇兽在雪夜追逐我，将我送到苗疆，看着我被梁子彦带入金阙。她冷冷注视着一切，丝毫没有拯救我的意思。哪怕我身体里背负了万鬼，被所有痛苦侵蚀着。她想毁掉我，用残忍而委婉的方式，看我伤心欲绝，任由我无能为力。
……
“放开我。”聂扶摇用力挣脱我的手，苍白着一张脸盯着我的眼睛，“聂影，我从没有那样恨过一个人。你做到了。你抢走了我的一切，爹爹和娘亲、邓凯、归来，你把所有属于我的关心都夺走了。”
“我不厌其烦灌输了大祭司的严苛冷酷，让你从心里厌恶和畏惧他。你的叛逆和反抗，在我看来都是可笑的。可是大祭司丝毫没有放弃你，我想不通，你明明一无是处，大祭司却对你越来越好。甚至为了你不顾性命。”
我松开手，看着聂扶摇眼中淡淡的仇恨与眼泪，还有那倔强的模样，叹了口气，“你何苦呢？如果你希望成为师父的徒儿，你可以告诉爹娘，让他们将你送入蛊爰殿。你为什么要用伤害别人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为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样自私，只顾自己的安危，从来不去想想别人。要是我堂而皇之告诉爹娘，堂庭殿颜面何存？我是高高在上的血族公主，你以为我愿意同你一样当做人质守着这清冷孤寂的宫殿吗？”聂扶摇笑了，倾国倾城，美不胜收。
“对！你美艳绝伦，让血族所有人失色。你那么优秀，是高不可攀的血族公主，哪怕是爱一个人，也是最无法企及的。师父独身多年，根本不会迎娶你，所以你明知告诉一切只会失败，于是宁肯不说。姐姐，是这样吗？”我慢慢回到莲座上，恢复了所有的清醒。
“你放不下高傲自尊，于是用近乎偏执的方式守着这大殿。你牺牲自己的亲妹妹，也只是增加多见几次大祭司的次数。你所有辩驳都是借口，你才是最自私的人。”我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言尽于此，我无话可说。
“那你能怎样？杀我？处以极刑？”聂扶摇反倒不畏惧了，大步走向我，“我是堂庭殿的公主，你就算是祭司，也没有资格。聂影，你斗不过我。”
“那我呢？我也斗不过你么？”聂伏天从黑暗中走出来，身后跟着江汨罗。
慕长安默默从黑暗中走出来，直直盯着暗影下的我，冲我露出淡淡的笑痕。
我心中坦然，直视他的目光，心中稍定。
第365章 偏爱（上）（）
“摇儿，我们回家去。”江汨罗拉着聂扶摇，反转直下盯着我的脸颊，冷冷道，“她是你的姐姐，你对她摄魂，说出这番不存在的假话，你想彻底毁掉她吗？”
聂伏天目光在我眼前游弋，透过那波澜不惊的脸庞，我只看到对我的鄙夷和厌恶。
这是第一次，聂伏天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你果然不是我养大的！那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可以用恶毒的咒术控制她？你已经不小了，还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来。虽然我们不在你身边，可你也不能这样冤枉你的姐姐呀。”聂伏天失落不已，回过头拉着聂扶摇，关心道，“摇儿还好吗？我们回去。”
聂扶摇没有任何解释，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望着我。她微微一笑，轻蔑道，“影儿年幼，我是姐姐理应相让。可是她一再冤枉我，让我无法挣脱那强大的法术，以至于变成这样。我心里难过，却无发言说。爹爹莫怪妹妹了，是我的不对。”
我一语不发，盯着一家三口互相关怜，将我彻底排挤在外。
终究，不是一家人。
我不知他们何时到来，只看见聂伏天用严厉的眼神在我身上扫视。他不会相信自己优秀的长女心思严密至此，更不愿意相信是我这乳臭未干的女子，让他一直为傲的女儿狼狈如斯。
我豁然懂得了那丝淡淡的疼痛与无奈，我一直没有养在他们身边，所以终究是淡泊的。
“摇儿，我们回家去。”江汨罗避过我的眼睛，拉着聂扶摇朝大殿外走去。倒是聂伏天坦然依旧，盯着我的眼睛，警告道，“不要以为你坐上了祭司之位就能为所欲为，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儿。”
慕长安露出一丝不快，朗声道，“没见过这样偏心的父母。影儿也是你们生的，她一语不发，就被你们忽略至此。现在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在她身上，你们到底有没有心？”
“那我的摇儿就活该被冤枉吗？你一个外人，根本不了解我血族之事，还在此堂而皇之大放厥词。这是我聂家家事，与你有何关系？”聂伏天露出一丝狠绝，一掌朝慕长安打去。
或许，他更想打的人是我。
我心中暗恼，快速闪到聂伏天面前，缓解他的掌力。
“伏天大人想打的人是我，何必牵涉外人。既然你不信姐姐刚才的话，认为一切都是我搞的鬼。蛊爰殿不欢迎你，你走吧。”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
“伏天……快看看摇儿。”江汨罗焦急万分，只见聂扶摇羸弱不堪地晕倒在地，似乎用身体的行动证明了我的毒害。
