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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对那两个壮男说:“把他的绳子解开。”
一个壮男立即走过来,把周冲手上的绳子解开了,扔到了老屋的一角。
田丰又对那两个壮男说:“你们出去吧,我不叫你们你们不许进来。”
“是。”
两个壮男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关上了。
鬼气森森的老屋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田丰朝棚顶看了看,轻轻地说:“人间的风很大,不过这里很安静。”
绿绿不敢说话,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田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看了看周冲:“你用茶水泼过我的脸。”
周冲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田丰:“不过,今天我们不谈那件事。我之所以又把你们请回来,只有一个目的,你们两个必须死一个。给你们拍婚纱照的影楼也是我们情网旗下的,他们正等着把你们的婚纱照制作成冥婚照片,只是他们不知道哪个是活的,哪个是死的。”
绿绿微微一抖。
田丰:“我测试了五对情侣,他们都给了我满意的答案。虽然我永远无法得到你们的爱情,但是我不难过,因为爱情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绿绿注意到了他用的字眼——得不到,你们的,爱情。
田丰的眼睛里一点点射出了冰冷的光,口气却还是那么轻:“可是,你俩却告诉我,爱情是至高无上的,为了它可以抛弃生命!你们知道吗?这个结果令我多么痛苦!我拥有一切,唯独没有爱情!我不希望爱情是这样的!我必须要摧毁这种完美的东西!因此……你们必须死一个,就在今夜。”
绿绿感到,她和周冲的末日真的到了。
她的肠子都悔青了!假如,她听了周冲的话,不再搭理这个怪人,两个人坐着火车去看大海,多幸福的旅行!正因为她贪图享乐,又招来了杀身之祸……
田丰:“两位注意,这次不是假死了,因为在实验中,你们没有按照我的愿望去选择,所以现在规则改变了。不过,不管你俩谁让对方死,都不会背负任何刑事责任,屠宰交给我们的人。活下来的那一个,还将得到1000万人民币。”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周冲:“如果你选择让你的女朋友死,我们马上就会让她死,只要你一句话,而你活着,并且成为大富翁。”
他又看了看绿绿:“如果你选择让你的男朋友死,我们马上就会让他死,只要你一句话,而你活着,并且成为大富翁。”
绿绿和周冲一言不发。
田丰:“当然,如果你们都选择对方死的话,那就只有抓阄了。”说到这里,他呵呵地笑起来:
“今天夜里,你俩究竟谁会死呢?这真是一个吊人胃口的谜,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要不,你俩商量商量?”
绿绿和周冲还是不说话,都静静地看着他。
绿绿不可能让周冲去死,她相信周冲也不可能让她去死。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不了,她和周冲一起死。
田丰:“我要数数了,当我数到10的时候,想让另一个死的那个人举手——1,2,3……”
绿绿感觉周冲在颤抖。
田丰:“4,5,6……”
绿绿感觉周冲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田丰:“7,8,9……”
突然,周冲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卡簧刀,“嘭”一下弹开了,同时发疯地扑向了田丰。绿绿傻住了,只听见周冲咆哮了一声:“我操你妈!——”然后一刀就刺过去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绿绿不知道他这把卡簧刀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那两个彪形大汉捆绑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搜出这把刀。田丰看到周冲扑上来,也呆住了,最终也没有说出那个“10”。
周冲用力太猛了,绿绿甚至听到了刀锋穿过骨头的声音。刺的位置有点偏左,不过依然刺穿了田丰的脖子,站在绿绿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脖子后露出了一截刀尖。
周冲没有把卡簧刀拔出来,他转过身,一把拽住绿绿的手,大声说:“跑!”
绿绿没动,她傻傻地看着田丰。
周冲叫起来:“快他妈跑!”
绿绿还是不动,似乎吓掉了魂儿。
周冲感觉她的神态很不对头,猛地回过头去,也傻了,眼前的一幕差点吓疯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田丰低着头,两只手抓住卡簧刀的刀把,正在用力往外拔,竟然把它拔了出来!接着,他慢慢抬起头,盯住了周冲,他的眼睛变成了绿色,闪着阴森的光。他把脑袋朝上仰了仰,露出了脖子上那个很小的刀口,黑糊糊的,只出了很少的血。
周冲和绿绿好像置身在电影里,一下都手足无措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那应该是导演的事。可是导演在哪儿?
田丰从太师椅上走下来,一步步逼近了周冲,继续轻柔地说:“你不该打断我,还得重新数一次——1,2,3……”
更吓人的是,那个刀口在一点点缩小,最后竟然不见了!田丰用袖口擦了擦脖子,依然那么白皙。
周冲本能地拽着绿绿往后退。
后面是老屋的墙。
田丰盯着他们,继续逼近,口气依然那么轻柔:“4,5,6……”
周冲和绿绿靠在了坚硬的墙上,无路可退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那块画着白框的地毯,站在了砖石地面上。
田丰还在地毯上,脚步无声无息,他还在数着:“7,8,9……”
遇到危险,男孩确实比女孩冷静。周冲突然蹲下身,抓住那块地毯的边沿,猛地提起来,地毯上的田丰身体倾斜了一下,就重重地摔倒了。周冲迅速把地毯蒙在了他的身上,推着他骨碌了一圈,他就被地毯包在了里面……
第二次,田丰还是没有说出那个“10”。
周冲回头对绿绿喊:“把那根绳子递给我!”
绿绿慌乱地朝八仙桌跑过去。
周冲说:“方向错了!”
绿绿四下看了看,越着急越找不到那根绳子在哪儿。
门开了,那两个壮男跑了进来,他们脸上的墨镜不见了,看五官,两个人好像是亲兄弟。
周冲顿时就泄气了。
绿绿也绝望了。
其中一个壮男迅速捡起了那根绳子,冲过来,用一个膝盖顶住地毯里的田丰,开始手忙脚乱地捆人。另一个壮男也冲过来帮忙了。
周冲愣愣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壮男气喘吁吁地说:“刚才我们都看见了!差点吓死!我们也是打工的,根本不知道老板是个怪物!快捆哪!”
三个人把田丰捆起来之后,那两个壮男撒腿就跑。
周冲也站起来,拽起绿绿的手,紧跟着他们跑了出去。外面黑咕隆咚,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109房间。
跑着跑着,周冲回头看了一眼,头发顿时竖了起来——借着老屋昏黄的灯光,他看见那捆地毯竟然立起来了,一蹦一蹦地追上来,就像卷着尸体的席子……
四个人冲进109房间,一个壮男按下按钮,房间就快速升了起来。
18秒之后,它回到了地面上,回到了宾馆109房间的位置。两个壮男继续朝外跑,周冲和绿绿也跟着他们跑。跑过前台的时候,周冲和绿绿又看到了那一高一矮两个女孩,她们站得直直的,脸上依然挂着职业的微笑。
其中一个壮男对她们喊道:“快跑!”
两个女孩愣了愣。
壮男没时间跟她们解释,自顾自地冲出去了。
周冲和绿绿也冲出去了。
夜风更大了,所有的树都弯下了腰。
四个人冲出暗巷,来到了匕首小街上,这次,周冲没看到那个推着婴儿车的老婆婆,也没看到那个冒牌的高个子警察,街上人不多,都在大风中慢悠悠地行走。他们都是演员!
两个壮男冲到一辆半旧的桑塔纳轿车跟前,用胳膊肘捣碎了车窗玻璃,把门打开了,然后一个坐在了驾驶位置上,一个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周冲拽着绿绿跑过去,连问都没问,直接打开后门,把绿绿推了进去,接着他也钻了进去。
驾车的壮男回头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
周冲先说话了:“大哥,生死与共,把我们带上!”
那个壮男没说什么,把车发动着,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另一个壮男降下了车窗玻璃,朝着外面大声呼喊起来:“老板不是人!大家赶紧逃命!”
桑塔纳冲过一个个岔路口,朝着筒晃奔去。
绿绿一直死死抓着周冲的手。
周冲回头看看,月色朦胧,狂风呼啸,无眠公路一片死寂,没看到那捆地毯追上来。
67、1655次列车上
桑塔纳在飞奔。
周冲问那两个壮男:“大哥,刚才那个地方到底归哪个县管?”
驾车的壮男没搭腔,另一个回头看了看他,说:“我们不知道。”
周冲又问:“那个地方离筒晃到底多远呢?”
驾车的壮男还是没搭腔,另一个又回头看了看他,字一顿地说:“我都说了,我们不知道!”
周冲明明问的是两个问题,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绿绿悄悄拽了拽周冲。
看来,在“多明镇”的问题上,这两个壮男还是他们内部人,他们不愿意透露过多的机密。只有面对那个非人非鬼的怪物时,他们才和周冲、绿绿站在了一起,因为大家都是同类。
过了一会儿,周冲又问:“难道你们公司的人都不知道这个老板有问题?”
驾车的壮男依然没搭腔,另一个再次回头看了看周冲,低低地说:“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安静点,好吗?到了筒晃,我们各走各的,谁都不认识谁。”
周冲把脸转向窗外,不再说什么了。
好像不想在谈话中泄露什么,一路上,两个壮男都不说话。
半个钟头之后,他们驶进了筒晃。
桑塔纳在一条小巷里停下来,两个壮男下了车,并没有跟周冲和绿绿打招呼,一起迈着大步朝前走了,很快就不见了人影。他们把这辆车丢弃了。
绿绿看了看周冲:“我们怎么办?”
周冲:“走吧!”
绿绿:“去哪儿?”
周冲:“还去刑侦支队旁边那家回归宾馆。”
说着,两个人也下了车,快步朝回归宾馆的方向走去。绿绿一边走一边不停回头看。
这条小巷没有路灯,黑糊糊的,借着月光能看见半空中横七竖八拉了很多电线,路旁有一只很大的垃圾箱,里面空着,四周却堆了很多垃圾,夜风刮过来,几张废纸越飞越高。前面很远的地方亮着一盏路灯,惨白惨白的,在风中晃来晃去,有了它黑夜显得更不安宁了。
那是去回归宾馆的方向。
绿绿:“那个家伙不是人!”