“我们赶快回堂庭殿去，摇儿如今被亲妹陷害，我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聂伏天一脸沉痛，抱着扶摇快步离开了。
就连与我理论，也懒得再说了？
真真是极好的父母。
夜色正浓。
我说收回了目光，看慕长安默默站在我身后，让我靠在他怀中。
我没有拒绝，任由着他指腹摩挲我的脸颊，很久不再说话。
从何时开始，我们不用任何言语，就能洞察到彼此的心思？又从何时开始，我们不需要去怀疑对方，如同陪伴了千万年的伴侣，只需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感受到内心的想法。
“强求不得，不必在意。影儿，你还有我。”他用力揽着我，似乎想把温度传递给我。我恍然惊觉，那强大而温软的力量，已经让我变得温暖而柔软。
“我只知道自己叫慕长安，我不记得从前的事。可我醒来第一刻看着你，便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会爱上的人。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看你和珞伽亲密也是真的气恼。看你愁眉不展，我心忧思。我甚至主动提出要与你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戏，只是希望换你一丝笑颜。”慕长安声音如古琴，让我四肢百骸浸润开来。
我一语不发，感受难得的宁静与温馨。我们错过了太多次太多年，如今毫不怀疑的姿态，反倒是最好的。我沉浸在这场幻梦一般的亲昵中，整颗心滚烫而灼热。
“我最近总是做一个梦，我置身在黑暗之中，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我细碎地听见一个声音，柔软细腻。我一直希望睁开眼睛，想知道那声音的来源。可有力量压制着我，一次次让我无功而返。看见你，我便知道永远不能放手。你便是我梦中的声音，对么？”
我悚然一惊，后背渐渐濡湿。他不是忘记了吗？归来把他放在这儿，一定料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可难道要他在这儿恢复了盘古的记忆，成为那毁天灭地又创造天地的鸿蒙之神？
过了很久，我终于鼓足了勇气，用力道，“那只是梦。你不用在意太多，梦终究会醒过来。长安，答应我，不管你以后会看见什么，都不要忘了这一刻的宁静。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的长安。”
“影儿是不是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我每次梦中惊醒，都会看见你那双润湿的眼睛。我不想你伤心难过，如果知道真相会毁掉我们此刻的情谊，我希望自己永远不会记得。”
这话，算是对我的承诺了。
“影儿，陵鱼怎么处理？”珞伽走进大殿，见我与慕长安靠在一起，有一些失神。
慕长安默默与我分开，坦然，“我先出去看看那丫头，或许会找出救醒大祭司的方法。”
他路过珞伽时，微微点头，“这么晚了，处理完这些事，就让影儿休息吧。她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好。”珞伽憋了好久回了一个字，但拳头紧握，“希望你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大哥觉得陵鱼该怎么处置？”我翻转着手心，听着他的建议。
“血族不杀生，不处死族人。法子有两个，一是将她逐出血族，自生自灭。二是把她放入珈蓝之洞里，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抬起眸子，微笑，“其实还有第三种法子。把她送到姐姐那里，与姐姐做伴更好。”
“她们都是危险的人，蛊爰殿再无法遭受任何内奸的背叛。”
第366章 偏爱（下）（）
“但如果已经有人开始与外族人密谋了呢？你不杀伐决断，可怎么是好？”珞伽眉心微皱，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族人，族亲。你忍受着家人不公的对待，看着他们对聂扶摇偏爱，你心里不好受。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恐怕不多久后血族还会有更多动乱。你虽然登上了大祭司之位，大多数人对你不满。更重要的是，你与慕长安……”
珞伽为难地看着我，见我不动声色，“你们如何打算？”
“师父当初为他还魂，并没有让他离开。我不知道师父是如何打算，所以也就任由他在血族逗留。可奇怪的是，我与他似乎心意相通，不管我们表面上多么水火不容，实则都明白对方所想。他忘记了自己在人族的身份，如果可以和我在一起，不是很好么？”我仰着脸，奢望着，“大哥说血族会不会接受他？万物大地都是由他所化，他一定有能力让血族成全我们，对不对？”
“可那毕竟是远古的传说。我呆在血族，至今没有告之最初身份。且刚涉入时，一直呆在凌霄山。我也担心着千万年之后的血族早已经忘却了祖先，即使我告之真相，也未必不会有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