周冲:“也不是鬼。”
绿绿:“那是什么东西?”
周冲:“不死人,我们叫他不死人好了。靠,原来我觉得死人可怕,现在才知道不死人才可怕!”
绿绿:“他肯定还在追我们!”
周冲:“放心,他蹦不到筒晃来。”
绿绿突然停下了,低声说:“你看……”
周冲顺着她的手指朝前看去,那盏很远的路灯下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朝周冲和绿绿这个方向走过来。此人上下一般粗,而且,他走路上下起伏很大。
绿绿抓紧了周冲:“他,他来了!”
周冲知道,他们不能后退,否则越走越偏僻,而且背离了回归宾馆的方向。
他说:“这里是城区,他不敢来的……再看看。”一边说一边在地上摸了摸,终于摸到了半块砖头抓在了手里,然后拉着绿绿贴在了旁边的墙上。
绿绿:“你看你看,他在蹦!”
周冲:“别紧张!夜里眼睛是花的,你想他是什么他就像什么。”
说完,周冲朝上看了看,墙不高,里面应该是住户。他低声说:“你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遇到危险你马上跑,对于咱俩来说,那是最有利的选择。听见了吗?”
绿绿抖抖地说:“听见了……”
周冲蹲下来,说:“来,踩在我的肩膀上。”
绿绿:“干什么?”
周冲:“你跳到墙里去躲起来。”
绿绿犹豫着。
这时候,那个人影已经离开了路灯下的一小块光亮,进入了漆黑的路段,看不见人了,但是能听见那双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冲说:“快点!”
绿绿这才站到了周冲的肩膀上,两个人搭起了人梯,周冲站起来之后,墙头就位于绿绿的腰部了。
绿绿:“我跳吗?”
周冲:“跳。”
绿绿翻过墙头,“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那个人越来越近了,在月光下显出了人形,其实是个胖子,他头上戴着一顶方方的棉帽,垂着两只帽耳朵,几乎与肩膀同宽。他好像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
周冲依然很警惕,紧紧盯住棉帽下那张模糊的脸,他担心这个人是田丰伪装的。对方竟然没看见贴在墙上的他,歪歪斜斜地走了过去。
绿绿在墙里轻轻喊了一声:“周冲……”
周冲:“安全。”
绿绿:“不是他?”
周冲:“是个胖子。”
绿绿:“那我怎么办?”
周冲憋不住一下笑出来——她出不来了。
他说:“你等着,我跳进去扛你。”
绿绿:“你快来!”
周冲并没有动,只是说:“不行,下面没人扛我,我跳不进去。”
绿绿在墙里都要哭了:“要是这户人家出来人,会把我当小偷的!”
周冲:“你笨死了,从门出来!”
绿绿立即不说话了,不一会儿,周冲听见院门轻轻响了一声,她从里面拔掉门闩,走出来了。她小声说:“就这样给人家开着门啊?”
周冲:“你可以帮他们闩上。”
绿绿:“那我怎么出来!”
周冲憋着笑:“对啊,那你还啰嗦什么!”
说完,他扔了手里的砖头,拉着绿绿继续朝前走。
绿绿:“我们报案吗?”
周冲:“这已经不是警察能管得了的事了。”
绿绿:“那怎么办!”
周冲:“你不是说,有一对老夫妻很可能是田丰的父母吗?”
绿绿:“我只是猜测。”
周冲:“我们明天就返回京都,先找到那对老夫妻,如果他们真是田丰的父母,我们也许能挖出这个不死人的来历。”
绿绿突然说:“万一他的父母也是不死人呢?”
周冲怔了怔:“不是万一,是很有可能……算了,你不要去他家了,我一个人去,假如他们全家都是不死人,那这个世界就危险了,刚才走过去的那个胖子是不是呢?帮你修电脑的那个高手是不是呢?我最好的哥们是不是呢?——越是这样我们越应该摸清他们的来历。”
绿绿小声说:“这事儿不应该让我们来管……”
周冲:“现在他偏偏盯上了咱俩,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
说着,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大街上,前面不远就是回归宾馆了。
周冲转头问绿绿:“我唱歌好听吗?”
绿绿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说:“好听啊。”
周冲接着说:“妈的,老子只是个唱歌的!”
走进宾馆,两个人办理了入住手续。巧的是,这次是208房间,在上回住的那个房间隔壁。
两个人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绿绿又回头看了看,楼道空荡荡的,安全。
进了房间之后,绿绿锁上了门,又挂上了防盗链,然后几步走到床前,“扑通”一声躺下来,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这一天,周冲洗漱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绿绿听见他一遍遍地洗手,好像要把杀人的手感洗掉似的。
终于,他出来了。
绿绿:“前天,你是不是去见狐小君了?”